第六章:舊情復燃

  時間在一天天地流逝著,那朝來暮去的日子亙古沒有改變。
  雖然表面看起來一切萬分順意,但孟茹發現自己的生活中好像缺了點什麼,總也開心不起來。在工作之餘,孟茹時常會想起高明,在她心裡,高明就像落地生根的籐蔓一樣,纏得她的心裡亂糟糟的。
  同孟茹不一樣的是,高明對孟茹的思念卻沒有那樣深。在他心裡,孟茹就如同三伏天沁涼的冰水,只有在渴了的時候,才想起來要喝上幾口。在高明的內心裡,更多的是對孟茹的遺憾和失望,他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美麗不凡的女子,最終卻選擇了這樣一條令人唾棄的人生之路。
  這一年的秋天,全市召開了經濟工作會議。開會那天高明去得很晚,本來這樣的會議他都是旁聽的,去了也感覺沒勁。而且,高明非常不喜歡丁偉民那令人生厭的聲音,每次他在台上講,高明就在底下瞅他用勁,尤其聯想到他肥膩的蠢相,卻將如花似玉的孟茹壓在身下,高明都恨不得衝上台去,將他揪起來一頓狠揍。
  會議開始10分鐘後,高明才邁著方步走了進去,由於會場裡面人很多,高明找了一個靠後的位子坐了下來。坐下之後,高明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拿起紙筆煞有介事地記些什麼,而是微閉著眼睛在那裡養神。台上,丁偉民正在侃侃而談,說什麼今年要實現幾個目標,上幾個台階之類的屁話,其中談到經濟總量要有一個質的飛躍的時候,他把躍字讀成了yao,高明心中覺得十分可笑,心想就憑你那點水平,我看你最終能飛躍(yao)到哪兒去?
  現在機關單位的關鍵位置往往由丁偉民這類人把持著,對此,高明非常氣憤。這些人是特定時代的產物,雖然沒念過幾年書,卻統治著大學本科、甚至研究生以上學歷的知識分子。他們諳熟於官場上的左右逢源、阿諛奉承,卻容不得年輕人講真話、辦實事;他們習慣於做表面文章、搞政績工程,卻不允許年輕人在工作中開拓創新、提高辦事效率。如果有哪個年輕人膽敢冒尖,用創新思維否定了他們程序化的工作方式,那麼他們就會站起來捋著鬍鬚說一些「這樣的年輕人政治上不成熟,還需要不斷磨練」之類的屁話。
  想到這裡,高明抬起了頭,四下裡張望了一下,他想趁著這個機會看看天河市究竟有多少年富力強能夠開拓創新的年輕幹部,因為這次來參加會議的幹部比較全。然而這一望不要緊,高明突然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那裡聚精會神地聽講話。高明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來。
  是的,高明看到了孟茹,她就坐在前三排的位置,正拿著筆刷刷地在記錄著什麼。高明頓時覺得心裡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鹹什麼滋味都湧了上來。
  單從側面看,孟茹還是老樣子,只是顯得更加成熟而有風韻了,時髦而得體的裝束,一頭烏黑濃密的秀髮,長長的睫毛時不時地忽閃著,光滑潔淨的前額,還有幾根劉海遮在上面。尤其孟茹一邊聽,一邊認真做記錄的樣子,這一切在高明眼裡依舊那麼有魅力。
  高明的心禁不住痛起來,想想眼前這個女人,曾經那樣溫柔地躺在自己的懷裡,而今卻被別人獨自霸佔了,那酸澀的感覺就如同老婆給自己戴了綠帽子一樣。
  高明已經無心再聽了,剩下的時間他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趴在桌子上,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孟茹看,他要用目光把孟茹定格在靈魂裡。此刻,高明的心態很複雜,如果說當初得知孟茹跟丁偉民有一腿讓他備感屈辱的話,那麼現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澱後,在屈辱的同時,他又多了一些落寞和傷感。顯然,孟茹現在活得比他滋潤,不但穿著打扮更加時髦了,而且還當上了團市委副書記。高明覺得自己很沒有面子,大有雞飛蛋打的感覺。高明甚至在心裡有些後悔,莫不如當初繼續和孟茹交往下去,反正不管她對丁偉民怎樣,只要對自己好就成了,無非就是一個情人關係,考慮那麼多幹嗎。
  不過一想到丁偉民,高明還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廝此刻正沒完沒了地在台上聒噪個不停,再加上台下孟茹無比認真地做記錄的樣子,這一切都讓高明的內心十分不舒服。忽然之間,他有了一個惡作劇的念頭,忍不住拿起了手機,稍加考慮了一下,然後編輯了如下短信給孟茹發了過去:「你最近好嗎?我很想你!」
  發完之後,高明彷彿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緊張得不得了,只覺得心咕咚咕咚地,就好像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一樣。高明在確認短信發過去之後,就趕緊趴在了桌子上,拿眼偷偷瞄著孟茹的反應。果然,孟茹聽到有短信來,悄悄低下頭,拿出手機翻看了一下。看得出孟茹看了短信之後很驚訝,她回過頭來,四下裡瞅了瞅。高明迅速貓下身子,避免被孟茹看到。因為人太多的緣故,孟茹在張望了一圈之後,沒有看到高明的影子,於是在桌子底下給高明回了短信:「你在哪裡呢?我也很想你,為什麼你連個電話也不給我打呢?難道你真的就這麼狠心?」
  高明接到這個短信之後,心裡忽然就不好受起來,確實上次和孟茹分手完全是他採取主動,而從孟茹的短信來看,她明顯對他癡情不改。這樣想著,高明心裡很慚愧,趕緊又給孟茹回了一條短信:「我就在你身後呢,這些日子沒有聯繫你是因為不想給你添麻煩,畢竟你不是完全屬於我的。而且離開了我,你現在不是生活得挺好嘛!」
  孟茹讀完短信馬上回過頭來張望了一下,這次高明沒有躲閃,而是將身子挺了起來,迎著孟茹的目光望了過去。在四目相對的一剎那,時間彷彿都凝固了。高明從孟茹的眼神中讀到了驚喜、慌亂、嗔怪、幽怨等很多內容。孟茹則從高明的眼神裡看到了傷痛、彷徨、失意、頹廢等眾多情感。由於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有著太多的不便,所以兩個人的眼神祇是做了一個短暫的交流,就匆匆移開了。
  孟茹又迅速給高明回了一條短信:「我看到你了,你還是老樣子,而我卻沒有你好,你別看我表面好像不錯,其實我的內心裡一點兒都不快樂,你知道嗎?」
  高明:「快樂不快樂都是你自己選擇的,既然選擇了,就得面對一切結果!」孟茹:「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的,總之有好多話要對你說,我想見你,你安排時間我們見面吧?」高明:「你讓我想想吧,我怕給你帶來麻煩!」孟茹:「我都不怕,你還怕什麼?反正我很想見你!」
  於是,兩個人一來二去地在桌子底下偷偷摸摸地發起了短信,也不去認真聽會了。好在原本認真聽會的人也沒有幾個,那些想要往上干的還裝模作樣地拿筆胡亂記一下,不想往上干的乾脆閉著眼睛在那裡睡覺,沒有人關心高明和孟茹在幹什麼。倒是台上的丁偉民偶爾會拿眼睛掃孟茹兩眼,但他做夢也不會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會當著他的面,在和他的情敵用短信曖昧地交流著。
  高明之所以和孟茹再次接觸,一方面是因為他難忘舊情;另一方面,他也有一種奇怪的心理,你丁偉民不是看我不順眼嗎?反正我也不想往上干了,偏要和你作對,就是要和你爭女人,看你能把我怎的?所以在經過慎重考慮後,高明決定再次約會孟茹。
  高明給孟茹打了電話,問她星期五有沒有時間,他想下班後請她吃飯。孟茹接到電話後驚喜萬分,說當然沒事了,一定會到的。
  這次電話之後,兩個人都在急切中等待著週五的到來。尤其高明,約會完了就罵自己,莫不如把約會的日子定在當天晚上呢,非得耍小聰明趕在一個大週末,讓自己捱得難受。
  兩個人的這次見面不同以往,仿如大病初癒或者生離死別之後的又一次重逢,就連心態也有了很多變化。好不容易捱到了週五,高明下午連班都沒有上,特意去理了理髮,洗了一個熱水澡,然後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高明照了照鏡子,自覺得神清氣爽了,才向約會地點進發。孟茹也是,將自己好一番裝扮,連換了好幾套衣服都覺得不滿意,最後還往耳邊、脖頸處灑了一點香水,甚至還仔細地聞了聞,生怕味道太濃了讓高明反感,太淡了又怕他聞不到。
  兩個人的約會地點定在了龍江市一家大酒店的西餐廳,因為天河市太小,到處都是熟人,高明想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高明早於約會時間半個小時來到了約會地點。但是他並沒有急於進去,而是四處轉了轉。他這麼做是不想讓孟茹感覺到自己的迫不及待,因為他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男人,無論到什麼時候,做人的尊嚴還是要的。高明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躲了起來,他在暗中默默觀察著門口的動靜。
  大約離約會時間還差15分鐘的時候,孟茹來了。她剛從出租車裡下來,高明一眼就看到了她。她那搖曳的身姿、成熟的風韻,依舊是那麼撩人。高明頓時覺得心又狂跳起來。孟茹下車後,從容地走進了西餐廳,四下張望了一下,沒有發現高明的影子,就拿起了電話,撥通了高明的手機:「喂!你在哪裡呢?我到了。」高明趕緊接起電話,慌亂地回答說:「我馬上就到,你先找個位置坐下吧。」然後,高明就看到孟茹坐到了靠西北角的位置上,並向服務生要了一些飲料果盤。
  好不容易又強忍了5分鐘之後,高明這才整了整衣服,故作沉穩地推開門走了進去。孟茹看到高明走進來,馬上站了起來,眼淚汪汪地直盯著他。高明不敢和孟茹對視,而是徑直走到座位邊,一邊脫下外套,一邊虛偽地問孟茹來多久了,是不是打車過來之類的廢話。然後他坐了下來,並拿起孟茹為他點的咖啡,細品了一小口。
  孟茹始終沒有說話,兩眼一直盯著他看,直看得高明不得不抬起頭來和她對視,高明這才發現,早有兩顆豆大的淚珠掛在了孟茹的眼角處。正在高明看過去的當口兒,那兩顆淚珠竟像兩顆晶瑩剔透的珍珠一樣,潸然滾落。高明的心裡忽然就不好受起來,他清晰地感覺到孟茹是真的為他動了情,於是心疼地問道:「你怎麼了?為什麼要哭呢?」孟茹拿出紙巾,默不作聲地擦了擦,然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傷感地說:「對不起,沒什麼!」話雖如此,但高明還是從孟茹的表情裡,讀出了對他的癡愛和不捨。
  高明有些於心不忍了,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手也慢慢地向孟茹伸了過去,孟茹看到高明的手伸過來,也將自己的手一點點地移向高明。近一點,再近一點……當兩隻手終於緊緊地攥到一起的時候,一種人世間最濃烈的情感在兩個人之間迅速地傳遞著。兩個人就這樣緊握著手,誰也沒有說話,似乎千言萬語已經通過這雙手在默默地表達著。
  終於,高明說:「你坐我這邊來吧!」孟茹聽話地「嗯」了一聲,真的坐到了高明的身邊。這西餐廳的座位是那種專門為情侶準備的帶有竹蔓的雙人籐椅,還能搖晃著打鞦韆。兩個人坐在籐椅上,高明很自然地環住了孟茹的腰,孟茹也將頭靠在了高明的肩上,兩個人似乎又尋回了原有的默契。西餐廳內,抒情的樂曲在緩緩地流淌著,兩個人就這樣相擁著,一句話也沒有說,靜靜地體味著久別重逢之後的溫馨與甜蜜。
  不知過了多久,高明對懷裡的孟茹說:「我們上樓開個房間吧,今晚就不回去了好嗎?」孟茹「嗯」了一聲,再次聽話地點點頭。於是,高明掏錢付了賬,兩個人像初戀的情人一樣相擁著上了樓。由始至終,高明都沒有撒開手,他將孟茹擁得緊緊的,不知為什麼,即便是此刻再遇到像趙波那樣的同事,高明也不害怕了,經歷了這一段時期的變故之後,高明對兩人之間的關係,反而看得越來越坦然。
  兩個人一進入房間,立即黏在了一起,唇吻相接,手腳並用,恨不得像烈火一樣將對方熔化掉。高明用腳將房間的門踢死,然後將孟茹抵在牆壁上,由上到下地親吻起來。當高明吻到孟茹的胸前時,孟茹仰起了脖頸,喉嚨裡發出了一聲舒暢的「啊——」聲。高明像一個丟失心愛寶貝很久的孩子,而今他又將這寶貝找了回來,又怎能不貪婪地把玩個夠。所以,高明盡情施展開了手段,往孟茹身上所有的敏感部位「襲擊」著,孟茹在高明的強大攻勢下,幾乎站立不住,大有順著牆壁癱倒下去的趨勢。
  當所有的前戲終於做足,高明將孟茹攔腰抱起,重重地扔到了床上,然後迅速除去了彼此所有的衣衫。床上,孟茹玉體橫陳,水嫩豐滿的身子如同圓潤的玉器,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仿如藝術家手下經典的藝術作品。高明看了看那關鍵的部位,心想要不是被丁偉民佔有過,他甚至都有要俯身吻下去的衝動。高明再次將雙手從孟茹的大腿內側上移到胸前耳邊,每到一處都像一縷風一樣輕輕拂過。孟茹早已在高明的愛撫下呻吟成了一團。據說,女人只有在她心愛的男人面前,才會盛開成一朵嬌艷的鮮花,此刻的孟茹無疑已經完全對著高明盛開了。
  孟茹在高明的身下,緊閉著雙眼,微張著嘴巴,隨著高明的動作而不斷地「嗯——啊」著。此刻的孟茹,心裡什麼都沒有想,她只想著要把自己完整地奉獻給高明,任他怎樣都行,哪怕是將自己蹂躪成一攤泥、撕碎成一堆紙,也在所不惜。
  這一次的性愛持續時間不長,也許是好久沒有做的緣故,再加上太刺激,大約十幾分鐘之後,高明在一陣酥麻的快感中結束了。他翻身下來,只覺得自己渾身都汗津津的,大口地喘著粗氣,他找出紙巾擦了擦,然後又拿了些紙巾遞給了孟茹,孟茹也簡單處理了一下之後,兩個人又躺倒在了一起。一時無話,孟茹還像從前那樣,躺在高明的懷裡,用手指在高明的胸前劃著圈圈。
  高明像忽然想起什麼來似的,看了看表,然後拿起手機往家裡打了個電話,告訴淑芳晚上加班不回去了,淑芳只是在電話裡「哦」了一聲,說她知道了,然後就掛了電話。高明又將電話遞給孟茹:「你要不要也往家裡打個電話?」孟茹看了看高明,說:「不用了,我已經離婚了。」高明很驚訝,張大了嘴巴:「不會吧,真的假的?」孟茹就將丈夫郝軍怎麼不務正業,又怎麼被公安局抓,直至最後被判刑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高明默默地聽著,心裡不住地感慨,原來這段時間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那你最近還和那個老混蛋聯繫嗎?」雖然忍了好幾忍,但高明最終還是問出了明知故問的一句話。
  孟茹窩在高明的懷裡半天沒有吭聲,很久才回答了一句:「很少了!」
  高明當然能聽出很少聯繫就是還有聯繫,他用手摸了摸孟茹還戴著的那副紅手鐲,心裡瞬間又充滿了醋意。孟茹當然明白高明心裡在想什麼,「如果你不喜歡我戴它們,那我馬上就摘了。」說著就要動手摘掉。高明忍不住歪過頭來,望了望孟茹說:「算了,無所謂的,都是一種形式而已,我不在乎。」高明按住了孟茹的手,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想法湧上心頭:「狗日的丁偉民,你不是和我作對嗎?那好,如今你的女人不也一樣被我睡在身下嘛!」這樣想著,高明的心中竟然掠過了一絲快感,二話沒說,再次翻身上馬,騎到了孟茹的身上。這一次,高明更是耍得虎虎生風。孟茹看到高明賣力的樣子,摟著他的脖子問道:「你愛我嗎?你是真的愛我嗎?」高明悶著臉就是不吭聲,孟茹每問一句,高明就更加用力一些。直至後來孟茹忍不住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高明才停止了動作。孟茹邊哭邊說:「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其實你的心裡壓根兒沒有我,你根本就不是真的愛我!」
  高明忽然沒有了繼續做愛的興致,他從孟茹的身上翻下來,恨恨地說道:「誰說我的心裡沒有你?只要你和那老東西徹底斷了,我保證和你在一起。」這次輪到孟茹不吭聲了,她仰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高明知道說到了孟茹的痛處,又得理不饒人地強調了一句:「你別總是埋怨我好不好?你想過沒有,有哪個男人會容忍自己的女人腳踏兩條船?」
  孟茹聽高明這樣說,忽然抬起頭來,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似地說:「你給我時間,我一定會離開他的,跟你在一起!好嗎?」
  高明和孟茹又重歸於好的事天河市沒有人知道,其實最初他倆的事情除了趙波之外知道的人也很少,一方面是他倆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另一方面隨著人們觀念的開放,緋聞軼事都多到漫天飛了,誰還會關心他倆這點兒破事。有能耐的人都在想方設法地賺錢去了,沒能耐的也每天忙於打麻將見網友玩遊戲,如果聽到誰和誰好上了,誰和誰又有了不正當的兩性關係,人們只會漫不經心地哦一聲,對此已經是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出軌一樣。
  其實在高明和孟茹的關係中,高明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妻子淑芳,這個善良的女人,以她崇高的品質、無限的寬容原諒了丈夫的不忠,但是高明也深切地感受到,他的出軌事件帶給妻子的傷害是巨大的,這一點單從生活的細節就可以觀察出來。首先,淑芳的笑容比以前少了;其次,在做愛的時候,淑芳表現得也明顯不夠投入。還有就是她對高明的關心似乎也不如從前,大有你愛咋咋地吧,我懶得管你的態勢。高明是一個聰明的男人,他當然懂得去盡力挽回對妻子的傷害。所以在週末沒事的時候,他常常會帶著妻子和孩子出去走走,盡量創造跟淑芳溝通的機會。
  淑芳是一個稱職的好老師,在她與高明的談話中更多的是涉及她的教學問題。無非是班級某個學生又取得某個競賽的冠軍,或者某個孩子的學習又有了下降的趨勢等等。高明當然對這些話題不感興趣,但是他又故意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聽著,還時不時地給妻子一些建議和鼓勵。當淑芳談到現在的學校也不如從前,一些老師為了能帶個好班,或者能有輕鬆一點的教學任務,不惜給校長送禮,甚至陪校長上床的時候,高明立馬就來了精神,滿是驚訝地問:「不會吧?現在的學校也這麼亂!」淑芳白了高明一眼,說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還不是從你們機關裡面學的!」一句話說得高明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耷拉下腦袋半天沒有吭聲。淑芳沒有理他,繼續說道:「我正考慮著咱們是不是也請主管校長吃頓飯,溝通一下關係,我想爭取下學期帶畢業班,順便多掙點加班費。」
  高明對妻子的話當然不能反駁,但是他卻對淑芳所說的學校裡已經有了請客送禮,甚至性賄賂等不正之風很是介意。說老實話,他可不想妻子也參與到這裡面去,尤其現在妻子已經知道自己出軌,難保不為了尋求心理平衡而做出這樣的傻事來。這樣想著,高明說:「請他吃頓飯可以,但是上床咱可千萬不能幹啊!」淑芳把頭抬起來,惡狠狠地瞪著高明說:「你有病啊?我能看上他?」
  淑芳說得沒錯,她是一個很清高的女人,一般的男人在她眼裡根本就看不上眼。另外,她的道德品質也絕對沒有問題,她一直視那種亂搞兩性關係的人為豬狗不如,讓她做這種事情,就目前來看根本是不可能的。
  高明當然會幫妻子淑芳圓下這個面子,在他的直接邀請下,在本市豪華的聚賓樓,兩人請淑芳學校主管教學的校長吃了一頓飯。校長到來後,高明熱情地迎上前去,與之握手寒暄,說了些歡迎賞臉之類的客套話。雙方落座後,高明將菜譜瀟灑地遞過去,故作輕鬆地說:「隨便點,這裡我能簽單的,你千萬不要和我客氣。」其實高明能簽單不假,因為這聚賓樓是市委招待的一個點兒,來這兒之前,高明已經和辦公室主任薛陽打過招呼,將簽單的事兒先說了一遍。但高明也明白,如果消費得太多,他在臉面上也說不過去。幸好這個校長只點了一些家常小菜而已,高明一算計也就200多元,心裡也就有了底。
  吃飯時,高明不住地向校長敬酒,當然也說了一些諸如感謝以往對妻子工作的支持和幫助之類的話,還說以後要有能用得著的地方儘管吱聲,千萬別和他客氣,他高明大事辦不了,但涉及到協調關係之類的小事還是不在話下的。那校長也很是客氣,在他眼裡高明這個市委幹部可得罪不起,誰知道哪天派下來就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所以,這一頓飯吃得是矜矜持持、規規矩矩,好不容易結束了,高明又打車將校長送了回去。
  淑芳對高明的表現很滿意,因為她能從校長的表情裡看出,他對自己的丈夫還是很在意的。所以在回家的路上,淑芳很親暱地挎著高明的胳膊,心情愉快地往回走。高明則將胸脯挺著,裝出一副能辦大事的樣子。
  孟茹對高明能夠和她重歸於好很是高興,她覺得這個時候,自己什麼都不缺了,不但事業如意,而且巨大的情感空缺也得到了有效填補。只是高明提出要她和丁偉民斷了關係這件事情,卻讓她很是難做,因為丁偉民剛剛提拔她為團市委副書記沒多久,她就一腳將丁偉民踹開,顯然有些不合情理。而且,孟茹也難保今後不會有用得著老東西的地方,如果真把這個小人得罪了,肯定也不會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孟茹倒不是怕他,只是覺得現在還犯不著與他把關係搞僵。所以,反覆思忖了一下,孟茹決定採取冷處理的方式來對待這件事情,一方面她要漸漸遠離丁偉民,另一方面也要趁這個機會,觀察一下高明對她的感情是否是真的。
  丁偉民現在的事業可謂是如日中天,當市長的感覺就是好,尤其經歷了一段時期的磨合以後,他的地位已經穩固了下來,沒有人膽敢再對他持有任何反對意見。他說一不二、粗暴蠻橫的作風被他貫徹到了工作的方方面面,那些原本站在馮剛隊伍後面採取觀望態度的人,也慢慢地站在了丁偉民隊伍的後面。
  只有高明一邊死心塌地地維護著馮剛,一邊慨歎著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倒是馮剛本人看得更淡些,一邊安心幹好本職工作,一邊利用空閒時間看看報紙、練練書法。高明很佩服馮剛的沉穩與大度,從這一點上他也看到了自己與這個市委副書記的差距。高明曾經委婉地問過馮剛:「馮書記,你不覺得政府那邊有些現象不正常麼?我發現好像有些矛頭指向您呢!」馮剛聽高明這麼一說,停下了手中的筆,歪過頭看了高明一眼,然後很認真地說道:「身在仕途,難免會經歷一些波折,重要的是擺正心態,把它看成是生活中的一件平常事,這就好比我們的身體,不可能一輩子都是完好的,總會有病了的時候,病了不可怕,只要及時打針吃藥,還是會好過來的。」高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時馮剛又回過頭去,認認真真地把餘下的字寫完。高明看到,馮剛寫的是四個大字:心如明鏡。那字體遒勁有力,宛如鐫刻在了紙上一樣。
  相對於市委的沉悶,政府那邊卻熱鬧得很,以丁偉民為首的一班人,創新的花招是一個接著一個:今天提出要搞招商引資上大項目,明天又征出一塊地皮大搞開發建設,後天還要投資發展特色產業……簡直不知道怎麼折騰才好。口號也是喊得一個比一個響,說什麼要「連年翻番,爭取10年內進入中國十強縣。」高明聽了之後哭笑不得,天河市上一年全地區生產總值不過78億元,人均GDP才576美元,而中國十強縣最末一位的華康縣當年生產總值已經達到328億元,人均GDP達5750美元。高明想:你就吹吧,就是人家華康縣的經濟停滯不前,10年後你也甭想趕上人家。更讓高明感覺不可思議的是,天河市把牧業小區建設寫進了國民經濟與社會發展5年規劃裡,寫就寫吧,但是所列的數字實在令人震驚,說什麼5年後要將商品豬發展到500萬頭,肉蛋雞分別為8000萬隻和1000萬隻,肉奶牛分別為100萬頭和2萬頭。這些數字差點讓高明吐血,因為道理明擺著,如果真的實現了這個目標,那麼天河市全年100萬噸的糧食產量,別說是人吃了,就是這些牲畜吃也不夠用。高明想,如果到了那時,漫山遍野都是牲畜在和人爭搶食物,樹木花草都將被吃得精光,這將是何等壯觀的一種景象啊!
  雖然牛皮吹得大了些,但是丁偉民可嘗到了吹牛皮的甜頭,每天報紙都是他的頭條,配著他的大幅照片,說什麼他是一個有魄力的市長,敢想敢幹,有了他是天河市老百姓的福氣。而且那些利益關係也逐漸向他靠攏,因為他實在是太有權了,批個地皮,建棟樓房,甚至發包個工程,哪個不是他說了算?只要和他的關係搞好了,自然就是財源滾滾了。當然,這也正是丁偉民所期望的,他深深地明白,只有往大裡「折騰」,才能創造出更多的賺錢機會,自己所得到的實惠也會越來越大。
  儘管丁偉民自己並不廉潔,但是他卻沒有忘記在人前裝出廉潔的樣子,甚至還煞有介事地利用過節的機會,主動向組織上繳5萬元禮金,說這些都是別人送的,自己推辭不過,為了表示自己的清廉,現將這些禮金一併交公。不但如此,丁偉民還利用一切公眾場合,比如在電視講話中,擺出一個廉政幹部的形象,大講經濟發展和反腐倡廉之道,而且說到動情處也是語音高亢,一副堅決要將廉政建設進行到底的樣子。
  高明總在想,也不知在全國的縣級市中,究竟還有多少像丁偉民這樣的領導幹部?高明認為肯定不會很多,但是也不能說就他丁偉民一個。不過高明相信,領導幹部越是官職高,素質也相對越高,換作是地市級以上的領導幹部,肯定不會像丁偉民這個樣子。高明就接觸過省委和地委的一些要員,他們都很謙虛謹慎,說話和氣,辦事踏實。高明發現,往往就是這些縣級市以下的一些小官們,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副唯我獨尊、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中央有好的方針政策到了他們這裡,要麼是執行不力,要麼就是走了樣兒,最終損害的都是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不過高明也相信,就他丁偉民這個樣子,能僥倖當上市長也算是他家祖墳冒青煙了,不過就憑他現在這樣的折騰法,恐怕也是兔子尾巴——長不了,烏雲終究是遮不住太陽的!
  其實,丁偉民能當上市長也有他的道行,客觀地看,他確實是一個膽大心細的人,尤其在謀劃一些事情上比較有頭腦,即便是吹牛也吹得跟真的似的,而且丁偉民說話辦事比較爽快,基本上是說一不二,表面看來能夠給人一種雷厲風行的印象。
  一個領導幹部,別人對他的評價無外乎有三種:一種是好的,一種是不好的,還有一種就是不好也不壞的。丁偉民也同樣如此,那些站在他隊伍後面追捧他的人,肯定會說他的好話;那些受過他打擊迫害的人,自然少不了在背後罵他;至於那些對政治漠不關心的一些人,則對丁偉民沒有什麼感覺,隨便他怎麼樣都可以。不過最近一個時期以來,有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是,罵丁偉民的人越來越多了。俗話說,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管丁偉民怎樣標榜自己,但是天河市的一些幹部群眾依然不買他的賬,尤其那些在他的政績工程中利益受損的人,背地裡都罵他是一個黑心市長,說他就會玩虛的,為了追求自己的政績,不顧老百姓的死活。而且,已經不斷有揭發檢舉信飛向各級紀檢監察部門了。當然,丁偉民對此也早有察覺,但是他卻自信這些人奈何不了他,早在五章縣的時候,就曾經有人控告他,他還不是一樣平安無事?在丁偉民的為官哲學裡,一個人要想做官,就得霸氣些,至於被人告那也是在所難免的,只要將某些關鍵環節打通了,自然就會萬事大吉。表面看來也確實如此,甚至揭發檢舉信都曾經有不少轉到丁偉民手裡的。當然,丁偉民也不會對那些舉報人太客氣,暗中對他們進行了多種方式的打擊報復。
  說實話,孟茹在心理上不願意參與丁偉民的貪贓枉法行為,因為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做丁偉民的情人可以,從他的身上適當地撈取一些好處也無可厚非,如果真的捲進他的受賄暗流中,那麼很可能就沒有了退路。好在丁偉民也沒有讓她參與的意思,這個老東西在涉及一些隱私好處的時候,總是讓孟茹迴避,這讓孟茹更加覺得自己不過是老東西手裡的一個玩物而已,永遠也不會成為他的貼心人。
  即便丁偉民做得再隱秘,孟茹還是隱隱約約地對他的違法違紀行為有一些瞭解。有一次,孟茹突然接到丁偉民的電話,讓她一起去鄰省的鳳凰池風景區遊玩。本來孟茹是不想去的,無奈丁偉民反覆強調說沒有外人,只是和一個最要好的朋友而已,而且這次去也不是辦什麼公事,就是出去放鬆放鬆。孟茹去了,這才知道丁偉民的所謂朋友,不過是天河市最大的一個私營煤礦老闆,姓馬,叫馬英凡。在天河的時候,孟茹就聽說過這人有錢,說他擁有上億元的資產。那天,這個馬老闆也帶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20歲左右的樣子,外表看起來更像一個女大學生。開始,孟茹還以為她是馬老闆的女兒呢,後來在路上,孟茹看到這女孩兒不住地和馬老闆撒嬌賣嗲,這才知道原來這女人居然是馬老闆的小情人。不過孟茹對此一點兒也不感到奇怪,想想現在這些有錢的老闆們,哪一個沒有幾個這樣的小情人呢?
  那天,丁偉民穿著一套深藍色的運動休閒裝,戴了一副高級變色太陽鏡。由於他身材短小粗悍,從外表看來,更像是一隻鼓脹著眼睛的大肚子蛤蟆,那模樣甚是滑稽。不過,丁偉民似乎對自己的扮相相當滿意,甚至還悠閒地翹起了二郎腿,哼起了五六十年代的小曲小調。孟茹雖然從心底裡看不起他這個土不土、洋不洋的樣子,但還是不得不佩服老傢伙很懂得享受生活,從這次遊玩的種種跡象來看,他是真的出來放鬆了,不但連曲秘書都沒有帶,就連車都是由馬老闆準備的。
  一行人悄悄進發,不過是兩個多鐘頭的工夫就到了緊鄰邊境的鳳凰池風景區。吃過午飯之後,他們先去幾大景點遊玩了一圈,然後就去洗溫泉浴。丁偉民提議所有的人一塊兒洗,但是孟茹實在難以接受,堅持要分開洗。倒是那馬老闆和他的小情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給了孟茹一個很不好的印象,總覺得他們在這之前肯定一起洗過。在孟茹的堅持下,最終他們各自分開了洗。丁偉民脫得一絲不掛,在水中盡情地舒展著自己的身子,一副享受的樣子。他還邊洗邊把玩著孟茹的身體,勁頭兒上來的時候,藉著水的浮力,在那霧氣瀰漫的溫泉裡要了孟茹一次。這是孟茹第一次在溫泉中做愛,感覺很是有些不同的滋味。只是孟茹有些遺憾,心想如果這回和她做愛的人不是丁偉民,而是高明,肯定會更好些。
  洗完溫泉浴之後,大家在一起吃了點東西。孟茹看到那女孩兒也是面色緋紅,鼻尖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想必也是剛和馬老闆親熱完畢的緣故吧。女孩兒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小倩。這讓孟茹想到了曾經看過的一部香港電影,名字叫《倩女幽魂》,裡面女主人公的名字也叫小倩。不過那個小倩是一位多情的女鬼,孟茹就想,是不是所有陪在有錢男人身邊的女人,都是女鬼呢?她們為了自己能夠獲取新生,吸盡男人的精血,搾乾男人的骨髓。這樣想著,孟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捫心自問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在扮演著類似小倩的角色,這樣想來,心中竟有一絲愧疚。
  馬老闆和丁偉民顯然心情極好,他們一邊慢慢地啜飲著紅酒,一邊談論著煤礦投資的問題,雖然孟茹沒有刻意地想知道他們的事情,但她還是隱約聽到馬老闆好像要給丁偉民多少股份,說什麼要有錢一起賺。孟茹感到很無聊,她看到小倩像一隻慵懶的小貓躺在馬老闆的懷裡,馬老闆一邊說話,一邊不時地嘴對嘴餵她一些東西吃。每次馬老闆餵她的時候,小倩都會將嘴巴抬起來,就好像《動物世界》裡面的成年鳥兒給幼鳥餵食的動作一樣。這一情景讓孟茹感覺很不舒服,因為一個50多歲的糟老頭子給一個20歲左右的小女孩兒這樣喂東西吃,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接受的。更讓她感到噁心的是,兩個人喂完了之後,嘴唇並不馬上離開,還要黏在一起親吻幾下。看著看著,孟茹也噁心起來,想到她也偶有和丁偉民親吻的時候,她又和小倩有什麼兩樣?孟茹心情突然不好起來,借口上廁所,跑去洗手間嘔吐不止。好在這會兒丁偉民在專心致志地聊天,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倒是一邊與馬老闆談投資,一邊偶爾拿眼瞟一瞟躺在馬老闆懷裡風情萬種的小倩。
  終於酒足飯飽,馬老闆說要帶大家出去瀟灑瀟灑。後來孟茹才知道,他們所謂的瀟灑瀟灑是出去賭博。原來,鳳凰池風景區與境外某個不法分子開設的賭場相鄰,馬老闆沒事的時候經常來這裡賭上一番。傍晚時分,一行人在有關人員的安排下出了境,孟茹看到馬老闆的隨從人員拎了一個黑色的大皮箱,後來打開皮箱看時,竟是滿滿一箱子人民幣,都是連著號的。馬老闆回過頭來說:「盡情地玩啊,錢咱有的是。」孟茹粗略地估算了一下,那錢怎麼也得有上百萬之多。而且,她還聽說這馬老闆出去玩,即便不帶現金也可以,賭場在境內設有專門機構,負責現金轉賬兌換等一切事宜。
  一行人坐著車子七拐八拐地來到了一個山莊前停了下來,展現在面前的不過是一棟普普通通的樓房,但是裡面卻別有一番景象,不但裝潢不比星級酒店差多少,而且有正規的保安人員和服務小姐。一行人在服務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了一間貴賓室。緊接著,一個好像是老闆模樣的人走了進來,熱情地和馬老闆握手,然後馬老闆又將丁偉民介紹給對方,當然,他只說丁偉民是他的一個好朋友。那人握著丁偉民的手說:「您儘管玩得開心,這裡絕對安全,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千萬別客氣。」丁偉民依舊戴著他那副太陽鏡,也不管房間裡的光線是否昏暗,顯得頗為拘束和謹慎。
  幾個人在貴賓室稍作休息之後,便在工作人員的引領下來到了賭場大廳。馬老闆將那黑皮箱裡的錢換成了一大堆籌碼,然後將籌碼分給了孟茹和小倩各一部分,並對小倩說:「你領著孟姐隨便在大廳裡玩玩,我和大哥去樓上玩。」小倩高興地答應道:「你們就放心去吧,我一定陪好孟姐。」說完,小倩就興奮地拽著孟茹向賭場大廳跑去。孟茹這才有機會看清賭場的模樣,只見數百平方米的房間內,佈滿了各式各樣的賭博工具,什麼百家樂、輪盤、二十一點、老虎機等等,簡直應有盡有。賭博的人也是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小倩說:「孟姐,你玩過嗎?」孟茹搖頭。小倩很熱情地說:「沒關係,我來教你,這東西很好玩的。」說完,小倩將籌碼拿出一部分,押在了輪盤上。孟茹問:「咱們這籌碼相當於多少錢?」小倩看了看手裡的籌碼說:「10多萬吧,夠我們玩一會兒的了,這次他還不算吝嗇,每次他帶我來的時候,只給我兩三萬元,玩起來都不過癮。」孟茹驚訝地問:「這麼多錢,輸了怎麼辦啊?」小倩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說:「放心啦,他有的是錢,輸了都算他的!」說完,小倩也懶得搭理孟茹了,專心致志地去賭了。孟茹手中握著一大把籌碼,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也學著別人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兩個小些的押上去,偶有一些輸贏。玩兒了一會兒,孟茹覺得這種事挺沒意思的,再也賭不下去了,索性在邊上找了一個空位坐了下來,無聊地打發起時間來。
  看了一會兒,孟茹漸漸發現,來這裡賭博的人大都是中國人,聽口音都是從內地過來的,也有少數幾個外國人摻雜在裡面,大家說著不同的語言,卻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聚到了一起。孟茹漠然地看著那一張張陌生的面孔,猜測著這面孔下的人究竟有著怎樣不同的人生。孟茹看到有兩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在裡面來回徘徊,這邊瞧瞧、那邊看看,一副想要下賭又怕輸的樣子,心想這一定是機關幹部。孟茹又看到有幾個剃著板兒寸的彪形大漢叫嚷著:「開開開!中中中!」孟茹想,這一定是社會上的黑道人物。孟茹還看到幾個穿著時髦、打扮妖艷的中年婦人,一邊優雅地叼著香煙,一邊很有風度地賭著,孟茹想,這恐怕就是那些單身富婆了。
  孟茹想到了自己的丈夫郝軍,此刻的他還在獄中受苦,如果他不迷戀上賭博,那麼她很可能會和他很幸福地生活下去。這樣想著,孟茹竟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她抬頭看了看賭場中央吊著的那盞巨大的琉璃水晶燈,心想這燈怎麼不掉下來呢?如果真的掉下來,正好砸在下面那些專心賭博的人頭上,就會有很多人命喪黃泉,這樣世間也會因此少了很多悲劇。孟茹很為自己這奇怪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議。
  小倩終於從參賭的人群中擠了出來,嘴裡嘟囔著說道:「媽的,今天手氣真背,不賭了。」孟茹勉強從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問道:「怎麼樣啊?」小倩洩氣地說:「輸了5萬多。」孟茹說:「要不,你拿我的這些去翻翻本吧?」小倩驚訝地看了孟茹一眼,很感激地說:「不用了。」說完,小倩拉著孟茹的手,神秘兮兮地問:「孟姐,你還賭嗎?如果不賭,我們去換籌碼吧!」孟茹說:「好啊,我早就不想賭了。」然後,孟茹就跟隨小倩來到了換籌碼的地方。孟茹將手裡的籌碼都交給了小倩,很快,小倩就將那些籌碼都換成了現金,將其中的10萬元交給了孟茹,將賭剩的4萬多元揣進了自己的腰包。孟茹推辭不要,小倩說:「你就收起來吧,他給我們玩的時候,壓根兒就沒想往回要。」孟茹心中有些忐忑,執意不要,但小倩接下來說的話卻讓她改變了主意。小倩說:「孟姐,你還跟這些臭男人客氣什麼,我們也不能白讓他們作踐,這錢是我們應得的。」孟茹聽了小倩的這番話,想想也是,猶豫中也就將那錢收了起來。
  大約又過了半個多小時,丁偉民終於和馬老闆從樓上走了下來。馬老闆摟過小倩,在她的臉蛋上親了一口,問道:「小寶貝,今天手氣怎麼樣啊?」小倩嘟起小嘴,故意撒嬌道:「我和孟姐都輸了個精光,你要幫我們翻本噢!」馬老闆聽了哈哈大笑,豪爽地說:「好說好說,下次來,一定讓你們翻本。」說完,馬老闆看了孟茹一眼,會意地笑笑。這一笑讓孟茹渾身不自在,此時那10萬元錢就整齊地碼在她隨身攜帶的挎包裡,她本想將事情的真相告訴馬老闆,可是轉念又一想,似乎又沒這個必要,所以最終也沒有吭聲。幸好馬老闆壓根兒沒在意這事兒,早和丁偉民談論別的話題去了。
  回來的路上,孟茹隱約從丁偉民的口中聽說,他們這次贏了170多萬,贏了錢的丁偉民顯然心情不錯,一路上談笑風生。到了下榻的酒店後,更是饒有興致地和馬老闆喝起了酒,小倩也心情愉悅地與他們對飲起來,幾個人喝得歪歪倒倒、醉成了一團。然後,他們又興致勃勃地唱起了卡拉OK,丁偉民選擇的歌曲是《我和我的祖國》,雖然聲音比較高亢,但明顯跑調。尤其孟茹一聯想到丁偉民為祖國做出的「貢獻」,就再也聽不下去了,她借口喝多了,跑去樓上房間休息。臨走的時候,孟茹發現丁偉民和小倩居然對唱起了情歌,並且丁偉民的手自然地搭在了小倩的肩膀上……
  回到樓上自己的房間,孟茹和衣鑽到了被窩裡,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想心事。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敲門聲傳來,孟茹隨口說道:「進來吧,房間的門沒鎖。」推門進來的卻不是丁偉民,而是馬老闆。孟茹驚訝地坐起來,問道:「他們兩個呢?」馬老闆詭秘地笑笑說:「他們喝多了,找地方休息了。」孟茹「噢」了一聲,心中卻充滿了狐疑,因為她不確定丁偉民是不是和小倩睡到了一起。這樣想著,孟茹立刻警覺起來,問道:「那你來幹什麼?」馬老闆並沒有急於回答孟茹的問題,而是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不緊不慢地從口袋裡拽出了一支煙,點著,深吸一口,然後說:「沒什麼,睡不著覺,想找你聊聊天!」孟茹說:「和我有什麼好聊的?」馬老闆看了孟茹一眼,嘿嘿笑了笑,答非所問地說:「你覺得丁大哥這個人怎麼樣?」孟茹看了馬老闆一眼,發現他似笑非笑的樣子,不知道他究竟有什麼目的,便沒有吭聲。馬老闆似乎也不用孟茹做出回答,他繼續說:「我看丁大哥這個人不錯,你跟了他也是你的福氣。」孟茹很反感馬老闆說的話,不悅立即寫在了臉上,可馬老闆似乎對此並沒有察覺,而是繼續自顧自地問道:「你覺得一個男人是有權更有魅力呢?還是有錢更有魅力?」孟茹一臉嚴肅地瞪著馬老闆,依舊沒有回答。馬老闆說:「我知道你對有權的男人很感興趣,可你如果也喜歡錢,可以跟我說,我有的是錢,要多少我都給你。」馬老闆邊說邊言語輕浮起來,身體也跟著往前湊了過來。
  如果說剛才孟茹對馬老闆的話只是反感的話,那麼現在就有些噁心了,孟茹已經清楚地看清了他的醜惡嘴臉,再也不能忍耐了,義正辭嚴地說:「對不起,我對你的錢不感興趣,你和丁偉民不是好哥們兒嘛,他都喝多了,你快去照顧好他吧。」說完,孟茹站起來,一副要送客的樣子。馬老闆看到孟茹根本就不吃他這套,而且話也說得異常堅決,只好悻悻地站起身來,心有不甘地退出了孟茹的房間。
  送走馬老闆之後,孟茹長吁了一口氣,然後仔細地將房間的門鎖好。當孟茹再次躺在床上的時候,再也抑制不住,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沒有想到自己竟會遇到這麼荒唐無恥的事情,她對丁偉民等人的禽獸行為充滿了憤怒,那一刻,孟茹鐵了心要離開丁偉民這個敗類。
  第二天早上,丁偉民心情爽極,他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見到孟茹後,還悠閒自得地問她昨天晚上睡得好嗎。孟茹白了他一眼,故意揚起頭說:「睡得好啊,你不在身邊煩我,當然睡得好。」然後,孟茹又轉過頭來看了看小倩,只見她依舊窩在馬老闆的懷裡,與他竊竊私語著什麼,顯得無比親密。孟茹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呆下去了,執意要提前回去。丁偉民拗不過她,也只好依著她的性子,提前一天離開了鳳凰池風景區。
  經歷了參賭事件之後,孟茹離開丁偉民的念頭是越來越強了,因為她已經意識到丁偉民非但不愛她,甚至最起碼的尊重也不能給她。再對比一下高明與自己相處的種種,孟茹越來越渴望和高明在一起,她覺得自己和高明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孟茹忍不住又給高明打了電話:「喂,你在哪裡呢?我很想見你!」高明說:「我在忙一份材料,得下班之後才有時間,怎麼了?有急事嗎?」孟茹說:「噢,也沒什麼急事,那就等你下班之後再說吧!」說完,孟茹便掛了電話。
  雖然孟茹嘴上說不急,其實心裡卻很急,但更急的是高明,他正忙著向龍江市委報送一份匯報材料。這材料通知是早上接到的,要求下班之前務必傳真過去,內容涉及全市近半年來的勞動力輸出情況,不但要求匯報出具體的數字,而且要對勞務輸出工作所產生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作全面分析,還要附帶各個鄉鎮勞務輸出情況一覽表。
  高明很煩,不為別的,只為龍江市委某些處室的領導沒腦子,即便是用腳丫子分析也能知道,寫一份成形的匯報材料至少也要兩天時間,而且裡面還涉及到一些具體數字,這些數字都需要向下面要,而相應的統計工作沒有三五天的工夫也下不來。他們卻要下班之前報上去,這不明顯的在糊弄人嗎?
  高明嘴裡嘟囔著:「媽的,這算啥工作?一級糊弄一級,沒他媽好了,竟搞這些形式主義!」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高明還是叫小曹馬上打電話給勞動就業保障局等相關單位,看看有沒有現成的數字可用。小曹打電話反饋的結果是,只有去年的統計數字,今年的統計結果還沒有出來。高明說別管了,就把去年的拿來用一用吧,大不了在去年的基礎上再增加20%.然後,高明為了圖省事,專門上網下載了一篇關於勞務輸出問題的匯報材料,然後掐頭去尾,又結合天河市的實際情況,增加了一些內容,就給龍江市委傳真過去了。對方看完之後,居然還對這份材料相當滿意。高明長吁了一口氣,看看下班的時間已到,便收拾妥當,趕赴孟茹的約會。
  兩個人一見面,孟茹就嗔怪道:「你最近在忙什麼呢?怎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高明一邊脫外套一邊說:「別提了,最近被工作給纏上了,這材料是左一個右一個,都快把我給埋了,唉!也不知道哪天才是個頭兒,照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得累死在這裡面。」高明抱怨著。
  孟茹說:「寫材料不是挺好的嗎?如果寫得好還會被領導重用。」高明說:「得了吧,那是前些年,現在誰還拿寫材料的人當回事兒,都拿我們當三孫子使喚,而且最可氣的是有些人還說風涼話,說我們寫材料的天生就該寫材料,幹別的不行。我操他媽,一聽這話我就氣!就他們行?他們幹的工作我也看到了,不就是喝酒吹牛說大話嗎,我也照樣行。」孟茹見高明滿腹牢騷的樣子,忍不住心疼地問:「如果你真不願意幹了,我幫你活動活動,從裡面調出來吧?」高明聽孟茹這麼說,立馬抬起頭來:「你不會是找丁偉民幫忙吧?那我倒情願累死在裡面,也不會出來的!」
  孟茹沒想到高明會反應這樣快,其實她的本意是不希望高明這麼辛苦,但是卻忘記了丁偉民是他的一個痛處。孟茹見狀迎上前去,摟著高明的脖子說:「親愛的,你何苦這樣較真呢,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只要我們的目的達到了,受一點委屈又何妨呢?」高明看了孟茹一眼,在他看來,這是一個涉及做人尊嚴的問題,絲毫沒有妥協讓步的餘地,於是態度很堅決地對孟茹說:「即便你打死我,我也不會求到那個混蛋的頭上。而且我還要明確地告訴你,我和他之間你只能選擇一個,我不會再容忍你和他繼續交往下去了。」
  高明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孟茹一下子就吻住了嘴巴,高明試圖擺脫,卻早有一根濕軟的舌頭滑了進來,一種香甜的感覺立即充溢了他的口腔。孟茹顯然很會與男人調情,高明雖然剛才還情緒激動,卻被孟茹簡單的一挑一纏一啜一吸,就完全沒了脾氣,只覺得熱血上湧,情不自禁地與孟茹的舌頭糾纏到了一起……兩個人深吻了半天才分開,各自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孟茹很動情地抬起頭來,說道:「你放心好了,我已經決定離開他了,我的心裡只有你,請你相信我。」說完之後,孟茹將頭靠在了高明的胸脯上,然後閉上眼睛,認真地享受著這幸福的感覺。高明雙手緊摟著孟茹,長歎了一口氣,說:「你知道嗎?很久以前我就曾經夢想,如果能和你這樣的女人相知相愛,那將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啊!可是……」高明欲言又止。
  孟茹疑惑地抬起頭來,問道:「可是什麼?」看高明沒吭聲兒,她搖晃著高明的胳膊追問道:「說啊,到底可是什麼啊?」高明看了看孟茹美麗的容顏,萬分傷感地說道:「可是……如果你沒有那麼多複雜的經歷,沒有和那狗日的丁偉民有那麼多瓜葛該有多好啊!」孟茹聽了,長歎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是啊,如果我們再早認識10年就好了!」說完又將頭靠在了高明的胸前,兩個人就這樣緊緊地相擁著,生怕將彼此失去,此時在兩人的心中,彷彿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概念。

《政治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