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芳這些日子覺察到了高明的煩躁情緒,每次問高明怎麼了,他都說沒怎麼,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但細心的淑芳憑借女人的直覺發現,高明的壞心情遠不止工作這麼簡單,因為高明會長時間的瞅著樂樂發呆,偶爾還會莫名其妙地問淑芳:「我以前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是不是很記恨我?」淑芳說:「人做什麼事情都憑自己的良心,如果你今後能夠真心實意地對我們娘倆兒好,我是會原諒你的。」高明卻說:「那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做得並不好,你會不會離開我呢?」淑芳聽高明這樣一說,警覺地抬起了頭:「你說這話什麼意思,你是不是還在和她聯繫,或者你又有了新的目標?」高明趕緊將淑芳摟過來,解釋道:「哪有,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別瞎想。」淑芳嘟著嘴說:「你別指望我再給你第二次機會,如果我發現你還在外面亂來,我非和你離婚不可。」
不知道為什麼,高明聽了淑芳說要和她離婚的話,反倒舒了一口氣,嘴裡喃喃道:「你放心吧,如果真的離婚了,我也會給你一筆補償金的,不管怎麼說,你跟了我這麼多年,非但沒享到什麼福,反倒吃了不少苦,我也該補償你。」淑芳聽高明這麼一說,立即挖苦道:「你給我補償金?好啊,那你給我100萬,我立馬和你離婚,讓你和相好的生活在一起。不過不是我小看你,就你這副窮樣子,等你攢夠100萬的時候,估計也老得快掉渣了,那時離不離婚也沒什麼意義了。」高明說:「這你就別管了,反正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絕對不會撇下你們娘倆兒撒手不管的,我保證會給你們留下一筆錢,說到做到。」
淑芳窩在高明的懷裡,沒有再說話,她對眼前這個稱之為丈夫的男人充滿了陌生感,她感覺這個男人離她越來越遠,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說話都會臉紅、敢愛敢恨的毛頭小子了。其實淑芳也明白,這或許就是男人所謂的成熟,一個即將步入中年的男人必將會在他的身上發生一些改變,這些改變會讓他喪失很多本色的東西,變得不那麼純淨透明,變得難以捉摸、高深莫測。老實說,淑芳不大喜歡高明的這種改變,她希望一切簡單,包括生活的簡單、愛情的簡單、婚姻的簡單,但很顯然,這種簡單目前已經不存在了,不知道為什麼,淑芳隱隱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其實高明也感覺自己變成熟了,這種成熟尤其體現在工作上,自從他擔任政府辦公室副主任以來,接觸的人多了,層次上升了,人也變得圓滑了許多。表現在從來不在人前談論是非,在領導面前卑躬屈膝,勤請示、勤匯報,工作上兢兢業業,早來晚走。高明夢想著有一天能靠自己的謙虛謹慎、為人勤快,為自己換來再次陞遷的機會,因為只有再次陞遷,才可能擔任重要的領導崗位,他現在的副主任職位,說到底還是一個只幹活沒有實權的小角色。男人似乎只有擁有了權力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高明在內心裡是不服氣的,他常常想,那些能力水平遠遠不如他的窩囊廢們都能擔任比他高許多的官職,他為什麼就不能憑自己的實力一步步地爬上去。
當然,高明並不是一個死心眼的人,他也知道在適當的時候應該往上送禮,可是送給誰、送多少也是一個技巧問題。雖然天河市的人事大權依舊把持在市委書記齊向天的手裡,但是給他送是不可能了,因為齊向天對他的印象並沒有多好,即便是送了也不見得能起多大作用。況且,憑借高明的實力,他也知道自己送不起,拿個千八百塊錢的東西,人家齊向天根本就看不上眼。眼前看,只有送給馮剛最實際,一來馮剛很欣賞高明;二來在馮剛面前,高明也敢說話,不至於在送的時候顯得很唐突。高明知道,人在仕途,只要將關鍵的領導巴解上一兩個,那麼就有機會改變自己的命運。
高明一咬牙,去銀行支了5000元錢,他想要趁著春節臨近去馮剛家串個門,進一步拉拉關係。來到銀行後,高明填好單子、遞上折子,服務小姐很快就從窗口甩出了5000元錢過來,高明小心翼翼地點好,然後放進了口袋裡。他正要回走,一轉身,忽然看到旁邊窗口提錢的人拎著個手提包,有說有笑地將那整捆的佰圓大鈔往包裡裝,那錢少說也有10萬元,可對人家來說似乎還只是一個零頭而已。高明的心理瞬間又不平衡了,深刻地體會到了窮人和富人的巨大差距。他拿出自己的存折看看,裡面只剩下9000多元了,這些錢都是他和淑芳過日子一點點攢下的,而今他卻要將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拱手送給別人,高明的心裡還真不是滋味。高明想到了將來供樂樂讀書還需要大筆的錢,想到了自己到老了還沒有更多的保障,一種巨大的壓力和悲情自心頭湧起。高明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搖搖頭,走出了銀行的大門。
去馮剛家串門對高明來說是一件很讓他頭疼的事情,一來他對馮剛是不是敢「收禮」還把握不準;二來他對該送什麼、送多少心裡也沒有底。思來想去,高明決定豁出去了,他想這年頭往上干,哪有不送禮的,反正他還沒有聽說哪個幹部因為送禮而被領導趕下台的。
拿定主意之後,高明特意去名煙名酒行買了兩瓶茅台酒,然後將那5000元錢裝進一個信封裡,長吁了一口氣,就向馮剛家走去。
馮剛家的大致位置高明是知道的,來到了那個小區的樓下,高明給馮剛打了一個電話:「馮市長啊,我是高明,我就在你家樓下呢……嗯,我想上去看看您,順便向您匯報匯報工作。」高明在得到馮剛的允許後,拎著東西走上了樓,他邊走邊在心裡合計,一會兒見面話該怎麼說,錢該怎麼送。終於到了馮剛的家門口,高明平靜了一下情緒,然後按響了門鈴。門迅速地被打開了,馮剛笑呵呵地迎了出來,並且為高明遞上了一雙拖鞋。高明一邊換鞋,一邊打量著馮剛家裡的佈局,這是一個簡單的三居室住宅,房間內的裝潢設計並未見多麼奢華,和這個城市中的大多數家庭並無兩樣。
高明將茅台酒放在了門口內側,馮剛瞥見後嘴裡說道:「來就來嘛,還拿什麼東西!」高明故意套近乎地說道:「頭一次登門,你總不至於讓我空手吧。」馮剛也沒有和高明計較,嘴裡喊著:「慧蘭,來客人了,你炒兩個小菜,我要和高主任喝兩杯。」高明趕緊說道:「我已經吃過飯了,這酒就免了。」馮剛拉著高明的胳膊不放手:「那怎麼行,你吃過了,我還沒吃呢,你今兒個就是陪我,也要再喝兩杯。」高明再三推辭不過,只得應允了。這時,早有馮剛的妻子慧蘭走進了廚房,乒乒乓乓地炒起菜來。高明仔細地端詳了一下馮剛的夫人,那個叫惠蘭的女人,這才發現她五短身材、黝黑的皮膚,並不比自己的妻子淑芳漂亮多少。高明早就聽說馮剛最初是借助岳父的權勢一點點起步的,不禁在心裡猜測,莫非馮剛也是為了事業選擇了婚姻,和所謂的愛情並無多大關係。這樣想著,心中不禁慨歎:「這世界怎麼了,難道真如古人所說,注定了『好漢無好妻,賴漢娶花枝』,英雄都配不上美女?」
趁著炒菜的時機,高明瀏覽了馮剛的書房,發現了很多根雕字畫之類的東西,高明十分好奇地問:「馮市長也喜歡搞收藏嗎?」馮剛聽了,哈哈笑道:「哪有啊,這些東西都是我自己的作品。」高明聽了很驚訝,手摸著一件栩栩如生的雄鷹展翅根雕說:「這也是出自你的手?」馮剛說:「是啊,讓你見笑了,平生也沒什麼愛好,一有點時間,就花在了這上面。」高明不無遺憾地說:「早知你喜歡這個,我去市場給你選幾件好東西來。」馮剛聽了,馬上打斷說:「市面上賣的那些東西,我從來都不收藏,以前有別人要送,都被我給回絕了。個人認為,玩這些東西,只是為了陶冶心性而已,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己動手,如果是買來的,就沒有多大的意義了。而且,弄不好自己反倒容易被玷污了,做人啊,千萬不能被這些東西所累。」高明聽了,覺得馮剛的話很有道理,心想這才是玩收藏呢,玩到他這個境界也實屬不容易了。
馮夫人倒是手腳麻利,不一會兒幾個下酒小菜就擺上了桌子,高明趕緊跟馮夫人客氣道:「給您添麻煩了!」惠蘭微笑著說道:「說哪兒的話呢,我們家馮剛經常提起你呢,說你很有才華,市裡的大小材料都出自你的手。」高明聽馮夫人這樣一說,不禁心裡暖乎乎的,再看馮夫人忽然覺得她漂亮了許多。
馮剛為高明斟滿了一杯酒,嘴裡說道:「我最近正在為考核方案的事情發愁呢,現在有人反映我們對考核的尺度把握不準,難以體現出公平性,而且下面有些單位為了迎合考核方案弄虛作假的也不少,你對這個問題怎麼看?」高明與馮剛碰了一下杯子,喝了一口酒,略一沉吟說道:「現在參與考核的都是些職能部門,與被考核單位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你比如說農牧局要考核各鄉鎮,外經局要考核招商引資工作,這些部門單位之間以前就有業務往來,早就彼此熟悉,在考核的時候難免有人情的因素在裡面,難保考核的公正性。另外有些單位的工作也確實難以量化,比如組宣監等部門干的都是意識形態的事情,你讓他們完成多少指標也不現實,我看能不能那樣,專門成立一個考核辦公室,抽調政治業務素質好的精幹力量,專門負責考核工作,由您和書記直接領導,這樣效果或許會好些。」馮剛聽了,點點頭:「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但說實話,這樣的考核要說做到百分之百的公平公正也確實是難,我的意思是只要能起到激勵和推動作用就可以了,我們的幹部也確實需要給他們加加壓,否則他們也真不幹活。」
高明和馮剛的這頓酒喝得很痛快,馮剛與他探討了天河市的許多熱點難點問題,比如下崗失業問題,農民看病難問題,教育亂收費問題,也許是在馮剛家裡的緣故,高明說話比較放得開,絲毫沒有隱瞞自己的觀點,將自己的想法一一說了出來,聽得馮剛不住地點頭。高明當然不是一個不知深淺的人,他不會在馮剛家裡逗留太久,他看看酒喝得差不多了,借口有事起身告辭。恰好這時馮剛正讀高三的女兒上晚自習回來了,高明適時地拿出了那裝好5000元現金的信封,遞給了馮剛的女兒,嘴裡說道:「高叔第一次見你,也沒給你買什麼禮物,這是高叔的一點心意,你拿去買點學習用品。」馮剛顯然沒有想到高明還有這樣的舉動,趕緊將那錢搶了過來,然後硬塞給高明,嘴裡說:「這可不行,你的酒我留下了,但是這個你一定要拿回去。」高明執意要給,馮剛執意不收,兩個人撕扯得臉紅脖子粗,最後高明看馮剛面有慍色了,才不得不罷手,任憑馮剛將那錢又揣回了自己的口袋裡。高明不好意思地說道:「馮市長,不瞞你說,我這次是特意登門向你表示感謝的,我高明能有今天,全憑您的提攜和關心,我心中豈能沒數。」馮剛說:「你的心意我領了,我也是愛才之人,我們市裡正需要你這樣的幹部,另外我也當你是朋友,希望你不要和我太見外。」說完之後,馮剛對著屋內喊了一句:「惠蘭,你把我的茶葉拿兩桶來。」很快馮夫人就拎了兩桶茶葉遞了過來。馮剛遞給高明說:「你嘗嘗,正宗的鐵觀音,我同學從南方寄過來的。」高明推辭不要,馮剛說:「你要是不拿著,你的茅台我也不要了。」高明無奈,只有接過了茶葉,馮剛這才喜笑顏開,一直送高明到樓下,兩個人揮手告別。
從馮剛處回來,高明覺得這禮送得有些說不過去,十分不合邏輯。高明看了看手中的茶葉,是啊,這算怎麼回事,非但沒有送禮成功,反而還佔了人家便宜,要知道這兩桶鐵觀音少說也要上千元,遠比他那茅台酒貴。高明在腦子裡仔細琢磨著馮剛算不算一個清廉的幹部,琢磨來琢磨去,反倒糊塗了。要說馮剛清廉吧,茅台酒他也收了;要說不清廉吧,人家也確實沒佔自己的便宜,思來想去高明似乎明白了,這或許就叫領導藝術,人家一方面沒有捲了你的面子,另一方面也很好地溝通了彼此的感情。
高明長歎了一口氣,唉——,沒有辦法,中國是一個人情社會,就講究這個。想到這裡,高明手拎著茶葉,忍不住笑了。
天河市最近盛傳市委班子要有調整,說市委書記齊向天將被調離,去鄰近的清水縣擔任人大主任,新市委書記由上級另行委派。果然,消息不久後就得到了證實,齊向天被調離,一個叫劉仲文的人接任天河市市委書記的職位,據說此人來天河市前曾就任龍江市江北區的副區長,對經濟工作非常在行,曾領導了江北區著名的高新技術開發區籌建工作。而且此人非常年輕,50歲不到,屬於年輕幹練型的領導。
隨著新市委書記的到來,天河市的幹部們議論紛紛,大家都知道齊向天之所以被調離,是受了丁日民事件的影響。眾所周知,丁日民能走到今天,與齊向天的包庇縱容有直接關係,上級沒有追究齊向天的責任,已經算給足了他的面子,但人大主任的位置畢竟不比市委書記,意味著齊向天的政治生涯已基本完結。
隨著新市委書記的到來,天河市的幹部隊伍也發生了顯著的變化。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天河市幹部們見風使舵的本領也實在是強,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學來的本事,無論「侍候」什麼樣的領導都能迅速地進入角色。當他們跟丁日民混日子的時候,習慣於搞假大浮誇那一套東西。等新領導上任後,他們又習慣了那種謙虛、低調、務實、幹事的工作作風。高明對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議,他在心中想:「難道我們的幹部可塑性真的就那麼強?」
天河市領導班子的變動令很多人的內心都十分不安,當然,這其中也包括孟茹。在此之前,孟茹就聽有人放出風來,說新領導已經掌握了她與丁日民的不正當兩性關係,市委考慮到社會影響,有可能對她的職位進行調整。孟茹心中那個怕啊,她可不想讓自己苦心經營的政治前途就這麼沒了。經歷了這麼多,孟茹何嘗不知這樣一個道理:這年頭誰都靠不住,靠天靠地靠男人,都不如靠自己。只有掌握了權勢和金錢,才有可能挺直腰桿子,在社會上佔有一席之地。
孟茹在焦慮中反覆思忖著,她希望能依靠疏通關係,改變自己的被動局面。可就目前天河市的政局來看,她孟茹已經沒有任何一個可以利用的人物了,雖說高明與她的關係不可謂不曖昧,但是就憑高明目前的能量,也未必能幫上她什麼大忙。而且,她和高明的婚外情還處於進退兩難的尷尬境地,高明能不能與她走到一起還是一個未知數,更別說費心巴力地幫她往上爬了。
正當孟茹無比絕望的時候,她忽然就想到了一個人,這個人似乎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最後一株救命稻草,儘管她曾經不屑與他進一步地接觸,但是到了今天這步田地,不利用他似乎又沒有別的路可走。他就是曾經與孟茹有過一面之緣的龍江市委曲副書記,丁日民曾經幾次當孟茹的面提起過,曲副書記對她的印象非常好,而且有意要提攜她。孟茹知道如果她求到了曲副書記的頭上,曲副書記絕對不會袖手旁觀。但孟茹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該走這樣一步棋,因為她真的從內心裡很反感自己這樣做,儘管這步棋對她來說一點兒也不陌生。現在的孟茹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
孟茹猶豫著,她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做,她試圖從高明那裡得到一些答案,她拿起了電話,稍加思索,撥通了高明的手機,不一會兒話筒中傳來了高明好聽的聲音:「喂,有什麼事?」孟茹說:「沒什麼,我想要你陪我說會兒話,我心裡悶得很。」「你悶什麼啊?趕緊去龍江市把孩子做了,這樣一切就都會好了。」孟茹說:「與孩子無關,我就是心情不好。」高明說:「別再猶豫了,你有時候太任性了,如果你一意孤行,遲早會有你後悔的那一天。」孟茹說:「高明,我說了與孩子無關,你能不能不逼我啊?如果你真的心疼我,那你現在就過來陪陪我,我想你在我身邊,哪怕是陪我說說話也好。」高明聽了,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道:「不行,我手頭還有許多工作要處理,你自己先躺下好好休息吧!」孟茹手拿著電話,眼淚止不住就落了下來,嘴裡說道:「好吧!「然後就有氣無力地掛了電話。
撂下電話後,孟茹忽然對她與高明之間的這段感情很絕望,其實她內心裡也知道這是一段不可以下全部賭注的感情,她有必要為自己留有後路。這樣想著,孟茹找出了電話號碼本,她想要翻看一下是不是自己曾經記下了曲書記的電話號碼,如果沒有那就算了。可碰巧的是居然真的讓她找到了,雖然這電話號碼已經是半年前的了,孟茹就想那就撥過去試試,看看這電話能不能打得通,如果打不通那就算了。可碰巧的是居然被她打通了,當聽筒裡傳來嘟——嘟——的聲音時,孟茹的心裡一陣緊張。終於一個渾厚的男中音從電話的那端傳來:「喂,哪位?」孟茹趕緊用甜潤的聲音回答說:「是曲書記麼?我是天河市團市委的孟茹啊!」對方顯然沒有反應過來孟茹是何許人也,不自覺地「哦?」了一聲,孟茹看對方忘了自己是誰,無奈之下不得不繼續提醒道:「您可能忘記了,我們曾經和丁市長一起打過保齡球啊!」說完之後,孟茹都覺得自己無恥,因為她真的不想再和丁日民有任何瓜葛。
顯然,孟茹的這句話是奏效的,一下子就喚起了曲書記的記憶,他連忙在電話裡說:「噢,是小孟啊,你最近可好,找我有什麼事情嗎?」孟茹看他終於記起了自己,才算長出了一口氣,嘴裡馬上甜甜地說道:「您好啊曲書記,我沒有什麼事情,只是好久沒有和您聯繫了,想要問候您一下,改天我去龍江市,一定要登門拜訪您,順便給您帶些天河市的土特產品啊!」那曲書記在電話裡笑呵呵地客氣道:「土特產品嘛,就免了,不過你來了,我一定要請你吃頓飯才好哦。」孟茹說:「哪能要您請呢,要請也是該我請您才對啊!」兩個人在電話裡一陣寒暄之後,算是提前作了感情溝通,為進一步接觸打下了基礎。
撂下電話後,孟茹心裡既有些沮喪,又有些安慰。沮喪的是人家曲副書記居然忘記了自己是誰,安慰的是當確定了她的身份後,從曲副書記的熱情態度裡看得出,他仍然對自己是垂涎的。孟茹在心裡謀劃著,是不是該赴曲書記的約會?如果去了,不用想也能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如果不去,那她的政治前途或許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孟茹反覆地思索著,思來想去也沒有一個很好的辦法,後來乾脆心一橫,心想:「算了,不就是陪男人上床麼?反正自己也不是什麼貞節玉女了,大不了褲子一脫,兩腿一劈,忍他個十分二十分鐘就算完事。」這樣想著,孟茹都為自己的無恥感到噁心,但她似乎又毫無辦法。
孟茹對自己的這次龍江之行是謹慎又謹慎、小心又小心,她是反覆地思索,反覆地考慮,自始至終都處在矛盾之中。這一選擇對她來說是艱難無比的,非到逼不得已的時候,她絕對不會走這最後一步棋。但事情偏偏就往這方面趕,那天負責丁日民案件的專案組成員又找到了她,瞭解相關的情況,緊接著天河市紀檢委和組織部的領導同志也策略地找她談了話,雖然組織上還沒有明確對她進行處理,但她自己也明白,丁日民事件不可避免地把她牽扯了進去,她現在想要全身而退,不借助外力根本就不行。
在這樣一種狀態下,孟茹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她幾次都從噩夢中驚醒,夢到自己被專案組的人員帶走,押進了大牢。夢到自己眾叛親離,孑然一身,變得一無所有。醒來後,孟茹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內心裡充滿了恐懼感。她知道如果不在這個時候想辦法,很可能真會落得個和夢中一樣的下場。孟茹怕極了,經歷過以往的風光日子,她真的不願意再次嘗試人生的苦難,關鍵時刻,她寧肯犧牲自己的一些什麼,也要換取那種來之不易的平和與安定。
經過再三思索,孟茹決定去找曲書記。當然,在這之前她也作了精心的策劃。首先,她要保證自己盡可能地不受曲書記的騷擾和侵犯,盡量不把自己的身子搭進去,如果送錢送物就能解決問題,她就盡量送錢送物。其次,如果曲書記果真是一個好色之徒,那麼她也要得到他的親口承諾後,才把身子給他,否則不見兔子絕對不撒鷹。當然,按照孟茹的想法,最好是把自己從天河調到龍江去,遠離天河那是非之地,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想好之後,孟茹特意準備了一些土特產品,帶了一張存有5萬元錢的銀行卡。然後精心把自己打扮了一番,開著車,一大早就趕往了龍江市。
到了龍江後,孟茹泊好車,十分謹慎地給曲書記打了個電話:「曲書記啊,我是天河市的小孟,今天恰好來龍江辦事,順便給您帶來了一些天河市的特產,您現在哪裡呢?」曲書記在電話裡聽到孟茹的聲音,稍微有些意外,然後客氣地說道:「小孟啊,你的心意我領了,東西我看你還是帶回去吧,我也不缺這些!」孟茹說:「那怎麼能行呢,您看我大老遠的已經給您帶過來了,您不收下,我這心裡也過意不去啊!」曲書記說:「這……如果這樣,我也不和你客氣了,要不你送到清明街13號,有個叫清香園的酒店,你放在那裡就行了,我一會兒還有個會,就不能過去陪你了啊!」顯然,曲副書記對孟茹的土特產品並不感興趣,其實人家那麼大個領導,也確實不缺這點東西。孟茹聽到曲副書記說不能陪她之類的話,不禁感到有些掃興,她知道不見面就意味著自己很可能白跑一趟,因為有些話不見面根本就說不清。無奈之下,孟茹只好將車開到了清明街13號,將土特產品搬到了那個叫清香園的酒店裡。那酒店老闆聽說是曲副書記的東西,也不多問,很快開了一個房間,讓服務生幫著將東西迅速地卸完。孟茹心想,看來這裡肯定是曲書記的親戚開的,收受禮品已經成了平常事。
卸完東西之後,孟茹想想不甘心,又拿起了電話,撥打了曲書記的手機:「曲書記啊,東西我已經給您放在酒店了,對了,您什麼時候有時間,我想跟您見個面,有些話要當面跟您說一下。」孟茹在電話裡,盡量用那種嬌滴滴的聲音。這曲書記接了電話之後「哦?」了一聲,顯然對孟茹的態度有些意外,他略有些遲疑,思索了幾秒鐘之後只說了一句話:「你下班之後再給我打吧,我正在開會。」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孟茹聽到電話裡的忙音,心裡很不是滋味,因為她判斷不出曲副書記是否願意和她見面,這讓孟茹感到一絲茫然,同時也隱約覺得自己有幾分不值錢,好像在死皮賴臉地巴結曲書記一樣。撂下電話後,孟茹很無聊,索性去龍江市醫院作了一下全面檢查,咨詢了墮胎的相關事宜,當她聽說胎兒在肚子裡已經有50多天了,醫生說想要藥流就應該抓緊時間,那一瞬間孟茹真想就將孩子做掉算了。但是一念之差,她還是從醫院轉了出來,因為她不想就這麼便宜了高明,她要用孩子作最後一次賭注,爭取將高明從淑芳的身邊奪過來。這樣想著,孟茹又去天河市的各大商場和超市轉了轉,隨便買了一些衣物用品,甚至還到嬰幼兒櫃檯轉悠了一圈,心裡合計著將來怎樣給自己的寶寶打扮得更漂亮些。中午,百無聊賴的孟茹胡亂去麥當勞吃了一點東西,算是填飽了肚子。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的時間,孟茹給曲書記打了個電話,誰知接通的聲音剛響了兩聲,就被對方給掛了。孟茹心想這是完了,人家曲書記根本就不想和自己見面,看來這最後一條路也走不通了。
正當孟茹萬分沮喪地想要開車回家的時候,她的電話響了起來,打開一看居然是曲書記的號碼,她趕忙接起:「喂——你好!」曲書記在電話裡輕聲說道:「小孟,你在哪裡?」孟茹忙不迭地回答:「噢,我在百貨大樓附近呢,曲書記你在哪裡?」曲副書記說道:「我還在辦公室。對了小孟,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我現在身邊沒人,有話你就直說好了。」孟茹聽後,立即用一種可憐兮兮的聲音說道:「曲書記,我找您還真有事情請您幫忙,但是在電話裡一句話兩句話還真說不清楚,我想和您見上一面,行麼?」曲書記聽了之後,很是猶疑了一下,然後說道:「好吧,一個小時後,你去龍江花園118棟樓找我吧,我在那裡等你。」孟茹放下電話後,心中一陣狂喜,她知道,只要自己能夠和曲副書記見面,主動權就掌握在了自己手裡,她也就有了發揮的空間,事情就大有希望了。想到這裡,孟茹趕緊上車,利用車的後視鏡又精心地補了補妝,往脖頸耳根處灑了一些香水,自認為拾掇得光彩照人了,才開著車信心十足地向龍江賓館駛去!
當孟茹站在龍江花園118棟樓房間的門口時,心中還是充滿了忐忑不安,她簡單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用手輕輕敲了敲房間的門,咚咚咚——咚咚咚——敲了半天也沒有動靜,正當孟茹將耳朵貼在門縫處聽裡面的動靜時,卻從身後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小孟啊?是你吧!」孟茹嚇了一跳,趕緊回頭,卻見曲書記站在身後,正笑呵呵地看著她。孟茹立即不好意思起來,臉騰地紅成了一個大蘋果。這時曲書記又說道:「噢,對不起,我剛才處理點事情,才趕過來,讓你久等了。」孟茹說:「沒有關係,我也是剛剛過來。」孟茹心想這個曲書記走路怎麼這麼輕,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的她都不知道。這時,曲書記用鑰匙打開了房間的門,示意孟茹進屋。
孟茹一邊往房間裡走,一邊仔細端詳房間的佈局,這才發現裡面裝修甚是奢華,相當於總統套房的標準,各種設施一應俱全。尤其是對面牆壁上的一幅巨型山水畫,顯示了主人的與眾不同,那山水畫是本市著名的畫家墨本所作,據說他的畫作輕易不送人,現在的市面價格已經達到了數十萬元一幅。孟茹猜想這麼大的一幅畫,價格肯定不菲,因為此前她曾在丁日民的住處見到一幅比這個小得多的,還價值20多萬元。
孟茹剛在沙發上坐好,曲書記就遞上來一杯熱氣騰騰地茶水。孟茹禮貌地說了聲:「謝謝!」曲書記微笑著問孟茹:「天河市我好久都沒有去了,最近發展得怎麼樣?」孟茹說:「還好,齊書記被調走了,又新去了一個劉書記,丁市長不是出事了麼,現在馮剛在做代市長,這些想必您都知道吧?」曲書記聽孟茹這樣一說,連忙點頭:「知道,我都知道。這個丁日民,當初我就勸他做事情低調點,他就是不聽,現在可好,槍打出頭鳥了不是。」說完,曲書記皺著眉從茶几上拿起一支煙點著,看得出,他也為丁日民的事情很上火。孟茹看既然話題已經扯到這上面,也不避諱,直接對曲書記說道:「曲書記,不瞞您說,我這次來找您,也與這件事情有關,這不是麼,天河市的人都知道我和丁市長關係比較密切,丁市長出事後,有些人看我不順眼,想要對我下手,恐怕團市委副書記的位子我坐不長了。」曲書記「哦」了一聲,驚訝地問道:「有這等事情?」孟茹說:「可不是麼!本來我對前程已經不抱多大希望,但是既然走到了今天,不爭取一下也實在可惜,況且有曲書記您這個大好人,我知道您會幫我這個忙的,是嗎?」孟茹一邊說著,一邊早將那媚眼拋了過去。曲書記被孟茹的媚眼電了一下,身子一激靈,趕緊將目光移開,假裝喝茶道:「那你是怎麼想的呢?」孟茹長歎了一口氣說:「我想調離天河市,我覺得那裡已經容不下我了。」曲書記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踱步到窗邊,兩眼望著窗外,目光迷離地說道:「不瞞你說小孟,丁日民的事情不但影響到了你,連我都差點惹上麻煩,最近一段時間,我為他的事情做了不少工作,現在外面的風聲很緊,你的事情恐怕得過一段時間才能運作。」孟茹見曲書記的話裡面明顯有推托的意思,趕緊站起身來補充道:「曲書記,您放心,我不會讓您白幫這個忙的,這裡有一張5萬元的銀行卡,您可以拿去作為疏通關係的必要花費。」說完,孟茹大方地將那銀行卡遞了過去。曲書記顯然沒有想到孟茹還會有這麼一手,趕緊拒絕道:「你這不是見外了麼?你放心,你的事情我豈能袖手旁觀,能幫的我會盡力幫的,用不著這個。」孟茹說:「那哪能行呢,我怎會讓你白幫我這個忙,你一定要收下。」這邊孟茹執意要給,那邊曲書記執意不收,在互相推拒之中,兩隻手不知怎麼就攥到了一起。孟茹的臉騰地又紅了起來,一副嬌羞可愛的模樣。曲書記手裡握著孟茹蔥樣白嫩的玉手,真是捨不得撒開。再加上孟茹玲瓏剔透、凹凸有致的身材呈現在眼前,那嫵媚的形態,風流的眼神,彷彿都能滴出水來,任憑是鐵打的男人也會動心的。一瞬間,曲書記覺得自己週身熱血上湧,呼吸都跟著急促起來,雖說這隻老狐狸已經在孟茹的面前故作正經了好半天,但終究還是暴露了他禽獸的本性。他一邊握著孟茹的手不撒開,一邊將那銀行卡死死地壓在孟茹的手心,嘴裡說道:「小孟啊,你就別和我客氣了,難道我還能差你這點兒錢麼?聽話啊,錢你拿回去,事情嘛……」曲書記故意停了一下「我會盡力而為的。」嘴上說著,低下握著孟茹的手暗示著用了用力。孟茹是何等聰明的女人,瞬間就明白了曲書記的真正用意,看來他真的對錢不敢興趣,感興趣的是她這個人。孟茹想,看來今天自己是在劫難逃了,於是識趣地說道:「既然曲書記不和我見外,那我也就不和您客氣了,如果您真的幫了我這個忙,您的大恩大德我將永世難忘,今後您讓我做什麼都行。」說完之後,孟茹也故意用手指勾了勾曲書記的手心,兩個人完成了某種暗示和默契。
孟茹將手抽開之後,接下來的氣氛就有些曖昧了,為了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孟茹用眼環視了一下房間的周圍,然後沒話找話地說道:「曲書記也是一個高雅之人,對古玩字畫很感興趣是吧,改天我找人給您送幾幅過來!」曲書記說:「哪裡,我也只是懂得皮毛而已,算是附庸風雅吧!」孟茹說:「您又謙虛了不是,我看您這房間裡掛的可都是少見的精品哦。」曲書記聽孟茹這麼一說,立馬來了精神:「噢,真沒看出來,小孟原來還是內行之人,既然你這麼懂行,我就給你看樣好東西。」說完,他便領著孟茹來到了裡間,從一個保險櫃裡拿出了一個上鎖的匣子,小心翼翼地打開,孟茹拿眼望去,卻是一棵翡翠白菜,只見其質地細潤,通體呈淺豆綠色。玉雕正面為白菜葫蘆豆瓜,諧音為百財福祿到家,背面為山秀水靈蝶舞,整體艷麗鮮亮,上面數只蟈蟈栩栩如生,底座為紅豆木寶座,造型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國寶級的珍品。孟茹看得有些呆了,不知道曲書記從哪裡弄來這麼好的東西,心想單憑這一棵白菜,恐怕也能夠生活一輩子吧。孟茹適時地遞上了溢美之詞,誇讚曲書記有眼光,收藏了曠世之作,這翡翠白菜真乃稀世珍品。曲書記則站在孟茹的身後,臉上極盡得意之色,還不時地解釋說該玉雕原料取自緬甸密支那地區的翡翠巖,是正宗的老坑玻璃種,並由國內著名的工藝美術大師雕制,現大師已經辭世,世間僅存此一件。
兩個人在品評寶物的時候,本來身體一前一後站得就近,加之孟茹長得豐滿,那後翹的臀部不時地碰到曲書記的下體,曲書記登時就覺得有了反映,漸漸心思就不在那寶物上面,睜大了色眼從身後對孟茹偷窺起來。眼前的孟茹千般風流、萬種柔情,近在咫尺的身子香氣撲鼻,微微前傾著,凸顯出一個滾圓的屁股,煞是性感。直看得曲書記心猿意馬,方寸大亂。想當初,曲書記對孟茹垂涎不止一日,甚至煞費苦心想要從丁日民的手中弄過來,飽嘗孟茹的秀色。怎奈孟茹不為所動,導致此事最後不了了之。沒想到今日孟茹居然主動送上門來,這到嘴的肥肉怎能不吃?這樣想著,曲書記動作更加放肆起來,幾乎將整個身子都貼了上去。
孟茹聽到耳畔這個男人粗重的呼吸,感覺身後有異物不時地頂撞自己的臀部,覺察出了曲書記的異樣變化,她回過頭來,衝著他莞爾一笑,百媚俱生,曲書記理智的堤岸瞬間被衝垮,猛地將孟茹攔腰抱起,迅速地朝那龍榻一樣奢華的床邊走去……
這一夜,孟茹覺得自己過得有些離奇,曲書記的行為十分怪異,他先是如饑似渴地解開了自己的衣衫,每解開一件就拿到鼻子邊嗅個不停,其狀就好像是一隻覓食的狗一樣。更離奇的事情還在後面,他突然跪倒在孟茹的腿邊,舉起孟茹的雙腳不停地吮吸,嘴裡「嗯、啊、哈」地叫喚著,表情是如醉如癡。接下來的事情更加荒唐,他爬到孟茹的兩腿之間,舉起那桿槍就要衝刺,怎奈那東西軟軟的竟然不聽使喚,他急得滿頭大汗,忙活了半天,最後竟然在孟茹的大腿邊噴射出來,然後他就像喝醉了酒的醉漢,一頭栽倒在了孟茹的身上。孟茹躺在曲書記的身下,忽然感到有些好笑,看來上帝是公平的,他讓你得到了高官厚祿,卻並不一定讓你得到性愛的和諧與完美,他從來不會把所有的幸運都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
第二天早上孟茹醒來時,曲書記已經起床,正襟危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表情上依舊是一副嚴肅不可侵犯的樣子。他見孟茹醒來,禮貌地招呼道:「昨晚睡得還好吧,小孟。」孟茹嗯了一聲,頭腦裡卻是一片混亂,她懷疑自己昨晚只是做了一個夢而已,一切變得都不再真實。孟茹趕戴整齊,洗漱完畢,簡單和曲書記告了別,然後率先離開了房間。
當然她離開房間時,沒有忘記提醒曲書記一定要幫她辦了那件事情。曲書記端坐在沙發裡,手拿著報紙,蠻有力度地點了點頭。
孟茹從龍江市回來後,沒有把見曲書記的事情說給高明聽,當然,她也永遠不會讓高明知道這件事情。表面看來,孟茹似乎並不是一個對感情忠貞的女人,因為她一方面標榜自己如何愛高明,另一方面,卻偷偷跑去和一個高官幽會,這分明就是一種欺騙行為。可在孟茹的內心裡卻不這麼認為,她認為她是被逼無奈的,作為一個柔弱的女人,在這種涉及人生前途、生死命運的時候,如果再不為自己著想,那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孟茹想到了年邁的父母,想到了正在讀書的弟弟,她知道自己是家裡的頂樑柱,如果她的處境不好,那麼一家人的生活都將沒有著落。孟茹不是一個小孩子,經歷了這麼多生活的苦難,她看透了一切,她知道與其像個英雄一樣站直了死去,不如像個漢奸一樣苟延殘喘著。因為這個世道變了,再也不是幾十年前仰慕英雄的時代,人們都以奢華富足為榮。換句話說,只要你想盡辦法得到了名利地位,不管採取什麼手段,都會換來人們的景仰和羨慕;如果你窮困潦倒,不名一文,不要說別人,就是親戚朋友都會看不起你,這確實是一句大實話。
孟茹在內心中對高明說:「高明,請你原諒,我不是有意欺騙你,可我真的別無選擇。」孟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鑽進衛生間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她想洗掉身上所有的污垢,因為她自己都覺得髒。她用浴液仔細地擦洗著週身的每一處皮膚,看到那白白的泡沫漾滿了週身,孟茹也明白,她能洗掉身上的污垢,卻剔不除心靈的骯髒,她將永遠無法回復到少女時代那種冰清玉潔的純淨,這對她不能不說是一種天大的悲哀。孟茹哭了,在衛生間內大放悲聲,那淚水連同洗澡水順流而下,模糊了雙眼,她環抱著雙肩,蜷縮著身子,蹲縮在角落裡,是那樣可憐。現在,孟茹唯一祈盼的是,她的付出能夠得到回報,她希望曲書記能夠真心幫助她,給她一個美好的未來。可孟茹真的就會如願麼?
高明顯然不知道在這短短的兩天裡會發生這麼多事情,他的情人暗地裡又和別人跑去幽會。而他卻以為她懷著他的孩子,正對他忠心耿耿,這是一個多麼絕妙的諷刺,事實上,這樣的諷刺每一天都會在不同的人身上上演。
這些日子,高明覺得自己漸漸找到了從政的感覺,也許政府辦公室繁忙緊張的工作環境讓他感覺很充實,這政府辦不比市委辦,工作性質決定了政府辦比較務實,所幹的工作大都與經濟社會發展有關,高明喜歡這樣的工作,他覺得做人就該幹點實實在在的事情,而以前在市委辦所做的那些工作,大都是上綱上線務虛的東西,什麼都要講個政治高度,動不動就擺個花架子,唱個讚歌,簡直讓高明厭煩透頂。
這一天,高明又早早地來到單位,正走到樓梯的拐角處,忽然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坐在樓梯口,畏畏縮縮的樣子。高明知道這又是一個上訪者,本來打算繞過去,因為上訪接待是樓下信訪辦公室的事情。但高明一想到自己曾經上訪遭到的白眼,忽然就起了同情心,邁上樓梯的腳步又退了回來,耐心地問道:「大爺,您有什麼事情麼?」老人看到高明問他,立即顫顫巍巍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紙包,裡三層外三層地打開,卻是一份合同書。老大爺一邊給高明看合同書,一邊對高明哭訴著事情的經過。原來老爺子早幾年從村上承包了一塊荒地,他和老伴辛辛苦苦地栽上了樹木,這幾年樹長起來了,眼看能夠賣上一筆好價錢,但是村上一些幹部卻眼熱,要提前收回那塊地,理由是那合同是上屆村班子簽的,在他們這屆沒有效力。高明一聽就火了,心想我們下面的一些幹部簡直不是人,專揀那老實人欺負,高明說:「大爺你別哭,你來我辦公室,這個問題我幫你解決。」
進了辦公室後,高明抄起電話,直接給老爺子所在的鄉政府撥了過去,開門見山地說了這個問題。高明說這份合同完全具有法律效力,村幹部的行為是一種違法行為,希望鄉政府能夠主持公道,不要讓老爺子總來市政府找,這樣無論對誰影響都不好。鄉政府的人聽了唯唯諾諾,說馬上派人把老爺子接回去,涉及的問題立即解決。後來,當鄉政府派來的專車將老爺子接走時,老爺子居然撲通一聲給高明跪倒,口口聲聲尊稱高明是青天大老爺。高明心中有些自嘲,什麼青天大老爺,自己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機關幹部,但是老爺子的稱呼卻差點將他的眼淚喊下來,感覺心裡熱乎乎的。高明為老爺子的幸運而感動,想當年自己為了告倒丁日民,不知上訪了多少部門都沒有結果,而今老爺子終於能夠在他這裡把問題解決了。高明知道老百姓是弱勢群體,他們的生活還有許多需要我們去關愛的地方。但高明同時也明白,中國太大了,什麼事情都有,這些上訪的也並非個個是良民,大有一些人混在裡面,屬於無理取鬧的類型。高明就遇到過那種明明在搬遷的時候,已經按政策給他搬遷補償,他卻嫌錢少,愣是不搬還反覆上訪的釘子戶。總之一句話,正因為祖國幅員遼闊、人口眾多,再趕上改革的非常時期,各種矛盾難免層出不窮,正因為如此,才需要我們這些機關幹部,放下架子,深入到老百姓中間,實實在在地為他們做一些事情,這也是對國家公務員的最完整定義。
當然,高明也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純屬一廂情願,在既得利益沒有完全平衡的情況下,你要公務員們不計所得,不求回報,完全憑著高尚情操去講奉獻,也不是一件實際的事情。那麼,中國這麼龐大的政府機構,擁有數百萬國家工作人員,他們究竟在幹什麼?是不是在為民執政呢?高明認為,這一點是不容懷疑的,在整個中國,不知道有多少類似他這樣的小人物,整天忙碌於機關的高宅深院裡,懷揣著夢想,擁有雄心抱負,一心想為老百姓做些事情。
高明就曾參加過一次讓他難忘的聚會。那天,機關的一些同事們藉著加班的機會聚到了一起,吃飯的時候,由於沒有領導在場,大家難免多貪了幾杯。正在這時,忽聽隔壁房間裡傳來罵人的聲音,幾個個體戶裝扮的人在大罵現實的黑暗,他們說現在的公務員隊伍沒有好人,處處卡油,不是貪就是占。他們的對話清晰地傳了過來,大家互相對望著,心中無比沉重。其中高明的一個同事再也忍不住,藉著酒勁兒騰地就站了起來,手拎著一個酒瓶子就過到了隔壁,開門見山地說:「幾位大哥別罵了,我就是公務員,首先我承認現在的腐敗現象很嚴重,但是大哥們說這個隊伍裡沒有好人我不同意,我不知道別人,但是我和我的這些同事們就一沒貪二沒占,不但沒貪沒占,就連今天加班的這頓飯,都是我們自掏腰包,我們每個月只開800多元的工資,都快活不下去了。所以,請大哥以後再罵的時候,儘管罵那些貪官,別把我們捎帶上好麼?而且不但你們要罵,我們也要陪你們一起罵,我操他祖宗八代的,正是這群王八羔子把我們的公務員隊伍搞臭的!」
幾個個體戶看到突然出現的這個不速之客,禁不住面面相覷,高明的這個同事紅著眼珠子把上述的幾句話說完之後,又往那幾個小老闆的杯裡倒滿了酒,硬著舌頭說:「來,要是相信兄弟的這番話,就給兄弟個面子,陪……陪兄弟喝了這杯酒。」那幾個人豈敢不給面子,一個個舉著杯子,滋溜一聲都喝了個底朝上。
等高明的這個同事回到座位上時,大家很自然地就談到了改革成果的分配問題,無一例外地都承認改革推動了經濟的發展,但同時也指出改革造成了利益分配的失衡,尤其以他們為代表的這些小公務員們,同眾多處於金字塔底層的普通老百姓一樣,顯然不是改革的受益者。他們每個月拿著不到1000元的工資,不消說買車買房,就連老婆孩子都養不起。平時,總有老百姓說公務員隊伍腐敗,但真正腐敗的是少數手中握有重權,可以呼風喚雨的貪官們。大多數公務員還是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兢兢業業地扮演著人民公僕的角色。的確,改革是一個利益再分配的過程,如果利益分配嚴重失衡,必然會導致各種社會矛盾凸顯,如果不及時加以遏制,甚至會影響到政權的穩定。對於這一問題,大家認為必須依靠健全的法律、完善的機制、必要的監督來保證。當然他們從不懷疑黨的領導,他們知道一黨專政還是符合現階段中國的國情的,而黨和國家的領導人也在積極破解一些發展中的難題,在保證經濟持續快速健康發展的同時,也在努力縮小貧富差距,調整利益分配走向,使政策傾向於廣大的中低收入人群,維護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後來幾個人聊著聊著,不知怎麼又扯到了人生價值上,一時氣氛竟無比凝重起來,因為誰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活在這個世界上,這原本是一個十分簡單的問題,這要是在青少年時期,每個人都能說出一大堆雄心抱負,可現在卻變得無比複雜,經歷了人生種種,大家都發現自己是越活越糊塗了。後來還是有人一語道破了天機,說產生這種現象跟社會缺少主流信仰有關,改革開放的這些年,雖然經濟得到了大發展,物質生活水平也提高得很快,但是人們的精神生活卻日益貧乏了,尤其是信仰的缺失,已經成為不容忽視的大問題。一個沒有信仰的民族,是危險的民族,它很可能導致這個民族最終走向衰敗甚至覆滅。說到這裡,幾個人開始懷念起解放前後,那段崇尚真理和自由的年代,多少仁人志士為了民族的解放,甘願拋頭顱、灑熱血,活得多麼有價值。而今,真正到了和平年代,卻不知道為什麼活著了。如今確實需要建立一個主流信仰,讓人們有目標可循,有生活的動力,當然這個信仰最好是以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為基礎,再加上自由、平等、民主、奉獻等內容,將會更加完美。
當幾個人議論起這些「天下大事」的時候,個個表情嚴肅,表現出強烈的憂國憂民的樣子。高明就想,別看這些小公務員們平時在領導面前不敢亂說話,私下裡交流起來,他們還是很有思想的。
孟茹這幾天變得有些心神不寧,不知為什麼,她的右眼皮跳得緊,好像預感到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雖然說曲書記那天答應好好的會幫她這個忙,但孟茹也清楚,現在的事情誰也吃不準,經常都會有在前一天都板上釘釘的事情,第二天早上就變了樣。再說曲書記也是隻老狐狸,當然會明白孟茹委身於他完全是形勢所迫,根本就不是真心愛他。說白了,這也是相互利用而已。
就這樣,孟茹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了一些日子。
這天,孟茹正在辦公室,忽然接到組織部打來的電話,讓他到部長辦公室去一趟。孟茹心裡一驚,心想組織部長找她談話,很可能與她的個人前途有關,莫不是曲書記的話起作用了。孟茹這樣猜測著,來到了四樓的部長辦公室。孟茹與組織部長很熟悉,他就是原來宣傳部長徐哲,當馮剛被提拔為市長的時候,他自然而然地走到了組織部長的位置。徐哲看到孟茹後,客氣地招呼孟茹坐下,然後抬眼看了孟茹一下,孟茹心中原本就沒底,被徐哲這一看,越發顯出了一絲慌亂。徐哲故作關切地問道:「最近工作還順心吧?」孟茹說:「還好,整天和青少年們打交道,心情也會好些。」徐哲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今天找你來,我是代表市委徵求你的意見,市委決定,派你到婦聯去工作。當然,具體原因嘛,我也不便多說,想必你也明白。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向市委申請,保留你的副鄉局級待遇不變……」徐哲的話還沒有說完,孟茹立馬就明白了,原來噩夢終於來了,自己這是被從副局級崗位上給撤下來了,去婦聯任一名普通科員,那所謂的副鄉局級待遇也是一句屁話,因為不過就是每個月多那麼二三十塊錢的工資而已。
雖然心裡面禁受了巨大的痛苦,但孟茹表面上還是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著對徐哲說:「行!我一切聽從組織上的安排。」事實上,孟茹自己也清楚,這個時候,想不聽從組織的安排也不行。
徐哲看著孟茹微笑的樣子,仔細觀察孟茹的表情,似乎想要洞悉孟茹的內心世界。同時,他也不忘適當安慰孟茹說:「希望你也不要多想,擺正心態,到新的崗位上好好工作,你要知道,你的事情市委領導壓力很大,為你做了很多努力,今天這個結果相對來說還是不錯的。」孟茹站起身來,衝著徐哲哈了一下腰,嘴裡說道:「感謝領導的關愛了,如果沒有事情我先回去了。」然後孟茹懷著一顆抑鬱的心走出了徐哲的房間。
回到家裡後,孟茹大哭,她沒想到自己苦心經營的政治前途就這麼沒了,而今落得個行政撤職的下場。如今的人們都有一個普遍心理,那就是走向更高的崗位還可以,如果從一個較高的崗位走向一個較低的崗位,則會心裡一百個不舒服。孟茹聯想到今後將再也不能在人們的簇擁下走向台前講話;再也不會接受孟書記這個讓她感到巨大滿足的稱呼;再也沒有機會實現那心中的政治夢想,孟茹的心裡面就彷彿被掏空了一樣。人的貪慾是無止境的,從得到到失去本身就是一個痛苦的過程,現在孟茹正真切體會著這一過程的殘酷。
等孟茹哭夠了,才想起應該給曲書記這個禽獸打個電話,質問他為什麼不幫她的忙,如果真的是曲書記有意推托,她就利用那天晚上的事情威脅他,大不了弄個魚死網破。想到這裡,孟茹撥打了曲書記的手機,誰知卻是關機的聲音,然後孟茹又利用其它的方式聯繫他,怎奈想盡了一切辦法都聯繫不上。
大約在幾天後,孟茹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原來曲書記也被雙規了,正是由丁日民的案件所牽扯出來的。至此,丁日民的案件已經基本審查結束,共涉及大小黨政幹部24人,其中副省級領導1人,廳級領導2人,處級領導7人,涉及錢款達人民幣近億元。而且,此案有嚴重的黑社會背景,經查共傷害致人死亡1人,致殘3人,輕傷20多人。樂樂被灌醬油的打擊報復案件,確實是丁日民的侄子丁猛所為。而且,尤其讓孟茹倒吸一口涼氣的是,丁日民的眾多情人當中,有兩個因為參與了丁日民的違法犯罪活動,已經被刑事拘留。中央主管政法工作的領導對此案相當重視,作出重要批示,要求從重從快處理此案,消除社會影響。沒幾天,法院公開審理了此案,一審判處丁日民和他的侄子死刑,其他涉案人員從無期徒刑到有期徒刑不等,其中就連丁日民的兩個情婦也沒能逃脫法律的制裁,各得了判三緩三的下場。
孟茹聽到這個消息後,懵了。她親眼目睹了一個權力集團的覆滅,而她自己恰恰遊走在這個權力集團的邊緣,曾經依靠它得到了利益,而今也因為她失去了很多東西。孟茹感慨著,人生就像一場大夢一樣,得到和失去往往是一瞬間的事情,儘管你現在可能處在權力的巔峰,但你無法預知下一秒鐘將會發生什麼,興許一夜之間,你就會淪為萬人唾棄的階下囚。
孟茹斜倚在窗前,看著街面上來往不絕的車流,心中充滿了無限悲意。
現在的孟茹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靠山,沒有了官職,就連名煙名酒行的生意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丁日民下台後,捧她場的人是越來越少了。孟茹感到了那種大難來臨之後的淒涼與落寞。尤其讓孟茹心裡不舒服的是,當她歇息了幾天之後去婦聯上班,卻看到了人們在背後的指指點點,似乎在唾棄她活該會有今天這個可悲的下場。孟茹覺得這個世界人情是如此淡漠,她所面對的是一張張冷若冰霜的面孔,那些面孔扭曲著、獰笑著,彷彿要將她吞噬掉。那一瞬間,孟茹開始變得憎惡這個社會,她感覺人與人之間是如此虛偽,人性的醜陋與卑劣讓她心灰意冷,現在的她對未來不抱有任何希望,她只想過個安穩的日子,像個正常人一樣度過餘下的生命。
孟茹低下頭來,看了看肚子裡的孩子,她知道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這個孩子,只有這個孩子還可能帶給她一些生命中的驚喜。孟茹在心裡發誓,無論如何要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自己這輩子已經經歷了太多的挫折與磨難,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再重蹈覆轍。
到婦聯報到之後,孟茹就很少去上班了,因為她實在沒有勇氣再面對人們的閒言碎語。另外,婦聯的工作對她也實在沒有任何吸引力。好在單位的領導對孟茹也是網開一面,再加上縣級市的婦聯整天也沒有什麼正經工作,更多時候,孟茹還是貓在自己的店裡,打點著那半死不活的生意。
關於丁日民被一審判處死刑的事情,早就成為一條爆炸新聞,迅速地在天河市傳開。天河市數十萬黎民百姓拍手稱快,稱天河市終於除去了一個大禍害。然而令高明不解的是,居然也有個別幹部唱反調,說什麼丁日民的倒台實屬一個意外,如果沒有煤礦的透水事件,說不定丁日民的官會越做越大。還說看問題要辯證地看,雖然丁日民貪佔了不少錢款,但他的能力也確實超凡,沒有他,天河市的城市建設步伐就不會這麼快;沒有他,天河市幹部職工的工資說不定到現在還開不出來。高明就感歎,現在的人們究竟怎麼了?難道我們真就沒有那種既能幹事又不貪占的領導了?難道如果一個人能幹點事情,即便貪點佔點也是應該了?
更讓高明感到恐懼的是,他和孟茹的事情隨著丁日民案件的曝光,也被擺在檯面上來。那天,他和市委辦的一個熟人聊天,那人居然直言不諱的問高明:「聽說你和丁市長的情人孟茹有一腿,是真的還是假的啊?」高明當時就被唬了一跳,臉登時就紅到了脖子根兒。「你聽誰瞎說的?根本就沒有的事情!」高明趕緊辯解道。那人卻繼續調侃高明說:「你就別狡辯了,現在外面都傳遍了,不過大家都誇你小子厲害呢,連丁日民的情人你都敢碰,要是放在我身上,即便是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啊!」說完還故作敬佩地拍了拍高明的肩膀。高明心想,還厲害呢,當初碰她的時候,壓根兒就不知道她是丁日民的情人,如果知道,自己也不會碰她,結果導致不但丟了官職,還差點被丁日民那廝害死。
經歷了這件事情,高明在心中警告自己,看來以後和孟茹接觸更應該小心了,自己身為國家公務人員,卻與別人亂搞兩性關係,而且這對像還是前任市長的情人,這些閒話傳出去,多多少少都會對仕途造成影響。高明是一個比較謹慎的人,尤其經歷了這麼多曲折,再重新走入機關,能不加倍小心麼!
然而,高明越是怕什麼,就越出現什麼。
這天,他正一個人在辦公室瞅著牆上的時鐘發呆,忽然手機響了起來,一看來電是孟茹的號碼,不知為什麼,高明打心眼裡就不想接。他自己也覺得奇怪,想當初和孟茹剛相識時,整天盼著她的電話,發展到今天居然怕她的電話,這是一個多麼令人深思的轉變。
雖然高明遲遲沒有接聽孟茹的電話,但那電話就是響個不停,響完第一遍緊接著響第二遍,第二遍響完了再響第三遍,直到後來高明都不忍心的時候,終於接起了電話。電話中孟茹語音平靜地問道:「高明,我好些日子沒見你了,你在忙什麼?」高明愣了一下,然後故意裝出很忙的樣子說:「嗯,你別提了,這不是要開人代會麼,我正忙著政府工作報告的事情呢。」孟茹說:「你忙什麼我不管,你不想我可以,但你總該想想肚子裡面你的孩子啊!」就這一句話,讓高明的冷汗忽地就冒了出來,他忽然意識到孟茹那看似平靜的語音下面,蘊藏著巨大的殺傷力。是的,他現在無論如何也脫不了與孟茹的干係,理智告訴他,現在選擇逃避是不明智的,不管怎樣,他都要親自解決這一讓他難纏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