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再見孟茹的時候,特意買了一些水果,包括她平時最愛吃的大紅櫻桃。一進門,高明就故作關切地問孟茹最近感覺怎麼樣,身體還好吧?孟茹用那種嗔怨的眼神看了高明一眼,嘴裡說道:「不好,沒有你的日子什麼都不好。」高明放下手裡的東西,走到孟茹跟前,拉著她的手說:「我這不是來了麼,再說我哪有那麼重要?」孟茹深情地望著高明說:「你就是重要,我就是想天天和你在一起。」高明知道孟茹所說的天天在一起的真正含義,無非是想要與他生活在一起。一想到這個問題,高明的心馬上就沉重起來。這情人之間,如果不涉及婚嫁的問題還好些,如果非要扯破了硬要往一起走,很多好感覺都會隨之煙消雲散。
高明現在就是如此,他已經沒有了當初結識孟茹時的那種新奇刺激,取而代之的是那種無奈的累贅之感。尤其當孟茹懷了身孕之後,高明覺得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麻煩事。高明甚至後悔沒有在孟茹懷孕之前找個機會與她分手,而今再想與她分手已經來不及。高明知道,當今的權宜之計只有想辦法穩住孟茹,找機會動員她把孩子打掉,然後再一點點地與她斷絕關係。當然,高明這樣做並非心裡面不愛孟茹,也不是把她玩夠了想要將她拋棄。事實上,已經步入成熟年齡的高明,知道作為一個男人,就應該在關鍵時候懂得取捨,把握大局。其實在內心裡,高明更希望能和孟茹有張有馳、互不干涉地保持一輩子的情人關係,彼此和諧地相處一輩子,但是它已經從孟茹的行為上看出,這一切根本就不可能,。孟茹現在是鐵定了心要與他生活在一起,否則也絕對不會執意要生下這個孩子。
孟茹偎依在高明的身邊問:「你真的忍心這個孩子生下來就看不到爸爸?」高明說:「那我又能有什麼辦法,難道你讓我拋棄淑芳母子,與你生活在一起?」孟茹說:「你別動不動就把淑芳和樂樂扯到一起,我可沒讓你拋棄他們,我只想爭取我們母子的權利。」高明沒好氣地問:「那你說我該怎麼做?」孟茹說:「怎麼做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只是你要對得起我們母子就好。」高明歎了一口氣,沉吟半天說道:「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你把孩子打掉,然後我們還像以前那樣,未嘗不是一種快樂!」高明說完之後,自以為出了一個好主意,沒想到孟茹卻馬上反駁說:「你還想讓我偷偷摸摸、名不正言不順地與你接觸?你別做夢了,我都快30歲的人了,你不為我的明天著想,我還得為自己的將來想想呢!」說完之後,孟茹傷心地哭了起來。高明問:「你哭什麼?」孟茹說:「衝你這話就知道你不愛我,否則怎麼會做出這麼絕情寡義的事情來?難道淑芳是你的女人,我就不是?難道樂樂是你的孩子,我肚子裡的寶寶就不是?虧你還說我是你這輩子最愛的女人,看來一切都是假的。」孟茹說完之後,哭得是越發傷心。高明被孟茹搶白得如同噎了一團棉花,半天說不出話來,憋紅著臉問:「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啊?」孟茹擦了擦眼淚,說道:「我看這事情好辦,不如你直接和淑芳攤牌,告訴她我懷了你的孩子,反正她也知道我們的事情,看她的反應如何,如果她主動提出離婚,我們就順水推舟,再給她一筆錢作為補償,這也算皆大歡喜的結局。」高明聽完後,趕忙搖手說:「這可萬萬使不得,你懷孕的事情千萬不能讓淑芳知道,即便這樣離婚成功,那對她的傷害也太大了。」孟茹說:「有什麼使不得的,你不是說你不愛她麼?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那你還堅持什麼勁兒啊?」高明說:「是的,我是不愛她,但是她愛我啊!而且離婚了,樂樂怎麼辦?我不忍心我的兒子被人傷害後,再讓他成為單親家庭的孩子。」孟茹說:「反正如果你不這麼做,就說明你不愛我!」高明情緒激動地說:「這和愛不愛你沒有關係,如果我這麼做了,良心會受到譴責的!」孟茹馬上質問高明道:「難道你打掉我肚子裡的孩子,再狠心將我拋棄,良心就不會受到譴責了?」高明被孟茹問得干張著嘴:「你你你……」半天說不出話來。
兩個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爭吵起來,結果是越吵越僵,最後竟不歡而散。
高明從孟茹處出來,感覺很是有些自嘲,一個男人,抱著好奇的態度嘗試了婚外情,沒想到玩大了,竟導致情人懷孕,一心想要嫁給他,弄得他進退兩難。高明想這可真是自作自受,他在心中狠狠地罵自己:「活該如此,誰讓當初就沒有管住自己的下體。」
這邊孟茹也是邊擦眼淚邊想:「是啊,你玩夠了,想要抽身而退,世上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你不是害怕淑芳知道我懷孕的事情麼,如果把我惹急了,我就偏要讓她知道,看你到時怎麼辦?」
兩個人複雜的心理活動,雖然有悖於愛情的純潔與真摯,但這個世界上的男人與女人,因愛而衍生出來的糾葛無法計數。我們任何人都不能說當初高明和孟茹就沒有愛的成分,可事情發展到今天,可以肯定地說,兩個人之間已經不止愛這麼簡單了,更像是一場博弈,雙方都賭上了本錢,非要弄出個輸贏來。事已至此,結局已經無法避免,注定了是個悲劇。
高明與孟茹爭吵完後,心情煩悶地回到家裡。
剛推開家門,就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高明知道淑芳今天做的又是小魚醬。要說淑芳真是一個賢惠的妻子,她知道高明愛吃小魚醬,就隔三差五買來那寸八長的小魚,也不嫌厭煩,蹲在那裡一條一條地清理那小魚體內的髒物,然後放在鹽水裡面仔細清洗,再加入豆瓣醬,用慢火烹製出最佳味道來。
淑芳見高明進屋,簡單洗了下手,接過他遞過來的外衣,嘴裡說道:「正想給你打電話呢,生怕你在外面吃,要不然我的工夫又白費了。」高明沒有搭話,只是反問了一句:「兒子呢?」淑芳說:「剛吃完飯,和三樓的明明一起下樓踢球去了。」高明聽後埋怨道:「別讓他總往外跑,現在治安這麼差,萬一再有個好歹怎麼辦?」淑芳疑惑地問道:「自從丁猛團伙被打掉後,最近天河市的治安挺好啊,那些地痞流氓好像都銷聲匿跡了……」高明不耐煩地打斷淑芳的話,高聲說道:「我讓你看好他,你照做就是了,如果出了事情你負得起責任啊?」淑芳被高明的惡劣態度弄愣了,她明顯感覺自己的男人心情不是很好,憑著女性特有的寬容,她也沒有和高明計較,只是默默地解開了圍裙,下樓找樂樂去了。
不一會兒,樂樂被淑芳牽著小手一臉不高興地回來了。進屋後,樂樂連話都沒有跟高明說。高明知道孩子沒有玩夠,在跟他賭氣呢,想想也怪於心不忍的。便走到近前,拍了拍兒子髒兮兮的小臉蛋說:「兒子,聽話,去洗把臉,等爸爸吃完飯和你一起踢球去。」樂樂聽說爸爸要和他一起踢球,立即高興起來,用懷疑的口氣問道:「真的啊!你不騙我?」高明拍一下他的小屁股,嘴裡說道:「騙你幹什麼,快去吧!」樂樂蹦跳著跑去了洗手間。淑芳看到爺倆兒高興的樣子,不禁長出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儘管是高明愛吃的小魚醬,但由於心裡裝著事,高明還是吃得很沒味道,簡單地扒拉了兩口,就撂下了碗筷。淑芳問道:「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情?」高明望了淑芳一眼,心裡有鬼地回答說:「沒有,只是在想工作的事情呢。」淑芳忍不住開導他道:「工作上的事情看開點,你總是急於求成,現在咱家的日子挺好的,又不缺吃少穿,你沒必要那麼拚命。另外你的倔脾氣也該改改,遇事跟著了火一樣,好得罪人,外人怎麼會像老婆孩子一樣擔待你?」高明雖然知道淑芳說的都是好話,但他還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拉著樂樂去廣場踢球去了。
孟茹與高明爭吵後,情緒也低落至極,當晚就一個人去了酒吧。
在酒吧那振耳的音樂聲中,孟茹左一杯右一杯,喝得是醉眼迷離。尤其當巫啟賢的那首《太傻》響起後,孟茹的眼淚不聽話地奪眶而出:「守住你的承諾太傻,只怪自己被愛迷惑/說過的話已不重要,可是我從不曾忘掉/守住你的承諾太傻,只怪自己被愛迷惑/醉過的心哪裡去找,對著滿滿空虛回憶怎麼逃……」孟茹隨著這音樂唱和著,眼淚與酒水一起被吞進了肚子裡,那種苦澀的滋味,只有她自己能夠體味。
不知什麼時候,忽然身邊多了一雙男人的手,然後她看到有一瓶酒遞了過來。孟茹抬起頭來,碰到了一道犀利的目光,那是一個中年男人的眼睛:「怎麼,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吧,要不要一起喝一杯?」男人邊說邊為孟茹斟滿了酒。孟茹遲疑了一下,還是與他碰了一下杯子,然後一飲而盡。男人說:「我猜你肯定是因為感情的事情而不開心?」孟茹看了男人一眼,沒有吭聲。男人繼續說道:「其實像你這麼漂亮,沒有必要為感情而煩惱,看開點,這個世界誰還拿愛情當回事兒,現在那東西已經貶值到一文不值了。」孟茹聽男人這麼一說,忍不住再次抬起頭來,看了男人一眼,然後趴在桌子上沒有吭聲。男人停頓了一下,似乎不說服孟茹心有不甘,繼續嘮叨道:「我很早以前就不相信愛情了,5年前前妻棄我而去,3年前情人又與我分手和別人好上了,你說我還能相信誰?這人哪,就是賤,你越是介意什麼,就越是失去什麼……」孟茹終於忍不住了,她抬起頭來問道:「那你沒問問自己,你由始至終都是一直真心地愛她們的麼?」孟茹的反問讓男人愣了一下,他故作肯定地回答道:「當然,我一直愛她們的!」孟茹繼續問道:「那你再問問自己,你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是誰?」男人顯得有些慌亂:「不知道,或許是下一個吧!」孟茹苦笑了一下,是的,不用男人回答,她早就看清了天下所有男人的醜陋嘴臉,孟茹在心裡發誓:「不管怎樣,高明一定是自己這輩子的最後一個男人!」然後她站起身來,拿起自己的東西轉身要走,由於喝多了酒,她的腳步難免踉蹌了一下,男人適時地跟了過來,用手扶住孟茹的腰:「我送你回去吧?」孟茹感到一絲噁心,嘴裡低喝道:「滾開!」然後,掙脫男人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一陣風吹來,孟茹站在大街上,覺得自己清醒了很多,她拿出電話,撥通了高明的手機,當聽筒裡高明熟悉的聲音傳來時,孟茹說:「高明,我要嫁給你!」高明似乎沒有聽清,問道:「你在說什麼?」孟茹說:「如果這輩子不能和你生活在一起,我就死給你看!」說完之後,孟茹就將電話掛掉,然後一個人流著眼淚,又哭又笑地向家裡走去……
孟茹覺得最近身子很不舒服,一是妊娠反應很厲害,總是嘔吐不止;二是渾身無力,還冒虛汗,有兩次甚至在內褲上發現了血跡。孟茹有些害怕了,趕緊去醫院做了檢查,醫生告訴她孩子有要流產的跡象,讓她注意飲食規律,不要亂走,更不要喝酒,還給她開了一堆保胎藥,讓她按時吃。
從醫院回來後,孟茹心裡越發慌亂,她很擔心萬一這個孩子保不住,那她就什麼都沒有了。現在的孟茹,就好像走火入魔了一樣,隨著丁日民的倒台,她失去了政治權力,如今,她不想再因為孩子而失去了她的愛情。在孟茹看來,權力和愛情是她生命中至關重要的兩樣東西。一個生性好強的女人,處處都是不服輸的。孟茹要不是因為這種不服輸的性格,當初也不會委身於丁日民,說白了就是為了從丁日民的身上實現權力慾。包括後來與高明的接觸,也是她追求生活質量的一種表現,她指望著能從高明的身上實現自己的愛情夢想。
人活在世上,往往都像孟茹一樣,想方設法地使自己生活得更好,甚至不惜做一些有悖於良心的事情。當我們通過各種手段,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一切時,又非常害怕失去,於是便窮盡一切辦法也要保全那擁有的東西。這一切,在外人看來好像是一種鑽牛角尖的表現,事實上我們每一個身處在局中的人,哪一個不都在鑽這種牛角尖,否則世上也不會有那麼多生生死死、悲歡離合的故事發生了。
再說高明,自從那晚上接到孟茹醉酒後打來的電話後,他是寢食難安,因為電話裡孟茹半真半假地說,如果這輩子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就死給他看。高明相信憑孟茹的個性,她能做得出來:一個多情善感的女人,為自己編織了美麗的愛情夢想,當這個夢想破滅時,難保不做出什麼有反常理的事情來。通過近一段時間的接觸,高明感到孟茹的心理健康出了問題,她變得喜怒無常、難以捉摸,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凡事百依百順、處處都為他著想的孟茹了。至此,高明很為自己的這段婚外情後悔,想當初在小樹林裡,他興致勃勃地扒下孟茹的褲子時,顯然對這一後果估計不足。如果他知道婚外情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那麼即便孟茹脫光了衣服讓他上,他也會很好的考慮。可事已至此,後悔又有什麼用,高明知道得想辦法把這一麻煩事搞定才行。思來想去,高明也沒有合適的解決辦法,後來他竟然想要採取冷處理的方式,讓孟茹主動退出。那就是對孟茹能躲就躲,要讓她感覺到自己的不冷不熱,只要孟茹死心了,就會自己打掉孩子,從而結束這場讓他心力交瘁的三角之戀。
於是,每當看到孟茹打來的電話,他要麼不接,要麼接起來只說個三五句話就藉故掛斷。孟茹對高明的態度很是失望,如今她想要和自己心愛的男人說上幾句話都成了一種奢望。孟茹猜到了這是高明對付她的一種手段,於是她也開始採取相應的措施對付高明。這次,她變換了打電話的時間,偏趕上高明下班在家的時候打給他。如果高明關機,她就打座機。若是淑芳接,她就還用老辦法,手拿著話筒不說話;如果高明接,她就情意綿綿地和他聊上幾句。這一招果然奏效,幾次之後高明就受不了了,生怕孟茹的電話惹得淑芳懷疑,再次引發家庭危機,於是他主動要求約孟茹見面談談。
這次見面,高明可謂是做了精心準備,正好他哥哥將借孟茹的那5萬元錢還了回來,高明為了不欠孟茹太多人情,自己還墊上了幾千元利息。然後,他又精心組織了一下語言,想了想見面時話應該怎樣說,要在盡可能少傷害孟茹的前提下,讓她主動離自己而去。
兩個人的這次見面,選在了龍江市他們經常幽會的那家賓館,當高明去的時候,孟茹早已開好了房間在等他。自從兩個人成為情人以來,開始時高明花費的還多些,等到後來,幾乎都是孟茹在消費了,因為憑高明的經濟實力,根本就承擔不起這筆不小的開銷。事實上,孟茹也真沒和他計較,包括給他買衣物和手錶,為了討高明的歡心,還專門買了一部車子,以便兩個人遊玩的時候更方便。
一進屋,高明就將那5萬元錢放在了茶几上,嘴裡說:「給,這是上次借你的5萬元錢,還給你。對了,這裡還有按照銀行標準計算的利息,你點點看對不對?總計是55000元,我哥叮囑我,讓我代他好好謝謝你。」孟茹用眼瞟了一下那錢,用一種不容質疑的口氣說道:「本錢我留下,利息你拿回去。」高明說:「那怎麼成,一碼是一碼嘛,你就收下吧!」孟茹說:「怎麼?你要和我劃清界限了是吧,這就拿我當外人了?」就這一句話,說得高明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他很驚訝孟茹能將他的內心洞悉得一清二楚。無奈之下,只好乖乖地將那5000元錢揣了起來。
接下來,兩個人誰也沒再提那錢的茬兒,孟茹又撲在高明的懷裡,訴說她對他的思念。孟茹說:「你知道嗎高明,其實每次和你在這裡幽會都會感到很幸福,真希望時間就此停止,我寧願和你在這裡度過一輩子。如今,我們有自己的孩子了,我們完全可以開始一段新的生活,我和孩子就是你的全部,我們會好好的愛你。」高明用手半擁著孟茹,很遺憾自己準備好的台詞一句也用不上,原本以為見了面,會和孟茹大吵一頓,但是聰明的孟茹似乎根本不給他機會,讓他沒有理由將那些分手的話說出來。不僅如此,在孟茹的感染下,高明開始隨著孟茹的思路走,他甚至想如果和孟茹生活在一起,日子肯定也會挺好的。高明這時才發現,原來自己是一個多麼沒有主見的人,身在哪裡,心就會在哪裡。
高明低頭看了看孟茹,懷中的美人淚花點點,真是讓人萬般憐愛。高明又想到了淑芳和樂樂,這一想不打緊,真是進退兩難!高明長歎了一口氣,對孟茹說:「親愛的,其實我何嘗不想與你生活在一起,只是一想到淑芳和樂樂,就於心不忍,畢竟我與淑芳生活了這多年,感情還是有的,如果咱們走在一起,對她們母子的傷害是巨大的,我的良心也不會好過。」孟茹用手摸著高明的臉頰說:「事已至此,想要沒有傷害是不可能的,反正你不傷害她們,也要傷害我們母子,無論怎樣,最終你都要選擇一個啊!」高明聽了此話,眼角居然滾落了兩滴淚水來,痛苦地低下了頭。是的,兩邊都是肉,割捨了哪一邊,他都會疼。孟茹見高明已經動了心,趕緊趁熱打鐵說:「如果你不忍心對淑芳說,我對她說去,我就說和你感情很深,還懷了你的孩子,希望她能將你讓給我,如果她答應了,我會給她20萬元作為補償。」高明說:「這樣不好吧?」孟茹說:「沒什麼不好的,反正遲早都要出頭的事情,你別管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了。」高明說:「不!我不允許你這樣做,等我考慮好了再說吧。」孟茹說:「還有什麼好考慮的,這種事情越考慮煩心事越多,還不如快刀斬亂麻的好!」
就這樣,孟茹堅持要向淑芳攤牌,高明卻一直要求等等再說,兩個人最終也沒達成統一意見,這次見面又一次不了了之。
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高明覺得也無可奈何,如今的他也沒有很好的解決辦法,一切只能順其自然。高明甚至一廂情願地認為,隨著時間的推移,事情總會迎刃而解,這個自負的男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事情有一天竟然會發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那一天,高明參加完一個聚會之後回到家裡,醉醺醺的打開家門,滿以為淑芳會像往常一樣,及時為他遞來毛巾,給他打來洗腳水。然而他喊了半天也沒見淑芳迎出來,他還故作男人地敲打著茶几,意思淑芳怎麼能如此怠慢他。敲了好半天之後,才見淑芳慢吞吞地從臥室裡走了出來,高明絲毫也沒有注意到此刻淑芳正紅腫著雙眼,他還不知深淺地對淑芳說:「怎麼才出來?沒看到我喝多了嗎?趕快給我弄些茶水來,我有些口渴。」誰知說完之後,淑芳坐在那裡半天沒有動靜。高明有些不耐煩了,抬高聲調說道:「我說話你沒聽到咋的?我讓你給我弄點水來!」淑芳抬起頭,用那種陌生的眼光看著他,那目光彷彿一把利劍,想要將高明洞穿。當高明意識到淑芳的眼神不對時,正琢磨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時淑芳開了口,那聲音聽起來冷冰冰的:「聽說你在外面有了私生子?」高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瞪著眼睛問:「你說啥?」淑芳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用一種氣憤至極的腔調說道:「那女人今天給我打電話了,她說懷了你的孩子。」聞聽此言,高明的酒立刻就醒了一大半,馬上在腦海裡分析這是怎麼一回事兒,當他意識到原來是孟茹給淑芳打了電話時,高明真是又氣又惱,他沒有想到孟茹會這麼不計後果,果真不經過他的同意就向淑芳攤牌。一瞬間,高明像洩了氣的皮球,故意裝糊塗地狡辯道:「誰啊,不會吧?你說啥呢,我聽不懂!」高明的話音剛落,淑芳像瘋了一樣撲了過來,衝著高明劈頭蓋臉地又抓又撓,嘴裡還罵道:「高明,你這個混蛋,你的良心都讓狗吃了,虧我對你還這麼好,你在外面有女人,我不和你計較,你居然還和那臭女人有了孩子!」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高明沒有防備,一下子就被淑芳抓了個正著。瞬間,他的臉上脖子上出現了一道道血印子,高明感到火燎燎地疼。出於本能反應,高明一使勁兒,將淑芳甩在了地上,說道:「你瘋了啊,不問青紅皂白,胡鬧什麼啊!」淑芳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那哭聲真是撕心扯肺、傷心至極。高明還想解釋,怎奈淑芳就是不聽,這時高明才意識到,事情真的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那一刻,高明恨孟茹恨得要死,他沒有想到孟茹真的會把他逼上絕路。高明眼珠子不住地打轉,想著合適的解決辦法,他想要將事情的影響控制在最小範圍內。於是,他待了一會兒,看淑芳哭得差不多了,低下身子去拉她,嘴裡還解釋道:「你別聽別人瞎說,她那是別有用心的,想要故意拆散我們,你聽我解釋好不好?」誰知他的手還沒有碰到淑芳,就聽淑芳像被電擊了一樣尖叫道:「你別碰我,拿開你的髒手。」高明的雙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怎麼辦才好。
淑芳依舊痛哭著,任憑高明怎麼解釋她都不聽,顯然她已經意識到孟茹說的並非是假話。看到淑芳被傷透心的樣子,高明此刻都恨不得將孟茹千刀萬剮,要不是她也不會將事情弄到如此糟糕的地步。此時,淑芳的哭聲越來越大,高明很擔心被樓上樓下的鄰居聽到不好,於是央求淑芳道:「你小點聲好不好,被別人聽到了多丟人。」淑芳大哭著說:「你還知道丟人啊,當初你跟別人搞在一起的時候咋就不知道丟人?」高明對淑芳的質問很沒辦法,站在那裡直搓腳,就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正在這時,樂樂出現在了父母面前,孩子被客廳裡的哭喊聲驚醒,正揉著惺忪的睡眼站在臥室門口。眼前的一幕讓樂樂瞪大了驚恐的眼睛,他看到母親坐在地上大放悲聲,父親則站在一邊茫然不知所措。孩子幼小的心靈哪禁得起這樣的場面,當他意識到父母在吵架的時候,也跟著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高明滿以為樂樂哭了以後,淑芳會照顧孩子的感覺,結束與他的對峙。沒想到淑芳彷彿沒見到樂樂一樣,依舊繼續著她傷心的哭泣。高明從淑芳的態度中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以往兩個人吵架,只要樂樂一出現,兩個人就像沒事人似的重歸於好,為的就是不想在孩子幼小的心靈中投下任何陰影。而此次,顯然淑芳已經不在乎樂樂的感受了。是的,當自己的家庭能否保全都是個問題的時候,孩子能不能受到傷害還算得了什麼。
高明看著站在臥室門口大哭的樂樂,再看看坐在地上傷痛欲絕的淑芳,他覺得天都好像要塌了下來。萬般無奈之下,高明向樂樂走去,想要把孩子攬在懷裡。誰知樂樂看到母親受到了委屈,對高明也充滿了敵意,他掙脫了爸爸的懷抱,逕直撲向了淑芳的懷裡,淑芳懷摟著樂樂,娘倆個哭得是昏天黑地。
這一晚,對於高明一家來說是一個不眠之夜,任憑高明怎樣解釋,淑芳都認定了高明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後來,高明實在沒有辦法,索性對淑芳說:「那你到底想怎樣?」淑芳說:「我不想怎樣,只想和你離婚,明天就離。」高明無奈地說:「好吧,我答應你,只要你別再哭了,怎麼都行。」淑芳懷抱著樂樂,哭得更凶了。那一刻,高明望著娘倆兒,竟然悲從心起,一種深深地愧疚湧上心頭。高明覺得娘倆兒無比可憐,他在心裡痛恨自己竟然做出了如此不齒的事情,高明的靈魂經受著難以形容的折磨,他的心在滴血。
第二天一早,淑芳沒有給高明機會,送走了孩子,請了一天假,拉著高明就去辦理離婚手續。高明當然是磨磨蹭蹭地不願意去,嘴裡還反覆念叨著:「你想好了嗎,這樣離了多可惜啊?孩子怎麼辦?看在夫妻多年的感情上,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淑芳說:「還讓我怎麼原諒你?當初要不是因為原諒你,也不會弄出這個私生子,如果我再原諒你,說不定還會弄出三個四個來,今天這婚我是離定了。」說完,淑芳帶上各種證件,拉著高明就要往外走。高明看淑芳這次是動了真格的,心中不免害怕起來。雖然在此之前,高明曾經無數次設想過跟淑芳離婚的情景,但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高明還是沒有做好充足的心理準備。
在初春料峭的寒風裡,高明和淑芳一前一後地走在大街上。淑芳走在前面,高明跟在後面,雖然是很短的一段路,高明卻覺得彷彿走了一個世紀,他耷拉著腦袋,雙手緊緊插在衣兜裡,神情真是沮喪至極。高明回想起和淑芳結婚以來的一幕幕,心中不免慼慼焉。的確,這些年來與淑芳生活在一起,很難說有什麼地方讓他不滿意。淑芳是一個賢妻良母,為了這個家她幾乎奉獻出了自己的一切。記得結婚前,高明的家庭生活困難,買不起樓,還是淑芳拿出多年的積蓄與高明一起完成了這個心願。婚後,淑芳勤儉持家、溫柔賢惠,在婆婆生病住院期間,她像老人的親生女兒一樣照看在病床前,端屎端尿,從來就不嫌髒累,連醫院的大夫都說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孝順的兒媳。生樂樂那會兒,恰逢淑芳難產,醫院的大夫問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淑芳拉著高明的手說:「還是保孩子吧,能為你生一個健康的孩子,我就是死也知足了……」高明的眼淚當時就流了下來,所幸後來大人孩子都保住了,但通過這件事情,高明知道了淑芳對這個家是多麼的無私。這些年兩個人的日子好過了,淑芳總是幸福地偎依在高明的身邊,忽閃著眼睛暢想明天:「親愛的,等我們把樂樂養大成人了,一定要好好地享受一下我們的二人世界,我最嚮往西藏了,那裡的藍天白雲、雪域高原一定很美很美……」
高明這樣回憶著,越發覺得腳下的步子邁得沉重,忽然他絆了一跤,一個踉蹌差點跌倒。高明坐在馬路邊的石礅上賴著不走了,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淑芳停下了腳步,回過身來,用一種冰冷的目光看著他,那目光中充滿了對他的蔑視和絕望。高明被看得心寒,就想:「這生活竟是這樣一種殘酷的遊戲,它沒有規則,變幻莫測,就好像你在精心雕刻的一件工藝品,眼看著大功告成,可一不小心卻被自己一個小小的失誤,將這件工藝品擊得粉碎。」高明長歎了一口氣,低下了頭,一邊假裝用手揉著腳脖子,一邊想著事情的對策。淑芳見高明坐在那裡不走了,便問道:「怎麼不走了?」高明沒好氣地說:「走什麼啊,還沒說好孩子和房子歸誰,就盲目地去離婚,開什麼玩笑啊!」淑芳瞪著他,嘴裡說道:「你說怎樣就怎樣,孩子跟我,房子和存款都歸你總行了吧?高明,我沒想到和你夫妻一場,直到今天你還和我算計這個!」淑芳說完,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弄得高明很沒趣地坐在那裡。其實高明並不是想和淑芳算計,他只是為了挨時間,想要推辭一下才這麼說的,沒想到淑芳聞聽此言後情緒越發激動。高明無奈地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十分不情願地隨著淑芳慢慢向婚姻登記處走去。
婚姻登記處這幾年的變化很大,首先在辦理結婚和離婚的手續上就簡便了許多,高明還記得當年他與淑芳結婚時,不但要出示雙方所在街道和單位的證明,還要強制性地進行體檢和買一些書籍藥品才行。如今這一切繁瑣的事項均已被除去,結婚和離婚只要男女雙方都同意,交上相關的證件就可以了。
高明正神情沮喪地隨著淑芳往婚姻登記處裡面走,剛到大門的拐角處,忽然從裡面出來一個人,與高明打了一個照面,高明看那人頗為面熟,正要低頭過去,那人卻一眼認出了他,熱情地與他打招呼:「吆,這不是高主任麼,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快到我的辦公室坐坐。」高明這才認出此人正是婚姻登記處的牛主任,趕緊上前與之握手,嘴裡寒暄著:「噢,牛主任啊,我到這裡辦點事情,辦完就回去了,不敢打擾哦!」牛主任客氣地說道:「你這不是見外了嗎,到我這裡還跟我客氣什麼,有啥事情儘管說,我一定包辦到底。」高明心裡暗暗叫苦,這離婚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他可不想讓牛主任知道,正想找個岔子打過去,誰知淑芳卻不管那套,已經一臉不悅地跟到了高明身邊。牛主任畢竟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禮貌地問道:「這位是?」高明趕緊介紹說:「這是你弟妹,今天過來跟我一起咨詢點事情。」然後高明又對淑芳說:「這是登記處的牛主任。」由於淑芳的心情實在不是很好,她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也沒和牛主任多客套兩句,扳著臉徑直朝婚姻登記處裡面走去。高明有些尷尬,衝著牛主任擠出了一絲苦笑,趕緊隨後跟了進去。
辦理離婚的房間內,淑芳說明了來意,將那結婚證書以及身份證、戶口本統統都遞了上去。高明站在淑芳的身後,看到淑芳決然的樣子,心裡很不是滋味,他不能接受這近10年的緣分就這麼沒了,多年的夫妻從此就會成為陌路……高明這樣想著,只覺得這心裡真是五味雜陳,彷彿被抽空了一樣。那一刻,高明真想上前阻止淑芳,認真地對她說:「你再考慮考慮好麼?畢竟夫妻一場不容易。」但也許出於自尊的原因,高明站在那裡最終沒有動。
眼見著離婚手續正要辦理,這時身後忽然傳來爽朗的笑聲:「呵呵,感情你們兩口子這是在鬧矛盾啊?真是的,有矛盾解決不就行了,離什麼婚啊!趕快到我的辦公室來,我可要和你們好好談談。」原來這笑聲來自於牛主任,他剛剛看到兩個人的情緒不對就跟了進來,這個牛主任是個熱心腸的人,他與高明也算老相識,換作別人他可能會不管,但是高明的家事,他決不會看笑話的。牛主任給工作人員使了個眼色,然後連拉帶拽地將高明夫妻二人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端茶倒水之後,牛主任開始了他苦口婆心的勸解工作。他說:「我不知道你們二位因為什麼離婚,但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兩口子過日子,就好比是在大海上行船,必然會經歷一些風浪。不怕你們笑話,別看我是搞婚姻登記的,我和你嫂子就離了三次婚,但最後都沒離成,現在還稀里糊塗地過著呢。這結婚和離婚說白了都不過是辦個證的事情,看似簡單,但日子是一天天過出來的,時間久了,無論誰都會產生感情。況且還有孩子,離婚會給孩子造成多大的傷害啊,我曾親眼看見很多單親家庭的孩子,最終都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再說,就是離婚了,再找的那個也不見得會比現在這個強多少,就連生活方式和習慣都要適應很長一段時間。所以,我和你嫂子看明白了這一切,也就不去瞎折騰了。」
高明在旁邊聽著牛主任的話,心中暗暗佩服老牛不愧為婚姻登記處的主任,這思想政治工作就是做得好。旁邊淑芳聽了牛主任的話,顯然也是往心裡去了,低著頭眼淚又辟里啪啦地掉了下來。牛主任與高明對視了一下,高明給牛主任使了一個眼色,牛主任心領神會地走到淑芳面前,繼續說道:「弟妹啊,大哥知道你跟高明在一起可能受了不少委屈,我們在機關工作的男人都比較忙,對家庭照顧得少些,再加上這個環境工作壓力大,情緒比較容易波動,難免會做出一些錯事來,但我們對家庭的責任還是比較看重的。再說了,人這一輩子,哪有不犯錯的,犯錯了就改還是好同志嘛。弟妹,你聽我的,今天我就做這個和事佬,我看這事就這麼算了,日子該過還得過。」
淑芳一聽這牛主任明顯有撮合兩個人重歸於好的意思,不由得委屈地說道:「牛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就別勸了,我和高明的情況不同,哪怕我們還能有一點生活在一起的希望,我也不會跟他鬧到這裡來,你不知道他有多過分……」淑芳說到這裡說不下去了,捂著嘴又傷心地哭了起來。牛主任看淑芳的思想疙瘩一時半會兒還解不開,便採取了以退為進的方式,對淑芳說道:「弟妹啊,不管怎樣,這離婚的事情必須慎重考慮,這樣吧,如果你真要和高明離婚,大哥我也不攔你,但是大哥勸你再好好考慮幾天,這事情一定要從長計議,我也趁這個機會好好批評批評高明,誰讓他把你傷害得這樣苦。」說完,牛主任也不管淑芳同意不同意,拉著高明就往外走,邊走還邊對淑芳說:「你就把高明交給我吧,我找個地方批評他去了啊,你放心,不把他教育好了,我絕對不給你送回來。」淑芳正要喊住二人,怎奈那牛主任行動迅速,轉眼工夫拉著高明就沒了蹤影。
在婚姻登記處不遠處的一家小酒館內,牛主任和高明兩個人是邊喝酒邊聊天。牛主任說:「究竟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非要離婚不可。」高明喝了一大口白酒,故意輕描淡寫地說:「沒啥事,女人瞎胡鬧唄。」牛主任說:「你還別瞞我,我看弟妹不是一個不通情理的人,這責任多半在你。」高明說:「不信拉倒,我能有什麼責任?」牛主任噗嗤一笑,也跟著喝了一口酒,然後笑嘻嘻地問道:「說實話,是不是在外面搞女人被老婆知道了?」高明心裡一驚,看了牛主任一眼,沒有說話,心想自己與孟茹的事情多半牛主任也知道。牛主任沒有管他,自顧自地說道:「你也是,對女人說兩句好話、服個軟也就算了,怎麼也不能鬧到婚姻登記處來啊?萬一衝動之下,今天把婚離了多可惜!再說這年頭男人有幾個不在外面搞女人,也沒看誰動不動就鬧到離婚的程度,沒想到你老弟工作幹得不錯,家庭生活卻處理得不咋樣。」牛主任的一番話說得高明臉紅一陣、白一陣,越發覺得自己這段感情失敗得很,千萬種怨恨都集中在孟茹一個人身上,心想這一切要不是因為孟茹,也不會弄到如此糟糕的地步,這酒喝得就愈加憋悶,不知不覺中竟然酩酊大醉。牛主任看高明實在心情不好,一邊勸他少喝兩杯,一邊付了帳,攙扶著高明要送他回去。高明謝過了,一把推開他,踉踉蹌蹌地上了一輛出租車,也沒有回家,直接奔向孟茹的住處。此刻的高明,心頭壓著一股無名怒火,他鉚足了勁兒要找孟茹算帳,問問她究竟想要幹什麼,難不成非要把人逼上絕路不可。
高明找到孟茹時,她當時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高明一把就將她從床上拽起來,血紅著眼睛問道:「是你給淑芳打的電話,說懷了我的孩子?」孟茹看到像雄獅一樣發怒的高明,知道這件事情給他的刺激不小,但絲毫也沒有畏懼,挺著胸脯說:「對啊,是我說的。」高明得到了孟茹的證實後,千萬種怨恨都集中在了右手上,他揚起巴掌,使盡渾身力氣就狠狠地扇了下去,正打在孟茹的左腮上,孟茹嚶嚀一聲倒在了床上。
高明指著孟茹大聲罵道:「你到底是何居心?我早就跟你說過,讓你先不要向淑芳攤牌,可你偏不聽,這下可好,淑芳和我成為仇人了,你滿意了?」
孟茹手捂著左腮,半天才回過頭來冷冷地看著高明說道:「你居然敢打我?」說完孟茹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大義凜然地站在了高明面前:「你打吧,任由你打,我看你高明究竟怎樣對我下得了手。」
高明被孟茹的突然舉動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指著孟茹的鼻子繼續罵道:「沒想到你是這麼陰險狡詐的女人,竟然會使出這樣惡毒的手段來拆散別人的家庭。」孟茹聞聽此言,用那種陌生的眼光看著高明,針鋒相對地回敬道:「是我惡毒還是你惡毒?高明,你別裝高尚了,我早就看透了你,你一方面想要玩弄我,一方面還不想負責任是不是?最可氣的是你還要打著愛情的幌子,口口聲聲地說愛我,你拍拍自己的良心,你心裡打著什麼算盤,你自己最清楚!」孟茹的一句話像一發重磅炮彈落在了高明的頭上,當時就將他的囂張氣焰給打了下去。
高明看了孟茹一眼,沒有吭聲,一屁股坐到沙發裡,一支接一支地抽煙。孟茹繼續說道:「剛開始和你交往時,我真的以為遇到了期待已久的愛情,你就是我夢中想要尋找的那個人。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現你不過和其他臭男人一樣,自私、虛偽,時時處處都為自己的利益著想,你拿不起、放不下。你為了保持家庭的完整,我不怪你,但你不能利用愛情來幾次三番地欺騙我。包括這次懷孕,我本想將孩子做掉的,但是你卻還假惺惺地跟我說,想要跟我生個孩子,想要跟我組建一個家庭。高明,我受夠你了,我要讓你為自己的謊言付出代價!」
說到這裡,孟茹突然從枕下抽出一把早已準備好的水果刀,一下子就抵在了自己的胸前,淚流滿面地對高明說道:「高明,我今天再問你最後一句,你到底有沒有真心愛過我,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你身下的玩物?」高明看到孟茹的舉動,當時就愣在了那裡,當他反應過來眼前發生了什麼的時候,煙頭都沒有來得及掐,就要衝過去搶奪那刀子。孟茹大吼一聲:「你別過來,如果過來我就捅進去。」說完一用力,那鋒利的刀尖就沒入了衣服裡。高明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沒有想到孟茹會採取這樣極端的方式威脅自己,趕緊擺著手大聲央求道:「不要啊,有話好好說不行麼,千萬別這樣!」孟茹邊流淚,邊搖頭說:「高明,算了,一切該結束了,我知道你不愛我,你心裡面只有你的那個家,你居然為了淑芳而打我,你太讓我傷心了。」說完之後,孟茹痛苦地閉上眼睛,將頭扭向一邊,看那樣子就要將刀子捅下去。高明見此情形,心想不得了,情急之下,撲通一聲跪倒,哭著說:「孟茹,求求你了,不要這樣啊!你就別再逼我了好不好?」高明說完之後,居然像個孩子一樣,嗚嗚啕啕地哭了起來。
孟茹看到高明堂堂一個七尺高的漢子,竟然給她跪下了,而且鼻涕眼淚地哭得一塌糊塗,心中也有了一些猶疑,拿刀子的手也慢慢地鬆了下來。
高明一邊哭著,一邊跪爬到孟茹的跟前,雙手抱緊她的雙腿,搖晃著問道:「你怎麼能幹如此的傻事呢,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我著想啊,你死了我能心安嗎,還讓我怎麼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孟茹心裡一軟,拿刀子的手一鬆,那刀子就從她的手中脫落下來,光噹一聲掉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孟茹也慢慢地低下身來,與高明抱在一起,兩個人失聲痛哭。
等哭夠了,高明才慢慢地向孟茹道出了事情的原委,他說:「淑芳知道你懷了我的孩子後很生氣,已經和我鬧到了婚姻登記處,差一點就將婚離了。」孟茹說:「那怎麼沒離呢?」高明回答:「正好碰到一個熟人,將我們勸了回來。」孟茹聽了很生氣,從高明的懷裡掙脫出來,一臉不悅地說:「還是你不想離,如果想離的話,都到婚姻登記處了,還能離不了?」高明支吾著辯解道:「這不是有特殊情況嘛,再說我們關於財產分割和孩子撫養等問題還沒有談好,現在離顯得有些操之過急。」孟茹說:「有什麼好談的,我都說一百遍了,所有的財產都歸她,孩子由她撫養,你淨身出戶就行了。如果她還覺得虧,那我再給她一筆錢作為補償,這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了,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高明聽孟茹這樣一說,歎了一口氣,窩在那裡沒有吭聲。
孟茹見狀,指著高明的鼻子繼續說道:「高明,我跟你說,不用你現在前怕狼後怕虎的舉棋不定,如果這個機會你再把握不住,等一切都錯過了你後悔都來不及。你想想,如果咱們兩個生活到一起,是多好的日子,物質上寬裕不說,就是感情上也沒有任何問題。而你和淑芳之間,現在就好像是面破裂的鏡子,再怎麼粘合也會有裂痕了,莫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和她徹底了斷,免得夜長夢多。」孟茹開始對高明做起思想工作來,她真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從現在的境況談到將來的生活;從感情的取捨談到人生的價值。剛開始時,高明還無動於衷,坐在那裡一個勁兒地低頭抽悶煙,後來他越來越覺得孟茹說的話很在理,索性站起身來,一狠心掐滅了煙頭,嘴裡說道:「也罷,事已至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離了算了。你等著我,我現在就回去和她辦手續。」說完之後,高明推開房門,大步離去。
身後,孟茹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高明現在就好像是一隻無頭的蒼蠅,也沒了主見,不知道該怎樣處理這棘手的感情問題。他心情煩悶地回到家裡,一推開家門,就發現家裡的氣氛不對,親人們都來了,她的父母和哥嫂坐滿了一客廳,正在和淑芳耐心地談話。淑芳坐在沙發上,懷摟著樂樂,哭得像個淚人似的。
原來淑芳和高明在婚姻登記處分手後,越想越覺得不能就這麼糊里糊塗地把婚離了,反正責任不在自己,好歹也要把這情況向高明的家人說明一下才好。於是淑芳就把高明的父母還有兄嫂都召集到了一起,當著他們的面,將前前後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邊說還邊流眼淚,弄得大家一邊對淑芳充滿了同情,一邊對高明憤恨不已。尤其高明的父母,兩位老人平日裡得到了淑芳無數的好處,怎能容忍兒媳受這等委屈,當時就叫大兒子打電話給高明,馬上要他回來,當面把事情說清楚。誰知高明已經關機,電話撥了無數次就是打不通。眾人無奈,只得一邊等高明,一邊做淑芳的工作。
這高明的嫂子做工作很有一套,這個女人是多年做生意出身,生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巴。她一邊以妯娌的身份安慰淑芳,一邊痛陳高明的不是,最後還擺事實講道理地對淑芳說:「雖說這件事情一萬個都是高明的不是,不過這話又說回來,這年頭有幾個男人不在外面胡搞的啊,你大哥就有那麼一階段和隔壁服裝店的老闆娘打得火熱,後來被我一頓臭罵,才算收斂了許多。再說,你和高明這件事情,擺明了是被那狐狸精挑撥離間呢,她巴不得你和高明離婚,拆散你們然後她好和高明生活在一起。妹子,你可千萬不要上了她的當,我要是你啊,偏不和高明離,反正咱是原配,能耗得起。她就不行了,她屬於見不得光的地下情婦,如果她懷孕的事情是真的,等她肚子大了看她還怎麼見人……」大嫂的一番話,說得淑芳驚歎不已,她沒想到原來事情還有這麼多的奧妙在裡面,不過想想大嫂的話還真是十分有道理,不禁暗暗佩服大嫂為人的老練。這樣想著,淑芳的心思也活絡起來,心想這離婚的事情還真得仔細考慮才行,怎麼也不能讓那臭女人輕易佔了便宜。現在的淑芳,真是恨孟茹恨得要死。
正當大家七嘴八舌地安慰淑芳時,高明灰頭灰臉地走了進來,這下大家可找到了出氣筒,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他,也不分青紅皂白,衝著高明就是狗血噴頭地一頓臭罵。心直口快的嫂子對著高明冷嘲熱諷地說道:「怎麼的高明,也學會與時俱進了啊,聽說你在外面找情人了,還有了私生子?你也太拿我們淑芳不當回事兒了啊,是不是我們淑芳妹子把你侍候得太舒服了!」這邊大哥也指著高明的鼻子罵道:「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放著多好的日子不過,卻要在外面胡扯,你能對得起誰!」尤其讓高明感到心裡難過的是,自己體弱多病的母親也用枴杖敲打著地面說:「作孽啊,你是犯愁你媽不早死啊,這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你也做得出來。」老太太邊說,邊傷心地抹眼淚。高明那脾氣倔強的父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二話沒說,操起拖把就要揍高明,被手疾眼快的哥哥嫂子趕緊給攔住了。
高明原本下定了決心回到家裡和淑芳徹底攤牌,沒有料到卻遇到了這麼一出,原本焦頭爛額的他,又遭到了一通劈頭蓋臉地抨擊,高明心裡面那個滋味啊,別提多難過了,就好像是吞了一肚子的辣椒油,翻江倒海般地難受,恨不得有個地縫都能鑽進去。高明實在受不了這種壓抑了,萬般無奈之下,他衝著大夥兒怒吼了一聲:「你們別吵了,我的事情不要你們管,我自己能處理。」說完之後,也不管大家的情緒如何,他摔門而去。
身後,傳來了父親的咒罵和母親的哭泣聲,高明的心裡感到錐刺了一樣難受。
出了家門的高明,心情無比煩亂,他信步來到天河岸邊,沿著長長的堤岸緩緩而行。
初春的季節,天河已經冰雪融化,那整塊的冰排撕裂開來,分割成若干個小塊,沿河水順流而下,場面甚是壯觀。這讓高明沒來由地就想到了自己破碎的心,不也正像這散開的冰排一樣四處飄零嗎。高明順手撿起一塊石頭,用力向河心扔去,只聽喀吧一聲脆響,將一整塊冰砸得四分五裂,高明頓時覺得心情舒暢了一些,不由得發出了一陣陰森的冷笑,然後他又撿起幾塊石頭,接連向河心砸去,每砸一下,高明就狂笑幾聲,如此反覆地重複著這一個動作。
身邊,一對中年男女手挽著手、肩並著肩地走了過來,看到高明舉止異常的樣子,遠遠地繞開,走過之後還不忘回頭張望。高明心想:「望個屁啊,一看就不是正當的男女關係,別看現在甜甜蜜蜜的,將來遲早都會有像我這一天,靠砸冰排來出氣。」
高明在河邊待了很久,夜幕漸漸降臨,他感覺又餓又冷,但是他不想回家,他拿出了手機,按下了開機鍵,不一會兒就有若干個短信湧進來,其中大哥發來的最多,無非是讓他早點回去,好好向淑芳賠禮道歉。高明當然不願意回去,倒不是怕向淑芳賠禮道歉,只是他覺得道歉已經不能說明問題。而且,高明也不想向淑芳道歉,做了就做了,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此刻天塌下來由他一個人撐著。要說這男人的心理很奇怪,當事情沒有敗露時,他掖著藏著,生怕別人知道。而事情一旦敗露了,他又會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愛咋咋的。
正當高明還要將電話再次關機時,這時一個電話打進來,原來是孟茹的。高明本想不接,但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你在哪裡?」孟茹的聲音溫柔地傳來。高明停頓了一下,情緒低落地說:「我在外面。」孟茹問:「吃晚飯了嗎?」高明嚥了口吐沫,回答說:「還沒吃。」「那你來我這裡吧,我給你煮熱湯麵吃。」孟茹說完後,不待高明回答就掛斷了電話。高明心裡很是感歎孟茹總會恰如其分地出現在他的生命裡,這讓高明在驚訝之餘也感到一絲可怕,他總覺得在他和孟茹之間,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絲線,將他們拴得緊緊的,他怕自己這一輩子都擺脫不了。
高明打車來到孟茹的住處,發現孟茹已經關閉了店門。高明知道平時孟茹就住在店裡,高明敲了敲那藍色的捲簾門,門很快打開了。高明閃身進入。孟茹說:「我給你煮好了熱湯麵,你趁熱吃吧。」走入裡面的居室,高明看到一碗熱騰騰的熱湯麵擺在桌上,上面還覆蓋了兩個荷包蛋。高明感覺自己真是餓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旁邊孟茹用那種溫情地眼神看著他,目光中充滿了對他的憐愛。
吃飽之後,高明用紙巾擦了擦嘴巴,然後拿起遙控器撥了一圈電視頻道。可能由於心情不好的緣故,平時很多愛看的節目都看不進去。這時孟茹已經將碗筷收拾完畢,悄悄地坐到高明身邊來。高明啪地一下將電視關掉,歪過頭來心情沉重地對孟茹說:「淑芳把我們的事情跟我父母說了,現在事情越鬧越大了,你說怎麼辦?」孟茹眨巴了一下眼睛,問道:「那你父母是什麼態度?」高明說:「我父母當然很生氣,他們主張我和淑芳和好。」孟茹問:「那你是怎麼想的呢?」高明說:「我還能怎麼想,事已至此,愛怎樣就怎樣吧,隨它去!」說完之後,高明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將外衣脫下來,一下仰躺在孟茹的大床上,故意擺出放鬆的樣子。
孟茹沒有說話,站起身來去拿蘋果,然後將削好的蘋果遞到高明嘴邊,一口一口地喂高明吃。高明吃著蘋果,腦袋裡想,如果真的和孟茹生活在一起,這日子也應該挺好的吧?此刻,他的思想已經發生了深刻變化,再是也不是當初逢場作戲時的心態,他已經不自覺地進入了角色,果真認真地思索起他和孟茹的生活來。
夜漸漸的深了,孟茹一邊愛撫著高明,一邊用手去解高明的扣子。高明看了看孟茹說:「要不我回單位睡吧?「孟茹故作生氣地說:「這裡又不是沒有地方,為什麼要回單位睡?」嘴上說著,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她一件一件地將高明身上的衣物除去。高明躺在那裡沒有動,任憑孟茹將自己脫光。這時,孟茹開始由上至下親吻高明,不放過他週身的每一寸肌膚。當她吻到高明的兩腿之間時,稍微停了一下,然後張開櫻桃小口,將那東西輕輕含住,再用舌尖反覆地在那頭部劃圈……高明明顯受不了了,立即有了反映。孟茹覺察到了高明的變化,柔媚地問道:「你想要嗎?」高明老實地點點頭。孟茹莞爾一笑,立即脫掉自己的衣服。高明疑惑地問:「恐怕不行吧,你剛懷了孩子,聽人說懷孕頭兩個月做不了,容易流產。」孟茹說:「看你憋得難受不忍心,要不我們側身來,你淺點進入,應該沒有關係。」孟茹說完之後,果真側臥在那裡,露出了雪白的一截身子,等待著高明的進入。高明遲疑了一下,還是將那長物抵了上去,就在這時,腦子裡不知怎麼就想到了這樣一個問題:如果他和淑芳離婚,那麼他就能天天和孟茹幹這事了,那時候自己會不會也一樣厭倦起來。這樣想著,那身下的東西竟突然軟了下來,高名做了幾次努力,就是不見進入分毫。孟茹感覺到了異樣,問道:「怎麼了?」高明說:「算了,我有心理障礙,總擔心傷了孩子。」孟茹說:「那我用嘴幫你吧?」說完之後,再次翻過身來,低頭含住了高明的東西,吞進吐出地為高明xx交起來。
高明看到孟茹賣力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於是伸出手來將孟茹拉到身上,嘴裡說道:「親愛的,別做了,早點休息吧!」孟茹看了高明一眼,說道:「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這個世界只有我對你最好!」高明看到孟茹認真的樣子,很感動地說:「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然後他緊緊地將孟茹攬在了懷裡。孟茹則頭枕著高明厚實的胸肌,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聽著孟茹勻稱的鼻息,高明卻怎麼也睡不著,腦海裡反覆出現淑芳和樂樂的身影,還有母親傷心流淚的樣子……高明覺得他對將來的生活一點把握都沒有,他很擔心自己一步走錯,現在可是決定他一輩子命運的時刻,弄不好將會遺恨終生。
接下來的幾天高明沒有回家住,要麼住在孟茹這裡,要麼住在辦公室。儘管這樣,他也沒得安生,找他談話的人很多,先是哥哥嫂子找到他,勸他從大局出發,說淑芳已經基本被他們說通了,只要他回去好好道個歉,淑芳肯定會原諒他。然後,又有小姨子找到他的辦公室,見面直接質問道:「姐夫你真是一個混蛋,我姐對你多好,你就能忍心在外面幹那缺德事?這次,你要是能認真改過還罷了,如若不然,別指望能過消停日子,我一定天天來你辦公室鬧你,讓你全單位的人都知道你的醜事。」高明看到小姨子那潑辣樣兒,真是敢怒不敢言,他知道生性率直的小姨子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最讓高明感到心煩的是,他那60多歲的老母親居然也手拄著枴杖找到他的單位來,見面就淚眼婆娑地說:「你這不孝順的東西,都快40歲的人了,還讓媽這麼操心。」高明說:「媽,你不瞭解情況,我和淑芳之間的事情你就別跟著瞎摻合了。」老太太說:「我怎麼不瞭解情況,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還不是你在外面做了對不起淑芳的事。」老太太用枴杖指著高明的額頭說:「我告訴你,你立即回家向淑芳賠個不是,否則我饒不了你。」高明認真地跟老太太解釋道:「媽,你也太固執了,淑芳咋就那麼好呢,我和她離婚了,照樣能給你領回來一個俊俏的兒媳婦。」老太太隨手就給了高明一枴杖,激動地說:「你就是領回來一個天仙我也不稀罕,反正你要是和淑芳離婚,我就死給你看!」高明看到老太太一副堅決的樣子,真是心亂如麻,好說歹說總算勸走了她,高明又重新回到座位上,仰躺在那裡,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送走了老太太之後,高明什麼事情都幹不下去了,離家的這幾天,該找他的人都找遍了,唯獨淑芳沒有找他,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過。淑芳的態度讓高明很是納悶,他揣測不出淑芳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不知為什麼,高明竟覺得心裡空落落的。這幾天孟茹一直對他很好,可謂是體貼入微,這讓高明充分體會到了另一種溫暖,高明知道這是孟茹在想辦法留住他,但是高明不確定自己留下究竟對不對。
不管怎樣,高明還是決定回家看看。
到了臨近下班的時間,高明回到了家裡,打開家門後發現沒有人。高明看了看表,原來淑芳和樂樂還沒有放學。高明又來到了學校,他想親自接樂樂回去。剛好是放學時間,高明看到樂樂背著書包從班級裡走了出來。高明迎上前去。樂樂看到爸爸後,先是一愣,繼而臉上露出了一種驚訝的表情。高明滿以為兒子見到他後,會高興地撲到他的懷裡,誰知道樂樂卻木然地站在那裡。高明將樂樂拉到角落裡,奇怪地問道:「兒子,怎麼?見到爸爸不高興嗎?」樂樂嘟起小嘴,很認真地問道:「媽媽說爸爸不要我們了,說爸爸在外面又有了小弟弟,爸爸你真的不要樂樂了嗎?」樂樂說完之後,小身體居然抽搐了兩下,眼淚一雙一對地掉了下來。高明面對兒子的質問,心如刀絞。趕緊將孩子摟入懷中,拍著他的後背說:「樂樂別聽媽媽瞎說,爸爸永遠都會和樂樂在一起,爸爸不會離開樂樂的。」樂樂聽話地趴在爸爸的懷裡,用小手環繞著爸爸的脖子,生怕一撒手了爸爸就會離開。
正當爺倆兒摟在那裡無比傷懷的時候,高明猛一抬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淑芳已經站在了他們的面前。高明趕緊站起來說:「我來接孩子。」淑芳沒有說話,白了他一眼,轉身在前面先走了,高明趕緊拉著樂樂的手跟在後面。
回到家裡,淑芳依舊無話,默默地鑽進廚房做晚飯。高明一邊哄樂樂玩,一邊用眼觀察淑芳,指望著能從淑芳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來。怎奈淑芳由始至終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就好像高明不存在一樣,默默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高明很是無趣地吃過了晚飯,趁著樂樂下樓去玩的當口,終於忍不住問淑芳:「你到底想怎樣?」淑芳聽高明這麼一問,停下了手中的活,冷冷地說:「我不想怎樣!」高明問:「那這婚還離不離了?」淑芳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反問道:「是不是我和你離了,你就會和她在一起?」高明沒有吭聲,只是心情煩悶地點著了一支煙。淑芳說:「那我不離了,怎麼也不能成全了那女人。」高明很意外,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她。淑芳說:「看什麼,別以為我是在乎你,即便不離,你也別指望我會像從前那樣對你,我不會那麼傻了,這麼做只是不想讓那女人得逞,我偏不讓你和她在一起。」淑芳說這話時,將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高明和淑芳談了半天,最終也沒有談出個子丑寅卯。但高明明顯從談話中感受到了淑芳的態度,那就是無論如何她也不會讓孟茹的計劃得逞,她要報復孟茹,要讓孟茹知道傷害別人的家庭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當晚,高明和淑芳的談話無果而終,原本高明想要取得淑芳的原諒,但是淑芳卻十分堅定地說不可能;高明說:「既然不可能,那就乾脆離婚算了,我也不想拖累你。」淑芳卻說:「離婚是遲早的事情,但不是現在。」高明問:「那是什麼時候?」淑芳說:「等那個女人離開你的時候。」高明氣憤地說:「你這不是無理取鬧麼?」淑芳歪著腦袋說:「我就無理取鬧了,你能把我咋的?」高明被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兩個人最後不歡而散,高明也沒在家裡住,他隨便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氣呼呼地出了家門。臨走時,淑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也沒有丁點挽留他的意思,這讓高明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當高明再見到孟茹的時候,就將淑芳的態度原原本本地說給了孟茹聽,孟茹聽後很是驚訝,她沒有想到淑芳居然會是這麼一個難對付的女人,她顯然低估了淑芳的智商。孟茹聽高明說完之後,也跟著忿忿地說:「她說不離就不離啊,這事情也不是她一個人說得算,大不了你去法院請求判決離婚!」高明仰起頭,反駁道:「你說的倒輕巧,明明我是過錯方,我還能厚著臉皮主動鬧到法院去?話又說回來,即便真的到了法院,事情也不見得馬上解決,如果她真鐵定了心就是不離,我又拿她有什麼辦法。」高明說完後,孟茹半天沒有作聲,她鎖緊了眉頭,窩在沙發裡不知道在沉思什麼,看得出孟茹很心煩。高明靠上前去,本想安慰孟茹幾句,於是摟著她的肩膀故作親暱地問:「怎麼了親愛的?你也別太心急了,再說這事情根本就不是著急的事情。」孟茹一抖肩膀,甩開了高明的手,沒好氣地說道:「你當然不急,誰知道你心裡面怎麼想?沒準你還希望一隻腳踩兩條船呢,讓老婆和情人都圍著你轉。實話對你,這事情你能拖得起,我可拖不起,如果我的肚子真的大起來,你還怎麼讓我有臉出去見人?」高明試探地說道:「要不你把孩子打掉算了,我總覺得這個孩子留在世上是個禍端。」孟茹聞聽此言勃然大怒:「你做夢!孩子是我的,打不打掉我說了算,我不但要留下他,還要給他一個名分,我要讓他生下來就有一個完整的家。」高明惶恐不安地問:「可是當初你並不是這樣說的啊?當初你不是說,不管怎樣都願意為我生一個孩子嗎,哪怕你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都在所不惜,現在怎麼反倒要起名分來了?」孟茹狠狠地瞪了高明一眼,說:「你怎麼那樣自私呢,難道我不要名分白白為你拉扯孩子,你就高興了?這世界上哪有如此坐享其成的好事情。是的,坦白說當初我是想不計名分地為你生個孩子,但現在我不想了,就沖淑芳的態度,我也要堅決和她鬥到底,原本屬於我的幸福我為什麼不要?她不是不讓我們走到一起嗎,我卻偏要和你走到一起給她看看,不管怎麼說孩子也是你的親骨肉,我要讓他享有所有孩子應有的父愛,讓他一生下來就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高明聽了孟茹的話,感覺頭是越來越大,他知道事情已經糟成了一團,現在兩個女人明顯較起勁來,而他自己夾在中間也好不到哪兒去。高明沒想到當初他寄予了無限希望的婚外情,會給他帶來這樣一個結果。他夾在兩個女人中間,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想到非但不見半點成效,甚至還將他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高明感到心中無比煩躁,他在不斷地反思自己的行為,看來在這件事情上一味地遷就和忍讓並不見得能為他帶來多好的結果,關鍵時刻他也該拿出點做男人的魄力來。高明橫下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從今往後對待兩個女人的態度都要強硬些,再不能任她們所為了,如果再這樣發展下去,自己非被她們折磨死不可。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高明和兩個女人玩起了冷戰。對待孟茹、淑芳,他都板起臉,經常是一言不發。如果被問急了,頂多是說上那麼一兩句含糊其詞的話。高明的這種態度,淑芳倒無所謂,但是孟茹卻受不了,因為她是耗不起的,於是三番五次地追問高明,到底什麼時候離婚?如果再不離婚她就死給他看。高明說:「這件事不是我說得算啊,淑芳死拖著不離我有什麼辦法。」孟茹說:「那如果淑芳同意了離婚,你是不是一定會離?」高明看了孟茹一眼說:「廢話,如果她同意了,我肯定會和她離。」孟茹說:「好,這話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高明說:「我有必要反悔麼,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數。」孟茹說:「那好,明天我就找淑芳當面談,看她憑什麼跟我過不去,既然你們之間已經這樣了,為什麼還死拽著你不放。」高明聽說孟茹要親自找淑芳談,吃驚不小,張大著嘴巴問道:「你是不是瘋了,這事情哪有當面談的?」孟茹說:「不用你管,我就是瘋了!」
儘管孟茹說要找淑芳當面談,高明還是當她一時衝動而已,不相信她會有這個勇氣,所以依舊沒事人一樣照常上班。
最近天河市的各項工作已經有了轉機,經濟發展出現了抬頭態勢,市長馮剛在群眾中的口碑也是越來越好,老百姓都評價他是一個能幹事、會幹事的市長,相比於丁日民的奢侈腐化,馮剛顯然成了老百姓眼裡的福星。
高明在政府辦公室的根基也越來越牢固,一個有能力和水平的中層幹部,原本就該得到重用,如今的一切對他來說,顯然來得已經太遲了。儘管這樣,高明在本職工作上也是盡心竭力的,他不像有些機關幹部那樣,領著薪水不幹活,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正因為如此,馮剛對他才高看一眼,當然,這也得益於兩個人當初在市委時就關係融洽。作為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的高明,他的職責就是為領導做好各方面的服務。當然,馮剛對高明也是信任的,無論走到哪裡都願意帶著他,有什麼問題也喜歡徵求他的意見,高明鞍前馬後也侍候得萬分周到。
馮剛私下裡問高明:「你說天河市除了發展傳統的農牧業之外,還可以在哪些方面有所突破?」高明眨巴了一下眼睛,稍作思考說:「除了傳統農牧業,發展招商引資,以及有色金屬深加工外,我還有一個想法,不知道該不該說?」馮剛瞪了高明一眼:「怎麼,跟我也忸怩起來了,有什麼話儘管直接說。」高明咂吧了一下嘴:「當然,我這個想法還不成熟,我認為天河山就是一個開發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利用它發展旅遊業應該很有前景。」馮剛「哦」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高明看馮剛對此很感興趣,便繼續說道:「現在全國各地都在打旅遊這張牌,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旅遊業必將成為21世紀的朝陽產業,而我們天河市有著豐富的旅遊資源,我們可以依托天河山,以特色農家樂,高句麗朝鮮族民俗游為特色,應該能有所作為。」高明說完之後,馮剛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半晌之後,馮剛說道:「這個想法很好,這樣吧,回頭你給我拿出一個完整的方案來,我提交常委會討論一下。」高明接到了馮剛的指示,自然不敢怠慢,撅著屁股,屁顛屁顛地忙活去了,當然,他絲毫也沒有預料到,這邊孟茹果真已經策劃好了要和淑芳進行一次談判。
為了這次談判,孟茹可謂是煞費苦心,精心準備。其實,作為一個第三者,原本是沒有勇氣直接和原配夫人直接面對的,但此刻的孟茹,顯然已經是孤注一擲了,因為此刻淑芳的意圖已經十分明顯,如果孟茹再不採取行動,事情將會無限期地拖下去,這樣她就會一直陷於被動地位。
當然,孟茹之所以敢於和淑芳見面,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她摸透了淑芳的為人,她知道淑芳本性善良,不會做出太極端的事情來,只要態度誠懇一些,抓住淑芳的弱點,就能夠和淑芳很好的交流,或許能通過這種方式做通淑芳的思想工作,讓她主動退出,這樣自己就能夠在這場角鬥中大獲全勝了。當然,孟茹也作了十二分的準備,預想了淑芳的N種過激行為,包括淑芳有可能對自己破口大罵,或者動手廝打。但不管怎樣,孟茹都認了,如今的她已經沒有退路而言,無論如何都要試試,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都要走一走。
一切都想好了之後,孟茹撥通了淑芳家裡的電話,接電話的居然是一個孩子:「爸爸嗎?你在哪裡,回家啊,我想你!」孟茹的心裡一緊,她知道這是樂樂的聲音。沉默了片刻之後,孟茹緩緩地說道:「樂樂,媽媽在嗎?你把電話給媽媽,我有話要跟媽媽說。」樂樂一聽不是爸爸的聲音,顯然很失望,衝著不遠處的淑芳喊道:「媽媽,你的電話!」淑芳放下手裡的活計,走過來問道:「是誰啊?」樂樂說:「我也不知道,一個阿姨打過來的。」淑芳擦了擦手,接起電話,語氣很輕柔地問道:「喂——哪位?」電話裡,孟茹很友善地說:「大姐,是我!」淑芳一愣,手拿著電話,半天沒有說話。孟茹說:「大姐,我知道你很恨我,我不怪你。其實我也挺恨我自己的,是我破壞了你的家庭,我有罪,我都恨不得自己能下地獄。但是大姐,我懷了他的孩子,現在我沒有退路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說到這裡,孟茹在電話那邊嗚嗚地哭了起來。淑芳聽到孟茹傷心的哭泣,拿電話的手有些顫抖,因為她分明感覺到了一個女人對待感情無奈的抉擇,而這種無奈又何嘗不是自己正在經歷的東西。
原本想要對孟茹發火的淑芳,因為聽到了孟茹的哭聲,再也沒有了火氣,她只是衝著話筒冷冷地說道:「這些事情都是你自找的,你這叫自作自受。」孟茹說:「是的,我知道,我這是自作自受,我已經遭到報應了,我現在過得並不好,我都快要崩潰了……」淑芳依舊冰冷地說:「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麼用,這不關我的事,如果沒什麼事,我要掛電話了。」說完,淑芳就想撂下電話。孟茹趕緊說道:「大姐,你先不要掛電話,我還有一件事情求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我?」淑芳警覺地問:「你想幹什麼?」孟茹說:「我想和你見一面,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無論是贖罪也好,傾訴也罷,有些話不當面說給你聽,我的心裡會憋悶死。」淑芳說:「可是我不想見你!」孟茹手拿著話筒,近似哀求地說道:「就算我求你了,見了這次之後,我再也不會打擾你的生活了,而且,我覺得有必要把我和高明之間的事情向你說明一下,你聽了之後無論怎麼恨我,我都無話可說。」
又是長久的沉默,淑芳終於動了惻隱之心,說道:「好吧,明天下午4點,夢緣咖啡語茶見。」孟茹說:「好的,不見不散,我一定準時到達!」
撂下電話之後的孟茹,心中一陣竊喜,她知道只要和淑芳正面交鋒,就一定會有機會戰勝她。在孟茹的心裡,她認為憑借自己的智商,應該能夠取得絕對的勝利。她要利用女人的弱點,讓淑芳主動退出這場戰爭。
再說淑芳,雖然答應了孟茹的見面請求,但過後卻越想越不對勁兒,是啊,明明孟茹是第三者,為什麼還理直氣壯地約自己見面。冷靜下來的淑芳,仔細地分析著孟茹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思來想去,淑芳認為孟茹約自己見面,無外乎有兩種可能,一是利用這次見面,說服自己離開高明,她好鳩佔鵲巢;二是她真的有了悔意,意識到自己拆散了別人的家庭,良心受到了譴責,想要借助這個機會懺悔一下。但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淑芳總覺得第一種可能性要大些,或許這就是女人特有的直覺吧。
幾乎整個晚上,淑芳都沒有入眠,腦海裡想著亂糟糟的東西。尤其想到和高明生活了這麼多年所經歷的一幕幕,在淑芳的心裡掀起了巨大的波瀾。從內心來說,淑芳是深愛高明的,她喜歡高明身上的那種才氣和與生俱來的正義感,她知道這樣的男人即便是壞也壞不到哪兒去。當然她也知道高明同眾多男人一樣,有那麼一點狹隘與偏執,但是無論怎樣,都不能將高明定義為一個壞男人。包括他的出軌,一方面是因為他主觀好色外,另一方面,也與當前的社會環境有著直接關係。是的,縱觀周圍的整個人群,還有幾個好男人?即便是個別好男人,也禁不住孟茹這樣的風騷女人勾引。這樣想著,淑芳再次把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到了孟茹一個人身上,聯想到明天即將到來的會面,淑芳把它當成了一場戰鬥。是的,她要與那個搶奪她丈夫的女人正面交鋒,雖然不一定廝打在一起,但那較量也肯定是你死我活的,在她的生命中,將具有特殊的意義。
淑芳翻了一個身,看到身邊樂樂正鼻息融融。自從高明搬出去住以後,淑芳就和樂樂睡到了一張床上,丈夫不在,只有兒子睡在身邊,才能讓她的心裡感覺更踏實。這樣想著,淑芳的眼淚又不聽話地流了下來,她暗自慨歎自己的命苦,不幸的事情居然落到了自己的頭上,早知道會禁受這麼多的心理折磨,還不如讓自己當初蒙在鼓裡更好些。
在不斷地輾轉反側中,天終於放亮了。這是一個全新的一天,艷陽高照、春光明媚。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個日子很平常,在這樣的日子裡,可以去垂釣,也可以去結伴旅行,甚至可以蒙上被子好好地睡上一覺。但這樣的日子對於淑芳和孟茹這兩個女人來說,意義卻完全不同。這一天她們要進行一次特殊意義的見面,這次見面很有可能會改變兩個女人的一生。
在白天裡,兩個女人幾乎都在做著同一件事情,那就是精心打扮自己。她們都想以最完美的方式出場,要讓對方感覺到自己的獨特魅力,都想從氣勢上壓倒對方。兩個人都去重新做了頭髮,然後從細節開始,對自己精心進行雕琢。小到一個髮夾,大到整個衣物顏色款式的搭配,都做得一絲不苟。淑芳甚至特意花一千多元去專賣店買了一套新款女裝,這是她結婚以來買的最貴的一套衣服,她要讓孟茹知道自己並非人老珠黃,仍然有足夠的實力與之抗衡。
下午3點40分,淑芳先孟茹一步來到了夢緣咖啡語茶,她隨便點了一杯飲料,然後靜靜地坐下來,等待著孟茹的到來。這是一個很特別的時刻,淑芳內心中有些緊張,也有些渴望,她非常想知道究竟是怎樣一個女人可以輕易地將自己的男人俘虜,如今這個謎底即將揭開,她的內心激動得很。淑芳將眼睛緊緊地盯在門口處,她知道這個女人將要出現在她的視線裡,她甚至不能斷定自己會不會衝動地衝上去,與她廝打在一起。
下午3點55分左右,咖啡屋的門開了,一個身穿紫色套裝的女人走了進來,她身材高挑、皮膚白嫩、氣質高雅,像極了一個著名綜藝節目的主持人,她美得讓人驚歎,美得讓人不忍移開目光。只見她稍微環視了一下周圍,然後徑直向淑芳走來。來到淑芳面前,她輕聲問道:「您是淑芳大姐吧?」淑芳輕輕地點了一下頭,知道來人就是孟茹。在確認了淑芳的身份後,孟茹很禮貌地說了一句:「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淑芳沒有說話,用那種冷漠的眼神審視她。顯然,孟茹對淑芳的眼神並不介意,她沒有直接和淑芳對視,而是從容地坐下,然後向服務生要了一杯咖啡,一邊用小匙攪拌,一邊低下頭思考著什麼,一臉的憂鬱。
短時間的沉默,雙方誰也沒有說話。淑芳用眼睛觀望著孟茹,她想要知道孟茹究竟想要幹什麼。孟茹卻一直低著頭,似乎在思考一些事情。忽然,淑芳發現有大滴的淚水自孟茹的眼角湧出,吧嗒吧嗒地掉在了桌子上,濺起了一圈圈的小水花。淑芳沒有對孟茹的這個舉動感到意外,她鎮定地坐在那裡,靜觀著孟茹的變化。孟茹打開皮包,從裡面拿出來一包紙巾,仔細地將眼淚擦拭。之後,抬起頭來,滿是傷感地對淑芳說:「大姐,我知道你非常恨我,我這次約你來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原諒我,說句老實話,我很後悔和高明走到今天。」說到這裡,孟茹又抽泣著哭了。
儘管孟茹說得情真意切,但淑芳聽了,依舊感到十分不滿,她厲聲質問道:「道歉?你破壞了別人的家庭,隨便說兩句道歉的話就可以了嗎?難道當初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你就沒有考慮到它的嚴重後果?你知不知道你不負責任的行為傷害了多少無辜的心靈?你知不知道在你快樂的背後給我造成了多大的痛苦?一個好端端的家庭就這樣被你毀了,你知道嗎!」當淑芳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感覺聲音都在發顫。在淑芳義正詞嚴的質問下,孟茹慚愧地低下了頭。
淑芳微微調整了一下身子,壓低聲調繼續說道:「好吧,我不管你在這之前做了些什麼,這些對我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但是我非常不理解你今天居然還會約我見面,如果你想通過見面來說服我離開高明,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實話告訴你,我不會和高明離婚的。」淑芳的每一句話都說得斬釘截鐵,孟茹聽了,止不住打了一個寒噤,心中暗暗佩服淑芳的果敢與堅決。一直充滿自信的孟茹不知怎麼,忽然就找不到了那種自信的感覺。在淑芳面前,孟茹總覺得低人一等,或許是因為她做了對不起淑芳的事情讓她感到愧疚,也或許是淑芳身上那種不容侵犯的氣質讓她感到敬畏,總之她感覺自己今天發揮不好,先前準備的一切也好像派不上了用場。
但孟茹畢竟是一個非同尋常的女人,她簡單調整了一下心態,長歎一口氣說:「大姐,我想你可能把我想的太醜惡了,我覺得有必要把我和高明的故事講給你聽。」淑芳馬上說:「不!我不想聽,怕髒了自己的耳朵,如果你沒有什麼事情,我要走了。」說罷,淑芳拿起自己的皮包,站起身子就要離開。孟茹聽淑芳說怕髒了自己的耳朵之類的話,意味深長地苦笑了一下,然後她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咖啡,也不管淑芳是不是願意聽,自顧自地說道:「當初我和高明之所以走到一起,其實是他主動追求我的,不信,你可以回頭問他。當然,我不否認主觀上我也對他很有好感。你是她的妻子,想必你也瞭解他,我覺得他這人本質上不壞,為人有正義感,所以我沒有太過拒絕他。但是大姐,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和他在一起絕對不是為了簡單地尋求刺激,我真的很喜歡他,我甚至願意為他獻出我的一切……」孟茹說到這裡,抬頭看了看淑芳,剛好淑芳也在注視著她,眼神中充滿了不屑。孟茹與淑芳對視了一下,就趕緊將眼睛移開,望向別處。淑芳見孟茹有意要向自己講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其實心中也想揭開這個謎團,便索性又坐了回來,但拿包的手卻沒有移開,做出了隨時要走的架勢。
孟茹繼續說道:「大姐,你一定以為我是一個很不自愛的女人,是的,我原本不應該答應高明,即便他再好也是屬於你的,可是當初他招惹我的時候,我不知怎麼就向他妥協了,這個問題直到現在我還說不清楚。」說到這裡,孟茹再次長歎了一口氣,一臉的無奈狀。
淑芳聽到這裡,忍不住插了一句話:「以破壞別人的家庭為代價換來的感情,那配稱得上是愛嗎?充其量只能算作一種道德敗壞而已!」淑芳的話語裡難以掩飾自己的憤慨。
孟茹再次冷笑了一下,繼續說道:「大姐,有些事情我不想解釋,你也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女人,你應該知道我們女人活在這個世上,能遇到一個真心愛你的男人比什麼都重要。而話又說回來,這個世上又有多少女人,雖然身邊伴著一個男人,卻未必能夠得到這個男人的真心。」孟茹說到這裡,似有意無意地瞟了淑芳一眼,淑芳的臉騰地一下紅了,知道孟茹在拿話影射她,心中感覺十分不舒服,但她沒有作聲,只是圓睜著雙目,一眼不眨地盯著孟茹,她想要看孟茹怎麼把這齣戲繼續演下去。
孟茹略加猶豫,然後啟口說道:「大姐,我不怕你不高興,其實當初要不是高明說他和你之間的感情不是很融洽,我也不會介入到你們中間的。那時他口口聲聲地說愛我,並且願意為我做一切事情,即便如此,我也從來沒想過要破壞你們的家庭,我只想充分地享受這份愛。可是後來我發現,他和別的男人一樣,並非對我用的什麼真感情,只是為了尋求一種刺激而已。當情慾來的時候,他會不顧一切地想要跟你在一起;而當情慾退去的時候,他又會怕你纏上他,萎萎縮縮地,根本就不像他說的那個樣子。」
淑芳聽到這裡,也忍不住揚起嘴角冷笑了一下,內心裡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快感。
孟茹忽然抬起頭來,直視著淑芳說道:「大姐,你信麼?這個世界,根本不會有哪個男人對女人一輩子忠心耿耿,感情那東西都是用來騙人的,男人只會想著怎麼能把你壓在身下,發洩他們永遠也發洩不完的情慾而已。只可惜我們女人還蒙在鼓裡,夢想著能被男人寵愛。說白了,我們只是男人們實現權力慾望的一種工具,永遠不可能被他們擺在最重要的位置。真的,不論是你還是我,都會有人老珠黃的一天,注定了會被別人所取代,這就是我們做女人的悲哀。」說到這裡,孟茹又啜泣起來,似乎真的在慨歎著命運的不公平。
不知道為什麼,孟茹的後面幾句話,還真說到了淑芳心裡去,博得了她的一點認同。淑芳也認為男人天生就騷情,面對女人,他們像一隻隻發情的公狗一樣,整天圍著你轉,等真的有一天你完全歸屬於他的時候,他們又會搖擺著尾巴奔向下一個目標。
「所以,我想好了,決定和高明分手。」孟茹繼續說道:「這也是我今天約你見面的一個重要原因,我要將他完整地還給你,這樣的男人我情願不要。」淑芳看了孟茹一眼,對她的話有些意外,甚至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噢,怎麼?你不想和高明生活在一起了?」孟茹說:「是的,不想了!看透了,沒什麼意思。」淑芳接著問:「那你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淑芳似乎問到了孟茹的痛處,孟茹果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哭得更傷心了:「沒有辦法,只有打掉唄。大姐不瞞你說,醫生說我的卵巢有些問題,不容易懷孕的,我還真捨不得這個孩子,自己年齡大了,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做一個母親。」說到這裡,孟茹的眼淚流得更多了,那模樣甚是可憐。
淑芳有些心軟了,如果說前面孟茹的話她可以不往心裡去,但是後面一提到孩子,淑芳卻怎麼也狠不下心來。她也是一個母親,當然知道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尤其聽到孟茹患有先天疾病不容易懷孕的時候,她也有些於心不忍。淑芳是一個凡事都先為別人考慮的女人,她在想,如果孟茹真的打掉了這個孩子,萬一這輩子不能懷孕了,那麼對她也是一種很殘忍的事情。想到這裡,淑芳抬起頭來,很認真地對孟茹說道:「其實我也並不是非要和你爭男人,對於高明,我早就失望了。之所以我不打算將他讓給你,就是想讓你知道,靠搶奪別人的丈夫來實現自己所謂的幸福,絕對是一種不道德的表現。既然話已經說開了,我不妨告訴你,我和高明離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也不想再繼續和他過下去了,不過你們究竟能不能生活在一起,就看你的造化了。當然,我這麼做,並不是因為我懼怕你,我是看在同為一個女人和母親的份上,才給你這樣一次公平的機會。最後,我送你一句話,既然你已經意識到了做女人的不容易,那我們女人又何苦為難女人呢?」
淑芳說完之後,站起身來,收拾好衣物,又一次仔細地將孟茹週身上下端詳了一下,然後從容地離去。
孟茹呆坐在那裡,望著淑芳離去的背影,對淑芳最後的話揣摩不已。孟茹有些沮喪,如果說這次見面真的是一場較量的話,那麼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勝了還是敗了。如果說勝了,可是她卻絲毫也感覺不到那種勝利的喜悅,從頭至尾,淑芳那種不容侵犯的氣質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如果說敗了,她卻達到了目的,淑芳已經答應退出這場爭鬥,將高明讓給她。孟茹端坐在那裡,不知為什麼,剛剛見面的環節,她總感覺自己比淑芳矮了一大截。而且,淑芳將高明讓給她,也是出於對她的憐憫,孟茹是一個生性倔強的女人,她當然不希罕別人的施捨。孟茹的心情忽然不好起來,儘管醫生一再叮囑她不要喝酒,但她還是招呼服務生給她拿來了一瓶酒,心情鬱悶地痛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