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張仲平陪江小璐帶著毛毛看了急診,毛毛一邊輸液一邊在外婆陪伴下睡著了。張仲平要走了,江小璐送他到走廊上。
張仲平安慰道:「大夫明天會安排會診,你別擔心了,明天我會早點過來。我現在必須回去了。」說著從包裡拿出一大疊錢,江小璐要拒絕,被張仲平硬塞到手裡,「你別推辭了,給孩子治病要緊,記住,該怎麼治怎麼治,聽見沒有?」
江小璐猶豫著收下,低聲說:「這錢,算我借你的。」
張仲平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別說了,我走了。」
「等等,」江小璐注意到張仲平那雙沾滿泥水的鞋,「你這樣回去,會讓她懷疑的,這邊可沒下雨,你怎麼解釋呀?」
張仲平低頭看著自己鞋上的泥,說:「給我點紙巾。」
江小璐掏出紙巾遞給張仲平,張仲平蹲下身仔細地擦乾淨了皮鞋,站起來笑道:「看,事情沒那麼複雜,看不出來了吧?行了,我走了,你也注意休息。」
張仲平轉身離去,江小璐一直目送著張仲平的背影上了電梯。
張仲平的腦子可消停不下來。中間隔了幾個小時,一點顏若水的消息都沒有,他不可能不著急。等坐到自己車上,他想了想,還是撥了顏若水的電話,結果還是不通。
他又撥通了徐藝的手機:「徐藝,怎麼樣?他怎麼說。」
徐藝說:「別提她了,我現在不想談她。」
張仲平沒聽明白:「什麼?你在說誰?」
徐藝說:「曾真啊?」
張仲平說:「曾真?我不是讓你找馬鳴,那個……那個……」
徐藝一愣:「馬鳴?對不起,姨父,我……我給忘了。」
張仲平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忘了?這麼重要的事你給忘了?徐藝,你今天是怎麼啦?你到底在瞎忙乎些什麼?」
徐藝吶吶道:「姨父……」
張仲平怒道:「別叫我姨父,你是我姨父,你說你還能幹好什麼?今天出了這麼多事,顏若水聯繫不上,我現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你竟然還把我吩咐你的事情給忘了,辦砸了一件還不算,還要砸第二件、第三件,你,你今天吃錯藥了是不是?」
張仲平掛上電話,將手機扔在一邊。他不能不生氣,徐藝平時不是這樣的,他今天到底是怎麼啦?還有自己,平時也不是這樣的。他和唐雯把徐藝從小拉扯大,很少罵他,總是照顧著他的自尊心,今天他卻連抽他的心思都有了。有必要這樣嗎?徐藝畢竟不是你的親生兒子。
張仲平本想再給徐藝打個電話,向他道個歉,再安撫他一下,剛拿起電話,想想又放棄了。徐藝畢竟老大不小了,這點重話都受不了,怎麼在社會上混?
時間不早了,張仲平開車朝家裡駛去。
接了張仲平的電話,徐藝鬱悶到了極點。他不怪張仲平生氣,他生自己的氣,覺得自己一整天就像夢遊似的,沒干對一件事。他沮喪地一拳打在方向盤上。
調整了自己好一會兒,徐藝覺得情緒平靜了,這才拿起手機開始撥馬鳴的電話。憑他跟馬鳴的關係,他才不管現在時間有多晚哩。
徐藝知道,他約馬鳴在酒吧裡談事不是一個好主意。這裡有什麼?只有震耳欲聾的音樂,只有各色男女被酒精挑逗或麻醉的慾望。但今天的情況有點特殊,他需要這些東西。
徐藝一個人坐在角落喝酒,馬鳴走進來坐在他對面的時候,他一個人已經幹掉了一大瓶紅酒。
馬鳴說:「這麼晚了,什麼事這麼急?」
徐藝剛要說話,這時一個白衣女人經過身邊,馬鳴回頭一直看著女人消失在拐角處,徐藝等著馬鳴回過頭。
馬鳴回頭後點評道:「看見了?大美女。」
徐藝故意裝著老練地說:「到這裡來的,個個都是大美女,我跟你打賭,應該是人工的,怎麼樣,把她叫過來讓你驗驗貨?」
馬鳴苦笑:「我敢嗎?萬一有點事,怎麼和老婆交代?」
徐藝湊近馬鳴,壓低嗓子說:「好,好男人,好丈夫。嫂子嫁給你真幸運。嗯,說正事,你們市檢察院今天是不是有個大行動?」
「沒有啊?就是有,也不能告訴你啊。」馬鳴回答完畢,身子朝後一仰。
徐藝乾脆過去摟著了馬鳴的脖子:「你少來,快告訴我,香水河投資擔保公司是不是出事了?」
「你消息很靈通啊?」
「抓的誰啊?」
「不知道……別這麼看著我。」
「真的不能說啊?」
「又不是抓你,我有什麼不能說的,真的不知道,香水河投資擔保公司的案子不是我們辦的。怎麼了?和你有關係?不行明天我去單位幫你打聽打聽,興許有人能知道點口風。」
「不不不,我只是有點好奇罷了,不用費那勁兒。」徐藝說著放開馬鳴,坐在自己位置上,拿酒杯與馬鳴一碰,先喝了一口酒,道:「不過,你如果方便,能問問最好,我想知道抓人了沒有?抓的是誰?」
馬鳴忍不住提醒徐藝:「這事最好別關心,你還是躲遠點,聽說是省裡辦的案子,估計事小不了,別說老同學沒提醒你。」
「我知道,放心,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
「噢,對了,我說你和曾真的事情怎麼著了?你還沒和她表白呢?你倆打算等著都剩下?」
徐藝又猛灌了一口酒:「別提了,剛剛被拒絕了。」
馬鳴笑笑道:「多掙點錢,給曾真買房買車,曾真就跟你了。」
「怎麼,你認為曾真是這種人?」
「我不知道,可現在的女孩子,這種人少嗎?徐藝我告訴你,這已經不是一個男人追求女人的時代,而是一個女人追求男人的時代,只不過,一切取決於你的勢力,我指的是權力與金錢。你是做生意的,是混江湖的,別跟我說你不懂這個。」
徐藝瞪著馬鳴半天沒說話,放在平時,這話他不覺得有什麼,但此時此刻卻覺得特別入耳。他端起酒杯與馬鳴一碰,豪氣萬丈地說:「來,喝酒,為了你早日有權我早日有錢,今天,咱們哥們兒不醉不歸。」
馬鳴打個響指,示意服務員再加酒。
徐藝站起來說:「我去下衛生間。」他得趁自己還清醒的時候給張仲平回個信兒。
張仲平還在回家的路上,立即接了徐藝的電話。
徐藝告訴他,香水河投資擔保公司真出事了,說馬鳴告訴他,是抓了人,但抓的誰他也不知道。
張仲平問:「你直接就問抓了誰嗎?」
徐藝說:「沒有,是他主動說的,說他們也不知道,因為是省裡直接來的人。」
張仲平問:「省裡來的人?」
徐藝說:「對,而且還有省紀委的人一塊來的,估計事很大。」
張仲平若有所思:「是嗎?」
徐藝說:「姨父,我一會和馬鳴喝酒,我爭取再套套他的話。」
張仲平馬上說:「千萬不要再問了,裝作沒事一樣,記住了嗎?」
徐藝回答:「記住了。」他掛斷電話,正思考著,剛才馬鳴一直關注的白衣女子正好從衛生間裡出來,兩人在過道上打了照面,徐藝沒多留意,與她擦身而過。
而白衣女子卻被一個男子突然拉住手臂,女子甩開那男子的手,道:「你弄錯了,我不是你的朱麗葉,你,也不是我的羅密歐。」
白衣女子擺脫了那個男人,眼睛卻一直注視著徐藝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