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張大山用戴著手套的手,反鎖上了ktv包間的門。
    現在,這包間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了,還有六具屍體。
    窗外,呼嘯的夜風猶如海潮,一浪接一浪地澎湃著黑夜。本來有些害怕的張大山,此時此刻,心裡卻一片清明和恬靜。
    我絕不會那樣做的,我只要你等我。
    這句話,我不是已經等了好多好多年嗎?
    還記得初中時代那張灑滿陽光的課桌嗎?那時和她同桌。我家裡窮,總是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衣服,又不像班裡別的男生那樣學習好、腦瓜靈、會講頂好笑的俏皮話。我自卑得連回答老師提問時都不敢抬頭。可是,我居然喜歡上了少玲——全班最美麗的女同學!為此我晚上經常罵自己:也不照照鏡子……可是一閉上眼,夢裡又都是少玲的微笑。
    唯一一次勇敢,就是那天放學後,在學校後牆外的白樺林裡,同學們分成兩撥玩逮人。我使勁追她一個人,追得她跨過兩條小溪,跑出了樹林很遠,實在跑不動了,她撲到一個大草垛子上呼哧呼哧地喘氣,我上去一扳她的肩膀,來了個臉對臉。
    湛藍湛藍的天空,幾朵雪白的雲靜靜地漂浮著,比雲更遼遠的地方,是茫茫的草原。
    兩縷秀眉,一雙明眸,紅潤的面龐上掛著珍珠似的汗水,我不由得看呆了。
    「那麼多同學呢,你幹嗎只追我一個人?」少玲氣呼呼地問。
    「我就是追你一個人!」我說,「你跑不了!」
    少玲拔腿又跑,我急忙伸手抓她,沒抓到,揪住了她那條黑油油的大辮子的髮梢,生生扯下了幾根頭髮,疼得少玲坐倒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後來她考上了縣一高,我卻連個職高都沒考上;她在明朗的教室裡繼續讀書,我在修車行一身油污地當學徒。再苦再累,只要到了週末,換上棕色條絨外套,往一高吭哧吭哧走的路上,也是我最開心最快樂的時候。
    有時,我也想,自己是不是太粗魯太蠻橫,人家一個女孩子,怎麼能逼著人家一到週末就和自己吃飯逛街呢,會不會影響她的學習?會不會給她造成不好的影響?要不,我週末就不去了吧……但是我管不住自己,一到週末,還是要去找少玲,我就是想看看她,聽聽她的聲音,哪怕當面被她拒絕,也知足了。

《不可能倖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