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處在一個新的「世紀末」中。所謂「世紀」和「世紀末」,本來是人為地創造出來的。非若大自然中的春、夏、秋、冬,秩序井然,不可更易,而且每歲皆然,決不失信。「世紀」則不同,沒有耶穌,何來「世紀」?沒有「世紀」,何來「世紀末」?道理極明白易懂。然而一旦創造了出來,它就產生了影響,就有了威力。上一個「世紀末」,19世紀的「世紀末」,在西方文學藝術等意識形態領域中就出現過許多怪異現象,甚至有了「世紀末病」這樣的名詞,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無待辯論與爭論。
當前這一個「世紀末」怎樣呢?
我看也不例外。世界上許多國家和地區都出現了政治方面天翻地覆的變化,不能不令人感到吃驚。就是在意識形態領域內,也不平靜。文化或文明的辯論或爭論就很突出。平常時候,人們非不關心文化問題,只是時機似乎沒到,爭論不算激烈。而今一到世紀之末,人們非常敏感起來,似乎是憬然醒悟,於是東西各國的文人學士討論文化的興趣突然濃烈起來,寫的文章和開的會議突然多了起來。許多不同的意見,如懸河洩水,滔滔不絕,五光十色,紛然雜陳。這樣就形成了所謂「文化熱」。
在這一股難以抗禦的「文化熱」中,我以孤陋寡聞的「野狐」之身,雖無意隨喜,卻實已被捲入其中。我是一個有話不說輒如骨鯁在喉的人,在許多會議上,在許多文章中,大放厥詞,多次談到我對文化,特別是東方文化與西方文化的聯繫,以及東方文化在未來的新世紀中所起的作用和所佔的地位等等的看法。頗引起了一些不同的反響。
為說明問題計,現無妨把我個人對文化和與文化有關的一些問題的看法簡要加以闡述。我認為,在過去若干千年的人類歷史上,民族和國家,不論大小久暫,幾乎都在廣義的文化方面做出了自己的貢獻。這些貢獻大小不同,性質不同,內容不同,影響不同,深淺不同,長短不同:但其為貢獻則一也。人類的文化寶庫是眾多的民族或國家共同建造成的。使用一個文縐縐的術語,就是「文化多元主義」。主張世界上只有一個民族創造了文化,是法西斯分子的話,為我們所不能取。
文化有一個很突出的特點,就是,文化一旦產生,立即向外擴散,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文化交流」。文化決不獨佔山頭,進行割據,從而稱王稱霸,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世襲珍藏,把自己孤立起來。文化是「天下為公」的。不管膚色,不擇遠近,傳播擴散。人類到了今天,之所以能隨時進步,對大自然,對社會,對自己內心認識得越來越深入細緻,為自己謀的福利越來越大,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文化交流。
文化雖然千差萬殊,各有各的特點;但卻又能形成體系。特點相同、相似或相近的文化,組成了一個體系。據我個人的分法,紛紜複雜的文化,根據其共同之點,共可分為四個體系:中國文化體系,印度文化體系,阿拉伯伊斯蘭文化體系,自古希臘、羅馬一直到今天歐美的文化體系。再擴而大之,全人類文化又可以分為兩大文化體系:前三者共同組成東方文化體系,後一者為西方文化體系。人類並沒有創造出第三個大文化體系。
東西兩大文化體系有其共同點,也有不同之處。既然同為文化,當然有其共同點,茲不具論。其不同之處則亦頗顯著。其最基本的差異的根源,我認為就在於思維方式之不同。東方主綜合,西方主分析,倘若仔細推究,這種差異在在有所表現,不論是在人文社會科學中,還是在理工學科中,我這個觀點曾招致不少的爭論。贊成者有之,否定者有之,想同我商榷者有之,持保留意見者亦有之。我總覺得,許多人(包括我自己在內)對東西方文化瞭解研究得都還不夠深透,有的人連我的想法瞭解得也還不夠全面,不夠實事求是,卻唯爭論是尚,所以我一概置之不答。
有人也許認為,我和我們這種對文化和東西文化差異的看法,是當代或近代的產物。我自己過去就有過這種看法。實則不然。法國伊朗學者阿里·瑪扎海裡所著《絲綢之路》這一部巨著中有許多關於中國古代發明創造的論述,大多數為我們所不知。我在這裡不詳細介紹。我只引幾段古代波斯人和阿拉伯人論述中國文化和希臘文化的話:
由扎希茲轉載的一種薩珊王朝(226-Ca. 640年)的說法是:「希臘人除了理論之外從未創造過任何東西。他們未傳授過任何藝術。中國人則相反。他們確實傳授了所有的工藝,但他們確實沒有任何科學理論。」(頁329)
羨林按:最後一句話不符合事實,中國也是有理論的。這就等於黑格爾說:中國沒有哲學。完全是隔膜的外行話。
書中還說:在薩珊王朝之後,費爾多西、賽利比和比魯尼等人都把絲綢織物、鋼、砂漿、泥漿的發現一股腦兒地歸於耶摩和耶摩賽德。但我們對於絲織物和鋼刀的中國起源論堅信不疑。對於諸如泥漿、水泥等其餘問題,它們有99%的可能性也是起源於中國。我們這樣一來就可以理解安息—薩珊—阿拉伯—土庫曼語中一句話的重大意義:「希臘人只有一隻眼睛,唯有中國人才有兩隻眼睛。」約薩法·巴爾巴羅於1471年和1474年在波斯就曾聽到過這樣的說法。他同時還聽說過這樣一句學問深奧的表達形式:「希臘人僅懂得理論,唯有中國人才擁有技術。」(頁376)
關於一隻眼睛和兩隻眼睛的說法,我還要補充一點:其他人同樣也介紹了另外一種說法,它無疑是起源於摩尼教:
「除了以他們的兩隻眼睛觀察一切的中國人和僅以一隻眼睛觀察的希臘人之外,其他的所有民族都是瞎子。」(頁329)
我之所以這樣不厭其煩地引這許多話,決不是因為外國人誇中國人有兩隻眼睛而沾沾自喜,睥睨一切。令我感興趣的是,在這樣漫長的時間以前,在波斯和阿拉伯地區就有了這樣的說法。我們今天不能不佩服他們觀察的細緻與深刻,一下子就說到點子上。除了說中國沒有理論我不能同意之外,別的意見我是完全同意的。在當時的世界上,確實只是中國和希臘有顯著、突出、輝煌的文化。現在中國那一小撮言必稱希臘的學者們或什麼「者們」,可以憬然醒悟了。
但是這也還不是令我最感興趣的問題,我最濃烈的興奮點在於,正如我在上面所說的那樣,暢談東西文化之分,極富於近現代的摩登色彩。波斯和阿拉伯傳說都證明:東西文化之分的說法,古已有之,於今為烈而已。其次,令我感到欣慰的是,文化的東西二分法,我並非始作俑者,古代的「老外」已先我言之矣。令我更感到欣慰的是我講的東西方思維方式是東西文化的基礎。波斯和阿拉伯古代的說法,我認為完全證實了我的看法。分析出理論,綜合出技術,難道不是這樣子嗎?
時至今日,古希臘連那一隻眼睛也早已閉上,歐洲國家繼承並發揚了古希臘輝煌的文化,使歐洲文化光照寰宇。工業革命以後,技術也跟了上來,普天之下,莫非歐風。歐美人昏昏然陶醉於自己的勝利之中,以「天之驕子」自命,好像有了兩三隻眼睛。但他們完全忘記了歷史,忽視了當前的危機。而中國呢,則在長時期內,由於內因和外因的緣故,似乎把兩隻眼睛都已閉上。初則驕橫自大,如清初諸帝那樣,繼則震於西方的船堅炮利,同樣昏昏然拜倒在西方的什麼裙下,一直到了今天,微有甦醒之意,正在奮發圖強中。
從上面談到的歷史事實中,我得出了一個結論:上下五千年,縱橫十萬里,東西文化的變遷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本來是兩句老生常談,是老百姓的話,並不是我的發明創造。我提出來說明東西文化的關係,國內外都有贊成者,國內也有反對者,甚至激烈反對者。我竊以為這兩句話只說明了一個事實。中國古代哲學講變易,佛家講無常,連辯證法也講事物時時都在變化中。大自然、人類社會和人類內心,無不證明這兩句話的正確。我不過撿來利用而已。《三國演義》開宗明義就說:「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說的不也就是這個淺顯的道理嗎?
可是東西方都有人昧於這個淺顯的道理。特別是在西方,頗有人在有意識或無意識中,覺得自己的輝煌文化會萬歲千秋地輝煌下去的。中國追隨者也大有人在。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文化也像世間的萬事萬物一樣,不會永駐的,也是有一個誕生、發展、成長、衰竭、消逝的過程的。
但是,中國有一句俗話:是非自在人心。人是能夠辨是非,明事理的。以自己的文化自傲的西方人也不例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前,西方這種人簡直如鳳毛麟角。一戰爆發,驚醒了某一些有識之士。事實上在一戰爆發前,就有人有了預感。德國學者奧斯瓦爾德·斯賓格爾(Oswald Spengler)在1911年就預感到世界大戰迫在眉睫。後來大戰果然爆發。從1917年起,斯賓格爾就開始寫《西方的沒落》。書一出版,立即洛陽紙貴。他的基本想法是:文化都可以分為四個階段:一,青春;二,生長;三,成熟;四,衰敗。儘管他的推論方法,收集資料,還難免有主觀唯心的色彩。但是,他畢竟有這一份勇氣,有這一份睿智,敢預言當時如日中天的,他認為在世界歷史上八個文化中唯一還有活力的文化也會「沒落」。我們不能不對他表示敬意。美中不足的是,他還沒有認識到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存在和交流關係。(參閱齊世榮等譯《西方的沒落》上下冊,商務印書館,1995年)
在西方,繼斯賓格爾而起的是英國歷史學家湯因比(AmoldJ. Toynbee,1889-1975年)。他自稱是受到了前者的影響。二人同樣反對「歐洲中心主義」,是他們有先見卓識之處。湯因比繼承了斯賓格爾的意見,認為文化——他稱之為「文明」——都有生長一直到滅亡的過程。他把人類歷史上的文明分為21種,有時又分為26種。這些意見都表述在他的巨著《歷史研究》中(1934-1961年),共12卷。他比斯賓格爾高明之處,是引入東方文化的討論。到了20世紀70年代,他同日本社會活動家池田大作對話時,更進一步加以發揮,寄希望於東方文化。(參閱《展望二十一世紀》,國際文化出版公司,1985年)
我並不認為,斯賓格爾和湯因比(繼他們之後歐美一些國家還有一批哲學家和歷史學家、社會學家,贊成他們的意見,我在這裡不具引)等的看法都百分之百正確。但在舉世昏昏,特別是歐美人昏昏的情況下,唯獨他們閃耀出一點靈光,是十分難能可貴的。他們的看法從大體上來看,我認為是正確的。如果借用上面提到的古代波斯和阿拉伯人的說法,我就想說:希臘人及其後代的那一隻眼睛,後來逐漸變成了兩隻眼睛;可物極必反,現在快要閉上了。中國人的兩隻眼睛,閉上了一陣,現在又要睜開了。
閉上眼睛的歐美人士,絕大多數一點也不瞭解東方,而且壓根兒也沒有瞭解的願望。我最近多次聽人說到,西方至今還有人認為中國人纏小腳,拖辮子,抽大煙,養小老婆。甚至連文人學士還有不知道魯迅為何許人者。在這樣地球越變越小、信息爆炸的時代,西方之「文明人」竟還如此昏聵,真不能不令人大為驚異。反觀我們中國,情況恰恰相反。歐美的一切,我們幾乎都加以崇拜。漢堡包、肯德基、比薩餅,甚至莫須有的加州牛肉麵,只要加一個洋字,立即產生大魅力,群眾趨之若鶩。連起名字,有的都帶有點洋味。個人名字與店舖名字,莫不皆然。至於化妝品,外國進口的本來就多。中國自造的也多冠以洋名,以廣招徠。愛國之士,無不痛心疾首,譴責這種崇洋媚外的風氣和行為。然而,從一分為二的觀點上來看,也有其有利的一面。孫子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專就東西而論,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對西方幾乎是瞭若指掌,而西方對東方則如上面所說的那樣,是一團漆黑。將來一旦有事,哪一方面佔有利條件和地位,昭如日月矣。
對西方的文化,魯迅先生曾主張「拿來主義」。這個主義至今也沒有過時。過去我們拿來,今天我們仍然拿來,只要拿得不過頭,不把西方文化的糟粕和垃圾一併拿來,就是好事,就會對我們國家的建設有利。但是,根據我上面講的情況,我覺得,今天,在拿來主義的同時,我們應該提倡「送去主義」,而且應該定為重點。為了全體人類的福利,為了全體人類的未來,我們有義務要送去的,但我們決不會把糟粕和垃圾送給西方。不管他們接受,還是不接受,我們總是要送的。《詩經·大雅》說:「投我以桃,報之以李。」西方文化給人類帶來了一些好處。我們中國人,我們東方人,是懂得感恩圖報的民族。我們決不會白吃白拿。
那麼,報些什麼東西呢?送去些什麼東西呢?送去的一定是我們東方文化中的精華。送去要有針對性,針對的就是我在上面提到的那一個西方文化產生的「危機」。光說「危機」,過於抽像。具體地說,應該說是「弊端」。近幾百年以來,西方文化產生的弊端頗多,舉其大者,如環境污染、大氣污染、臭氧層破壞、生態平衡破壞、物種滅絕、人口爆炸、新疾病叢生、淡水資源匱乏,等等。此等弊端,如不糾正,則人類前途岌岌可危。弊端產生的根源,與西方文化的分析的思維方式有緊密聯繫。西方對為人類提供生存所需的大自然分析不息,窮追不息,提出了「征服自然」的口號。「天何言哉!」然而「天」——大自然卻是能懲罰的,懲罰的結果就產生了上述諸種弊端。
拯救之方,我認為是有的,這就是「改弦更張」、「改惡向善」,而這一點只有東方文化能做到。東方文化的基本思維方式是綜合,表現在哲學上就是「天人合一」,張載的《西銘》是一篇表現「天人合一」思想最精闢的文章:「乾稱父,坤稱母,予茲藐焉,乃渾然中處。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與也。(下略)」印度哲學中的「梵我一如」,也表達了同樣的思想。總之,東方文化主張人與大自然是朋友,不是敵人,不能講什麼「征服」。只有在瞭解大自然,熱愛大自然的條件下,才能伸手向大自然索取人類衣、食、住、行所需要的一切。也只有這樣,人類的前途才有保障。
我們要送給西方的就是這種我們文化中的精華。這就是我們「送去主義」的重要內容。
我們的「李」送了出去,接受不接受呢?實際上,我們還沒有正式地送,大規模地送。連我們東方人自己,其中當然包括中國人,還不知道,還不承認自己有這種寶貝,我們盲目追隨西方,也同樣向自然界開過戰,我們也同樣有那一些弊端,立即要求西方接受,不也太過分了嗎?不過,倘若稍稍留意,人們就會發現,現在世界各國,不管出於什麼動機,也不管是根據什麼哲學,注意到上述弊端而又力求改變的人越來越多了。今年《日本經濟新聞》刊載了高木韌生的文章,說21世紀科研重點將是「人類生存戰略」。這的確是見道之言。我體會,這裡所說的「科研」包括文理兩個方面。作者把科研提高到「人類生存」這個高度來看,不能不謂之有先見之明,應該受到我們大家的最高的讚揚。至於驚呼人口爆炸的文章,慨歎新疾病產生的議論,讓人警惕環境污染、臭氧層破壞、生態平衡的破壞、淡水資源的匱乏等等的號召,幾乎天天可見。人類變得聰明起來了,人類前途不是漆黑一片了。我想,世界各國每一個有心人,無不為之歡欣鼓舞。我這一個望九之年的耄耋老人,也為之手舞足蹈了。
我在上面刺刺不休說了那麼多話,畫龍點睛,不出一點:我曾在一次國際學術討論會上說過一篇短話,題目叫做「只有東方文化能夠拯救人類」。我在上面說的千言萬語,其核心就是這一句短短的話。至於已經來到我們門前的21世紀究竟會是什麼樣子?西方文化究竟如何演變?東方文化究竟能起什麼具體的而不是空洞的作用?人類的前途究竟何去何從?所有這一切問題,都有待於歷史發展的進程來加以證明。從前我讀過一個近視眼猜匾的笑話。現在新的一個世紀還沒有來臨,匾還沒有掛出來,上面有什麼字,我們還不能知道。不管自詡眼睛多麼好,看得多麼遠,在這一塊尚未掛出來的匾前,我們都是近視眼。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認為,我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學習,就是瞭解。我們責怪西方不瞭解東方文化,不瞭解東方,不瞭解中國,難道我們自己就瞭解嗎?如果是一個誠實的人,他就應該坦率地承認,我們中國人自己也並不全瞭解中國,並不全瞭解東方,並不全瞭解東方文化。實在說,這是一出無聲的悲劇。
瞭解的唯一途徑就是學習,而學習首先必須有資料。對我們知識分子來說,學習資料首先是文字,也就是書籍。環顧當今世界,在「歐洲中心論」還有市場的情況下,在西方某一些人還昏昏然沒有睜開眼睛的時候,有關東方的書籍,極少極少。有之,亦多有偏見,不能客觀。西方如此,東方也不例外。即使我們有學習的願望,也是欲學無書。當然,東方各國的情況不盡相同,各國刊出書籍的多寡也不盡相同。但總之是很少的。有的小一點的國家,簡直形同空白。有個別東方國家幾乎毫無人知,它們存在於一團迷霧中,若明若暗,似有似無。這也是一出無聲的悲劇。
就是為了這個緣故,我們這一批人不自量力——或者更明確地說是認真「量」過了自己的「力」,倡議編纂這一套巨大空前的《東方文化集成》。雖然,我們目前的隊伍,由於歷史造成的原因,還不是太大;我們的基礎還不是太雄厚;但是,我們相信主觀能動性。我們想「挽狂瀾於既倒」,我們決非徒托空言。世界人民、東方人民、中國人民的需要,是我們的動力。東方人民和西方人民的相互瞭解,是我們的願望。東方人民和西方人民越來越變得聰明,是我們的追求。我們老、中、青三結合,而對著作的要求則是高水平的。我們希望,能通過這個活動,既提高了中國對東方文化的研究水平,又能培養出一批學有專長的人才,收得一舉兩得之效。
我們既反對「歐洲中心主義」,反對民族歧視,但我們也並不張揚「東方中心主義」。如果說到或者想到,在21世紀東方文化將首領風騷的話,那也是出於我們對歷史發展的觀察與預見,並不出於什麼「主義」。本著這種精神,我們對東方幾十個國家一視同仁。國家不論大小,人口不論多寡,歷史不論久暫,地位不論輕重,我們都平等對待,決不抬高與貶低,拜倒與歧視。每一個東方國家都在我們叢書中佔有地位。但國家畢竟不同,資料畢竟多寡懸殊。我們也無法強求統一。有的國家占的篇幅多一點,有的少一點。這是實事求是,與歧視毫無關聯。我們虔誠希望,在即將來臨的21世紀中,中國的兩隻眼睛都能睜開,而且睜得大大的,明亮而睿智。西方的一隻眼睛能變成兩隻,也同樣睜開,而且睜得大大的,明亮而且睿智。世界上各個民族也都有了兩隻眼睛,都要睜得大大的,明亮而且睿智。我們共同學習,努力互相瞭解。我們堅決相信,只要能做到這一步,人類會越來越能互相瞭解,世界和平越來越成為可能,人類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過,不管還需要多麼長的時間,人類有朝一日總會共同進入太平盛世,共同進入大同之域。
1996年3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