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敏澤先生寫信給我,要我寫一部關於學術研究的「自述」,而且是越長越好。這本來是一個很有趣的題目,也很有意義。但是,當時我的二十四卷本的《文集》還沒有編完,找不出時間來寫,只答應考慮。現在《文集》編完了。敏澤先生又打來電話,舊事重提。我答應他立即著手來寫。
我畢生從事教書和研究工作,至今已屆望九之年。在這樣長的時間內,要說一點經驗和教訓都沒有,那是說不過去的。要說有什麼,有多少了不起的經驗,那也不是事實。我的確是一匹老馬,識一點途也是應當的。但是識的途是否正確,我卻沒有把握。我平生不喜歡說謊話,現在既然要寫,我就照實直說,我絕不誇大,也不矯情做謙虛狀。如果有什麼不妥之處,那是受了水平的限制,絕非有意為之。這一點希望讀者能理解。總之,一句話:希望讀者,特別是年輕的讀者,對我這一部《自述》不要抱過大的希望,不要抱不切實際的期望。古人說:「鴛鴦繡出從君看,不把金針度與人。」我根本沒有什麼金針,即使我想度與人,也無物可度。如果年輕的讀者能從我的經驗和教訓中獲得了什麼有用的東西,那是靠他們自己的悟性或主觀能動性,不能把功勞記在我的賬本上。
以上算是「前言」。
1997年12月
(此文為《學海泛槎——季羨林自述》一書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