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虹等得實在不耐煩了。自她將任務交給私家偵探,至今已過去三個多星期了,卻遲遲沒見結果。她幾次打電話催促,對方只是說還沒有發現情況,叫她耐心等著,手頭能告訴她的信息還是第一次就給她的那些東西。使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的對手已經在這條陰暗的小路上設下了「關卡」,使這條路的信息不再那麼通暢了。況且,這段時間栗致炟確實沒有與陸雯接觸,羅虹是不知道這些事情的,羅虹只是知道,時間這麼長了,他們肯定見過面,接觸過,還辦過那種見不得人的醜事。私家偵探沒有把這些證據、這種醜事弄過來,是他們失職,是他們沒盡到責任。她相信自己的感覺,她以為這些事自己都知道,她並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什麼。她這樣一個四十五六歲的女人,到這種時候,遇上這種事,心如同被鈍刀子切割,入骨的疼痛難以言表。她實在忍受不住,又無處訴說,無人訴說,她的心憋得要崩裂、要爆炸了。可是,沒有人瞭解她。無論是一日兩晌一道工作的同志,還是同住領導大院的鄰里,人們只知道她是市長夫人,只知道她是衣食無憂、生活優裕的貴婦人。誰能想到,她有那麼多苦惱,連個能倒苦水的地方、倒苦水的人都沒有。實在忍受不住了,她一個電話,叫親弟弟從老家過來。弟弟是很聽她的話的,這麼多年,在姐姐的幫助扶持下,弟弟一家的日子過得很殷實,如今還在縣城開了一家銷售鋼材的公司,生意不算紅火但早已有花不完的錢了。聽姐姐召他去省城,他沒打別,只是說把手頭的生意稍稍打理一下就去。
這天羅虹下班回來得早,在樓道碰巧遇上黎嫂。黎嫂是黎明的愛人,年齡比她大四五歲。丈夫有時愛喊黎明黎大哥,她就隨著稱黎明夫人為黎嫂。黎嫂這人很是樸實家常,心眼也好,人緣更好。這裡住的都是領導人物,平時沒有一般社區發生的那類摩擦糾紛,這裡的家屬都愛找黎嫂拉家常。羅虹見黎嫂過來,就拉著她,說要與她閒聊,邊喊劉嫂開門。黎嫂隨羅虹進了屋。平時兩家雖門對門,卻串門不多,也因為大家都是忙人,閒工夫少。黎嫂被羅虹讓進家門,情知她有心事要講,就順勢坐在客廳的長沙發上,羅虹喚劉嫂為黎嫂沏茶。劉嫂端上茶,坐在黎嫂身邊的羅虹對劉嫂說讓她先出去買點菜,她要與黎嫂說說話。劉嫂是很知禮又聽話的,就帶上零錢拿了提兜悄然出去。屋子裡只剩下兩個女人,羅虹看一下偌大的客廳,將身子往黎嫂身邊移了移,注視著黎嫂說,她老早就想跟她談談心,倒倒苦水,也讓人知道,她這市長夫人當得是啥滋味。她說,她眼下的日子最難熬了,別看吃的住的穿的用的都怪好,可就是心裡不好受。說是市長的老婆,還不如嫁個窮工人日子過得滋潤。話一開始,黎嫂就覺得氣氛不大正常,她沒有想到,天天門對門的市長夫人,會這樣評價自己的生活,心想,一定有不被人知的苦楚,又無處訴說,時間長了,才會積出這種怨聲怨氣。她下意識地拉住了羅虹的手,很是體貼地聆聽她的心聲。因為她不知道她要說什麼,只是發現羅虹的眼淚早已奪眶而出,繼而淚如雨下,一發而不可收了,接著就哭出了聲。黎嫂看著羅虹哭泣,卻不知如何去勸,只是緊緊拉住她的手,等她哭訴過後的話語。長時間積下的苦惱、委屈,長時間壓抑、控制的情緒,一下子像決堤的洪水沖動地湧了出來,將她先前一直擔當的市長夫人的角色的概念、形象衝跑了,使她回歸到一個自然人,一個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女人。是的,女人有女人的喜怒哀樂、女人的酸甜苦辣、女人的夢想嚮往、女人的七情六慾。她想不通,為什麼自己生活得這樣苦,又這樣累,為什麼還不能把這些苦楚傾訴出來,為什麼還要裝出幸福的樣子。當然,她是把栗致炟如何冷淡她、如何有外遇、如何與那小情人幽會、如何心中就沒有她這個妻子等等之類的隱私傾倒之後,才說出這些話的。話說到這份兒上,黎嫂已感到事態的嚴重,她擔憂,老栗對羅虹是否真的沒了感情,若真是那樣,要破鏡重圓是很難的。不過,她應該勸他們,勸他們重歸於好,她不時地從茶几上抽出餐巾紙,讓她擦拭眼淚,又不停地提示她,千萬別抓住一些似是而非的蛛絲馬跡,就給男人下了結論,說他有外遇、有情人。要是那樣,很可能會使本沒有外遇的男人有了想找外遇的念頭,本不是情人的女人成了男人的情人。對於黎嫂的這種開導,羅虹一一否定,她認定丈夫絕對有了情人。黎嫂並沒有因為羅虹的結論而放棄對她的開導,她這樣對羅虹講,男人跟咱們女人不一樣,咱們女人結婚嫁人後,就死心塌地跟丈夫過日子,哪裡還想再找別的男人啊!就是有那種女人,也是很少很少的。他們男人就不同啦,特別是到四十歲以後,花心的男人就多起來。哪裡像我們家老黎,這方面能那麼檢點誠實,就是送個年輕美女給他,他也不接受呢。真遇上這事,得想開些,看遠些。咱當妻子的,是要跟男人過一輩子的,她們做情人的,也就是熱乎一陣子,過了那一陣子,還不是各奔東西,各歸各家了。遇上這事,別把它看得太重,更不敢很往心裡放,那樣要鬧出毛病哩!這種事,就得拿得起放得下,別把它當成啥,看它又能咋樣。你越不把它當回事,男人就越能回心轉意,你要是因為這事弄得雞鳴狗跳大動干戈的,本來男人還可能會回心轉意,說不準這一鬧騰,就把事鬧崩了,鬧得女人後悔一輩子。這種事,你黎大哥跟我講得多了,許多鬧離婚上法院的夫婦,都是叫他們調解得重歸於好了。嘿嘿,就你和老栗這事,還怕調解不好?他又沒打算與你離婚分手。羅虹聽到黎嫂說到黎明,她卻不無擔憂地說,這事還是別叫黎大哥知道,怪丟人的。黎嫂說,丟什麼人啊!居家過日子,夫妻間有點這種故事,多啦,只是一家不知一家人啊!咋的,老黎知道了他還能吃了你們,別看他是法院院長,在你們面前,他還是大哥呢,不該叫當哥的關心關心兄弟和弟妹嗎?太官僚了吧,這麼久了,他這當大哥的,我這做嫂子的,連弟妹的苦楚都一無所知,這能行嗎……
倆女人整整說了一個鐘頭,最後,羅虹對黎嫂說,剛才說的悄悄話,還是別叫黎大哥知道的好。黎嫂笑著說,放心吧,你嫂子聽你的。等到劉嫂買菜回來,黎嫂方才離去。大概兩三天後,羅虹的兄弟來了。羅虹的兄弟叫羅亮,比姐姐小七八歲,是個能吃苦又有點心計的漢子,這些年在市場上一路打拼,加之姐姐的關照,如今在小縣城也算是個有名有姓的小老闆了,雖然不像省城同行的老闆腰纏萬貫、財大氣粗,但是在小縣城人的眼裡,他的小日子已富得流油啦。小公司裡由兄弟媳婦掌管財務大權,另外還僱用了幾個夥計幫忙。兄弟羅亮到省城了,姐姐卻沒叫他進家門,把他安排在一家不怎麼樣的旅店,包了一個單間。之所以這樣安排,羅虹有她自己的道理。這次弟弟應召而來,是有特殊任務的,她不想叫老栗知道弟弟來了,也不想叫高幹小區的鄰里見到她老家又來人了。在她居住的這地方,如果有一個外邊的人走進來,乃至住下來,那是很扎眼的,從進門登記一直到屋裡,其間猶如招搖過市引人眼球。不像平民百姓居住的小區,連賣糧賣菜的收購廢品的人都能進出無阻,且正常無奇。
羅亮見姐姐這樣安排自己的住宿,不像以往來探望她時總是把他請進家門,家中有兩間房子是專門叫客人住的,他就覺得姐姐有事要瞞著姐夫。果然不出所料,羅虹把自己長期的苦惱鬱悶、哀怨淒苦都向弟弟倒了出來。這麼多年,羅亮還是第一次聽姐姐哭訴自家的家長裡短,也就是說,這麼多年,姐姐的日子並不好過,一直是忍氣吞聲,有苦衷自己咽,在迎來送往的大庭廣眾面前,見到的她歡樂微笑的面龐,只是一種偽裝。羅亮沒有想到,當市長的姐夫也有外遇、有情人。經過姐姐繪聲繪色又聲淚俱下的訴說,弟弟對那個畫畫的女妖精、小情人已恨得咬牙切齒,他與姐姐產生了強烈的共鳴,恨不得將這女人痛揍一頓,再罵她個狗血噴頭,叫她無臉做人,無地自容,以解心頭之恨。做姐姐的還算清醒,告訴弟弟,這事不能像咱小縣城那樣幹,叫娘家人過來把女妖精打一頓,弄得女妖精不再放肆,改邪歸正。這事是在省城,你姐夫又是大官,女妖精又是文化人,啥都懂得。弟弟問姐姐,事情都到這一步了,你說咋辦?俺當弟弟的就是上刀山下油鍋,也不在乎,只要能給姐姐你出這口氣。羅虹說,這些日子自己也想了一些辦法,想來思去,最後想用的只有一個辦法。羅亮問,是啥辦法?羅虹說,毀容,就是把那小賤人的面容毀了,男人喜歡她,還不是因為她那臉蛋漂亮,只要把她那臉蛋毀了,叫她人不人鬼不鬼的,哪個男人見了都害怕,還會再跟她勾勾搭搭,神魂顛倒嗎?羅亮倒抽一口涼氣,他沒有想到,姐姐能想出這種狠招,這要比打那女人一頓,修理得她遍體鱗傷厲害多啦。毀容,可是能毀掉那女人一輩子啊!羅亮想,只要把她與姐夫打散,也就罷了,何必下這狠手。他有點猶豫,聽到姐姐說出這種離譜的手法他也有點害怕。他知道,做這種事是犯法的啊!姐姐看出了他的顧慮,就說,這也是被他們逼的,逼得自己沒了辦法,逼得自己走投無路,逼得自己就要瘋啦!說心裡話,自己哪裡想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聽說那女人還是個大姑娘,纏上老栗後,連找丈夫結婚成家的事都不顧啦,一心撲在老栗身上。這才弄得自己過這種熬活寡的日子,要是再這樣煎熬下去,結果只有兩樣,一是急瘋了,二是投河自殺。她哭訴著,實在不能過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啦!弟弟終於被感動了,他與姐姐抱頭痛哭。兩人哭夠之後,弟弟問姐姐:
「姐,你說吧,咋辦,你說咋辦我就咋辦。」
「小亮啊,你那公司不是雇著幾個年輕人幫忙嗎?這事,我想了,你不要出面,弄不好太危險,你叫你雇的人過來一個,挑那手腳麻利辦事機靈的,破上兩天時間,到那女人的住處蹲點。最好是等那女人晚間回家時,只要她一走出汽車,就用容器裡的硫酸往她頭上臉上澆,澆罷趕緊跑,她住那地方在小區的東北角,那圍牆是鐵柵欄做的,手腳麻利的人一跳就過去啦。」羅虹的話說到這裡,羅亮提出了不同看法,他認為這種事雇別人去做,反而不如自己人去做,因為多一個人知道這秘密,就多一道洩密的風險,萬一做事的人被逮住了,咱們照樣跑不了,做事的人會一口就把咱們咬出來的。羅虹覺得弟弟的話有理,就問:
「你的意思是——」
「我直接去做。」
「噢——太危險啊,弟弟,要是萬一——」
「不能叫它有萬一,這事就你我知道,做罷後我越牆逃跑,啥東西也不給他們留下的,我想了,在離那角落的最近的路邊,就準備好汽車,到時我翻過那鐵柵欄就跑進那車裡,一踩油門,汽車上路了,他們往哪裡找我,又是夜裡,打110也來不及的。」
「要是你去做,就甭跳牆跑了,那小區有咱一套別墅,平時都不去的,只是有那很清閒的星期天、節假日,才去住上一夜,房子鑰匙就在我手裡,你做罷以後,就到咱那房裡去躲一躲,等風平浪靜了,再走。」
「那更好,那樣目標更小。我早一點進那房子,從那房子裡能不能往外觀望,盯住進出的汽車?」
「對——對,你可以上到二樓的平台,正對小區的入口,她開的是輛半舊的桑塔納。」
「這就好了,要不,一個生人在人家的房前屋後一直轉悠,時間久了,要叫鄰里和保安懷疑的,人家要是詢問,還得給人家編瞎話解釋,有了這個橋頭堡,就好辦多了。」
接下來,姐弟二人又商量了做這事的具體細節,具體時間,去哪裡弄那硫酸,穿什麼樣的衣服、什麼樣的鞋合適等等。
時機終於到了。那是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羅虹與弟弟羅亮提前到了龍城別墅。他們先是到就要做事的現場轉悠一番,在羅虹指點下,羅亮認準了東北隅那幢小洋樓,目標就是那幢房屋的三十多歲的女主人。一切準備工作就緒,羅虹帶羅亮進了自己的別墅,在這裡等待目標到來。都安置停當後,羅虹就匆匆回家了。據羅虹掌握的信息,小洋樓的女主人的生活是不大規律的,她有時一天不出門,都待在小洋樓裡,若是出門,又往往回來很晚,多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這天,直到羅虹姐弟二人進入自己的房屋時,那幢小洋樓依然黑洞洞的,可以斷定,她沒有在家。羅亮往二層樓頂放把休閒椅,就坐在那裡目不轉睛地盯住龍城小區的入口處。大約在零點三刻,他期待的那輛普通桑塔納方才鳴笛叫門,在這之前,有不少汽車進來,但多是豪華轎車。守門的保安打開自動開合的不銹鋼電控伸縮門,那普桑車就溜進大門沿著平坦的水泥路往東北方向駛去。羅亮不敢怠慢,下了樓,將放在客廳的裝有硫酸的容器握在手中,走出屋門。他抄小路走至東北隅的小洋樓的一側,今天省氣象台的天氣預報是多雲轉陰,這陣子天空很是陰暗,濃濃的雲層遮掩了月亮和星星的亮光,只有少許的路燈散發出柔弱的泛黃的光線,不均勻地灑在黑夜籠罩的空間。機靈的羅亮已溜至靠近汽車房一側的牆旮旯那兒,事先已勘查好現場,一旦汽車進入停車房,他就衝進去,趁女人出車門的瞬間,將硫酸澆至她的頭顱和面孔,然後迅速逃離現場。在這個長方形的汽車庫作案,可謂甕中捉鱉,穩妥便當。那從車門出來的女人,只能在牆壁與汽車之間的狹窄空間往外走,別無他途,只要持硫酸的人迎頭過去,計謀就馬到成功。使羅亮沒有想到的是,普桑汽車在女人的駕駛中,沒有往車庫裡鑽,而是在小洋樓前的通道上前後左右地轉磨著,看來,她是要把汽車停在路邊,她正在選擇停車的方位。此刻,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了雷聲,雷聲隨著電閃,有愈來愈近的勢頭。羅亮有些慌亂,也有點疑惑,怎麼回事,天氣預報明明是多雲轉陰,根本沒有預報打雷啊!他真想去質問氣象部門,怎麼預報的與實際不符?不過,還得照實際做事,既然汽車不進車庫,做事的地點就得馬上變更,怎麼變?待她出了汽車,走至屋門,去開門的時候,應該是個機會,可是,屋門口亮著的燈將那方寸之地照得清清楚楚。若在那裡行動,自己身形就會亮在那方燈光之下,萬一有人隔窗看見,就會留下蛛絲馬跡,為幹警以後的偵查破案留下證據。怎麼辦?那就待她停穩汽車,打開車門,邁出駕駛室的瞬間,將硫酸澆過去,對,就這麼辦。陸雯選擇停車的路段光線灰暗,只有少許的燈光光顧到那地方。汽車就要停下了,駕車人在做著最後的調整,以使車身盡可能地靠緊道路的一側。羅亮也已將身軀調整好,他已溜至離汽車最近的那道牆根,從那裡,可以以猛虎撲食般的動作衝刺到汽車跟前,以達到迅雷不及掩耳的速戰速決的效果。他提醒自己,動作要快捷準確,乾淨利索,絕不能等那女人發現自己、看清自己時再將「禍水」揮灑出去,那樣的話女人肯定要高聲呼救,或是倉皇逃竄,倘若事情到了那步田地,即使將硫酸潑灑出去了,自己也難脫身,保安和鄰里會聞訊趕來。怎麼辦?那就只能趁女人打開車門,剛下汽車,腳跟尚未站穩之時,自己突從天降,飛至她面前。對,就這麼辦。一切都思考好了,羅亮雙目圓瞪,只死死地盯著那緩緩挪動的汽車。車終於停穩了,駕車人為方向盤加上鎖,就開門欲下車,此刻的羅亮已閃出牆壁的掩護,向汽車猛地衝去。就在這時,幾道閃電把黑洞洞的夜幕撕得粉碎,明朗清亮的光一覽無餘地灑滿四方,剛剛還混濁模糊的一切在瞬間的光芒下顯現出原形,伴著這突兀降臨的光明是一個霹靂響雷,那排山倒海般的轟鳴竟然將幾家玻璃窗震得粉身碎骨。欲要撲向陸雯的羅亮,在閃電光芒的映襯下,猶如從天而降的張牙舞爪的魔鬼,進入陸雯的視野,兩隻魔爪已舉起那個硫酸容器,裡邊的液體就要澆下來,陸雯眼見如此險景,本能的自我保護意識使她欲出車子的身體敏捷地退縮回去,順手將已推開的車門閃電般地拉了回來。那只容器連同裡邊的硫酸液體一道撞擊到汽車的前門及玻璃窗上,不知是羅亮的失手還是他的驚慌失措,使他的行動功虧一簣。他的確害怕了,在那道閃電劃破夜空,那個霹雷爆炸之時,他驚呆了,剎那間,他有一種被天打五雷轟的受懲罰與打擊的感覺。也是在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察,這是一種對惡人的警示和提醒,自古有天理難容、天理昭彰之說。還是在這一瞬間,那硫酸容器就不由自主地出手了。他實在記不清當時是出於一種什麼動機了,那容器出手以後,他就像一隻被獵人追趕的野狼,連滾帶爬地跑回了姐姐的別墅。他剛才還一直在這裡的屋頂尋覓進攻的目標,這陣兒,他躲在了客廳的長沙發上,沒敢開燈,也不敢大聲出氣,像賊一樣戰戰兢兢地回憶著剛才出現的不可思議的跡象。經過剛剛發生的一切,他似乎大徹大悟了,自己去做悖逆正道的事,老天都不容啊!剛才那閃電,正是老天的眼光啊!天都看見了。剛才那聲雷,正是老天的怒吼啊!天都發怒了。幸虧自己沒把那硫酸澆到女人的臉上,要是澆上了,可是要遭報應的啊!天是最能識別善惡的,天也是最主持公道的啊!要不,就在自己欲出手的千鈞一髮時刻,老天會來嗎?羅亮的腦海,這陣子在急驟地翻騰著……
陸雯那裡,也已慢慢恢復平靜。她先是被突從天降的一幕嚇得魂不附體,但是只一陣兒過去,她清醒了,她知道,這事與栗致炟的老婆有關,除了這根潛伏的導火索,她實在找不出其他問題。她看著已被硫酸燒壞的汽車門窗,暗暗慶幸自己動作的機敏果斷,又不無刺心地後怕。她是從駕駛室退到後排座位,從另一側下車的。她找到皮管,接上水龍頭,用清水沖洗被硫酸「傷害」的汽車軀體,去稀釋一下那有濃烈異味的液體。奇怪的是,她沒有報警,她稍稍猶豫之後,將一切打掃清洗乾淨,回到了屋裡,她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