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忍著傷痛,在囚籠裡整整站了兩個整天。到第二天傍晚,陳陣和張繼原的牛車隊,終於在一片秋草茂密的平坡停下車。鄰居官布家的人正在支包。高建中的牛群已經趕到駐地草場,他在畢利格老人選好的扎包點等著他們。楊克的羊群也已接近新營盤。陳陣,張繼原和高建中一起迅速支起了蒙古包。嘎斯邁讓巴雅爾趕著一輛牛車,送來兩筐干牛糞。長途跋涉了兩天一夜的三個人,可以生火煮茶做飯了。
晚飯前楊克也終於趕到了家。他居然用馬籠頭,拖回一大根在路上撿到的糟朽牛車轅,足夠兩頓飯的燒柴了。兩天來,一直為陳陣扔掉那大半車牛糞而板著臉的高建中,也總算消了氣。
陳陣,張繼原和楊克一起走向囚車。他們剛打開蒙在筐車上的厚氈,就發現車筐的一側,竟然被小狼的鈍爪和鈍牙,抓咬開一個足球大的洞。其他兩側的柳條壁上,也佈滿抓痕和咬痕,舊軍雨衣上,落了一層柳條碎片木屑。
陳陣嚇得心怦怦亂跳,這準是小狼在昨天夜裡,牛車停車過夜的時候干的。如果再晚一點發現,小狼就可能從破洞裡鑽出來逃跑。可是拴它的鐵鏈還繫在車橫木上,那麼小狼不是被吊死,就是被拖死,或者被牛車輪子壓死。
陳陣仔細查看,發現被咬碎的柳條上還有不少血跡,他趕緊和張繼原把車筐端起來卸到一邊。小狼嗖地竄到了草地上,陳陣急忙解開另一端的鐵鏈,將小狼趕到蒙古包側前方。楊克趕緊挖坑,埋砸好木樁,把鐵環套進木樁,扣上鐵扣。飽受驚嚇的小狼跳下地後,似乎仍感到天旋地轉,才一小會兒就堅持不住了,乖乖側臥在不再晃動的草地上。它那四隻被磨爛的爪掌,終於可以不接觸硬物了,小狼疲勞得幾乎再也抬不起頭。
陳陣用雙手抱住小狼的後腦勺,再用兩個大拇指,從小狼臉頰的兩旁頂進去,掐開小狼的嘴巴。他發現咽喉的傷口的血已經減少,但是那顆壞牙的根上仍在滲血。便緊緊捧住小狼的頭,讓楊克摸摸狼牙。楊克捏住那顆黑牙晃了晃,說:牙根活動了,這顆牙好像廢了。陳陣聽了,比拔掉自己一顆好牙還心疼。兩天來,小狼一直在用血和命,反抗牽引和囚禁,拼爭自由,居然不惜把自己的牙咬壞。陳陣鬆了手,小狼不停地舔自己的病牙,看樣子疼得不輕。
楊克小心地給小狼的四爪上了白藥。
晚飯後,陳陣用剩麵條,碎肉和肉湯,給小狼做一大盆半流食,放涼了才端給小狼。小狼餓急了,轉眼間就吃得個盆底朝天。但是陳陣發覺,小狼的吞嚥不像從
前那樣流暢,常常在咽喉那裡打呃,還老去舔自己那顆流血的牙。而且,吃完以後,小狼突然連續咳嗽,並從喉嚨裡噴出了一些帶血的食物殘渣。
陳陣心裡一沉:小狼不僅牙壞了,連咽喉與食道也受了重傷。可是,有哪個獸醫願意來給狼看病呢?
楊克對陳陣說:我現在明白了,狼之所以個個頑強,不屈不撓,不是因為狼群裡沒有「漢奸」,而是因為殘酷的草原環境,早把所有的孬種徹底淘汰了。
陳陣難過地說:可惜這條小狼,為它的桀驁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狼是三個月看大,七個月看老啊。
第二天早晨,陳陣照例給狼圈清掃衛生的時候,突然發現狼糞由原來的灰白色變成了黑色。陳陣嚇得趕緊掐開小狼的嘴巴看,見咽喉裡的傷口還在滲血。他急忙讓楊克掐開狼嘴,自己用筷子夾住一塊小氈子,再沾上白藥,伸進狼咽喉給它上藥。可是咽喉深處的傷口實在是夠不著,兩個人使盡招數,土法搶救,把自己折騰得筋疲力盡,一個勁後悔怎麼沒早點兒自學獸醫。
第四天,狼糞的顏色漸漸變淡,小狼重又變得活躍起來,兩人才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