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進來玩?」廖亞凡歪著頭,友善地朝孩子眨眨眼睛。
孩子用力地搖搖頭,廖亞凡笑了,伸手拍拍他的腦袋。孩子挺了挺身子,似乎對頭頂的感覺很享受。
「餓不餓?」
孩子沒回答,只是略顯羞澀的笑笑,用指甲一下下摳著欄杆上的鐵銹。
「你等等。」說完,廖亞凡轉身穿過菜地,進了天使堂的二層小樓。廚房裡還有中午剩下的菜包子,廖亞凡從蒸鍋裡抓起幾個,感到還有些餘溫,剛要轉身離開,趙大姐從外面走了進來。
「幹嘛呢?」趙大姐挽著袖子,心不在焉地問道。
「沒事。」廖亞凡把手藏在身後,飛快地跑了出去。
走廊盡頭,周老師正靠在窗邊吸煙,身邊煙霧繚繞。他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在下午陽光的映襯下,彷彿一幅剪影。廖亞凡站在原地看了一會,沒來由地覺得有些傷感。
如果那是一幅剪影,應該起名叫:憂傷。
柵欄邊已經不是孩子一個人,他饒有興趣地看著對面一個啊啊叫著的小男孩。小男孩正伸出一隻只有兩根指頭的手,興高采烈地衝他揮舞著。
「去,二寶,」廖亞凡在小男孩的後背上推了一下,「到那邊玩去。」
二寶原地轉了個圈,並沒有走,還是沖孩子揮著手,啊啊大叫。
孩子接過廖亞凡手中的包子,問道:「他想幹什麼?」
「呵呵,跟你猜拳呢。」廖亞凡又推推二寶,「別理他,快吃,都涼了。」
孩子小心地咬了一口包子,接著就大口吃起來。
「好吃麼?」
「好吃。」孩子滿嘴都是包子,含混不清地嘟囔著。
「呵呵,有什麼好吃的,菜包子而已。」廖亞凡笑笑,「慢點吃,別噎著。」
二寶看見吃的東西,急切地撲上來伸手要。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弄懂他的意思後,給了他一個包子。二寶僅有的兩根手指沒有拿住,包子掉在了地上。他懊惱地啊啊大叫著,雙手捧起沾滿泥土的包子,湊到嘴邊就咬。廖亞凡急忙去搶,險些被咬到手。
孩子嘿嘿地笑起來,「別急別急,吃完了我再給你一個。」
兩個孩子吃著包子,彼此沖對方呵呵傻笑,然後一起吮手指,好像兩個友善的小動物。廖亞凡站在他們中間,忽然覺得自己很偉大。
吃完了包子,二寶也對猜拳失去了興趣,搖搖晃晃地回院子裡玩去了。孩子把手在衣襟上蹭蹭,伸手在髒兮兮的書包裡亂翻,一樣東西隨著他的動作落到地上。
廖亞凡下意識地彎腰去撿,拿到手裡卻一愣,是一沓百元鈔票,足有上千元。
「你怎麼有這麼多錢?」她拉下臉,「偷家裡的錢了?」
孩子從包裡掏出一罐可樂,拉開來喝了一大口,接著打了一個長長的嗝。
「不是。是我爸爸給的,我這星期的飯錢。」
廖亞凡突然沉默起來,她瞅瞅手裡的錢,小心地塞進孩子的衣袋裡。
「別弄丟了。」她不放心似的在孩子的衣袋上按了按,「這麼多錢。」
「沒事。」孩子把可樂遞到廖亞凡眼前,「你喝。」
「我不喝,你喝吧。」廖亞凡笑笑,「喝完把罐子給我就行。」
「你要這個幹嘛啊?」孩子有些好奇。
「能賣錢啊。」廖亞凡拍拍他的頭,「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孩子想了想,「你缺錢麼?」
「不。」廖亞凡站起來,「不缺。」孩子看看廖亞凡驟然陰鬱的表情,把可樂罐放在地上,從衣袋裡掏出那沓錢,一把拍在廖亞凡手裡。
「給你。」
「你幹什麼?」廖亞凡驚恐萬狀地叫起來,彷彿那是一堆燙手的火炭,「快收起來快收起來。」
「給你。」孩子固執地把錢往廖亞凡手裡塞,兩個人像摔跤運動員一樣撕扯著,最後廖亞凡低聲喝道:「你再這樣姐姐要生氣了!」
孩子這才作罷,把錢馬馬虎虎地塞進衣袋裡,繼續默不作聲地喝可樂。
廖亞凡鬆了口氣,順手把他丟在地上的拉環撿起來,套在手指上玩。
「你瞧,像不像一枚戒指?」她把手指展開,手臂伸長,瞇起眼睛看著手指上模模糊糊的金屬圈。
「不是戒指。」
「我問你像不像,又沒問你是不是。」廖亞凡嗔怪他,「我當然知道不是。你這個小壞蛋。」
孩子有些緊張,趕緊補充了一句:「不像。」
廖亞凡又氣又笑,「你呀。」她在孩子鼻子上刮了一下,「也不知道哄哄姐姐開心。」
這時,趙大姐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亞凡,亞凡……」
「哎。」廖亞凡應了一聲,轉身對孩子說,「我得去幹活了,你也早點回家吧。」
孩子急忙把手裡的空可樂罐遞過來,廖亞凡伸手接住,又衝他晃了晃,笑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謝謝你了。」
孩子的臉有些紅,低著頭小聲說:「不用謝。」
周老師在整個晚飯時間都沒有露面,沒有他的大聲說笑,氣氛變得很沉悶。每個孩子都不吭聲,埋頭吃喝,吃完飯就一個個溜了出去。趙大姐和廖亞凡又是最後吃完,收拾好碗筷後,各自拿出一盆衣服開始用力搓洗。
大人們似乎最近都很古怪,趙大姐越來越喜歡獨自呆在房間裡自言自語。而周老師經常是一整天都看不見人影,偶爾在天使堂看見他,不是悶頭吸煙,就是在趙大姐的房間裡對著那張遺像發呆。兩個大人的陰鬱表現讓孩子們都噤若寒蟬,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無所顧忌的歡笑似乎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衣服洗好後,勞累了一天的趙大姐已經連腰都直不起來了。廖亞凡自告奮勇,承擔了晾曬的任務。
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但是很難得地出現了月亮。在越來越涼的晚秋空氣中,潮濕的衣服散發出一股好聞的肥皂味道。廖亞凡把它們盡量展開,搭在院子裡的鐵絲上,自己的手指經過涼水浸泡和用力搓洗,已經開始有了麻脹的感覺。
「哎!」
耳邊突然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音,廖亞凡的手在一面床單上停下來,仔細聽著,幾秒鐘後,她望望二層小樓,聳聳肩,繼續伸手撫平床單上的皺褶。
「哎!」這一次廖亞凡肯定自己沒有聽錯,她從床單下鑽過去,看見柵欄外,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衝自己揮手。
廖亞凡小跑過去,在柵欄邊蹲下身子。
「你怎麼還沒回去啊?」
孩子的臉在陰影裡,但是能感到他興奮的表情。廖亞凡被莫名其妙地感染,也笑起來,「你這小傢伙,還不快回家。」
孩子不答話,手忙腳亂地在衣袋裡翻找著,片刻,他把一樣東西塞進了廖亞凡手裡,不等她發問,就轉身跑掉了。
廖亞凡有些摸不著頭腦,眼看著孩子消失在黑暗中,才想起手裡還捏著那樣東西。
那是一個心形的緞面小盒子。廖亞凡的心怦怦地跳起來。她打開盒子,用顫抖的手指從裡面拿出一枚戒指,細細的白金指環和鑲嵌其上的小小鑽石在月光下放出璀璨的光芒。
細心的檢驗人員在玩具熊的內部發現了若干毛髮,而通過與死者DNA比對,意外地發現了不屬於死者的幾根毛髮。
「這說明什麼?」邊平放下檢驗報告,皺著眉頭問道。
「說明死者被裝進那個玩具熊之前,曾有人穿過它。」
「會不會是製作過程中,工人的頭髮掉了進去?」
「應該不會。」方木想了想,「如果是工人的頭髮,應該會混在填充物中,兇手掏空它的時候就一併弄出去了。」
邊平對這個信息興趣不大,言辭也很謹慎:「嗯,可以作為一個線索查查看。」
方木很理解邊平的態度,毛絨玩具熊曾被人穿過只是一種「可能」,而不是「必然」。方木寧願相信它被人穿過,是因為這與「儀式」的猜想暗合。玩具熊顯然是這伙兇手相當在意的一個東西。如果殺人是一個儀式的結局的話,那麼這個重要的道具很可能在儀式的進行中就被人用過。
一個B型血的人。
魯旭的病情已經有所好轉,開始工作了。鑒於他的精神狀況,局裡暫時安排他做內勤。
他的身體控制感已經恢復,但是仍然拒絕射擊訓練。楊錦程沒有提出過高要求,直接放棄了這個計劃,進入了階段Ⅲ的治療--創傷場景的重新組織。
參與這次治療的人很多,除了公安廳犯罪心理研究室的同事外,方木意外地見到了武警特勤支隊的段警官。
「你好。」段警官先伸出手來,方木握住它,感到對方手心的老繭和力度。
「今天你也有任務?」方木想起段警官狙擊手的身份,「不是不練習射擊了麼?」
「不。我是陪他來的。」段警官指指另一位精幹打扮的武警戰士,「小於,我們隊裡駕駛技術最出色的。」
小於站起來,啪地敬了個禮,「首長好!」
方木手忙腳亂地還禮,然後才意識到自己並未穿制服,心想,我算哪門子首長。
治療被安排在一間訓練館,牆角放著一台攝像機,整個治療的過程可以在另一個房間的監視器裡看到。
「魯警官的情況有所好轉,但是還沒有完全恢復。」楊錦程翻看著手裡的資料,「我們對他重新工作之後的情況進行了跟蹤調查,發現他拒絕乘坐交通工具,每天步行上下班--他恐怕是這個城市裡最遵守交通規則的人。調查結果顯示,他仍然對大型車輛表現出恐懼,而且每天很早就出門,很晚才從單位離開,我覺得,他是在有意避開交通高峰期,因為車流和鳴笛等噪音仍然會給他帶來很大的壓力。在工作單位裡,他幾乎不跟同事交流,而且據我所知,他已經至少拒絕接聽他父母的電話三次以上。」
「他還沉浸在內疚與羞恥感中,」邊平點點頭,「看來他覺得周圍的警察都是合格的,而他不是。」
「對。」楊錦程合上資料夾,「所以我們得幫幫他。」
按照他的計劃,今天的治療將重演車禍發生的一幕,為此,公安廳作出了極為周詳的安排。方木走進訓練館,不禁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軟墊和沙袋等訓練用具已經被完全撤除,一輛模擬摩托車擺在空蕩蕩的訓練館中間,前面的牆壁上是一幅大大的投影屏幕,仔細去看,模擬摩托車其實是一個大型電動玩具,而遊戲畫面就投射在面前的屏幕上。
魯旭和所有參與治療的人員坐在訓練館的辦公室裡,大家互相介紹,閒聊了一陣之後,楊錦程見魯旭的情緒已經有所放鬆,就提議由他來選演員。
方木知道,這叫「鏡觀技術」,可以讓魯旭站在場景之外看他自己,就像在鏡子裡看見他自己一樣。這種分離的視角可以讓他能夠不必過分焦慮地重新認識事故。
角色其實很簡單:指揮員、救護人員和魯旭自己。在魯旭的安排下,指揮員由段警官扮演,救護人員分別是心理研究室的四個同事,而魯旭自己的角色由誰扮演則讓他犯了難。在楊錦程的建議下,小於來扮演魯旭。
「好,那麼我就是導演了。」楊錦程讓大家各就各位,然後帶著魯旭、邊平和方木去了監控室。
「為什麼不讓他在訓練館裡直接觀看心理劇?」趁大家在更換服裝的功夫,邊平悄悄地問楊錦程。
「那會增加他的壓力。我們需要他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回顧事件的整個過程,所以,我們得給他一個寬鬆的環境。」楊錦程拍拍正在幫小於換警服的方木,「你的任務,就是陪在他身邊,因為你會讓他放鬆。」
潛台詞是:魯旭在方木面前,會覺得自己沒那麼差。
方木有些不快,一方面他覺得不服氣,另一方面,他覺得自己好像一個道具。但是想了想,方木還是決定服從。
演出開始。
一身警服的小於看起來與魯旭還真有幾分相似,魯旭也忍不住呵呵地笑起來。而整個表演的過程其實就是在玩遊戲,小於的上身伏在模擬摩托車上,隨著遊戲的進程來回搖擺。魯旭的表情從微笑漸漸變得專注,楊錦程始終在觀察他,當確定魯旭已經沉浸於心理劇之後,他切換了監視器的畫面。
遊戲畫面出現在屏幕上,高度仿真的技術讓遊戲中的路面惟妙惟肖,小於,或者魯旭在指揮員的命令下,駕駛著摩托車在城市中左突右閃,躲避著往來的車輛和行人。魯旭越來越投入,呼吸也漸漸急促,後來竟隨著遊戲畫面左右搖擺著自己的身子。
畫面再次切換到訓練館裡,魯旭先是一怔,接著慢慢放鬆下來。而就在此時,遊戲畫面中突然出現了一輛橫穿路口的卡車,遊戲中的摩托車立即向右急轉,可是由於躲避不及,摩托車還是撞在了車尾上。小於「啊呀」一聲從模擬摩托車上摔了下來……
魯旭本能地向後一躲,然後痛苦地抱住了頭。
沒有人說話,監視器也再次切換到遊戲畫面上,方木注意到屏幕上並沒有出現「Gameover」的字樣,依然是那條車來人往的街道。
「魯警官,」楊錦程把一杯水遞到他手裡,「你還好麼?」
魯旭把水杯捧在手裡,喘了一陣粗氣,低聲說:「我沒事。」
楊錦程坐在他身邊,慢慢地說:「魯警官,剛才遊戲裡的情景是我們模擬車禍發生時的情形,時間、你的車速以及肇事車輛出現的時機,都和當時一模一樣。」
他頓了一下,「小於恐怕是我見過的駕駛技術最出色的警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曾在我省武警總隊的比武中拿到了駕駛比賽的冠軍。然而即使是這樣,在當時的情形下,車禍都是不可避免的。」
魯旭抬起頭,看了楊錦程一眼。
「是的。」楊錦程點點頭,「車禍不是你的錯,無論是誰,在那時都無法倖免。而在我看來,你做的很好,因為你保住了自己的命。」
「你是在安慰我。」魯旭低聲說,不過臉色已經好了很多。
「呵呵,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楊錦程笑起來,他湊近麥克風,「小於,準備好了麼?」
畫面切換到訓練館裡,小於已經重新騎到摩托車上,遊戲開始。
「我們再來一次,你就知道我不是在安慰你,而是事實。」
彷彿時光倒流,剛剛出現的一幕再次上演,只不過這一次遊戲畫面佔據了更長的時間,魯旭沒有再隨著遊戲進程情不自禁地晃動身體,而是專注地盯著監視器。當撞擊的那一刻再次來臨的時候,魯旭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幾乎難以察覺地點了點頭。
楊錦程將畫面切換到訓練館裡,「你瞧,我沒有騙你吧。」
魯旭難得地微笑了一下。
小於蜷縮著躺在地板上,身邊多了一支警用轉輪手槍,彷彿是小於墜地時掉落的。這支槍吸引了魯旭的注意力,他把臉湊近屏幕,目不轉睛地盯著它,似乎想搞清楚是誰拿走了槍。
四名身著白大褂,抬著擔架的救護員匆匆登場,他們把「昏迷不醒」的小於抬到擔架上,小伙子的一隻手軟弱無力地垂下來,隨著救護員的動作來回搖擺著。而此時,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角色出現了。
是一個鬚髮斑白的老人,他幾乎是跑向了那副擔架,一邊急切地向擔架上的「魯旭」伸出手,一邊高聲疾呼:「小旭,小旭,一定要堅持,一定要活下來啊……」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老人身上,魯旭失聲叫道:「爸爸?」
四個救護員和魯旭的爸爸抬著「魯旭」從訓練館的側門跑了出去,剛才還忙亂不堪的訓練館裡一下子空無一人。
魯旭開始大聲抽泣,楊錦程朝方木使了個眼色,方木心領神會地伸手在魯旭的肩膀上輕輕拍著。
等到魯旭稍稍平靜下來,楊錦程微笑著說:「你再看看,那支槍呢?」
不僅是魯旭,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投向屏幕。那支槍不見了!
「槍呢?」魯旭急忙回頭問楊錦程。
「誰在乎?」楊錦程彷彿無所謂般聳聳肩,「沒有人會在意那支槍,只要你還活著,就是最大的成功,就對得起你的父母以及警隊。」
「是的,孩子。只要你還在,你就是我們永遠的驕傲……」
門開了,早已老淚縱橫的魯旭的父母走了進來,身後跟著魯旭的隊長。
「魯子,那不是你的錯。」紅了眼圈的隊長伸出一隻手,重重地搗在和父母相擁的魯旭身上,「只要你好好的,找到那支槍是早晚的事!」
楊錦程輕輕地站起來,揮手示意邊平和方木跟他出來,並隨手拉好了門。
所有的演員都集中在走廊裡,看見楊錦程出來,一時竟無話。忽然,段警官鼓起掌來,緊接著,掌聲就在走廊裡炸響。
「你太棒了,楊博士。」小於一把握住楊錦程的手,「沒想到效果這麼好!」
楊錦程微笑著把食指豎在唇邊,同時朝身後的門偏偏頭。
「你也很棒,小於,」他拍拍小於的手,「將來退伍後,你可以考慮去做個電影明星了。」
大家哄笑起來,這時,監控室的門開了。
魯旭和父母、隊長走了出來,他邊擦掉臉上的淚,邊向楊錦程伸出手。
「謝謝你楊博士。」魯旭把楊錦程的手緊緊握住,搖了又搖,「你讓我有勇氣重新面對那件事情。」
「能幫助你,是我的榮幸。」
「我有個要求,」魯旭的目光變得堅決,「下一次,我想親自來演我自己。」
楊錦程盯著魯旭看了幾秒鐘,緩緩說道:「魯警官,你將是我們所有人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