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哥哥和我睡過的床上,書主夢見我,或者說是我進入了他的夢裡。我對他哭,他摟住我,我把嘴湊過來。我們的嘴都很濕涼,他的嘴唇和我生前在夢中夢到的是一樣的感覺,敏感,年輕,發出森林中才有的露水味道。我們的舌頭伸出來,進入對方的嘴裡,我的舌頭像一根兒冰,他就想用他的舌頭把我的舌頭捂暖了,可怎麼也捂不暖。他的下身強壯,可他不敢動,不敢碰我的下身,不敢解我的衣服,他閉著眼睛不敢看我,嘴唇卻在我臉上脖子上不停摸索。我打開衣服,他的頭挪下去,吸我的乳頭,像一隻找奶水的羊羔兒。他的頭就
這麼挪下去,挪下去……我突然一把推開他,說:『這一生我不是你的,也不能是你的,下一生你得等著我。』書主說:『我怎麼等你?你早死了。我還活著。』我說:『我在陰間等著你死後跟你一塊兒投胎,在來世你就得守著我了。』書主說:『你還要等我多少年?』我說:『我得等你在這一世找到你真要的女人,跟她好好過一輩子,你懂女人了,再來找我。』說完,我飛出他的夢裡。
「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拒絕他,我分明等的就是這一天,可馬上要得到他了我卻駭怕了,我怎麼這麼笨呢?我已經死了我怕什麼呢?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新女性,能得到也敢追求自己要的,可這件事我卻連死了都不敢做。為什麼?怕什麼?
「後來我又去找過書主一次,他在夢裡跟我說,他決定忘了我們這段感情,因為不健康。又告訴我說,那天自從我走後,書開就來到他夢裡,對他說他早該娶我,要不我也不會早死。書開的這番話把書主給嚇醒了,弄的他坐臥不安,覺得對哥哥的義務怎麼也承擔不完,怎麼做都對不起哥哥。我聽了這個真生書開的氣,衝出書主的夢沖天大叫:『他怎麼盡責任?他娶了那個你不要的女人,怎麼對這個你愛的女人盡責?我死了能怨他嗎?不是因為你,他現在可能是單身,娶誰不行呀?不是都為了你嗎?』我希望書開在天之魂能聽見我說的話。我又飛回來,衝著夢裡的書主大叫:『你現在完全被這個本不該是你的婚姻給絆住了,原來娶這個親是為了書開的自由,為了讓他娶我,現在他和我都死了,你還擔著這個婚姻幹嗎?為什麼不離婚?去找個你真正愛的女人?』
「書主終於真離婚了。」
「我雖說是希望書主有個好婚姻,其實又不想讓書主找個比我更強的,我怕他忘了我。後來沒想到他還真找到個讓他滿意的女人,有了梅後書主就再不想我了。咱們能感應到活人對咱們的思念,活人想咱們時,咱們就去看活人,活人不想咱們了,咱們就寂寞了。不是嗎?我聽說書主有了梅時,又自己大哭一場,明知道他應該有她,可我自己又嫉妒。哪怕我已經死了,我還是想讓他一輩子想著我,我也在這兒等著他。等著他,等著他……」
京之的魂兒哭得說不出來了,就歇口氣,再說:「我對梅沒有壞話可說,她是大城市來的學生,是好人家出身,家裡老輩子都是吃齋信佛的,她天生的性情平和,與世無爭。她和書主在一起,像是一匹純真的鹿跟著匹俊馬,我看著替他倆高興可就是忍不住為自己傷心。我知道早就不該對書主有非分之想,要是一切都像過去那樣正常,我就是死了也無愧於那大英雄繼書開之妻的名分,可就這麼一走神兒,就被旁人說了閒話,哪怕是什麼也沒幹,還是死得不乾不淨,被人說成個浪婦。我做了鬼後之所以不敢到書主的夢裡去真幹什麼,是怕毀了他的前途,怕他貪戀我這個死鬼,他就真會變成活屍了。可這些行為又有什麼意義呢?只不過落得一個孤魂漂流。他不再想我了,想我幹嘛?我不過是個死魂。他也從來沒真正感到過我,不知道我作為一個真女人的好處,一個不代表他那偉大哥哥的真女人的滋味兒。我等他幹嗎?他在人間過著好日子,要什麼有什麼,我等什麼?我為什麼不去找書開的魂兒?書開在乎我嗎?他曾需要我這麼個妻子,如果讓他在理想與女人之間挑,他當然挑理想,這是為什麼他的魂兒去找繼天的魂兒去了,我死後他並沒來看過我,也許他聽了他叔叔繼天的魂兒的話也不打算再要女人再轉世了。他們可能在什麼西方的陰界裡又發起戰爭又組成一支軍隊,就算是西邊的閻王殿放他們轉世去了,我也不打算再去跟著他重複一次了。我活著的時候他的死魂兒只回來看過我兩次,一次是讓我替堂保密,一次是讓我改嫁給他弟弟。我並不是他生活中的理想,只是助手。
「我想要什麼?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要,只要一次愛情,一種兩個人都覺得生死相依,至關重要的感情。愛情的語言每分每秒都流動在兩人之間,而不用我去教,感覺每分每秒都在兩個身體之間膨脹,而用不著啟發。愛情,不是一個強大的男人把一個女人按在床上就能找來的;不是一個男人在眾人面前做完英雄後在睡覺前尋找一個女人的身體,又把那個挺直的下身塞進一個女人的身體裡讓自己發著抖感覺自己的強壯就能算數的;也不是那種身上壓著一個戰場上的無敵英雄,雖然xx道被他弄疼,可還得崇敬得叫著為疼痛而感到的自豪;也不是那種在英雄男人抖動之後翻過身睡著了,留下你一人夾著腿看自己英雄男人後背時的大柔情。愛情是微小的,在兩人之間像空氣像露水像水波似的抖動,像陽光掉在水裡那麼輕,像樹葉的尖兒那麼細,像舌頭尖兒那麼敏感,像嘴唇裡面那麼濕軟,像被吸舔的乳頭兒似的立著,像剛剛開始互相靠近的下身那麼摸索,像腳指尖兒那麼一滑而過,像沒說出來的話……」
京之的魂兒說著哭著漂遠了,莫姑娘的魂兒覺得京之的魂兒已經沒救兒了,哪怕再投胎也沒什麼好處,除非投胎之前好好看心理醫生。莫姑娘的魂兒沒來得及向京之的魂兒告別就已經看不到京之的魂兒了。她突然一陣輕爽,就要投胎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