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項羽單獨朝見了宋義,沒有人知道軍帳中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看到項羽片刻工夫就出來了。手中還拎著宋義那顆血淋淋的腦袋!
項羽宣稱:「宋義暗中與劉國勾結,圖謀雙楚,楚王密令我誅之。」
諸將從最初的震驚中清醒過來後,無一敢對如此大逆不道的舉動說半個「不」字。況且,宋義此前在軍情緊急的情況下還好整以暇地送他兒子去齊國為相,確寮有勾結齊國的嫌疑。至於說宋義反楚,那自然不些牽強,但人都已經死了,誰又高興為給一個死人翻案而得罪強硬慣了的項羽呢?所以,幾個善於察顏觀色的逢迎之徒甚至還討好地說:「首先扶立楚懷王的,就是將軍的叔父。如今,將軍又替我大楚誅滅了叛國之臣,真乃楚國之柱石也!」
項羽派人將這個消息通報給了懷王,懷王不得不追認了那道他根本沒有發出的詔命,並命項羽取代宋義任上將軍之職。
項羽迅速指揮楚軍渡過漳河,援救世鹿。
渡河之後,項羽下令:鑿沉渡船,砸爛釜甑,燒燬屋舍,士卒每人只帶三日口糧,以示絕無退路。
這道前所未扔的破釜沉舟之令,極大地激發了楚軍的戰鬥力。楚軍將士人人奮不顧身,以一當下,向強大的秦軍發起了一輪又一輪的進攻。
秦軍運糧的甬道被截斷了。
秦國堅固的陣線開始瓦解。
……
秦將蘇角被殺,王離被俘,涉間自焚。
秦軍主帥,少府章邯--曾經打敗了周文、陳勝、項梁的常勝將軍章邯,向項羽求和了。
考慮到秦軍實力猶存,而楚軍軍糧已所剩無幾,項羽決定接受這位殺叔仇人的求和。雙方約定在洹水之南的殷墟上會面。
在殷墟,章邯告訴項羽,他之所以求和,不是因為戰鬥失利--事實上,他還有二十萬兵馬,而是因為他所事奉的朝廷已不值得他繼續效忠了。
「我簡直不知道如今的秦國究竟姓贏還是姓趙了。」章邯憤憤地道,「朝中的有功之臣都快讓趙高殺光了!先是將軍蒙恬,然後是右丞相馮去疾、將軍馮劫、再後來是左丞相李斯,現在就要輪到我了。」章邯指著身後一人道,「將軍應該認識司馬欣吧?」
「是的。」項羽點點頭,「我與叔父潛藏於民間時,我叔父曾因事被捕入獄,是他救了我叔父一命,那時他是櫟陽獄椽。
章邯道:「現在他是我的長史。十天前,我派他去咸陽請示戰事--司馬欣,你自己來說吧。」
司馬欣道:「是,我到了咸陽,要見皇帝。趙高讓我在宮外司馬門跪候了三天,也沒讓我見到皇帝。後來我聽說,趙高得知情勢危急,怕皇帝追究,準備拿將軍和我們這些前線將士頂罪。我連夜抄小路趕了回來,到了軍中,我才知道,趙高果然派人追殺過我。幸而我沒有走去時的大路。」
章邯道:「項將軍,你也看到了,為這樣的朝廷賣命,還有什麼意思?將軍與我有殺叔之伊,我也不敢請求將軍的赦免。但求將軍一件事:攻入咸陽後,千萬要抓住趙高,將這惡賊斬成肉醬,以解我心頭之恨!那麼我雖死也感激將軍的恩德。」
說著,章邯向項羽俯身跪拜下去。
看著這個曾和自己鬥得死去活來的勁敵,如今被骯髒的宮廷所逼,落到這樣淒涼的境地,項羽不禁起了憐憫之心。他扶起章邯道:「起來吧!我不殺你。你攻打我叔父。是名為其主。現在你棄歸楚,是我楚國的幸事。你就留在楚軍中為我辦事吧!
就這樣,項羽不但沒有追究章邯的罪遠,還封他為雍王,又任命他的兩名副手:司馬欣為上將軍,董翳為都尉,收編了秦降卒二十萬,一同向關中進發。
沒有人懷疑項羽有封王的權力。巨鹿之戰已經確立了他在諸侯中至高嘸上的地位,一俟進入關中,攻下咸陽,他成為天下霸主自是順理成章的事了。所以,許多人已提前改口叫他『大王』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巨鹿之戰的餘威排除了一切障礙。在路上,為了杜絕後患,項羽下令坑殺了那二十萬秦軍降卒,居然也沒有敢說三道四。除了亞父有點不以為然,總而言之,項羽的心情十分愉快。
但是,一個意外的消息把他的好心情全打亂了:沛公劉邦已先他一步進入關中。
劉邦算什麼東西?項羽至今還記得去年這個人是怎樣哭喪著臉來向他叔父求救兵的。那時,他把自己的老家豐邑都丟了,兵微將寡,無力收復,帶了一百多名騎兵可憐巴巴地來求援,項梁很大方地送給他五千兵馬,這條死魚才算翻了身。
一想起那道懷王與諸將的約定,項羽就覺得心煩意亂。
「先入關中者王之。」
關中王,關中王,等於是秦王。劉邦怎麼配來跟他爭這個天下至尊的王爵?
豈有此理?他是怎麼攻入關中的?
消息很快打探出來了:劉邦用賄賂秦將的手段打開了咸陽的南大門饒(山字邊,我打不出來了)關。此時,趙高狗急跳牆,弒君於望夷宮,另立二世帝的侄子子嬰為秦王,子嬰又設計殺死了趙高。咸陽城裡亂得一塌糊塗。劉邦遂趁虛而入咸陽。
大軍行到函谷關前,關上已換上沛公劉邦的旗幟。關門緊閉,守關者聲稱:「無沛公之命,任何人不得擅自入關。
項羽勃然大怒:「我在巨鹿浴血苦戰,拖住秦軍主力,你撿了現成便宜,還想獨霸關中,給我攻!」
劉邦的軍隊抵擋不住,很快就敗逃了。
項羽攻下函谷關,到咸陽城外的鴻門,紮下營寨,鴻門西南不遠處的灞上,就是劉邦的駐軍。明天,項羽想,明天就去找劉邦興師問罪。
這樣想著,他安然入睡了。
他終究還是漢能睡成一個好覺,因為一個晚上先後有兩個人聲稱有十萬火急的事必須要見他。
第一個人是從劉邦的營壘裡來的,自稱是劉邦的左司馬曹無傷的密使。來使對項羽說,劉邦有稱王於關中的野心,他準備任秦降王子嬰為相,霸佔秦宮室府庫全部財寶,與諸侯軍對抗。來使告訴項羽,劉邦只有十萬軍隊駐在灞上。如果項羽要舉兵相攻,曹無傷願為內應。這對項羽是一個好消息。因為他本部軍加工諸侯軍足有四十萬,打敗劉邦看來不是什麼難事。只是他不喜歡來使那副鬼鬼祟祟的樣子,所以只敷衍了兩句就讓他回去了。
第二個是他自己營壘的人,他的族叔,項伯。奇怪的是,項伯深更半夜把他再次從床上拉起來,卻只是為了拚命給劉邦說好話:「人家沛公要不是先攻破關中,你能那麼容易進來嗎?人家立了那麼大的功勞,卻要去攻打人家,也太不夠義氣了吧!」
項羽覺得好笑。今晚是怎麼了?一個劉邦的手下人,來勸他攻打劉邦;一個自己的手下人,來勸他別打劉邦。
「三叔,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隱衷?就直說吧!」
項伯這才吞吞吐吐地道出,他去過劉邦的軍營了。因為在聽到項羽次日攻打劉邦的軍令時,他猛地想起,自己有個老朋權還在劉邦哪兒,他不希望這位朋友陪劉邦一起白白送死,就準備叫這個老朋友跟自己逃走。
「你那位朋友是誰?」
「張良」。
「張良?」項羽懷然動容,「就是那位在博浪沙椎擊秦始皇的刺客?」
「是的。他行刺後就亡匿下邳,我就是在那時和他認識的。」
「很好,那後來呢?你把他勸說來了沒有?」
「沒有,他說什麼也不肯在劉邦有難時獨自逃生。」
項羽漢了一口氣,臉上顯出佩和惋惜的神色。
項伯又更加吞吞吐吐地說,張良不擔不肯跟他一起逃走,反而三言兩語,硬把他拉去和沛公劉邦見面。在那樣尷尬的情況下,張良居然有本事說得讓項伯和劉邦結為姻親,還讓項伯回來在項心面前替劉邦多多美言幾句。
「大王,明天劉邦會親自來向你請罪的。你先不要開戰吧。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不要只聽別人的一面之辭。多聽聽他們的話也很有道理……」
「行了,行了!」項羽又好氣又好笑地一揮手道:「我知道了。那就看他明天有沒有誠意來謝罪吧!」
「一定有的,一定有的。」項伯忙不迭地替他那剛剛結成的親家公說道。
第二天一早,劉邦果然親率百餘騎兵來鴻門向項羽謝罪了。
劉邦言辭謙卑,神態惶恐,他把自己的所有行為--包括約法三章,不殺秦王子嬰等收買人心之舉,都解釋為替項羽傳播威名。
項羽吧了口氣,道:「是你的左司馬曹無傷這麼說的。否則,我也不會這樣啊!」
范增在旁邊聽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項羽怎麼會蠢到這個地步?
但接下來還有更叫他難以置信的事:項羽居然把劉邦留下來宴飲食宴席上,范增五次三番向項羽使眼色,甚至舉起佩帶的玉玦示意,但項羽就是沒反應。
范增起身,走出軍帳,焦躁不安地踱來踱去。
一個青年軍士剛好走過,范增一把把他拉到一旁。
「項莊,你知道你堂史在宴請誰嗎?」
項莊道:「聽說是劉邦。」
「不錯!」范增咬牙切齒地道:「昨天還下令要準備去攻打他的,現在倒好,讓人家幾句花言七語,就說得變卦了。剛才在席間,我幾次示意,大王就是不忍下手。我們只好代他動手了。」
「這……合適嗎?」項莊有點猶豫。項羽雖與他是堂兄弟,但實則位同君臣,不奉項羽的將令就擅自行事,他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范增不耐煩地道,「這是為了大王的天下。大王要怪罪下來,一切有我但著。你去拿劍來,待後就進去,以舞劍助興之名,在席間殺了劉邦!」
項莊道:「是。」就完匆匆就走了。
范增準備回帳中去,一瞥眼間,看到一人,不由得停腳步。那是一個執戟的待位,正懶懶地倚著一排柵欄,口中叼著一莖野草,眼睛望著遠方的山川,臉上有一股蕭索沒落的神情。
范增踏前一步,但又退了回來。
不,現在不是安慰一個失意者的時候。他還有更重要的大事要辦!以後再說吧,他會記住再勸勸阿籍,叫他重用這個名叫韓信的侍衛的。
范增返身進了營帳。
一會,項莊也拿著寶劍進去了。
再過了一會兒,張良匆匆走出來,走到軍門口。那裡有劉邦帶來的一百多名隨從。張良拉住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就走。一邊走,一邊急急地道「……現在項莊舞劍,其意常在沛公。要不是項伯在那兒擋著,我們沛公早沒命了……你進去後,記著,東向而坐的就是項羽,別激怒人,只對他說……」韓信倚著柵欄,看著張良拉著那大漢向軍帳快步走去,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好計!他點點頭,項羽是個莽人,而他自己也喜歡莽人,所以要是找一個舌辯之士去跟他理論,只會引起他反感,叫這個粗豪大漢去大鬧一通,也許倒可以救劉邦一命。
這個張良,果然厲害!
約半個多時辰過去後,劉邦身體歪斜地扶著那大漢的肩頭出來了,彷彿已醉得不省人事。但一出軍門,劉邦立刻像換了個人似的,一下子清醒了。他站直了身子對那大漢道:「現在怎麼辦?走又不能走,留又不能留。范增不殺我,是不會死心的。」
那大漢道:「當然是走了。難道還呆在砧板上挨人家宰不成?」
劉邦道:「可……可我怎麼向他告辭啊?」
那大漢道:「現在還顧得了這個?眼下不是講禮節的時候,逃命要緊!夏候史,你把沛公的馬牽過來。車駕不要了。沛公,快上馬吧!」
劉邦道;「不,不行的。這不是禮節的問題。他現在不殺我,就是因為沒有借口,我不辭而別,不是讓他找到借口了?就算我能逃回灞上,躲得了今日也躲不了明日。」
那大漢急道:「管那麼多幹什麼?現在躲過一天是一天。」說著,那大漢便要推劉邦上馬,而劉邦還在猶豫。
正在這時,張良也出了軍帳,向這邊走為。他對劉邦說:「沛公,你先回去,就樊噲、夏候嬰、紀信、靳強四人護送你,其他人留下,免得驚動太大。告辭的事我來辦。樊噲,沛公的安全可就交給你了。
那大漢拍著胸脯道:「行!只要有我在,誰也別想傷傷沛公一根毫毛!」
張良又向劉邦道;「沛公,你來時有沒有帶什麼東西?」
劉邦會意,忙從一名待從的行囊中取出兩隻錦盒,遞給張良,道:「這裡有一雙玉壁和一對玉鬥,麻煩你給我分別贈給項王和亞父,以作告罪之意。」
張良拉錦盒,又道:「從這裡到灞上,最近的路要走多少里?」劉邦想了想,道:「抄小路走只要二十里。」
張良道:「好,快走!」
劉邦上了馬,張良從旁人手中取過一根馬鞭,狠狠地在馬屁股上抽了一下,那馬立刻如離弦之箭般飛奔出去,樊噲等四名隨從也迅速跟上。
張良看著他們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消失,才長出一口氣,又駐足站了一會,轉身步入軍門。
忽聽旁邊一個聲音輕輕道:「唉!放虎歸山,從此天下要多事了!」
張良聞聲心頭一震,手中的錦盒幾乎落在地上。他循聲望去,見轅門旁邊的柵欄邊懶洋洋地倚站著一名待衛,雙臂交叉環抱在胸前,臂間攏著一支長戟,嘴角咬著一莖野草,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張良走過去,低聲道:「請教足下尊姓。」
那待衛吐掉叼了許久的野草,道;「無名小卒,執戟郎中韓信。」
張良道:「不日定當告訪。」
張良說完,深深地看了韓信一眼,便向軍帳中走去。
項羽已經有點醉了,見張良進來,乜斜著眼道:「沛公呢?他上一個廁所要……要那麼……長時間?」
張良躬身道:「沛公不勝酒力,不能親自向大王告辭。遣臣下謹奉白壁一雙,再拜獻大王足下;玉斗一對,再拜范將軍足下。」
侍從將兩隻錦盒分別送給項羽和范增。
項羽取出玉壁,看了看,把它放在座上。
范增一把掀掉眼前的錦盒。「啪」的一聲,錦盒掉在地上,兩隻精美的玉斗滾落出來,在氈毯上滴溜溜直轉。范增拔出佩劍,將玉斗砍碎,然後收劍回鞘,鐵青著臉走了出去。經過張良身邊時,范增停了停,沉聲說了句:「好!你厲害!」
張良神色不變。
侍從給項羽端來一盆洗臉水,項羽拿起盆中的手帳,擰乾了擦臉。
外面傳來了范增的訓訴聲:「沒用的小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項莊的聲音有點委屈:「亞父,我……!
「住口!」范增蠻橫地打斷道,「這點小事都辦不了,不能成什麼大業?呸!以後奪取項王天下的,必然是劉邦!我們就等著做他的俘虜吧!」
張良抬眼看了一下項羽。
項羽慢慢地擦著臉和手,好像沒有聽到范增指桑罵槐的聲音。擦完後他把毛由扔回盆裡,揮揮手讓待從們退下。
「張良,」項羽開口了,他的聲之平靜簡直讓張良懷疑他的醉是否也是裝出來了。「你就是十年前在陽武博浪沙椎擊秦始皇的那麼刺客?」
張良道:「是的。」
項羽凝視著張良,這個以博浪沙一擊而名聞天下的刺客,居然長著一張女人一樣秀美纖弱的臉。「真是人不可貌像。」他歎了一口氣道,「老實說,我很佩服你,行刺比起義更需要勇氣。」
「那沒什麼,都過去了。」張良語音裡沒有一點興奮自得之情,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鬱憂悶,「況且尋一擊又沒有成功。」
項羽點點頭,他對張良的好感又加深一層:做了這樣轟轟烈烈的大事,還不以為功。項羽起了愛才之意,「你代劉邦辭行,就不怕我遷怒於你?」
張良抬起頭,一臉毫意地道:「臣下並未得罪大王,為什麼要怕?大王不會濫殺無辜的。」
「好一個濫殺無辜!」項羽不禁笑了起來,「你無辜麼?你以為我真的醉了,糊塗到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玩的手法都看不到了?那個咋咋呼呼的黑大個,叫……叫什麼樊噲的,不就是你弄進來的?他嚷嚷的那番大道理,八成還是你教的吧?」
張良也笑了:「大王如果真的沒醉,那就應該看到是大王的人先玩的手法,下臣不過是被迫應戰而已。」
項羽道:「不錯。正因為這樣,我才放了劉邦一馬,暗箭傷人沒意思。」
張良躬身道:「大王大仁大義,沛公與下臣沒齒不忘。」
項羽道:「你不用謝我,我不是不想殺他,只是不想用這種手段!以後若戰場相適,我會跟他好好打一場的。」
張良道:「大王與沛公的誤會不是已經解除了麼?怎會再動干戈?大王多慮了。」
項羽道:「少說這種場面話務員解沒解除大家心裡有數。不過現在先不提這個。知道我為什麼把曹無傷的名字告訴劉邦嗎?因為這種賣主求榮的人我不稀罕!我喜歡你這樣忠誠勇敢的人。願意留下來幫我嗎?」項羽說著,眼中顯出熱情的神色。
張良狡黠地一笑,道:「我要是留下來,還是忠誠的人嗎?」
項羽一怔,許久才道:「我算是明白了,項伯怎麼會你幾句話就搞得暈頭轉向!好吧,我說不過你。不過,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是韓國人,我叔父又已封你為韓國司街,畏佐韓王成。你就算要做個忠臣,也不該是做劉邦的吧!
張良無奈道:「是啊!可沛公已經向韓王把下臣『借』走了,下臣也沒有辦法。」
項羽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劉邦以「借糧」之計硬從韓王那裡「借」走了張良,韓王成他的無賴手段搞得無可奈何,這已是一件傳遍諸侯的笑談了。
「你呀你!」項羽笑道,好了,別找什麼借口了。人各有志,我不勉強你。我只問你,劉邦有什麼好處,值得你這樣為他效忠?他比我賢明?」
張良不卑不亢地道:「武王賢明,終非夷、齊之主。」
項羽大笑起來,笑得很舒坦。張良居然把他比作興周滅商的周武王,這一捧實在非同小可。周武王沒有為難伯夷、叔齊那兩個愚忠的書獃子,他自然也不能為難眼著這個聰明的謀士了。
「回去嗎,這個『夷齊』,」他笑著道,「真拿你沒辦法。」
無論如何,仗是打不起來了。
項羽麾兵進入咸陽,儼然以關中王自居,處置起亡秦的一切來。為報祖父項燕、叔父項梁皆被秦軍所殺之仇,他下令:將秦所有宗室公子,一律誅殺!包括已經投降的秦王子嬰。
子嬰只做了四十天秦王。他不是那顢紺無能的亡國之君。事實上,他像他的祖父,始皇帝。就像他祖父當年智除嫪毐一樣,他機智果決的計誅釘了趙高,使秦人拍手稱快。四十六天,才短短四十六天,他就展示出一個盛世明君應有的一切素質。然而,凶不幸接手了一個已病入膏肓的帝國。白練繫頸,俯首請降,一切不該他承受的屈辱都降臨到了他身上,最終還要用生命為帝國殉葬。
所以,對於子嬰的命運,秦人無不感到同情和惋惜。不過,據說子嬰在聽到對自己的判決時,既不驚慌,也不憤怒,像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似的,只淡淡地說了一句:「請轉告你們大王一句話:不要以暴易暴。」
沒有人知道這句話是否傳達到了項羽的耳中,只知道項羽開始下令搜集咸陽的全部寶物,東運彭城--他已經決定以好裡為自己的新都。他不喜歡咸陽。對他而言,這是個充滿仇恨和罪惡的地方。他要把這裡付之一炬,帶著財寶和美女東歸故鄉,讓親友鄉人們都看到他今日的權勢和榮耀。
同時,項羽開始大封諸侯,並自立為西楚霸王。
啊!將天下攥在手裡任意處置的感覺簡直太好了。項羽愉快地想。
至於那個討厭的劉邦,不就是「先入關中者王之」嗎?嘴大吃嘴小!把巴蜀之地封給他。那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向來是秦朝用來流放罪人的,可好歹也算是關中。讓他去那邊窩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