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盆掉在木板上的匡當聲把我驚醒,定睛一看,天已亮了。金黃的光柱從窗外射進屋內,濃濃的霧氣夾著草木的芳香飄了進來。窗外傳來曲珍的聲音,吃早飯啦。
繫著花圍裙的姑娘們結伴嬉笑著朝河邊走去。男人們背著弓箭進山去了,木樓外是一些背著小孩和舉著木棒在大桶裡搗鼓黃酒的婦女們。曲珍告訴我,門巴族婦女很辛苦,她們一般都生育六個以上的孩子,還要做全部家務事及收割稻穀、玉米;男人回家後一般不做事。女人們最好的時光就是結婚前做姑娘的時候,可這美好的時光很短暫,一般的女孩子十七八歲就結婚了。
走過小橋就是曲珍居住的木屋,一位慈祥的藏族老太太正在打酥油茶。曲珍向我介紹道:這位藏族老人就是和她住在一起的老阿媽,她專門為我的到來打酥油茶。曲珍說,此處不容易喝到酥油茶,因為門巴族人主要是喝玉米釀製的酒。
老阿媽微笑著朝我點點頭,又彎腰繼續打酥油茶,一條花白零亂的辮子在老阿媽彎曲的背上左右擺動。
跨進整潔漂亮的木屋,武裝部長正埋頭喝酥油茶,見我進屋他大聲招呼道:「王記者,腳好點沒有,快坐!」我捲起褲腳告訴他,已經消腫了,也不痛了。
按照藏族人的進餐方式,我和武裝部長都盤著腿端坐在地毯上,喝老阿媽親手製作的酥油茶,用刀切開塊塊羊肉慢慢吃著。
武裝部長問我想到哪裡去看看。我說,去墨脫郵政局,在我的本子上蓋一個郵政印章,來一趟墨脫不容易,也許這一生僅這麼一次。曲珍說,墨脫縣的郵局是不寄信的,每年開山季節民工們就扛上幾大包過期的報紙及與墨脫相關的紅頭文件,附帶捎上過期很長時間的信件進墨脫來,這些報紙和文件一直要用到第二年開山時節。武裝部長接著說,有一些駐守在墨脫與中印邊境的新兵給家裡親人寄去信後,等再收到回信時,有的已成了快復員的老兵,這些信件在路途中經歷了兩次封山時節。這就是墨脫的郵政通訊。
墨脫縣城在一座小山上,山頂上是縣府中心,遠遠望去,迎風飄揚的五星紅旗格外醒目。順著土路朝下走,是一排排木樓小商店。土路的盡頭有一處幾百平方米的開闊地,這是墨脫的商貿、經濟、政治、文化中心,人們愛在這塊平地上相聚。門巴族的小販們背著食品、日用品在這裡進行貿易。一瓶普通的黃河牌啤酒,在這裡的售價高達25元。縣郵政局就設在這塊平地的後面。
縣郵政局是一間極不顯眼的平房,正是上班的時間,一個門巴族小伙子坐在裡面專注地畫計劃表格。武裝部長向我介紹道,這是墨脫縣郵政局的局長,也是工作人員。
武裝部長把我的來意向小伙子談了一下,小伙子站起身來,非常熱情地與我握手,用不太流利的漢語連連說可以。他對武裝部長講,這個郵政印章有很長時間沒用了。我問武裝部長縣郵政局有多少人,武裝部長怔怔地看著我,不語。曲珍小聲地告訴我,郵政局只有小伙子一個人。
小伙子拉開木桌的大抽屜,雙手在抽屜內翻找,拿出一個鐵盒子,他打開鐵盒子翻出幾枚印章一一細看,最後取出一枚,問我蓋在什麼地方。我忙掏出一個黑色記事本,本子上寫了一段話,我說就蓋在這段話上。
我把筆記本遞給武裝部長看,武裝部長、曲珍和郵政局長把我寫在筆記本上的話看了一遍,連連說好。
年輕的郵政局長握住浸了墨汁的印章,重重蓋在了寫有字跡的筆記本上。我激動得緊緊握住他的手,小伙子一個勁地說:「我還是第一次為孤身探險攝影的人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