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秋莎找到胡一百時,胡一百正指揮部隊在錦州城外調防,他的身旁站著警衛員、參謀等人。胡一百舉著望遠鏡觀察著陣地情況。那匹從延安帶來的馬,閒散地在一旁吃著草。柳秋莎對這匹馬是太熟悉了,她甚至熟悉了它的蹄聲以及灰叫。那時,她怕聽到它的聲音,現在今非昔比了,要是能天天看見它該多好哇。她能想像得出,它衝起來的樣子一定英勇無比。一想起它衝鋒陷陣的樣子,她就激動。
胡一百在望遠鏡裡看見了她,放下望遠鏡便說:柳隊長,我們這裡還沒開戰呢,你就急著救傷員來了?
胡一百這一句自然是調侃的話。柳秋莎沒有理會,認真地沖胡一百說:胡師長,我要參加戰鬥,你的部隊敢不敢要我?
胡一百放下望遠鏡,仔細地盯著柳秋莎說:如果,你是個男的,我現在就給你一個官。
柳秋莎有些憤怒:女的怎麼了,別忘了,我13歲就參加抗聯了,啥陣勢沒見過?
胡一百真的很欣賞柳秋莎,從她還是姑娘那會兒,可現在,任何一個師裡,還沒有一個參戰的女兵,這個例他不能破。在戰鬥中,柳秋莎要是有個好歹他不好交待。況且,在男人中夾進來一個女人,也很不方便。於是他說:上級什麼時候讓女人打仗了,我第一個想著你,我還是那句話,給你一個官。
直到這時,柳秋莎才明白過來,此時的部隊已經不是當年的抗聯游擊隊了,戰爭要讓女人走開,她恨自己真是生不逢時,她又想到了女兒邱柳北,在懷著孩子時,她一千遍萬遍地想過,一定是個男孩。等孩子長大了,又是一條漢子,在戰場上騎著馬,端著槍衝鋒陷陣。結果偏偏是個女兒。這讓柳秋莎不能不感到遺憾。她甚至把女兒的出生歸結為邱雲飛的錯,因為邱雲飛太細膩了,孩子像邱雲飛。如果自己是和胡一百結婚呢,那一定會是個兒子。她竟為了自己這一想法,感到大吃一驚。
那些日子,柳秋莎的心情可想而知了,不能參加戰鬥,因為自己是個女人。女人在戰爭面前是多麼無力的兩個字呀。
就在這樣的日子裡,邱雲飛來看她了。那些日子,不僅邱雲飛來探望柳秋莎,許多軍官也經常往醫院裡跑。醫院裡大部分都是女人,醫生、護士的,她們的丈夫都在作戰部隊。一場大戰即將打響,夫妻在一起團聚一次是正常的事,因為在打仗前,男人女人們就營造出了許多悲壯的氛圍,這種氛圍使女人更依順,男人更勇猛,生離死別的樣子,包括胡一百來到醫院看望章梅。
柳秋莎卻沒有這番心情,她還在為不能參加戰鬥而痛恨著自己。對邱雲飛的到來,她也是顯得不冷不熱的。他們躺在床上,邱雲飛就要有所動作。但此時,柳秋莎的身體是麻木的,她甚至粗暴地甩開了邱雲飛伸過來的雙手。
邱雲飛就不明真相地說:秋莎,你怎麼了?
她說:我不想再生孩子了。
柳秋莎心底裡,真的不想在這個時候懷孕,現在她都沒有仗可打,她要是懷孕,醫院這個救護隊的隊長她都當不了了,只能幹一些給傷員擦藥換藥的活。
邱雲飛就說:我會小心的,不會懷上孩子的。她瞪著他:我不想吃閒飯,我不懷孕。
她似乎在吼叫,把所有的失落和怨恨都發洩了出來。邱雲飛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發怒的柳秋莎,他有些害怕了,拿著蓆子,睡在了地下。她則氣鼓鼓地把後背沖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