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柳北沒說話,她想:這個夏天來終於被指導員俘虜了,他現在說話的口氣和指導員如出一轍。她沒必要和他說什麼,扭頭便走。他鎖上門,跟在她身後說:我寫過血書,也泡過病號,我弄的動靜比你大。
她停下來,認真地問:那你為什麼沒有成功?
夏天來說:後來我愛上了咱們的宣傳隊,在這裡我找到了實現理想的價值。她長吁了口氣,心想:他果然背叛了自己。她咬著牙說:我不會當叛徒的,我一定要離開這裡。
他吃驚又認真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說:祝你成功。說完,他邁著大步從她身旁走了過去。讓邱柳北沒有料到的是,就是這個夏天來在她未來的生活中,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讓她幸福過,也讓她痛苦過,最後又走向成熟。
邱柳北有了那次和夏天來不同凡響的接觸後,不知為什麼,她開始留意夏天來了。不久,兩人被指導員安排在一起排練男女聲二重唱。指導員之所以下大決心和毅力勸說邱柳北留在宣傳隊,他是有目的的,他要把邱柳北培養成宣傳隊的台柱子。
一天,他們在操場的樹陰下排練,夏天來唱得很飽滿,生情並茂的樣子,邱柳北卻提不起精神,給人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夏天來看出來了,便說:咱們不唱了,說說我的過去吧。
邱柳北對這個早她一年入伍的夏天來發生了興趣,她睜大眼睛望著他。夏天來就說:我選擇來新疆當兵,是因為它是祖國的最前哨,可新兵連結束後我卻到了宣傳隊,這算什麼事?
她說:那後來你為什麼又願意在這裡了呢?這是她最關心也是最想聽的。
他說:我下部隊演出去過哨所,那裡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樣。現在我認為作為一個士兵,在哪裡都是祖國的最前沿,如果有一天真正打仗了,到那時,我們拿起槍走向戰場也不遲。簡單的幾句話,讓她似乎一下子就想開了。指導員找她談過無數次,能講到的都講了,可她並沒有被指導員說服,反而更想下到部隊,下到最基層去。這話從夏天來嘴裡說出來了,她心裡的什麼東西就被觸動了。那天她望著他,望出了內容和希望。這時夏天來就不失時機地說:咱們再唱一遍。這次,兩人的感情都很充沛,配合得天衣無縫,吸引了不少從操場路過的官兵。從此,夏天來在邱柳北的心裡有了立足之地。
一天早晨,邱柳北起來繞著操場跑步,她遠遠地看見夏天來站在操場上的一棵樹下,衝著遠方大聲地說著什麼,直到她跑到近前,才聽到他在大聲地朗讀高爾基的《海燕》。他是那麼地投入,她停在那裡,神情激動地望著他,後來竟不知不覺地和他一起朗誦起來。直到朗誦完了,他才驚奇地發現了她。她衝他笑笑,又朗誦了一首萊蒙托夫的《帆》。然後兩人就那麼久久地凝望著,他們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發現了晶亮的東西。那天,他們沒有說更多的話就分手了。
以後,他們開始留意起對方來,不論是排練的時候,還是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他們的目光經常碰在一起,很快他們又躲開那目光。邱柳北一碰到夏天來的目光,總是臉熱心跳的,心裡慌得不行,然後她就大聲地和女兵們說話,來掩飾心裡的慌亂。那些日子,邱柳北興奮的同時又莫名地傷感。她不清楚,這樣的情緒來自何方,又要流到哪裡去。她睜眼閉眼的總會想起夏天來,由夏天來她又想到了父親邱雲飛,她從夏天來身上看到了父親的影子,他覺得兩個人很像,究竟哪裡像,她一時又說不出來。她經常在夜裡大睜著眼睛思索這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