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柳東的疑惑,柳秋莎說:收拾東西回家,軍區的車來接咱們了。
柳東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他望一眼母親又望一眼杜梅,突然說: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裡。在愛情和回城的選擇中,他毅然選擇了愛情。
柳秋莎急了:不走咋行,我和你爸都走,這裡就沒咱家了。
柳東義無反顧地說:那我也不走。
這時杜梅說話了:柳東你走吧。我遲早也要回城的,你先回城等我。
直到這時柳秋莎才認真地打量杜梅,忽然間覺得眼前的姑娘活脫脫就是年輕時的自己。她從柳東和姑娘話語的口氣中感受到,眼前這姑娘和兒子的關係非同一般。
於是,她就認真地盯著杜梅問了一句:姑娘,你叫啥?
杜梅告訴了她,柳秋莎就說:好,我記下了。說完拉起柳東就走。柳東之所以順從地跟母親走了,完全是杜梅那幾句話,因為杜梅早晚要回城的。這時全村的人都知道柳秋莎要走了,都過來為他們一家送行。
軍區裡的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又似乎都變了。柳秋莎在軍區總醫院裡走著,院長是當年的小崔助理,章梅也已經是副院長了。當年醫院裡那些老人都還記得柳秋莎,他們見了柳秋莎不知如何稱呼,遲疑片刻,才熱情地招呼:老院長回來了。
柳秋莎被明確下來的職務是醫院的顧問,她的辦公室和崔院長的辦公室對門,門上的牌子醒目地寫著「顧問」兩個字。辦公室裡的擺設和崔院長辦公室的擺設分毫不差,有電話、沙發,還有兩盆君子蘭擺在窗台上。
崔院長辦公室裡很忙亂,電話不斷,來人不斷,來的人大都是請示工作的,崔院長就在批件上寫上意見。崔院長最後總是關照那些人再請柳顧問看一下。那些人便謙遜地對柳秋莎說:柳顧問,崔院長請你過目。剛開始,她還認真地看那些批件,來人就有些不耐煩地在屋裡踱步。按說,批件送到這裡總要寫上意見的,這些柳秋莎懂,就提筆寫下:同意崔院長的意見。
漸漸地,柳秋莎對這種工作厭倦了,不就是看看文件嗎,她知道,看也是同意,不看也是同意時間長了,她就有了自己是個閒人的感覺。在靠山屯的日子是踏實的,回到醫院的日子她是個閒人。不行,決不能過這種閒人的日子,她這麼想過了,便去找軍區的胡參謀長。
胡一百參謀長正在電話裡喊:這事是軍區定的,執行也得執行,不執行也得執行,你要是辦不好,我就把你的師長撤了。說完放下電話,抬起頭就看見了柳秋莎,然後驚呼一聲:小柳,快進來。你回來我還沒去看你,你倒來看我了。
柳秋莎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公事公辦地說:胡參謀長,我不想當這個沒事幹的顧問了,我要換工作。
胡一百頓時明白柳秋莎來的目的了,便說:小柳哇,你年紀也不小了,黨委是考慮你離開崗位多年,讓你擔任顧問,先熟悉熟悉情況以後再說。
聽胡參謀長這樣說,柳秋莎心驚了,知道自己工作的路快走到頭了,自己哪還有以後,再以後就該退休了。想到這,她喃喃自語地說了句:看來組織是想讓我吃閒飯了。
也就是從胡參謀長那兒回來以後,柳秋莎似乎擺正了自己的位置,再有人來請示報告時,她就極其自然地在自己的名字上畫圈了。這樣一來,來人就謙恭地對她點著頭說:謝謝顧問。她衝著遠去的背影,顯得一臉茫然和困惑。然後拍拍桌子,衝著窗外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