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島轉業,事先並沒有告訴父母。可以說,自從望島當兵走後,他一次也沒有回來過,結婚後偶爾跟母親通過兩次信,也是有一搭無一搭的。
當望島突然出現在了胡一百和章梅兩人面前時,老兩口都很激動。胡一百在兒子面前轉著圈說:望島,這次回來,能在家多住些日子吧,柳南怎麼沒有回來?
他擺出了一副與兒子和解的態度。那時他就想,兒子已經回來了,自己跟兒子還有啥計較的。這麼多年,望島一次也不回來,他的確把和兒子的關係這件事一直梗在心裡。章梅也抱怨他,怨他在兒子的問題上不講究方法和策略。他心裡虛,嘴上卻不承認。
每次,望島來信,都是寫給母親的,自然每次都是章梅先讀信。章梅讀完信,讓胡一百去讀。胡一百這時的態度顯得很強硬,他連看一眼信都不肯,掉著臉子說:信寫給你的,我看啥,我不看。說完就走了。
其實,望島的每封來信胡一百都看了,是在章梅不在家的時候。那時的胡一百顯得很慌張也很神秘,把門插了,窗簾也拉了,然後偷偷地讀望島的信。有時,望島在信中寫得也很動情。望島在信中說:媽,你和爸年齡都大了,多注意點身體。
胡一百看到這時眼睛也潮濕了。
現在,望島終於回來了,當胡一百激動地問望島這次能在家住多久時,望島大大咧咧地說:這次回來就不走了。還開了句玩笑說:我要常住沙家濱了。
望島剛說完,胡一百就瞪起了眼睛,目光裡包含著威嚴。章梅意識到了空氣中的火藥味,忙用腳尖踢了一下望島,望島隨意地說:我轉業了還走啥?我要從新開始生活了。
胡一百真想上去再抽兒子兩個耳光,但他還是忍住了。如今兒子五大三粗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他開始懷疑自己還能不能收拾動兒子了。但他還是忍不住大罵:混賬,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爹了。你扔下柳南一個人回來,你是個逃兵,你知道不知道?
望島就梗著脖子說:我不是從前的我了,我現在長大了,這麼多年你沒管過我,我照樣活得挺好,咋樣?
父親的棍子終於掄了過來,打在望島的腰上。望島認真地看了一眼父親,平靜地說: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你看不上我,我走還不行。說完,他收拾起自己的東西,義無反顧地又一次走出了家門。
章梅就說:你看看,兒子在家裡還沒坐熱呢,你就把他趕出去了。
胡一百氣呼呼地拎著棍子一圈圈地在屋裡轉,呼吸也牛樣地喘。他說:混賬,真他媽混賬。
畢竟不是10年前了,望島的腰挺硬了,他是連職幹部轉業,他什麼都見過了。
於是,他離家出走,把自己安頓在同學家裡,等著市轉業辦公室安置工作。
胡一百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走了,他沒處發火,便一個電話打給了崔師長。他上來就訓斥:小崔呀,你還講不講原則,你為啥讓望島轉業。
崔師長就說:首長,大勢所趨呀,騎兵團撤銷了。
胡一百又說:騎兵團撤了,不是還有別的守備團嘛,幹嘛不讓他去那裡。
崔師長又說:首長呀,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志向,就讓他們奔著志向去吧,你不是也退了,再過一個月零三天,我也該退了。
胡一百就不想多說什麼,氣呼呼地把電話掛上了。後來章梅也對他說:望島轉業,就讓他轉吧,老在部隊裡呆著,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人挪活,樹挪死。
胡一百就沖章梅吼:混賬,你們都是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