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告別儀式

可惜它是編的,要是有史料證明它是真的那該多好!譚老伯歎了口氣說。

  這可不必難受,古人的事弄不弄得清楚有啥要緊?暖暖安慰著老人。

  你編的這個故事也有用處!薛傳薪這時異常高興。

  有什麼用處?暖暖和譚老伯都驚奇了。

  如果你們去過山西陽城,看過清代康熙年間的文淵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陳廷敬的故居,就會明白我的話了。薛傳薪笑道,在陳廷敬的故居前,如今每天都有一場大型表演,表演的內容就是根據傳說來的:康熙皇帝帶著皇家儀仗來看望居家的陳廷敬,陳廷敬領著全家人迎出相府大門。每次表演總有百多村人換上清代服裝參加。就是因為這場表演有意思,所以吸引了四方很多遊人。由此我想到,我們也完全可以把譚老伯編的故事變成一場表演來吸引更多的遊客。

  呵!暖暖有些聽明白了。

  怎麼表演?譚老伯還是覺著奇怪。

  我們把楚鼎和編鐘、陶器這些文物出土的地方保留下來,在它的上邊搭建個棚子予以保護。另在旁邊建一座楚時的祭祀棚子,棚子裡擺好仿製的楚鼎、楚國編鐘、編磐和楚國陶器,然後讓一幫楚王莊的村人,穿上楚時的服裝,扮成楚王貲和他的文武官員及宮中成員,讓他們在這兒煞有介事地舉行祭祀和告別儀式,之後再上船南行。這種表演必會引起遊人們的興致,從而引來更多的遊客。

  你倒是有商業頭腦!譚老伯笑了,用我編的故事賺錢,得付我版權費哩。

  行,你以後再來楚王莊,可免費住在這賞心苑,就算我們付你版權費了。

  暖暖這時也高興地說:要真是這樣做,村裡人在農閒時也可掙一份錢了。

  咱們做旅遊業的,就是要想盡法子把遊客吸引來,這吸引遊客的手段,可以是各種各樣,明白?好了,咱說幹就幹,薛傳薪揮了一下手:我這就回省城讓工程師修改原來的設計圖紙……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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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回,暖暖是真有些佩服薛傳薪了,他的腦袋的確機靈無比且隨時都準備賺錢,所有的賺錢機會看來都不能從他眼前溜走。

  薛傳薪由鄭州回來是在一星期之後。這時,省、地、縣上的文物工作人員已帶著出土的文物走了,譚老伯也已回了北京。他帶回的新圖紙減少了一排接待客人的房子,卻新添了兩個別緻的棚式建築:一個是保護文物出土之處的棚子,叫出土棚;一個是一座楚時樣式的舉行祭祀和告別儀式的棚子,叫離別棚。

  施工重新開始了。

  每天的早飯後,暖暖安排好在楚地居裡食宿的遊客的遊覽事宜後,就到賞心苑的工地上看看。她對建築這個行當一竅不通,可她能看出工人們是不是在盡力做事,能看出工人們是不是在浪費材料,她的批評常常很準,令薛傳薪也很驚奇,說:你是一個很好的監工。

  由於是平房和棚子,施工不複雜,所以只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主體建築就完工了。望著這片嶄新的房子,暖暖一顆懸著的心落了地。到此已不必再擔心投入的錢打水漂了,它們已變成房子站立在了這裡。也是到這時,她才算最後相信薛傳薪是真要在這兒做旅遊事業。主體建築完工的那天晚上,她讓開田把薛傳薪請到家裡,親自做了幾個菜讓他們兩個喝了一場。席中,暖暖端一杯酒上前敬薛傳薪時由衷地說:薛大哥,你是一個真幹事的人,俺佩服!

  你等著吧,我說過我是來拯救你們的,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這沒落凋敝的楚王莊,變化成一個遊人如織的興旺名鎮。薛傳薪的語調又變得不可一世,眼神又變得居高臨下了。暖暖笑笑,心想,也許有本領的人都是這樣。

  接下來的裝修暖暖更不懂了。那些牆磚、地板、石膏線、板材、塗料、燈具,都是用船由東岸運過來的,暖暖只是在北京打工時見過,根本沒想到它們還會出現在楚王莊。隨後開始安放的電器和木器傢俱,也都是由南府市甚至是由省城運來的,什麼微波爐、電熨斗、小冰箱、組合櫃、小轉椅、貴妃床、電暖器、健身器、地毯等等,那真讓暖暖開眼界,城市裡的好東西都拉來了。賞心苑的屋子在裝修,院子在整修的過程中,村裡人也都新奇地來看,人們看完後都是大受震動。麻老四驚歎道:我的爺爺呀,真沒想到咱楚王莊還能整出這樣的地方,這不是和電影上看到的那些院子和屋子一樣了?九鼎歎道:和人家這院子這屋子相比,俺家住的那院子那房子真就像個狗窩了!天福爺看後說:日他個奶奶,老說人死後上天堂上天堂,我看人死了來這個地方就成,這就是天堂,這是我一生中看過的最漂亮的地方!……

  賞心苑的裝修快結束的時候,薛傳薪找到暖暖和開田說:我們接下來得作開業的準備了,這準備之一,就是在村裡挑上二十五個姑娘和十五個小伙子,送到省城去學習。

  這麼多人,學啥子?暖暖挺意外。

  學習接待客人的知識。

  那還用學?暖暖笑了,不就是端茶送水掃地疊被?還用得學?俺們楚地居裡的服務員,誰也沒學就幹起來了。

  楚地居接待的是一般遊客,對服務員可以不做嚴格要求,可賞心苑裡接待的都是重要客人,服務人員必須經過嚴格培訓。這二十五個姑娘,其中三個要在總台服務,她們要懂得使用電腦給客人辦理住宿手續;五個要在餐廳服務,她們要懂得怎樣擺餐具怎樣請客人點菜怎樣有禮貌地上菜;十二個要做客房服務,要懂得客房裡所有電器的操作,要學會愛惜地毯和對木器傢俱的保養;兩個在洗衣房工作,要學會使用洗衣機和熨燙衣服;一個在美發室工作,要懂得洗理剪染的手藝;兩個要做保潔工作,要打掃院子的衛生,要學會垃圾分類和使用垃圾處理器。我已經問了,你們這裡靠近丹湖,上邊怕污染水質,連生活垃圾都是不許亂倒的。十五個小伙子中,十個人要做保安,一人當隊長,其餘九人要三個一組輪流站崗巡邏,確保客人的人身安全和賞心苑財產安全;三個人要在廚房協助廚師做飯,要學會簡單的做飯手藝;一個人要當電工,要懂得處理電燈不亮等電路上的小毛病;另一個人要當花工,學會把苑內的所有綠地和花木都管理好。你說這些不去學習能行?

  暖暖聽得有些發呆,她根本沒想到工作要分得這樣細,要照這樣分的話,不學咋能行?暖暖笑了一下說:薛大哥,沒想到管賞心苑和管楚地居有這樣大的不同,就按你說的做,我先招人,然後讓他們跟你去省城學習。

  楚王莊和南北幾個村莊裡沒有出去打工的小伙子和姑娘們,聽說暖暖要招人到賞心苑做事,每月都領工資,當天就擠滿了暖暖家的院子,有的還由自己的爹娘領著來,都希望能被暖暖挑上。暖暖想,到賞心苑打工能領到現錢,應該先照顧楚王莊一些家境困難的人家,這也算是對他們的一個幫助,於是就既挑些上過初中高中人貌相好看的,也挑些家境不好識字不多但人機靈的。人挑好的第二天,暖暖把這四十個年輕人集中起來,讓薛傳薪挨個看了一遍,他點頭表示滿意,說:到底是水土好,不論是姑娘還是小伙,長得都能入人的眼睛。你們回去做好出門的準備,咱們三天後出發去省城學習二十天,往返旅費和在省城的食宿費及學習費用,都由賞心苑來掏。眾人高興得嗷的一聲四散了。

  你也得做好出門的準備。薛傳薪轉對暖暖說。

  我?我做好準備幹啥?暖暖驚得一雙眸子一閃。

  咱們雙方簽訂的合同上規定,我們是共同經營,既然你家先生在當村主任,沒有時間從事經營,那今後真正在這兒負責和我們共同經營的,只能是你了,因此你也必須去省城學學怎樣當經理!

  我也要去學?

  去球吧,俺們家裡還有娃子。站在一旁的開田這時開口表示反對。再說了,經理就是領導,沒聽說領導還要學習的。

  你們既然和我們五洲公司簽了合同,就要按合同辦事,你們作為一方經理,若不懂成本核算不懂稅率計算不懂員工管理,那我們還能賺著錢?你們有孩子可以請人來照看嘛!你們又想賺錢又不想付出,那怎麼可以?薛傳薪的臉陰了下來。

  嗨,這事當初你可沒說清楚!開田也不高興了,你叫俺老婆離開俺和娃子,一個人去省城?丹根鬧人了咋辦?我想她了咋辦?夜裡我一個人睡?這太不合情理了!

  就二十天時間嘛!薛傳薪笑起來了,這都忍不住?

  好了!我去學,學學咋樣當一個正正規規的經理!暖暖彎腰抱起丹根,先親了一下兒子的臉頰,後拍了一下兒子的屁股說:夜裡跟奶奶睡……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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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暖領著四十個招聘來的年輕人走進省城清明大酒店時正值華燈初放,店內五彩繽紛的燈光,窗外連綿不斷的車流,四周熱鬧喧嚷的市聲,讓暖暖一下子想起了當初打工時見識過的北京城。在這一瞬間,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城市對自己的吸引力,做一個城市人真好呀!她回望了一下她領來的這群年輕人,注意到他們每個人的眼中都蓄滿了驚奇、驚喜和驚疑,像煞了當年初進北京城時的自己。

  大堂裡的客人們都把目光扭向了他們這群鄉下打扮的人,暖暖從那些目光裡看到了意外、鄙夷和好奇。看啥子?!俺們是同你們一樣的人,只是因為上天讓俺們生在了鄉村楚王莊,才使得俺們同你們有了區別;要是你們的爹娘把你們生在楚王莊,你們就會和俺們一個樣!

  這是我們五洲旅遊公司下屬的一家四星級飯店,你們就在這兒學習。薛傳薪交待。暖暖點頭說:好。心裡卻有些發虛:我帶來的這些姑娘和小伙子們在這兒學習能行嗎?晚飯後,薛傳薪讓幾個酒店的服務生抱來了四十一套酒店男女員工的藏青色制服,給每個人發了一套。暖暖問清了酒店員工洗澡的地方,帶大家過去後說:每個人都要洗一個澡,換上乾淨內衣之後再穿制服。我知道你們中有些人身上有虱子,從今天起,咱要向人家城裡人學,隔兩天洗一次澡,把有虱子的內衣用開水燙一回,決不能把虱子染到酒店的制服上,這身制服是你們的招牌,將來是要帶回賞心苑穿的,人人都要愛惜!

  暖暖在北京打工時知道洗澡的程序,洗得麻利,洗完澡換上制服等在那裡。這時薛傳薪走過來驚歎道:呵,你換了制服,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分明還是個年輕姑娘嘛!暖暖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笑著:哪還年輕喲,都是娃娃他媽了!心裡卻道:人是衣,馬是鞍,鄉下人穿上好衣裳也是會好看的!待她帶來的那些姑娘和小伙子們都洗完澡穿上制服出來,暖暖按當初打工時學來的規矩,讓大家排成兩隊,自己站在隊前說:咱們來到省城,不管到酒店的哪個服務崗位上學習,都不能做丟人現眼的事,不能讓別人看輕咱楚王莊的人!……

  第二天早飯後,按預先的分工,薛傳薪讓酒店各崗位上的頭頭來把學員分別領走,然後才領著暖暖向酒店的經理室走去。暖暖感到了一絲緊張,便在心裡安慰自己:怕啥子?天底下沒有學不會的東西!你已經管過了楚地居,這兒無非是管得更嚴一些罷了。

  負責教暖暖的是酒店的一個女副總經理,薛傳薪叫她韓姐,暖暖就也叫她韓姐了。這位韓姐當著薛傳薪的面,對暖暖很客氣,可當薛傳薪交待完一走,她的臉色立馬就變了,對暖暖滿眼的不耐與不屑,說:四星級的飯店管理,二十天是學不會的!暖暖一聽這口氣,就知道此人是那種只對有錢人恭敬的貨色,和這種人打交道,你要裝出有錢的樣子才行。她在北京打工時見過不少經理,知道他們也大都是聘來的,她斷定對方不會是這家飯店的所有者之一,所以便軟中帶硬地說:韓姐,我來學二十天並不是為了管理像清明大酒店這樣的四星級飯店,而是為了管好自家的一片度假屋,也許某一天,我還會聘請韓姐去給我當經理哩!那韓姐一聽暖暖說自己有一片度假屋,先是一怔,繼而態度就又一變,含了笑說:其實飯店管理,說到底就是為了讓客人住得好、吃得好、玩得好,沒有特別難學的東西。咱們今天就從前廳部的管理操作規範說起……

  暖暖知道這是一個難得的學習機會,當初在北京打工時一心想學門本領,可到底也沒找到機會,現在機會送到了面前,應該緊緊抓住。她耐心地聽韓姐講解,仔細地觀察韓姐處理事情的技巧,認真地在本子上記下各項須死記的東西,細心地體會那些規範、制度、程序、準則得以制定的道理。這是一個她從未接觸過的天地,她雖然管過楚地居,可那種粗糙的管理根本不能和這種科學的管理相比,這裡一個工作人員的語言技巧,就分體態語言和表述語言兩種,在體態語言上,要求表現出精神、含蓄和親切;在表述語言上,要求在語音、語調、語氣、語速和語句五個方面給予注意。這讓她覺得新奇而有意思,因此越學越有興趣和興致。除了韓姐教給她的,她還去街上的書店裡買來了《 現代賓館飯店管理操作規範 》來讀,主動找前廳部經理瞭解禮賓服務、行李服務、總台接待服務和前台收銀應注意的各種問題;找客房部經理瞭解客房管理中常見問題的處理;找餐廳部經理瞭解餐廳和廚房的管理技巧;找康樂部經理請教開展哪些康樂項目最好;找財務部經理學習內部結算、稽核和現金控制的辦法;找保安部經理請教意外情況的處置主意……那位韓姐見暖暖學得如饑似渴,不由得由衷地誇讚道:你是我帶過的最好的學生!全省各地的賓館飯店每年都有人來跟我學習,但像你這樣踏實認真學東西的人,少見!暖暖笑答:我這也是沒有辦法,學不好,管理度假屋賺不來錢,虧的還是我自己……

  二十天轉眼就要過去,最後兩天,由薛傳薪帶著韓姐、暖暖和飯店的一幫部門經理,對暖暖帶來的四十個年輕人按所分崗位逐個進行了考核。還行,儘管有人對自己的業務還很不熟練,但都算通過了考核。行,他們回去就可以上崗了。薛傳薪滿意地說。暖暖鬆了一口氣:總算沒有丟臉。

  臨走的前一天晚上,暖暖正在收拾東西,薛傳薪拎著個提袋來了。暖暖以為他帶的是什麼學習材料,待他掏出來之後,才看清是一身漂亮的女裙服。來,試試合不合身。

  誰?我?暖暖吃了一驚。

  不是你還有誰?薛傳薪笑了:專門給你買的。

  不,不。暖暖急忙擺著手,在北京打工時暖暖就知道,女人不能隨便收男人的禮物,收了,就會有麻煩出來。拿回去給你家嫂子穿吧,我家裡有。

  怎麼,害怕我對你有不軌之心?說實話,你身上是有股帶了點野性的魅力,我也確實對你動過心,要不是我們在合夥做生意,我可能會生辦法把你弄到手的,可現在我們既然成了合夥人,那樣的事就不能做了,做了之後我們就不好再做生意,不好算賬,明白?!

  暖暖的臉一下子紅得像熟透的蘋果了,她沒想到他會這樣直白地說話。把我弄到手?說得這麼輕巧這麼有把握?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是什麼人?不過想到他一向說話好居高臨下自以為是,也就原諒他了,只笑著說:我是真的不需要,請拿回去給嫂子穿吧,我有裙子。

  這是特意給你買的,既是對你勤奮好學的獎勵,也是對你這個賞心苑副總經理的賄賂。說賄賂,是因為我們倆日後就要經常在一起做事,常在一起,便難免有看法不一意見不合的時候,真要遇到那種情況,希望你以我們賺錢的大局為重,多支持我,和我保持一致。來,拿著吧。

  暖暖只好伸手接過衣服,同時笑著說:放心吧,薛大哥,你是總經理,又比我見多識廣,我當然會聽你的……

  楚王莊小碼頭上的人依舊不多,暖暖領著四十個身穿板正制服的年輕人上岸之後,最先看見的麻老四竟沒有認出他們是誰,只是瞪大眼新奇地看著他們,直到暖暖叫了他一聲四哥,他才看清,才驚叫了一聲:呵,是暖暖你們哪!我還以為是來了啥子隊伍哩。在碼頭上賣雜貨的夕川驚奇地叫:我個娘呀,你們出去這樣短的時間可就全變了樣了!暖暖讓大家排成兩隊,整齊地向賞心苑走,村裡的大人娃娃相繼圍了過來,都是一臉的新鮮。那一刻,暖暖忽然間在心裡明白,人經過訓練,是可以改變的。二十天前,我領走的是一群年輕農民;經過清明大酒店的培訓,現在,我領回的是兩隊年輕的員工。下一步,我也該對在楚地居做事的人進行一回培訓。在賞心苑門口,暖暖照薛傳薪的要求宣佈:明天早飯後八點,都準時到這兒上班,現在解散,各回各家。

  四十個年輕人解散之後,能聽見村子的各處都響著笑聲和驚歎,暖暖一邊往家裡走一邊感到,有一股自豪漸漸升上了心頭:這些笑聲都是我們曠家帶來的!暖暖進院時,婆婆正在擇菜,丹根趴在奶奶的膝頭上正用菜葉逗弄著家裡養的那只長耳朵白兔,聽見腳步響,婆婆抬頭問她找誰,還是丹根眼尖,一下子認出了她,一邊喊著媽媽一邊向她跑來。她張開手臂,把兒子緊緊地摟在了懷裡……

  開田從村委會回來已是晚飯時分了。暖暖故意沒脫制服,她要讓他看看自己穿制服的模樣。果然,開田看見她呆了一剎,然後走過來悄聲在她耳邊說:我以為是誰家的姑娘走錯門了,原來是我的老婆!嘿,我這下身立馬就有動靜了,真恨不得現在就把你抱到床上!去!暖暖臉紅著抬手搗了一下他的胸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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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自己能全心在賞心苑上班,暖暖讓青蔥嫂替她照應楚地居的所有事務,說明把青蔥嫂每月的工錢提升到八百元。青蔥嫂很感動,說:妹子,就憑你看得起我這個一頭高粱花的嫂子,你不提升工錢嫂子也願替你做!不是你辦這楚地居,嫂子我整天種地,到現在怕還不知道啥叫旅館哩!你只管在賞心苑那邊忙,這邊的事我會全力替你做……

  暖暖和那四十個年輕人在賞心苑上班的第三天,由五洲旅遊公司公關部招徠的首批客人,就入住到了苑裡。首批客人一共六家,這是暖暖自從辦起楚地居以來見過的最講究最氣派的遊人。每家人平均佔五間房子,兩口子佔兩間的大臥房和一間客廳,孩子佔一間臥房,保姆佔一間臥房。有三家還帶了寵物狗來,狗也要佔一間。薛傳薪給每間房的定價是五百元,每家人僅一天的房費就達兩三千元。好傢伙,這些人可真是花錢似流水呀!暖暖問薛傳薪是不是已給他們說清了房價,薛傳薪笑道:怎麼?擔心他們付不起錢?告訴你,他們都是些賺大錢的老闆,哪個人一天的進賬都是幾十萬元,他們還在乎咱這幾千元的房費?放心吧你,咱們賞心苑賺的就是這些人的錢!

  這些人吃飯也特別講究,點明要吃山珍湖味。薛傳薪把菜價定得嚇人,一盤山拳菜燉土雞要到八十元,一盤紅辣椒燒丹湖鯉魚要到九十元,一盤湖蝦要到一百零八元,一盤山牛菌燉湖鱉要到二百八十元,可那些人點起菜來眼都不眨,每家人一頓飯都要吃上五六道菜。這一頓飯的賺頭可是很大,身為半個主人,多賺錢了暖暖當然高興,可她心裡還是有些愧疚,那些菜原本是不值那麼多錢的。薛傳薪聽暖暖說到愧疚,淡淡一笑說:你這心腸如何做得大生意?記住,衡量一個生意人是否成功,是看他賺了多少錢而不是看他的心腸如何;咱們提供的這些菜都沒有受過任何污染,他們在城裡根本吃不到,當然應該多要錢!

  這六家人第二天要游楚長城,而且提出中午在山上野餐。薛傳薪說安排野餐當然可以,只是因為帶食物上山很困難,費用挺高。那些人就問多少錢可以安排一頓。薛傳薪說每人得三百元。那些人聽了就笑,說:安排吧,三百元就三百元!因為是賞心苑的首批客人首次出遊,為了不出意外讓客人滿意,暖暖決定由她和麻老四親自擔任導遊。麻老四經過這些日子的歷練,說起楚長城的來歷和傳說滾瓜溜熟,暖暖和他一前一後領著這批客人緩步向後山上走。走到半山腰時,一個男人和暖暖搭話,問起這楚長城發現的經過,暖暖就向他說起當初譚老伯來考察的情況,說著說著就落到了後邊。這時那男人忽然一笑,打斷了暖暖的介紹小聲說:妹妹,你長得可是很有韻味,你的胸脯特別美!我敢說你的胸圍是那些女影星都沒法比的!

  暖暖被這猝不及防的挑逗話弄得一愣,一時竟不知道該怎樣回口,只說了一句:你……

  你們這兒的水土真好,看看你的皮膚,細嫩得城裡的女人都比不上,說實話,我真想找機會觸摸一下!還有你那雙嘴唇,小巧柔潤得讓人直流口水,我太想親它們一回!還有你的臀部,豐滿又秀美,我太想感受一下它們的彈性了!

  暖暖氣得血一下子湧到了臉上。還有這樣不要臉的男人?她這時才明白,對方是故意借和她搭話落到後邊的。

  如果你答應,我會安排和你獨處的時間,當然,會有豐厚的報酬——

  暖暖心裡的那個惱啊,她真想高聲罵他幾句,什麼臭男人,以為你有幾個錢就不得了了?就能隨意欺負女人了?可她知道,這是賞心苑的第一批客人,她不能因小失大,於是就忍了氣努力一笑,低聲道:你不怕你的妻子知道?不怕我去告訴她?說完,不待對方回話,就快步向前趕上了人群。那天剩下的時間和此後的幾天裡,她再沒給過那人一點和自己獨處的機會。中午那些人吃著廚師特意送上來的三百元一份的野餐時,暖暖儘管知道薛傳薪要價太離譜,可她心裡卻沒有了歉疚,應該讓這些人多付些錢,不然,他們的錢越多,他們就會越覺得自己可以為所欲為……

  為了延長這批人在賞心苑住留的時間,薛傳薪精心安排了遊覽項目,第一天只看楚長城;第二天只看凌巖寺;第三天只看「出土棚」和「離別棚」,薛傳薪專門講解楚時文物出土的經過,直講了有兩個小時,然後又讓他們看文物的複製品,一件一件地仔細看;第四天才看湖心三角的奇異煙霧;第五天安排男客湖邊垂釣,安排女客上山采山菌;第六天安排他們到農田體驗農活並到農家採購綠色糧食。六家人在賞心苑裡整整住了六天。暖暖不得不佩服薛傳薪留客的本領。六家人臨走時,全都是歡天喜地的樣子。

  這批客人走後,暖暖讓財務室簡單算了一下毛收入,將近八萬。天呀!僅僅六天時間,這真是一個驚人的數字!照這個速度,當初投入的錢很快就可以收回來。更讓暖暖意外的是,首批客人剛走,第二批客人二十多位可就又來了。這是一批更年輕的富人,說是一家大公司的中層管理人員,都沒帶孩子,有男有女,好像全沒結婚,因為每人都要了一間房子。這批人愛唱愛玩愛跳舞,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唱歌跳舞到半夜,再就是打撲克下象棋打麻將。他們的遊覽活動只能從午後一點開始安排,他們除了看原有的景點,又自選了很多活動,比如去南山裡的古象溝探險,去北山的森林裡尋看奇樹,去山坡上撿有奇特花紋的石頭,去丹湖裡親手撒網捕魚,自己動手蒸紅薯煮玉米,找村裡的孩子們和老人們照合影相,什麼花樣都玩。薛傳薪告訴暖暖,想法滿足他們的一切要求,只要能延長他們的住留時間就成。暖暖能不明白?

  第二批客人住了七天。他們走時暖暖才知道,這七天是他們的公司專門為中層管理人員安排的假期。這批客人又為賞心苑留下了近九萬元的收入。暖暖高興地對薛傳薪說:你的本領真行,能拉來這樣多的有錢客人。薛傳薪笑道:這不是我一人的本領大,是因為我們公司的營銷部有很強的營銷能力。他們先分析市場,選定營銷的客戶對象,然後採用信函推銷和上門推銷的方式招徠客人……

  第三批客人只有兩個,但薛傳薪對他們的重視程度卻比對前兩批客人高出許多,除了親自坐船去東岸迎接外,還專門交待暖暖:加強保安,確保萬無一失;對外佯稱內部裝修,不再接待任何客人;客人來後直接入住,不登記姓名,不收錢;不准任何非本苑工作人員入內!

  吃飯也不收錢?暖暖很是意外,那咱們不是要賠錢了?

  我們這是在經商,賠錢的買賣能做嗎?薛傳薪看定暖暖笑著。

  不收錢怎麼還可能賺?暖暖如墜五里霧中……

  兩個客人是半後晌時到的,一位是個近六十歲的男人,戴著一副大墨鏡,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孔;另一位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人長得俏麗無比,從髮型到衣飾都極為講究。薛傳薪親自將他們領入一套兩邊是臥室中間是客廳的房間,親自為他們倒水。暖暖猜這一老一少可能是父女。吃晚飯時薛傳薪讓暖暖親自把菜譜遞給他們請他們點菜。讓暖暖意外的是,就連吃飯時那男的也沒摘墨鏡。

  晚上回家時暖暖把這事說給了開田,開田也覺到了奇怪:哪有兩個人就佔了那麼大一所賞心苑?罷罷,反正咱聽薛總的,最後能讓咱賺錢就行。開田平日忙村上的事,很少去賞心苑。

  那兩位客人十分安靜,大部分時間就呆在他們的房間裡;偶爾到院裡走走,也是很快就又回到屋裡。暖暖問他們願不願去看看楚長城,女的回話說謝謝,說我們主要是想休息。有天晚飯後,那女的對薛傳薪說他們想到湖邊去走走。薛傳薪忙讓暖暖帶著兩個保安跟在後邊。不要到他們身邊去,跟在他們身後就行了。薛傳薪交待著。暖暖點頭後領著兩個保安員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那陣子村裡人都已經準備睡覺了,四周很靜,一片月牙吊在夜空,把湖面和湖畔都照得迷迷濛濛。那一男一女就沿著湖邊慢慢走著,除了湖水輕觸岸邊的聲響,就是他們低低的話音。暖暖聽不清他們說的什麼,但不時能聽見女的發出哧哧的笑聲,能感覺到他們非常親密。真是一對奇怪的父女。暖暖在心裡想道。

  似乎沒過多久,那片月牙便掉落到了地上。很快,星星們便傾巢而出,將天空擠得密不透風。那女的好像是突然發現了那些星星,驚叫道:看哪,這麼多的星星!那男的這時顯然也很高興,便放開了聲音感歎:多美呀!這才是未經污染的夜空,它讓人心境澄明,寵辱皆忘哪!兩個人仰天看了一陣夜空,而後在岸邊坐下。男的招手讓暖暖過去,暖暖注意到他此時已摘了墨鏡,可惜天太黑,看不清他的面孔。他藹聲問道:姑娘,你們這兒有沒有關於屈原的傳說?屈原?暖暖一愣。就是端午節吃粽子划龍舟紀念的那個屈原。暖暖猛地想起九鼎和譚老伯當初說的那些有關屈原的事情,便答道:說是屈原當年來過我們這一帶的。是的,我也相信他來過這裡,這裡是楚族的發祥地,當秦軍壓境的時候,他作為重臣,不來前線看看是說不過去的,說不定他的一些詩,就是在這裡寫下的。那男的自語著。暖暖想起遊人們說起的屈原《 國殤 》詩的事,有心說出來,可又怕說錯,便沒再開口。

  想一想,假如古今的地形沒有大的改變的話,屈原在夜晚走在這湖邊,一邊想著前方的戰事一邊想著後方的朝政,他會是怎樣一副心境?那男的這時喃喃說著。好了好了,不說古人,我們說點高興的事。女的這時拍了一下男人的頭……

  兩個人那晚回到賞心苑時已是小半夜了,薛傳薪還等在門口。看著薛傳薪陪他們進屋之後暖暖才回家。到家開田和丹根已經睡著,暖暖上床後卻久久沒有合眼,她在想那女的用手拍那男子頭部的動作,那動作似乎不是一個女兒應該做的……

  那一男一女走後沒有多久,就又來了一批人,把四十多間房子全住滿了。這批人好像全是官員,他們彼此互稱著處長、主任、廳長,做事都很規矩,遊覽的日程也安排得清清楚楚,一切都照日程表上的安排進行。這批人住了五天,每天僅房費賞心苑就收入兩萬多塊錢。他們結賬走的那天,薛傳薪悄聲問暖暖:怎麼樣?我們沒有賠錢吧?暖暖忽然間有些明白他的話意,問道:你是說沒有前幾天那一男一女,就不會有這批人入住?就沒有這些人的大方付賬?薛傳薪笑了一下,說:行,我們的楚總開始學會思考,懂得把事情聯繫起來去看了……

  緊跟著來的一批客人更令暖暖意外。那是一個午後,薛傳薪讓暖暖和他一起去湖邊碼頭迎接一批客人,而且對她詭秘地笑笑說:對這批人可要特別小心侍候。她以為又是身份需要保密的人物,不想待船靠岸後才大吃一驚:來的竟全是碧眼金髮的外國人。天爺呀,俺楚王莊還能吸引來外國人?暖暖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時不知該怎樣招呼,只見薛傳薪不慌不忙地迎上前用英語說著:哈。不防那些外國人中倒有會說中國話的,其中一個高個子男人過來朝暖暖點頭致意:女士,你好!暖暖臉紅著也忙回了個:你好!

  外國人到來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楚王莊,村人們紛紛跑過來看熱鬧,連一些老人也拄了枴杖趕過來。在小碼頭通賞心苑的路兩邊,一時站滿了村裡人。楚王莊這是第一次有外國人來,人們都感到了新奇,麻老四擠到最前邊,直盯著一個女人的胸脯看,待人家走遠之後大聲感歎著:看看人家外國女人的奶子,那真叫有看頭,像老母雞啄米一樣直點頭,而且個頭大,一個頂俺老婆兩個,摸起來那肯定也有個摸頭!摸你奶奶那個腳!他的話音剛落,一隻耳朵就被他老婆揪住了,疼得他殺豬一樣慘叫一聲,眾人哄的一聲就都笑了……

  暖暖後來才知道,這批外國人是在省城幾所大學任教的歐洲人,是五洲旅遊公司聯繫他們來看楚長城的。暖暖第二天領他們上山時,先還擔心他們弄不懂楚國是怎麼回事,沒想到她開口沒解說幾句楚長城的砌築工藝,那位名叫哈特的先生就用稍顯生硬的中國話說:楚國的工藝水平,在建築領域表現得不是很明顯,主要表現在青銅冶煉、絲織和髹漆上。這讓暖暖很是吃驚,他一個外國人,對中國幾千年前的楚國的事情還這樣清楚?後來她找了個機會,笑著問他:你對楚國還知道什麼?哈特很認真地說道:我知道楚人有獨特的風俗,他們相信自己是日神的後裔,是火神的嫡嗣,所以服色尚赤,方位尚東,而且崇巫;我還知道楚國從楚宵敖起到楚哀王被秦滅掉,歷經五百餘年,五百多年間楚國出過很多有名的人物,其中最著名的人物是出在楚懷王也就是楚王槐時期的屈原,這已是楚國的衰落期了。我讀過屈原的長詩《 天問 》,開頭的幾句我現在還記得:

  曰: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上下未形,何以考之?

  冥昭瞢暗,誰能極之?

  馮翼惟象,何以識之?

  明明暗暗,惟時何為?

  陰陽三合,何本何化?

  ……

  暖暖聽得懵懵懂懂,心裡除對對方生了敬意之外,還有了慚愧,自己是楚人的後裔,對楚時的情況哪有這個外國人知道得多?看來真得好好讀點書了,要不以後有遊人問楚國的事,問屈原的詩,自己一問三不知,那不太丟人了?這批外國人還沒走,暖暖就擠時間去聚香街書店買了一本《 中國簡史 》和一本《 楚辭選譯 》來讀。

  賞心苑開業之後的順利大出暖暖的意外,不過是一個來月的時間,就有二三十萬的收入了。暖暖掐算了一下,照這個賺錢速度,也就是年把時間,自家和五洲公司當初的所有投入就會回收過來,到下一個年度,就是淨賺了。這和自己過去經營楚地居真是有天壤之別。到底五洲是大公司,經營起來有辦法。暖暖在心裡慶幸自家和五洲旅遊公司的合作,慶幸遇見了薛傳薪這個有眼光的人。一想到持續經營下去的美好遠景,暖暖就禁不住高興得想笑出聲,我們曠家到底找對了致富的路子,照這樣發展下去,俺丹根這一代,是再不用受苦了。

  暖暖走路的步子都比過去變得輕快了。

  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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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雨了。被微風吹斜了的細雨飄飄搖搖,像過了篩子的米粒一樣落到屋瓦、樹葉、路面上,濺出一種輕微的聲響。賞心苑還住有四個客人。這樣的天遊客出不了門,暖暖有些焦心。該怎麼安排他們的活動呢?上山、進寺、下湖、採摘都不行,讓他們一整天就憋在屋裡?還好,四個客人早飯後提出去看雨中的丹湖,暖暖就急忙找了四把傘交給他們,然後自己也撐了傘領他們向湖邊走去。

  在下雨的時候來到湖邊靜靜地看湖,暖暖平日難得有這樣的心情和時間,今天一站到湖邊暖暖才覺得,這雨中的丹湖還真值得一看:萬千的雨點爭先恐後地跳進湖裡,在水面上激起大大小小的水紋和水花,那模樣像煞了許多魚在擁擠著爭搶魚食;整個湖面變得朦朧一片,偶有一隻小船從湖面上劃過,身影變得模模糊糊,就如在月色下看物,給人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有一些沒有來得及撤走的水鳥,在湖面上頂風冒雨地飛,讓人覺得它們驚慌而無助。四個遊客撐傘沿湖畔緩步向前走著,邊走邊說著什麼,暖暖跟在他們後面,惟恐他們心裡對這安靜的雨中丹湖失望。還好,她聽到了他們的笑聲,聽見他們說要作同題詩比賽,題目就叫《 雨中丹湖 》。暖暖的心裡這才有些高興起來。

  半上午的時候,薛傳薪派人把暖暖從湖邊找回,說:咱們現在就開始籌劃做第二件大事。暖暖一愣:第二件大事?薛傳薪一笑:你是不是忘了咱們當初蓋的那個棚子?說罷朝位於賞心苑前排房子中間的那個「離別棚」一指。暖暖這才有些明白,問:咋樣籌劃?

  頭一步,是先把「離別棚」裡要擺的東西定下來。我想了,這棚裡要用木板搭一個祭台,祭台要搭得簡單樸拙,檯子上擺好出土的楚鼎、編鐘和各樣陶器的仿製品,再擺上香爐,燃上香,擺一些祭祀用的吃食的蠟製品。

  這好辦。暖暖點頭。

  第二步,是把表演的內容定下來。我想了,表演分四場:一場是《 船來 》,楚文王也就是楚王貲和王后及他的隨從乘坐的船,排成一隊在號角和竹哨聲中由湖裡向岸邊駛來。楚時的船肯定不大且簡陋,但這個船隊要有氣勢,要把船裝飾出一種楚國味道。要讓遊人看出一種奇特。接下來一場是《 上岸 》,船隊靠岸後,先是武士們上岸,把湖邊到離別棚的道路警戒起來,接著是楚王貲和王后及他們的隨從在楚樂聲中下船向離別棚走。要讓遊人看出楚王儀仗的威武。跟著一場是《 儀式 》,楚王貲和他的王后在音樂聲中走進離別棚裡焚香跪拜,眾隨從全都跪下,楚王貲口中唸唸有詞。要讓遊人看出離別儀式的肅穆與莊重。之後是《 離去 》,楚王貲和王后及隨從三步一回頭地向湖邊走。上船後,又一次地在船邊跪下與母親的故里告別,船就在這時緩緩駛去。要讓遊人看出一種不得不離別的傷感。

  暖暖有些意外地看定薛傳薪:你想得可是真細,內行得像一個導演,行,就照你說的這樣辦。

  第三步,是把表演的人定下來。我想了,這種表演沒有台詞,只是穿上楚時的服裝做規定的幾個動作,所以不需用專業演員,就用你們村裡的人,大姑娘、小伙子,中年男女都可參加,小伙子可扮武士、武將,中年男子可扮文官,年輕姑娘可扮王后、嬪妃,中年婦女可扮宮女。這樣,咱每次付費不用太高,村裡人也因此有些收入。每次表演的時間也就一個小時,不會耽誤大家幹別的。而且也不是每天都表演,一周只表演一回。人由你去定!

  總共需用多少人?暖暖問。

  八十個。人多了才顯得有氣派!

  好吧。

  第四步,是把表演用的服裝、道具準備好。除了參加表演的人員由你定外,剩下的都由我去辦。

  暖暖鬆了一口氣……

  村裡人聽說賞心苑要聘人搞表演,初時全不敢報名。詹大同笑著說:老天,咱一個劁豬和種莊稼的漢子,啥時弄過這玩藝兒?去丟醜呀!後聽說每人每參加一次,能得十塊錢。這讓不少人動心了:十塊錢能買一斤多豬肉包餃子吃哩。再後來薛傳薪讓賞心苑的保安們做過一次示範,原來演武將和武士的,不過是穿上武將和武士的衣裳,戴上帽子,在腰裡挎一把劍,來回在湖邊和離別棚之間走那麼兩趟,沒有啥難的,這才有人報了名。一開始報名的,多是已經在為楚地居和賞心苑做事的年輕人,後來逐漸才有中年男女報了名。麻老四對這種能掙錢的事自然不甘落後,讓暖暖把他和他老婆的名字都寫上。九鼎開玩笑地問他想演啥角色,他說就演楚文王吧,讓我也過一回當君王的癮,咱做夢都想當君王,一直沒有這個機會,這表演雖是假的,可好歹也是個機會。九鼎和站在一旁的薛傳薪都笑了。薛傳薪說:恐怕不太合適。九鼎更是一語說明:你他奶奶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一個麻子能當楚文王嗎?楚王能是一個麻子?!那就當一個文官吧,宰相什麼的,最好官職大些,讓我也能指揮些人,威風威風。好,好,就讓你演最大的文官,站在文官隊伍的最前列。暖暖笑著答應。九鼎又一本正經地問麻四嫂想演啥子角色,四嫂說:還不是演麻老四的老婆嘛,他當啥官,我就是啥官的老婆。麻老四一聽急了,叫:那不行,大官的老婆都叫夫人而且年輕漂亮,她哪行?讓她去演宮女就成,我這大官的夫人起碼要比她水靈滋潤吧?!四嫂一聽火了,跑過去照老四的屁股上踢了一腳罵:好你個狗東西,剛一當官你可就想把我甩了?!……

  招聘參演人員和分配角色,讓楚王莊熱鬧了起來。青蔥嫂也找到暖暖不好意思地說:能不能讓你長林哥也去演個小角色,把那十塊錢掙回來。暖暖知道長林哥的一隻胳臂斷了,幹啥都使不上勁,有心回絕,又於心不忍,低頭想了一陣問青蔥嫂:只不知長林哥獨臂划船行不行?青蔥嫂說行,他一隻胳臂啥都能幹。暖暖道:那就讓他負責劃楚王貲坐的那艘船……

  經過幾天的比較搭配,人員最後總算湊齊了。可讓誰演楚王貲合適?暖暖卻有些拿不定主意。後來薛傳薪說:最好是讓開田來演,他是村主任,他要演楚王貲,指揮起別人來別人也願意聽從。暖暖想想也是,便在一個晚飯時分和開田說了這事。開田一聽急忙擺手後退著叫:開啥子玩笑?我啥時幹過這個?想讓我出醜啊?!

  過去沒幹過,現在就不能幹了?

  不幹,不幹!開田決絕地擺著手。

  你想不想讓咱的南水美景公司賺大錢吧?暖暖瞪住開田:想了,你就大著膽子去演,其實有啥好演的?不過是穿上楚王貲的衣裳來回走那麼兩趟,和小時候夥伴們過家家還不是一個樣?咱這樣做的目的,還不是為了讓更多的遊客來咱賞心苑和楚地居裡吃住嗎?這是一玩一笑的事,看把你嚇成啥樣?辦南水美景公司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你啥事都不管不問不做能行?村裡那樣多的人都來幫忙,你倒不幹了?!

  不是我不幹,開田見暖暖話中帶了氣,急忙解釋:楚王貲我聽都沒聽說過,你讓我咋去演他?

  楚王貲是楚國的國王,後被封為楚文王,是一個說一不二說一句話眾人都得聽的人物。怎麼演的事你只管放心,薛傳薪說他專門去省上請個導演來教大伙,啥時候練好了再讓遊客們看。

  不搞這表演就不行嗎?開田一臉不滿。

  這是在進一步開發旅遊資源,不搞當然行,可不搞就不可能吸引更多的遊人,咱們不是想賺更多的錢嘛!何況這不是咱南水公司一家的事,是人家五洲公司薛傳薪提出要搞的。

  我的天,去演楚文王,我做夢都沒想到過,純粹是趕著鴨子上架!

  那就上一回架吧。暖暖笑了……

  服裝、道具在省城全部做好是在半個月之後了。薛傳薪在把服裝和道具運到楚王莊時,帶來了一位電視劇導演。楚國的船則是在沿湖的村子買來後,改了裝飾的,都不大,但擺在一起倒是挺威風,頗有看頭。準備工作全部做好的那天早飯後,薛傳薪讓暖暖把報名參加表演的人全部集合到賞心苑門前,由導演根據每人扮演的角色,發給相應的衣帽,然後告訴大家怎樣穿戴好。八十個穿戴上楚時衣帽的人站在那裡,那真是一個新鮮和奇特的景觀,人們互相看看,全都禁不住笑了,笑聲把樹上的鳥都驚飛了。暖暖幫著開田把分給他的楚王貲的衣帽穿戴上,開田苦著臉說:熱球得人受不了,真是給我找罪受。暖暖小聲警告他:你這可是在為自家做事情,總比你頂著大太陽種地好受些!楚王貲的那身衣帽設計得確實威風氣派,開田全部穿好之後,暖暖一看忍不住笑著叫:呵,還真有些君王的樣子哩!穿了一身文官衣裳的麻老四這時湊過來羨慕地說:開田,咱倆要是能換換多好,我若能穿上你這身衣裳,定會讓別人刮目相看!可惜我的命孬,就是演戲,也還得當你的屬臣,聽你的指揮!

  接下來導演開始在薛傳薪和暖暖的協助下排練。由於暖暖預先宣佈過,誰要是不認真排練,不聽導演的招呼,就不給他發當天的十元勞務費,所以大家都很認真,加上每個人要做的動作很簡單,所以沒有三個回合,就都做得很像樣子了。導演很高興,說:照這樣再練幾回,下一周就可以正式向遊人表演了。

  也是巧,幾天後,有一個武漢的旅遊團和一個山西的旅遊團相繼來到賞心苑住下,楚地居裡也住了不少散客。暖暖想讓客人們多留一天,就向薛傳薪提議,在遊客們要走的那一天,來一次《 離別 》表演,試試效果,聽聽反應。薛傳薪和導演商量後表示同意。

  前一天晚上,暖暖就讓客房的服務員們通知每個遊客,說次日上午有一場精彩的楚國情景劇《 離別 》表演。一些遊客沒有在意,照樣整理著東西預備翌日早飯後離去。第二天早飯後班船上客前,按照導演的交待,站在賞心苑的暖暖將掛在長竹竿上的一面黃旗在空中來回一揮,只見原本隱在丹湖近岸一片蘆葦叢中的「楚國船隊」成蛇形呼地駛了出來,那些被裝飾成楚時樣子的小船上站滿了「楚人」,每隻船上都有男人在用陶制或角制樂器吹一種嗚嗚的聲音,還有的吹的是竹哨。一時間,嗚嗚聲和噓噓聲震動著人們的耳朵,引起了遊人們的興致,原本提著行李準備上船離去的遊客也紛紛跑了過來。就在這嗚嗚和噓噓聲中,「楚國船隊」靠了岸,先是有三十個持青銅古劍的武士嗖嗖地跳上岸,成兩隊飛快地朝「離別棚」這邊跑來,眨眼之間,武士們便分兩排等距離地持劍站在了道路兩旁。這時,嗚嗚聲和噓噓聲驟然停止,代之而起的是由架在樹上的幾隻喇叭發出的優美楚樂。在這同時,站在船上的「楚王貲」和他的王后及隨從開始離船登岸,緩步向「離別棚」走來。各種服飾的官員、隨從令遊人們嘖嘖稱奇,威武的儀仗也讓遊人們瞪大了眼睛。在「離別棚」前,只見「楚王貲」在王后和一些官員的簇擁下,繞棚一周。此時喇叭裡的音樂一變而為沉鬱悠長。緊跟著,就見「楚王貲」和他的官員及隨從刷地面北跪了下去。吾母吾祖:兒今遷都,實不得已,人雖離去,心繫此地,他日返回,再來拜祭……喇叭裡隨即響起「楚王貲」傷感的聲音……

  遊人們和聞聲趕來的村裡人都看得津津有味,待眾「楚人」跪拜結束,起身返船離去時,四周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很多原計劃要走的遊人錯過了班船,沒有離去。

  表演成功了。看來這個吸引遊人的主意是對的!暖暖和薛傳薪及導演相互看了一眼,三個人都面露滿意。暖暖高興地朝開田走過去,在開田肩上拍了一下說:演得不孬!她的話音剛落,只聽麻老四拿腔捏調地叫:哪裡來的膽大村婦,竟敢拍我楚王肩膀?來人,把她拿下!也穿了演出官服的九鼎這時笑道:你這個奸臣真是瞎了眼,連王后都不認得了?麻老四這時指了一下一旁演王后的年輕媳婦悠悠說:王后就站在楚王身邊,你這個膽大狗官竟敢胡說,來人呀,給我統統拿下!眾人聞言,就都笑得前仰後合,演王后的那個悠悠笑得都靠在了開田身上……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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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後,這個離別表演就成了楚王莊吸引遊人的一個重要手段。人們一傳十十傳百,四周好多縣市的人都知道了楚王莊有精彩的楚國情景劇表演。很多人就為了看這項表演而來了楚王莊。一時間,遊人驟增。原來暖暖和薛傳薪商定的是一周表演一回,後來應遊人要求,改成了三天表演一回。參加演出的人為了多得勞務費,也樂意這樣演。反正地裡的活很容易幹完,幹這件事也有樂趣,參演的人都幹得很有興致。

  先上來不願參加表演的開田,慢慢竟對演楚王貲積極起來。開始幾回表演,都是暖暖催他去的,他表演時也有點放不開,有時還用村委會開會等借口推托著不想去,但演了五六回之後,他就變主動了,再逢了要表演的日子,他總是早早地就把楚王貲的服飾穿戴好,來到表演現場等著其他人。有時村委會確實需要開會,他便把會安排在沒有表演的時間開。而且表演起來也越來越認真,不僅自己的動作做得很到位,旁邊的人有誰不認真,他也會很生氣,喝令他們「幹事就要有個幹事的樣子」。他的表現令暖暖和薛傳薪及導演都很滿意。導演問他演楚王貲有什麼感受,他想了想說:就是心裡覺著很快活,眼見得那麼多的人都簇擁著你,都對你畢恭畢敬,無人敢對你說半個不字,他們都是你的臣民,你可以隨意處置他們,這讓人心裡特別順暢、高興。導演見人們的表演都已上路,就拿了勞務費回了省城。這之後,逢了表演,指揮者就成了暖暖和薛傳薪。有一天表演時,麻老四站錯了位置,在改正錯誤的慌亂中又不小心撞了一下開田,照說開田不吭聲就能把這個錯誤掩飾過去,不想他突然將眼一瞪,怒喝了一聲:來人,把他給我拿下!眾人聞聲都驚住了,因為原定的表演內容裡根本沒有這個拿人的安排,連站在一旁的薛傳薪和暖暖也目瞪口呆。演武士的小伙子們先愣在那兒,後見開田一直瞪著他們,就只好持劍上前將麻老四「押離」了現場。演出剛一結束,暖暖就跑過來埋怨開田:你怎能亂改演出內容?她本以為開田會認錯道歉的,不想開田倒起眼生氣地回道:一個下臣撞了我,我為何不能叫人把他拿下?!跟在暖暖身後的薛傳薪聞言笑了,說:好,主任是完全進到角色裡了,演出中這叫入戲!特別難得,應該表揚,不能埋怨。麻老四這時走過來開玩笑說:看來以後我得小心了,要不,楚王一怒,說不定會把我的頭給砍球了!眾人聽得哈哈大笑起來,但開田自始至終臉都陰著。

  隨著演出場次的增多,開田是演得越來越自如了。舉手,投足,眼神,面色,完全像一個手握生殺大權的楚王了。不僅薛傳薪覺得他演得好,連遊人們也都誇他演的像一個國王了。聽到人們誇讚開田,暖暖先上來也很高興,回到家笑著對開田說:真沒想到,你還有表演的才能,是個演員的料。可後來發生的一件事,讓暖暖心裡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那是一天晚上,村裡一個男子為超生孩子罰款的事,來找開田求助,開田對人家有些待理不理,語氣生硬地把人家打發走了。那男子走後,暖暖說:你不該那個樣子待人家,冷言冷語地,哪像個村主任?開田一聽火了,高叫道:你還敢抱怨我了?!暖暖一聽也惱了,說:我為啥就不能抱怨你了?你怎麼就不能讓人抱怨了?你以為你是誰?是國王嗎?!開田就又吼道:在楚王莊,我是主任,是最高的官,我就是王!這最後一個字,讓暖暖的心一激靈,使她忽然記起,在他沒演楚王貲之前,在他們結婚之後,開田是從沒有和她這樣高腔大嗓吵過架的,他這是怎麼了?……

  這天晚上的爭吵過後,再見到開田穿戴上楚王貲的衣帽,在表演隊伍裡威風凜凜滿臉得意地走著時,暖暖的心裡就有些高興不起來了。不過看著這表演吸引的遊客越來越多,她就強使自己高興起來。

  有天傍晚時分,村裡把每家的戶主集中到村委會門前,商量給附近小學捐款蓋校舍的事。暖暖從賞心苑下班路過那兒,就也站下聽起來。大部分人的意見是凡有孩子上學的人家,每家捐一百二十元,也有提出捐一百元的,還有提出捐一百三十元的。最後開田說:照我說的辦,每家一百六十六元,這數字吉利!眾人一聽,先是靜了一剎,隨後有兩個主張捐一百三十元的人站起來說:主任,一百六十六有些太多了,你別看多這三十多元,在俺們看可不是個小數哩!暖暖以為開田這時會解釋一下他為何決定捐一百六十六元,沒想到他直盯住那兩個人冷厲地問道:在這楚王莊,是我說了算還是你們說了算?!那兩個人被噎得半晌沒說話,眾人見開田冷言厲色的,也沒誰敢再張嘴,會就在無言中散了。暖暖那刻看著開田,忽然有種不認識似的感覺。

  幾天後的一個中午,暖暖在家剛做好飯,忽見開田騎著一輛嶄新的兩輪摩托轟隆隆地駛進了院子。你會騎摩托了?暖暖很驚奇。這東西好學,只要會騎自行車,半個小時就可以開它了。開田下車,熟練地把摩托支好。誰家的新車?暖暖上前摸著渾身發光的摩托。我的呀!你的?你啥時買的?暖暖更吃驚了。到鄉上開會,別的村支書和主任都騎的是摩托,惟有咱騎的是自行車,太丟人,我就和支書商量了一下,買了兩輛,他一輛我一輛。用村裡的公款?暖暖眼瞪大了。那還能用私人的錢?我當村主任辦公事,就不該像別的主任一樣騎個摩托?暖暖沉默了一剎,說:村裡的那點錢還不都是各家集起來的,大伙眼都在看著,你就那樣捨得花?不怕別人背後戳你脊樑骨?你要真想騎摩托咱自己買嘛,咱又不是拿不出這點錢。

  嗨,我怎麼辦啥事你都要嗦?開田瞪住暖暖:是我當主任還是你當主任?是我知道該怎麼做還是你知道該怎麼做?你比我還能?!

  暖暖被問愣在了那兒,半晌才歎了一句:看來,以後我在家裡就不用再說話了……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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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國情景劇表演的名聲越傳越開,來楚王莊旅遊的人也日漸增多。隨著遊人的增多,聚香街和鄰近幾個鄉鎮上的小商小販包括縣城和南府城裡的商販們就也聞聲趕了過來,或是在村口、碼頭和賞心苑、楚地居門前擺起小攤兜售自己的東西,或是在楚王莊找個人家租間房子當門面做起了生意。初來的多是一些賣吃食的商販,賣菱角的,賣干湖蝦的,賣地菌的,賣木耳的,賣蘆根的,賣金針菜的,賣拳菜的,賣煎涼粉的,賣糊辣湯的,賣鍋盔的;接著來的是一些賣各種用物玩物的商販,賣獨山玉器的,賣鎮平絲毯的,賣淅川銀器的,賣六味地黃丸的,賣奇石的,賣膏藥的,賣竹編筐簍的,賣曬乾的野花的,賣字畫的,賣金槍不倒藥的;跟著來的是唱墜子書的,唱豫劇折子戲的,玩猴的,演雜技的,吹嗩吶的,拉小提琴的……一時間,楚王莊變得熱鬧非凡人口大增。薛傳薪對暖暖驕傲地說:怎麼樣,是我止住了你們楚王莊的沒落,挽救了你們吧?!暖暖看著這熱鬧景像當然高興,笑道:好,好,你是救楚王莊的功臣。

  照這樣發展,楚王莊要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座大鎮子,說不定,還能變成一座小型新城。薛傳薪揮著胳臂比畫著。

  但願吧。暖暖也開玩笑地說:到那時,我就讓村裡人用石頭為你雕個像,豎在村口讓人們看。

  現在不是有一種「國父」的說法嗎,將來,我就是你們楚王莊的「莊父」。

  暖暖聽了這話覺得不太順耳,就岔開了話題,說:薛總,我還有一個想法,就是待下一步資金周轉開了,我們在村裡的那條南北主路兩側,投資建一些楚時風格的店舖作坊,這些店舖作坊,可請北京像譚老伯那樣的對楚國歷史有研究的專家參與設計,要展示楚地先祖們真實的生活情景;也鼓勵路兩旁的村民們參與這事,逐步將這條路改造成一條有著濃郁楚味的小街。這樣,各地遊客來到咱楚王莊後,吃住有賞心苑和楚地居,遊覽有楚長城、凌巖寺和湖心迷魂區,採摘有田里的各樣莊稼和山上的多種野菜,觀賞有楚時的離別表演,閒逛有這楚國小街,這就可以大大提高他們的興致,延長他們的居留時間;更重要的是,有了這條小街,有了那些店舖作坊,就需要大量的扮成楚國百姓的人來管理照應,這就可以把俺楚王莊更多的人吸納到旅遊業中來,使他們除種莊稼之外,又多了一項收入,這也算為俺全村人造點福了。

  呵,你倒是善於替別人著想。薛傳薪笑了:即使我們有了資金,你這主意也不可取,既費事又賺不了多少錢,日後真要大幹,我想就在賞心苑附近再蓋他十幾座兩層歐式小樓,每座樓前後都有一個院子,客人有自己的活動空間,專門用來接待高級官員和明星大款,一座小樓出租一天收他個兩千多元。

  哦?

  當然,小樓的外觀要雅致,最好請歐洲的建築設計名家來設計,要讓人一看就能被吸引住。

  可哪有那麼多的土地讓你蓋房?暖暖吃驚了,村裡的宅基地都已分完,村外就是莊稼地,你能把樓蓋到天上?

  車到山前必有路,現在還沒必要操心這個,我們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再說……

  有天傍晚,暖暖在湖邊接一批剛到的遊客,正好九鼎所駕的遊船靠了岸,他現在是受雇於賞心苑,專為賞心苑拉遊客去湖心三角迷魂區遊覽。九鼎喊了聲:嫂子,有件事要給你報告。暖暖一聽笑道:說吧,啥事這樣鄭重?我想僱人開個魚宴館,咱丹湖出魚,遊人們又愛吃魚,我想開個小館子專門做魚賣給遊客們吃。做魚又不用請廚師,俺那口子惠玉就會做,誰願吃魚頭就給他蒸魚頭,誰愛吃魚塊咱給他炸魚塊,誰愛吃魚肚咱給燉五香魚肚,誰愛喝魚湯咱給他熬酸辣魚湯,誰愛吃魚尾咱給他紅燒魚尾,干燒鯽魚,辣煮黃刺鯁,焦炸白魚條,吃啥魚都成,咋樣做都行。你說這事能不能辦?暖暖聽罷高興地點頭:好呀,這才是揚咱丹湖之長哩,湖裡啥魚沒有?咱農家做魚的啥法子沒有?這可是個賺錢的主意,干吧,我支持,需要我幫啥忙?九鼎笑了:忙倒不需要幫,房子就用俺自家的房子,鍋就用自家的鍋,無非是用木頭做幾張桌子罷了,就是需要你給主任說一聲,讓他准許俺們幹這個,當然,這遊船我還會繼續駕,魚宴館主要由惠玉來辦,讓她弟弟來幫忙做雜活。成!你開田哥那兒我來說,不過如今辦這種事不需要先得到主任的允許,你就開始張羅吧,開張的時候我來賀喜!

  九鼎的小「魚宴館」開張後還真的生意興隆,遊人們常三五成群地來嘗鮮,四張小桌子旁總是坐得滿滿的。暖暖幾次去看,都見惠玉姐弟倆忙得滿頭是汗。九鼎在賞心苑歇班不出船的時候,只要地裡沒有農活,就也在館子裡忙。暖暖有次對九鼎開玩笑道:你把我楚地居和賞心苑兩個餐廳裡的客人都拉過來了,該賠我們錢了!九鼎趕忙求饒:你和開田哥拔根汗毛比我的腰都粗,就讓我從你們的碗邊摳倆米粒吧……

  麻老四最初看見九鼎開魚宴館,還笑話他異想天開,說:大城市的人啥魚沒吃過,會來吃你老婆做的魚?你老婆的手香還是奶子香?能把客人吸引來?及至看見小魚館裡的吃客不斷,九鼎兩口子不停地收錢找錢,才眼紅了,才懊悔地叫:奶奶呀,我咋沒有早想起這個賺錢的主意呢?!又過了段日子,見九鼎用賺來的錢買了個彩色電視機,麻老四心裡越加癢得難受,於是便找到暖暖說:我也想讓你嫂子開個魚宴館,行吧?暖暖一聽笑道:賺錢的路子多著哩,幹嗎都往一條道上擠?你真要也開個魚宴館,和九鼎你們免不了要為爭食客去慪氣,依我看,你該讓嫂子開個蓮子羹店,咱丹湖的蓮子多又出名,讓她用丹湖蓮子加上咱這兒的白木耳,再買點冰糖,用丹湖裡的藕磨些粉,每天熬些蓮子羹,一小碗賣他兩塊錢,保準遊客們會爭著喝,四處跑的遊客多會上火,不會賣不出去。麻老四邊聽邊點頭說:有道理,有道理,還是暖暖你的腦子好使,這個點子值得一試。沒過多久,麻老四家的蓮子羹店可就在自家面臨村路的那間房子裡開業了,麻四嫂做羹,麻四哥的侄女給客人端送,沒有桌子,只有十幾個小凳子放在門前。麻老四白天照樣給南水美景公司當導遊,晚上來幫老婆的忙。還真如當初暖暖說的那樣,不少遊客在外邊遊覽一天回來,喜歡先來喝碗蓮子羹敗敗火氣,再去楚地居和賞心苑裡的餐廳點菜吃飯。四嫂有時一天能賣出五十多碗,扣去各項開支,能淨落三十多塊錢哩。這使得麻老四兩口子眉開眼笑,為了感激暖暖當初的點撥,麻老四幾次要請暖暖過去喝蓮子羹,暖暖知道他們家賺個錢不易,笑著回絕說:我記住你許下的這筆賬,趕哪天我上火了,一定過去喝他個肚子圓……

  黑豆叔過去採藥賣藥,雖能賺些錢,但不多,這會兒看見九鼎和麻老四開店賺錢挺快,就也動心了,找到暖暖說:暖暖呀,人家都在賺錢,你也替老叔我想個主意吧,我也開個小飯店賺錢,行吧?暖暖笑道:行自然是行,只是你家嬸子年紀大了,你又不會做飯,開飯店怕不是你們的長處;我倒有另一個賺錢的主意,不知你願不願幹?啥?黑豆叔急迫地問。在你家的責任地裡種些黃瓜、西紅柿、豆角、茄子、絲瓜等等便於採摘的蔬菜,再種點你熟悉的柴胡、丹參、五味子、木瓜、何首烏等常用的中藥材,把它變成一個採摘園。採摘園?黑豆叔不明白。暖暖於是就給他講了京郊老百姓辦採摘園賺錢的情況,說:當初我和開田就想過辦採摘園的事,後來因為他當了主任我當了經理,這件事就沒辦成,你只要把採摘園辦起來,我以後保證把遊客們領到你的採摘園裡,保準你會賺錢!中,中,暖暖的話叔信,你能把楚地居和賞心苑辦得這樣紅火,說明你有眼光,叔明年春天就照你說的去做……

  不知不覺間,天就又有些涼起來。隨著涼意越來越濃,來西岸旅遊的人明顯地少了。這天,賞心苑沒住客人,暖暖難得地閒下來,就在家洗了一陣衣裳,又把公公婆婆的睡房和幾間屋子收拾了一遍,這才緩步向前院的楚地居走去。她聽青蔥嫂說明天午後會有十來個開封的旅客要來住楚地居,她想去看看他們的安排。自從她到賞心苑上班之後,這邊的事都是青蔥嫂在打理,她想去問問青蔥嫂有沒有啥難辦的事情。出了院門沒走多遠,忽然聽到一聲惡狠狠的低喊:楚暖暖!這反常的聲音令她一驚,急忙轉身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手拄枴杖的瘦削老頭,正站在不遠處一臉怒色地看著她。暖暖很意外,詫異地問道:你是叫我嗎?

  呸!我還能是叫狗?對方惡狠狠地一頓枴杖。

  就是對方這聲呸讓暖暖一下子認出他原來是詹石磴。在認出詹石磴的那一瞬間,暖暖心中生出了真正的驚駭:詹石磴怎會變成了這個樣子?他怎麼能變成了這個樣子?和過去相比完全是兩個人了,已經徹底是個老頭了!他過去的那份強壯和威風咋能忽然間都沒了?自從詹石磴下台之後,暖暖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他。中間,她聽人說他病了,她當然不會關心他得了啥病病了多長時間,現在看來,他是真的得了重病,可實在沒想到他會因疾病變成了這個樣子。老天,人變得可是真快呀!

  你叫我有事?暖暖感到自己的心中生出了一絲不忍:他的病會不會是因為下台而得上的?要是那樣,自己是有些責任的。

  沒事我還會來見你這個賤貨?!話是從詹石磴的牙縫裡蹦出來的。

  這冷厲的話像風一樣,立刻吹走了暖暖心中剛生出的那絲不忍。她很快地轉過身打算繼續走路,現在沒必要怕他了,他已經和自己一樣,也是一個平頭百姓,他已經沒有權力要求自己必須站住。可隨即,她又改變了主意,她站住沒動,她慢慢轉回身想看看詹石磴這樣惡狠狠地叫她究竟是要幹啥子。

  你這個賤女人,你騙了我!你答應過我會讓曠開田不參選的!詹石磴朝暖暖走過來,瞪大的雙眼裡佈滿紅絲,眼神是惡狠狠的。

  暖暖笑了,那是一種摻了憐憫的勝利者的笑,你原來還在為此耿耿於懷!於是平靜地說道:你憑啥要求他不參選?誰給你的這種權力?俺們憑啥就該按你說的去做?!暖暖望著滿眼凶氣的詹石磴,又加了一句:你該想開一點,村主任憑啥就該讓你一直當下去?

  賤貨!我過去還真沒看出你的心眼這樣多!

  那你就好好看看吧!你以為你過去可以任意欺負的人都是傻瓜?他們都甘願被你欺負?

  你不要高興得太早!

  我高興了你能怎麼著?暖暖被對方的威嚇激怒了:你還想讓俺們像過去一樣在你面前流眼淚?像過去一樣在你面前低三下四地哀求?做夢去吧!那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你等著吧,會有你流眼淚的時候!

  你甭想!

  甭想?詹石磴的眼裡閃過一絲冷酷的笑意。我只問你一句話:我當初睡你的事你告訴過曠開田嗎?你和我讓他做王八的事他知道嗎?

  你這個狗——?暖暖被這猛然而來的羞辱氣蒙了。

  我估計你沒敢告訴他,你一直把他蒙在鼓裡,對吧?那麼好,就由我來告訴他,同意嗎?詹石磴的臉因為激動而抽搐著,讓我們來看看他的反應,你不是想高興嗎?

  畜牲!暖暖整個身子因為憤怒都在發抖了。

  該讓咱們的曠主任知道他老婆當年和詹主任睡覺時的那份自願和快活了!該讓曠開田知道他老婆和詹石磴睡覺時心裡那個美喲!

  你個豬——氣憤使得暖暖低頭想去地上撿塊磚或石頭朝詹石磴砸去,可惜眼前的地上什麼也沒有,她只得轉身去找,待她終於找到一塊石頭直起腰時,發現詹石磴已經沒了影了。

  狗——暖暖恨極地叫了一聲,眼淚隨即湧了出來。就在這當兒,她看見青蔥嫂由前院走過來,便又急忙抬手擦去了眼淚。

  暖暖,拿塊石頭做啥?青蔥嫂笑問。

  看見了一條狗!暖暖悻悻地把手中的石頭扔掉,跟著轉身問:接待的事都準備好了嗎?

  差不多了,還有幾樁事要同你商量。青蔥嫂不緊不慢地說著,暖暖努力去聽,卻啥也沒聽到心裡去。詹石磴的那些話不僅一下子毀掉了她的好心情,讓她重新憶起了過去那些痛苦,還讓她立刻沉浸到了新的不安之中。詹石磴真要把過去那些事給開田說了,開田會有啥子反應?看來這事當初就應該給開田說明,不應該瞞他,現在倒成了詹石磴手中的把柄。姓詹的,真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你這樣無恥的人,你欺負了人,還要再把它作為害對方的把柄……

  那天上午剩下的時間,暖暖什麼也沒做成,她只是在心裡不停地想著這件事:這可怎麼好?先給開田說?可開田一定會問,這樣久了,你為啥這會兒才說?等著開田來問?那會不會更糟糕?!天哪,剛以為今後的日子會好起來,沒想到詹石磴又來翻騰這事,狗東西,我真想殺了你!殺了你!

  開田回來吃午飯時,暖暖小心地看了看他的臉,還好,一切如常,看來詹石磴還沒有來得及給他講。飯後,暖暖鼓足勇氣說了一句:開田,我想給你說樁事。開田顯然以為她是要說公司裡的事,忙擺手道:我後晌要去鄉上開會,咱家和公司裡的事,你就多操心吧。

 
 
《湖光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