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柳依依覺得應該有點什麼事情會發生,等了三天,什麼事也沒有。第四天是週末,柳依依心裡有些後悔了,不該這幾天都沒去圖書館。她心中越來越沮喪,自己太相信那個電話號碼了。她設想著那張小紙條的命運,是他給丟了呢,還是他根本沒在意?
晚飯之前苗小慧就消失了,柳依依就去了圖書館。到了閱覽室門口,她鎮定了一下,慢慢走進去,幾十個人看得清清楚楚,他不在。柳依依心裡非常失望,馬上轉了出來,在走廊上轉了個彎,在黑暗中停了下來。這時她覺得自己清醒過來了,如夢初醒似的,跺著腳恨自己:「羞恥,羞恥,羞恥!」
回到宿舍,電話鈴響了,是夏偉凱打來的,柳依依說:「怎麼才打電話來呢?」夏偉凱在那邊啊呀啊呀好幾聲才說:「啊呀,那張記了號碼的紙找不到了,我到處找,還跑回到你們圖書館去找,我以為找不到了,都絕望了。剛才不留神又在本子裡發現了,對不起啊。」柳依依憋了一肚子氣,本打算狠狠地抱怨幾句,聽了這番話,怨氣一下就消掉了,嘴裡仍說:「你可能是要記的人太多了。」夏偉凱又急急地解釋一番,有點語無倫次,那樣子倒像被柳依依說中了似的。解釋了半天,夏偉凱提出要見她,柳依依說:「我約好了到老鄉那裡去,下次再說吧。」她覺得自己說得很得體,既守住了身份,又留下了空間。夏偉凱還反覆地勸她,他越勸她,她就越放心,也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放下電話,她發現自己憋了幾天的怨氣一點都沒有了,甚至覺得對不起他。他那麼誠懇地要來接自己,自己卻讓他失望。
柳依依把事情想得非常複雜,非常神秘,在夏偉凱這裡卻非常簡單。半個月前,他到財經大學來找一個熟人,在木蘭路偶然看到了柳依依。夏偉凱漫不經心地走著,忽然覺得前面這女生書包上綴著的小酷狗很有意思,隨著主人的步態一彈一彈地顫動。還有女孩會在週末背著書包去自習,這讓他感到好奇。好奇之後覺得她有點可憐,肯定就是那種在情場競爭中被淘汰的,而唯一可能的理由,就是缺乏魅力。這樣想著他放慢了腳步,以最佳的距離去觀察她,驚奇地發現她的身材相當的好,屬於惹人想入非非一類。那剩下可能的解釋就是長相慘不忍睹了。懷著被自己激發出來的好奇心,夏偉凱加快了腳步,從柳依依身邊走過,側著頭瞟了一眼,走過了又回頭瞟了一眼。瞟了這兩眼他心裡動了一下,迅速調整了自己原來的結論,這女生是屬於眼界特高那一類的,正因為這眼界,把自己和其他男孩隔開來了。
那天晚上他一直遠遠地守著柳依依,以後幾天他摸清了柳依依的行蹤,在圖書館找到了接觸的機會,又得到了電話號碼。回到宿舍他就把事情向同學們公開了,討教下一步行動的策略。一個叫老魚的同學給了他一個建議,要他緩幾天再打電話,讓最初的觸動在對方心裡充分發酵,發酵後自然就會變成一種飢渴。
「下次」該是什麼時候,夏偉凱晚上想了很久,決定「下次」就在今天。下午正好有一場跟財經大學研究生會的籃球賽,自己要上場的,就叫她過來看。柳依依接了電話說:「我下週一就考四級呢。」不肯去。夏偉凱又勸了好久,幾乎是懇求了。柳依依就說:「下午心情好,就稍微來一下。」
下午柳依依早早就去了。夏偉凱正在熱身。東張西望,看見了她,就跑過來說:「謝謝你來看我。」柳依依看他穿著運動裝,比平時更瀟灑,更有了認可的感覺,嘴裡說:「以為我來看麓江大學的吧?我是來給財大加油的呢。」
球賽完了夏偉凱請柳依依吃晚飯,柳依依想著明天就考四級了,心裡著急,又一想有好多問題正想問他呢,就決定留下了。
兩人吃著說著,先說到自己,又說到同學。說到同學都是無拘無束的,說到自己卻有點小心翼翼,像進入了雷區的戰士。夏偉凱幾次想把兩人打通了來說,往深裡說,柳依依都機巧地繞開了,只限於圖書館和球場上的情節。她笑了一下說:「太奇怪了。」夏偉凱說:「這奇怪嗎?沒緣分天天在一起沒一點感覺不奇怪,有緣分望一眼就有了感覺也不奇怪,都是命中注定的。」柳依依覺得「緣分」這兩個字的確很能說明自己的心態,進大學以來婉拒了多少男生的熱情,也因此忍受了多少寂寞,怎麼見了他就心動了呢?
飯菜都吃完了,連碗都被收走了,鄰桌的人都換了兩三批,他們倆還在說話。柳依依幾次說到要走,明天就要考四級了,可還是坐著沒動,心裡捨不得眼前這點時光。天黑了她突然站起來說:「真的要走了。」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像給今天的會面畫了一個句號。這一天她想說的話都沒有說,不想說的話卻說了很多。她拒絕著,沒有讓一種默契得到確認,這種拒絕其實是一個女孩竭盡全力的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