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完全不按柳依依想像的那樣發展,這讓她有點不安,也有點慚愧。她原來想,自己的愛情應該是像簡·愛和羅切斯特那樣的,緩慢的,優雅的,從容不迫的,紳士和淑女般的,在精神上漸漸靠近。可現在吧,自己的設想一點都沒實現,完全被夏偉凱裹挾著走了。每次見了面,就要親密親密,突破突破,是急峻的,粗俗的,如饑似渴的,總之是身體在這裡扮演著主角。柳依依想,不能再往前走了,再親密親密突破突破就到底了。本來柳依依還有著一種驕傲,覺得別人的愛情都太俗氣了,真的就那麼急不可耐嗎?慾望在這裡充當主角嗎?羞、俗、丑。可現在自己也不例外,這也讓她明白了以前的驕傲清高沒有依據,像一個公主突然發現自己的生母並不是皇后,而只是一個下等的宮女。每次打完電話,她就偷偷地把自己認為精彩的那些話記在一個專門的筆記本上。夏偉凱說了「我想你想到半夜睡不著」「你是我心中唯一的女神」,她就記成「他想我想到半夜睡不著」「我是他心中唯一的女神」。記下之後又忍不住點評幾句,諸如:「這是他心裡真實的感受嗎?我相信是的。」等等。有一次苗小慧進來了她沒察覺,還在偷偷地笑著。苗小慧手伸上來拍她說:「讓我們也分享一點吧。」她本能地把筆記本一藏。苗小慧說:「讀《聖經》,《聖經》。」這時聞雅說:「前幾天我男朋友寫信來,說他想我想到半夜睡不著。」柳依依吃了一驚,怎麼她的男朋友也會說這樣的話?心裡便有些失望,本來自己還以為這些話是獨一無二的呢。苗小慧說:「你相信這是他心裡的真實感受嗎?」聞雅說:「我相信是的。他還說我是他心中唯一的女神呢。」柳依依又吃一驚,失望的情緒更濃了,夏偉凱這些話是從哪裡抄來的嗎?這時她們倆哈哈大笑起來,柳依依突然明白了,生氣了說:「壞蛋壞蛋,兩個壞蛋。」苗小慧拍拍她的身子說:「昨天你自己放在桌子上,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就看了兩句,兩句,」伸出兩根手指,「聞雅可以證明,是吧,聞雅?」聞雅也伸出兩根手指說:「我也只看了兩句,苗小慧可以證明,是吧,苗小慧?」
柳依依找了機會對苗小慧說:「怎麼現在談戀愛跟以前有點不同啊。」苗小慧說:「以前主要是用心來談,現在吧,哈哈。男人的底牌,都是那一張,早晚會開出來的。狼早晚要來的,快了,你聽我說,快了。」
「有些事情可以邊談邊做。」
那天剛考試完,柳依依正在夏偉凱宿舍裡跟他說考試的事情,在說話的間隙中,他突然說了這句話。柳依依心裡被撞了一下似的,心想苗小慧並非諸葛亮,怎麼也料事如神,說快了真的就快了,狼這麼快就來了。
放了暑假,江邊的人就少多了,情侶們比平時也更大膽一些,勾肩搭背,旁若無人。大堤的斜坡上每隔那麼一小段距離,就有一對坐著,躺著。夏偉凱買了一爪香蕉,一人一支剝開,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口,一隻喂完又剝開第二隻,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口。有幾次,兩人同時把香蕉往對方嘴中塞過去,互相望著,眼睛都特別地亮,眼神也特別地飄。天黑了,夏偉凱說:「游泳嗎?」她說:「不會游,淹死了誰負責?」夏偉凱把沙灘褲脫了塞給柳依依,就下了水。柳依依說:「你真的去?」他已經游出了十多米,只剩下一個黑色的輪廓。柳依依說:「你小心啊!」沒有回答。她貼著水面看去,看見了他的身影,又聽見了很清晰的擊水聲。漸漸地看不見了,也聽不見了,她突然感到一陣窒息的緊張,掙扎著叫了一聲:「你還在水裡嗎?」他在夜中回答:「在這裡呢!」柳依依聽著不像他的聲音,有一種悠遠的感覺,是時間深處傳來的。她的心抽搐了一下,強烈地意識到他是自己所需要的,不能沒有他。不一會兒夏偉凱就從水面浮了出來,站在淺水中了。柳依依踩著淺水跑過去,夏偉凱也跑過來,兩人在水中抱著了。他們踩在水中靜靜地相擁著,一聲不響,力氣都越來越大,要把對方壓到自己身體中去似的。
柳依依說了一陣不著邊際的話,夏偉凱說:「你不覺得月亮有很強的誘惑性嗎?」柳依依省悟到他繞來繞去又繞回來了,說:「我們說點別的好不好?男人怎麼總繞著一個問題轉,真的用下半身思考呀?」夏偉凱搖搖頭:「依依啊,沒有你今天晚上真的過不去了。」夏偉凱把柳依依提起來,要她把裙子摟起分開雙腿坐在自己身上。柳依依坐下去,覺得有點不好,說:「還是剛才那樣。」夏偉凱緊緊抱著她說:「依依,你好,你好。」她感到他身上的某個地方頂著她在輕輕蠕動,起起伏伏的,越來越明顯。她覺得他今天有些異樣說:「不好,這樣不好。」他說:「依依,你好,你好。你不讓我那樣,讓我這樣一下也不行嗎?」她想掙開,他緊緊抱著她,帶著哭聲說:「依依,你好,你好。」身體不停起伏,喘息起來,越來越急促。她說:「別,別。」他說:「別,別,別動,求求,別動。」更緊地貼著她。她還沒想清該怎麼辦,他就大喘幾下,鬆開了她。她說:「怎麼了?」他說:「好了。」她覺得聽懂了,又沒聽懂,也不敢問。他說:「謝謝你啊,不然今天真的過不去了。」柳依依覺得身上有點異樣,站起來一摸,大腿上濡濕了一塊,黏黏的。她說:「流了什麼東西,把人家身上都弄髒了。」他不回答,說:「依依,你好,你好。唉,怪只怪我身體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