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是浪漫的,又是現實的;在浪漫中想著現實,在現實中想著浪漫。柳依依覺得自己跟郭博士來往是太現實了點,他是博士,他有前途,而他的前途就是她的前途。柳依依總是有點遺憾,在博士那裡沒找到理想的感覺。她在心中反覆說服自己:「認真都不敢認真了,還談理想?」說是這麼說了,似乎也想通了,可遺憾還是像夏夜的雌蚊子,在心裡嗡嗡嗡嗡嗡嗡的,趕也趕不走。
這天,博士帶柳依依到校園附近一家小飯店吃晚飯。他們點了水煮活魚,十二塊錢一斤。老闆說沒有了,到對面賣魚的那裡去抓,博士就跟著老闆去了。柳依依從窗口看見博士挽了袖子到池中去抓魚,又湊上去盯著秤,看重量是否有錯,心中就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他天天說自己是個大人物,她也因此把他看成了一個大人物,大人物還這樣?
柳依依把這件事在宿舍說了,一邊比劃著挽了袖子去摸魚的樣子。苗小慧說:「他家可能是農村的。」柳依依說:「跟了他我將來會有好日子過?他家真的是農村的,他說過。」苗小慧說:「那你不早告訴我?我媽媽說我找誰她都不管,就是不能找家是農村的,提隻雞一家人就到你家過年來了。」柳依依說:「我沒想過這個問題。」伊帆說:「這都不想那你想什麼?是結婚呢。我家裡也不准我找家是農村的。」柳依依說:「他真是個人物那就不算什麼了吧?」伊帆說:「他要是有小夏那麼陽光就好了。」柳依依心裡被撞了一下,覺得伊帆很懂自己的心,望著她笑了一笑。伊帆說:「臉也有點像個勺似的。」柳依依一想,果然是有那麼點意思。
博士去安陰市講課,要柳依依陪他去。柳依依想起前年跟夏偉凱去廬山,只要一出去,有些事情就難以避免。可她又經不起出去走走的誘惑,就說:「還是不太想去。」博士說:「陪陪我嘛,我一個人在外面孤魂野鬼,你想著不心痛?」柳依依說:「那說好了。」博士說:「說好了——什麼事情說好了?」柳依依說:「你說呢?」博士說:「知道,你早就說過了。」柳依依說:「那你把我說過的再說一遍。」博士笑笑說:「你畢業之前不能碰你,不能碰。聖旨。我不碰行不行?我二十九年都過來了,還過不了這兩個多月?」
到了安陰,博士去上課,柳依依在賓館等他。下午五點多博士回來,帶她去吃飯。吃飯時博士很興奮,說自己講課怎麼精彩,市領導怎麼看得起他,還想要他畢業後來安陰任職,有重要的崗位等他。柳依依想說,那麼看得起你怎麼不請你吃飯?看他那麼得意,沒掃他的興。博士喝了一小瓶椰島鹿龜酒,臉上紅了,更加興奮起來說:「我們財大有人分三等的說法,你聽說過沒有?男人,女人,女博士。」柳依依說:「我聽說第四等是男博士。」吃完飯逛了一會兒街,回到賓館,博士黏到她身上來,柳依依說:「你答應了我的,你沒忘記吧?」博士說:「一百步不讓我走,走五十步也不行嗎?」折騰了一會兒柳依依覺得情緒沒上來,敷衍著他。晚上在柳依依的堅持下,一人一床睡了,熄了燈講話。說著說著博士爬過來說:「我不做別的,讓我這邊躺躺行不行?」邊說邊脫柳依依的內衣。柳依依把手腳抱緊,博士還是很執著,說:「我承諾的事情我肯定會做到。」柳依依就不再堅持。被博士摟著柳依依想,這種堅持其實毫無意義,但卻沒有感到那種不可扼制的激情。在黑暗中她努力去回憶當時跟夏偉凱在一起的情景,許多畫面重疊著,雲遮霧罩似的,記不清哪一次有什麼特別的印象。但這模糊之中,忽然有一種感受閃出來,像一個火把被點燃,在無邊的黑暗之中熊熊燃燒,那就是自己曾被激活的情緒。博士撫著她,讚美她身體的勻稱,該有的地方有,該沒有的地方沒有,都恰到好處。他說:「這樣我就很滿足了。」博士睡著了,柳依依卻格外清醒。夏偉凱在她心中留下了身體的記憶,這種記憶自己以前沒有明確的意識,今夜卻如此清晰,如此強烈。女人憑身體的直感去感受男人,這種感受指引著她選擇的方向。無論如何,這是兩個不同的男人,差別很明顯,無法找到確切的表達,但是很明顯,如此明顯,像黑和白一樣明顯。
回到學校,苗小慧一見她就詭笑著把眼皮翻上去,張開嘴,做了一個曖昧的手勢。手勢很模糊,但柳依依明白,她是在問這一次出去是不是有了實質性進展?柳依依把自己的感受告訴了苗小慧。苗小慧說:「那些傍大款的人,你以為她感覺很好?委屈一點是應該的,反正有彌補,心中就平衡了。」柳依依說:「那也不能黑白不分吧。」苗小慧笑了說:「什麼叫曾經滄海!你是被夏偉凱害了,別人都是黑的,只有那個帥哥是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