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原來想著,結婚了,那就是認了,外面的風景再怎麼好,都只能認了,認了。似乎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認了,一心一意跟宋旭升過日子。可心中總是有一股盲目的力量,任性,專橫,不講道理,把她往秦一星那邊推,推,推。心靈有自己的邏輯,在理智之外。有個秦一星放在這裡,也沒有一個一刀兩斷的儀式,很自然地,就想打電話聯繫一下。通了半天的話,秦一星說:「還是讓我再看看你吧。」兩人一星期兩次三次通電話,竟有了死灰復燃的意思。柳依依意識到了危險,可又對自己說,通個電話又算什麼呢?通著話秦一星說:「還是讓我再看看你吧。」柳依依想,見個面又算什麼呢?就又說:「最後一次。」見了面自然而然就親熱了,柳依依想,只能到此為止了。可親熱著又有了情緒,秦一星說:「那還是來吧。我原來以為你跟別人在一起了,我就不會接受你了,沒想到還能接受。」柳依依說:「這是我的幸運還是我的悲哀?」秦一星說:「不討論那麼哲學的問題。走吧。」柳依依說:「這不好吧?」又說:「真的最後一次。」就去了賓館。柳依依覺得這一切都很自然,感覺不到應該不應該的界線在哪裡。在過程中柳依依忽然抽泣起來。秦一星說:「怎,怎麼了?」柳依依說:「最後一次。想起了過去。」秦一星說:「別,別哭,你一哭,我,我就不行了。」柳依依說:「我屈服於你的淫威了,你是我的神,我是你的奴隸。你打我吧,打我吧,我沒有一點尊嚴了。」這最後一次都很投入,甚至有些瘋狂,是很久沒體驗過的。瘋狂之後,嘴上還說著「最後一次」,心裡卻知道事情沒完,完不了。從這以後,兩人的每一次都說是最後一次,這個最後又沒完沒了,再以後就不說了,似乎新的默契就這麼形成。這樣做了,她事後還是會有點歉疚,看著宋旭升心裡想著:「可憐的人啊!我已經是一個空殼美人,誰叫你瞎了眼找了我呢?」柳依依發現,男人要找真正的女孩,那不是沒有道理的,經歷那麼複雜,心靈能純淨嗎?婚姻需要起碼的純淨,有沒有這份純淨,外人看不出來,可對當事人來說,那是完全不同的啊!
宋旭升一天幾次給柳依依打電話,第一句總是問:「在哪裡?」柳依依說:「在公司。」或者說:「在跟朋友聚會。」有一天宋旭升去廣州出差了,晚上柳依依去了賓館,跟秦一星正準備親熱,宋旭升的電話來了,問:「在哪裡?」柳依依說:「在床上。」宋旭升又問:「在幹什麼?」柳依依說:「睡覺。」宋旭升說:「到底在哪裡?幹什麼?」她說:「告訴你在床上,睡覺,騙你了嗎?」生氣地收了線。秦一星說:「在床上睡覺,你倒是實事求是。」柳依依說:「我不想撒那麼多謊。」
到年底房子裝修好了,柳依依打電話告訴了媽媽。媽說:「那就把事情辦了吧。」宋旭升說:「能不能簡單點,搬過去就完了。我一想起那麼複雜的程序,頭就大了。」柳依依也想簡單點,她跟媽媽商量,媽媽說:「我把女兒養這麼大,喝杯酒都很過分嗎?」柳依依又打電話給秦一星,秦一星說:「你媽是對的,你不讓他麻煩,他以為結個婚好容易,怎麼會珍惜?再說那天來那麼多客人,都是你們婚姻的見證人,儀式是用來認同你的價值,保護你的未來的。」柳依依說:「我要誰保護?」秦一星說:「依依,你是女人,女人今天可以驕傲並不意味著明天也可以驕傲。」
過年之前完成了婚禮。顏福林給宋旭升找了十輛花車。婚禮的前兩天,秦一星開車到證券營業部樓下,把柳依依叫了下來。天下著小雨,柳依依打著傘站在車旁,秦一星從車中伸出手來給了柳依依一包錢,說:「八千八。」又說:「後天我還是來看看你披婚紗的樣子,吃飯我就不進去了。」柳依依捧著錢要哭了,說:「你看我真的就這麼結婚了,我心裡好苦啊!」秦一星說:「都要做新娘子了,還哭?」柳依依說:「下了班你接我去賓館吧!這是真正的最後一次了。」秦一星說:「那好嗎?你都要做新娘子了。」兩人都不說話。柳依依看著傘上的水滴在車頂上,一滴,又一滴,水珠又從車頂滑下來,滴在秦一星手背上。柳依依盯著他擱在車窗上的手,那是一雙多麼熟悉的手啊!她突然說:「那我上去了。」也不等他回答,把傘轉了一下,水珠斜飛出去。她把傘斜下來,擋住了自己的視線,轉身走了。
婚禮那天,秦一星來了,他的車上坐著柳依依的幾個同學,送到了酒店。他沒有下車,把一隻手伸到車外遠遠地朝柳依依隱隱揮了揮,柳依依把戴著白手套的手輕輕抬了一下,又抬了一下,終於沒抬起來,就垂下去了。十二點零八分,婚禮開始,當司儀要新郎把新娘抱上台,很多綵帶朝柳依依飛過來。柳依依閉上眼想著,如果是秦一星抱著自己上去,會不會有不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