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麗敏一門心思要挽救出現危機的婚姻家庭。
為了形體美,她採取種種措施減肥。首先是厲行節食,吃飯忍住饑就行,其次是加強鍛煉,一有閒暇就到學校的體育活動室打乒乓球,上下班自行車也不騎,一路小跑消耗卡路里。有女同事告訴她跳交誼舞有益於減肥,但尚麗敏害怕和別的男人跳舞會惹得張松不高興,所以不敢去。她把這想法告訴了關係好的同事,同事說:「嘖嘖,你以為和別的男人跳個舞你家老公會在意?你去試試,假如他有了外心,巴不得你紅杏出牆呢,這樣鬧離婚就多條理由。你放心去跳舞,想那麼多幹什麼?」尚麗敏想了再想,還是沒去跳舞。
堅持了若干時日,尚麗敏感覺自己瘦了。摸摸臉頰,骨感比過去明顯得多,洗完澡赤裸著在穿衣鏡前轉圈,儘管身體依然渾圓,但線條感明顯增強了,看來減肥確有效果!尚麗敏鼓起勇氣測量體重,沒想到依然重達69公斤,只不過比半年前少了1.5公斤。無論如何,體型總算朝著正確的方向邁出了一小步,繼續堅持下去,肯定還會繼續進步!
「老公,你看我是不是瘦了,減肥效果是不是特明顯?」有一次吃過晚飯,尚麗敏在張松面前轉了個圈兒,展示一下經過努力自以為瘦了許多的身材,問道。
張松漫不經心掃了妻子一眼,皺皺眉頭:「我看不出來。」
尚麗敏有些喪氣,噘著嘴回到臥室,換了更寬鬆舒適、曲線不容易顯露的衣服,唉聲歎氣半天。
對於上次張松指責她的種種缺點毛病——肥胖、笑聲刺耳、吃飯叭嗒嘴、用筷子在菜盤子裡翻檢等等,尚麗敏經常回顧自省,除了努力減肥,也在日常生活中努力克服其它毛病。比方吃飯,和老公在一起,尚麗敏像封建家庭的小媳婦一樣,隔半天小心翼翼在菜盤子邊上夾一筷子,放到嘴裡細嚼慢咽,唯恐弄出一點兒響動。有時候家裡有客人說話,遇到輕鬆的話題,或者客人有意製造幽默效應,尚麗敏盡量做到掩口而笑,偶爾抑制不住發出爽朗的笑聲,不經意間看到張松皺眉頭,後悔不迭,心裡難受老半天,在客人面前立即沒了情緒。即使在老公的視線之外,尚麗敏和同事朋友參加餐飲娛樂活動,竟然也時不時想起張松挑剔她的毛病,想起張松不屑的、厭惡的、蔑視的種種表情,於是很自覺地自我約束,不再放聲大笑,不再大嚼大咽,不再挑揀喜歡的菜餚,舉手投足嚴格要求,弄得跟淑女似的。這樣以來,生活中沒有了自由自在,少了許多輕鬆歡快,但尚麗敏心中有目標有追求,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她期待著終有一天張松首肯她的努力,她所付出的一切能夠有利於挽回以往在老公面前丟失的印象分,有利於解救婚姻家庭的危機。
「張松,我想和你談談。」尚麗敏說。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覺得家庭危機似乎有所緩和,張松再沒有正面提出離婚,對她的態度雖然保持了不冷不熱,但也沒有過激的言論或行動,於是她心存幻想。
「談談?你想談什麼?」
「我想聽聽這段時間你對我的看法。」
「我對你的看法是一貫的,沒啥變化,也沒有新的內容。」
「那就是說,這段時間我費老大勁兒改正我身上讓你討厭的缺點毛病,乾脆是白費力氣,你一點點都沒發現我的進步?」
「你費老大勁兒改正缺點毛病?你有進步嗎?我咋沒看出來呢。」
張松如是說,尚麗敏難免喪氣,但她鼓足了勇氣,繼續提示老公承認和尊重她的努力及進步:「你最近發現沒發現我吃飯叭嗒嘴?我再也沒有拿筷子在菜盤子裡亂翻吧?笑聲不再刺耳,說話高喉嚨大嗓門的現象基本克服了。你嫌我胖,說我肉多,我最近堅持鍛煉、節食,效果很明顯。這些你都沒看見?」
「哦,你說的是這些呀。這很重要嗎?你覺得我有必要關心這些嗎?」
「你說這些都不重要,你也不大關心?」
「是,這是你的事,跟我沒關係。」
「這是我的事?跟你沒關係?」尚麗敏有點兒受不了,「你提出離婚,不就是挑我這些小毛病嗎?除了這些,我還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你雞蛋裡頭挑骨頭,好不容易找出來這些所謂的缺點、毛病,我按照你的要求努力改正,你又說跟你沒關係?張松你說說,你提出離婚還有什麼理由?除了這些你還能挑出我什麼毛病?」
「你沒有毛病,各方面都很好。那些小缺陷、老習慣也不見得都是毛病,改不改沒什麼要緊。我提出離婚和這些沒關係,起碼是關係不很大。」
「那就是說,即使我把這些毛病都改掉,對你離婚不離婚不會產生任何影響?或者說,我努力了個屁,全是瞎子點燈白費蠟?」
「基本上是這樣。」張松語氣平淡,臉上還掛著一絲冷笑。
「張松,你不是人,你肯定是豬脫生的,難怪長得跟豬八戒似的!我好賴和你做了十六、七年夫妻,給你生孩子做飯操持家務,原來你根本把我沒當人。儘管你狼心狗肺,我還把你說的每句話當成聖旨,你說我有缺點毛病,不管是不是真正的缺點、毛病,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努力改變。有些習慣是幾十年養成的,不是一朝一夕能輕易改變的,我不講價錢,毫無怨言,真正費了老大勁兒,弄半天,你才是戲弄我!無論我做得有多好,對你來說毫無意義,我把你一顆冰冷的心放到貼心貼肉的地方,終歸捂不熱。既然這樣,你折騰我幹嘛?我當初怎麼瞎了眼,選擇你這樣的黑心男人做丈夫?張松你不得好死,你缺八輩子大德了,你把先人羞得在棺材裡捂上臉不敢見人!張松,你死去吧,你不死天理不容!」尚麗敏又罵又哭,鼻涕一把眼淚一把。
「尚麗敏,你真讓我瞧不起。你這樣子和潑婦有什麼區別?你不是向我要離婚的理由嗎?這就是理由。何況,我對你的確沒有感情了,你在我面前痛哭流涕一點意義都沒有。我承認,對你無動於衷的確有幾分殘忍,但我沒辦法,我真的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了……」
「是的,我也看出來了。有人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以前我不相信,張松你讓我信了。你也不是從一開始就對我沒感情,你是叫別的女人迷住,感情轉移了。既然這樣,我可以答應離婚,但你必須讓我見見那個第三者,我要看看她長得有多漂亮,我要問問她破壞別人家庭害不害臊。我不光找她,還要找她的單位,問問領導他們的員工講不講道德廉恥……」
「尚麗敏,你行啊!你要找誰,要幹什麼,那是你的自由。」張松說完,竟然穿上衣服,換了鞋,揚長而去,一夜未歸,把個尚麗敏撂到冰窖裡,心裡酸甜苦辣五味俱全,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對於張松在外面又結新歡,尚麗敏作為妻子早有覺察,她甚至已經打聽到那個女的姓金,是行政機關的公務員。以前抱著盡量挽救家庭危機的想法,尚麗敏從來沒想過要去制裁姓金的女人,甚至,連老公的情人長什麼樣她也不知道。這次她下了決心,一定要去見見金姓女子。
尚麗敏想方設法弄清楚了金姓女子的手機號碼和她上班的地方。她先給這個女人打電話:「小金嗎?我想找你談談。……我是誰?我叫尚麗敏。你知道我是誰了吧?……知道了就好。你也不用害怕……哦,你不害怕?好好好,我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只不過想見見你,把有些事情溝通一下。……你不用請我吃飯。我呢,也沒有請你的打算。我到你單位去怎麼樣?……到單位不方便?那好,你說到哪裡?……到你住的地方?……好,週末就週末。」
打完這個電話,尚麗敏反倒覺得緊張,有一種心動過速的感覺。
尚麗敏覺得時間凝固了,分分秒秒都很慢。好不容易挨到週末,她鼓足勇氣去會見情敵。
金姓女子租住一套兩居室樓房,儘管簡陋,女主人卻把房間弄得很有情調,很溫馨,很有家的感覺。比如客廳,形狀別緻的沙發墊兒,調皮而又實用的落地燈,很講究的青花細瓷果盤,就連紙巾都很高檔,電視機櫃上小巧別緻的花瓶裡插著幾枝含苞帶露的百合花,散發出陣陣清香。一進門,尚麗敏立刻意識到,這個女子比她活得滋潤!於是她心裡很酸楚,突然冒出個想法:這房子是不是張松給她租的?這地方是不是張松包養情婦的金絲雀籠?滿屋子的溫馨浪漫是不是與張松有關?
「尚姐,您來了。您請坐,喝點兒什麼?茶,飲料,要麼咖啡?」將尚麗敏迎進門,姓金的女子臉龐微紅,態度卻不卑不亢,像接待一位普通朋友。
「我喝點兒白開水就行。」尚麗敏反而感到侷促,理不直氣不壯。
「尚姐,您喝水。您請吃水果。」女主人端上來一盤剛剛洗好的草莓,個兒很大,紅得十分鮮艷。
尚麗敏坐下來,用挑剔的目光仔細打量姓金的女子。她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毋庸置疑的美女,鵝蛋狀的臉型豐儉適中,迷人的雙眼皮大眼睛,膚如凝脂,體態婀娜。尚麗敏心裡發涼,看來,要和這個女人比漂亮,比嫵媚,比女人味,比年齡優勢,自己只能一敗塗地!別說張松是正當壯年的男子,擱任何一個男人甚至女人,見了小金這樣的美女都會被迷住,都要多看兩眼,這一點毫無疑義。尚麗敏暗自讚歎自家老公欣賞女人的眼光和品位,豬頭倒是不委屈自己啊!但尚麗敏並未忘記她來找金姓女子的初衷,她正義在胸,師出有名,是來討伐對方、興師問罪的,怎麼會輕易言敗呢?
「小金,你不用太客氣,我說幾句話就走。」尚麗敏用手撫了撫前胸,正襟危坐,努力使自己語氣平靜一些,「你和張松在一起時間不短了,對吧?所以我也不用自我介紹。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你能如實回答我嗎?」。
姓金的女子點點頭,面帶微笑。
「你和我老公張松,關係究竟到了怎樣的程度?」
「這個?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這麼說吧尚姐,一個女人和男人最好的關係是怎樣,我和張松就是怎樣。這樣說您能明白嗎?」金姓女子直視尚麗敏的眼睛,表情誠懇。
尚麗敏的內心受到強烈的衝擊,她覺得一股怒火正從心底裡升騰,但她需要強壓下這股無名火:「好,我明白。我再問你,你和張松怎麼搞到一起的,是他不要臉硬追你,還是你主動找的他?」
金姓女子微微皺眉頭,可能對尚麗敏的表述方式和夾雜著罵人不大受用,但她的語氣依然不卑不亢:「尚姐,我想您應該懂得,愛情的產生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愛情也沒有啥對與錯。我和老張是在單位的聯誼活動上認識的,他說他願意和我跳舞,願意和我說話,願意和我交往。我呢,覺得他有修養,有內涵,很包容,很偉岸,能給女人安全感,能讓我眼前一亮。其實,尚姐,願意和我跳舞、說話、交往的男人多的是,我並不是濫情的人。不知怎的,我對老張的確一見鍾情,僅僅一次就喜歡上他了。這和他是處級幹部、是大公司二級單位的副經理關係也不大,甚至我沒怎麼考慮以他這樣的年齡和社會地位肯定有家庭,不會輕易和我走到一起,我只知道遭遇愛情了。還好,他並沒有拒絕和我交往,而是很主動地與我聯繫,這當然讓我喜出望外。接下來再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都不奇怪……」
「小金呀,我聽你像在講別人的故事,連一點點羞恥感都沒有,更不要說自責。你不覺得你在張松老婆面前這樣說話有些過分?」尚麗敏的怨怒由心裡轉移到臉上來了。
「哦,不是您讓我說的嗎?」
「是,是我讓你說的,可我沒有想到你如此不顧廉恥!我想問問,小金,你結過婚沒有?」
「尚姐,這和您有關係嗎?不過,我願意告訴您,我結過婚,只不過結婚一年就離婚了。」
「我想也是,一看你就是個水性楊花的人。我敢肯定你第一次婚姻失敗,就因為你招蜂引蝶,紅杏出牆,你老公不願意戴綠帽子,所以不要你了。」尚麗敏根據她的想像說。
「沒看出來,尚姐您善於編故事。不過您說得不對,是我前夫先有婚外情。他在一次出差捎帶旅遊的過程中認識了一位獨自遊山玩水的女大學生,回來告訴我,他遭遇了真正的愛情,意識到和我結婚是一個錯誤。他解釋說當初被我的外貌迷惑了,糊里糊塗走進婚姻殿堂,這次遇到獨自旅行的女大學生,他才知道什麼是愛情,才懂得什麼樣的女人值得他愛。他提出離婚,我答應了。我理解他,認為應該放他走,和他做夫妻,我同樣沒有激情,也沒有幸福。後來我見過那個女大學生,長相比我差遠了,皮膚黑黑的,敦敦實實的矮個子,可我前夫喜歡,這恰恰證明愛情沒有道理可講。」
「愛情可以不講道理,可是道德需要理智。小金,你不能因為自己在婚姻問題上隨隨便便,就認為別人的家庭也可以隨隨便便破壞。我的家庭很幸福,我和張松戀愛、結婚、生孩子,確實有良好的感情基礎。要不是你第三者插足,我敢肯定,我們的婚姻不會出現危機,你這樣做很不道德,你知不知道?」
「尚姐,我理解你。你要是對一樁破裂的婚姻死抱著不放,肯定痛苦。我也瞭解你和張松的婚姻,最初可能有一定的感情基礎,但是並不牢靠。根據他說的,我分析,他對你的感情有點像我前夫對我,糊里糊塗,不自覺。而且,感情會發生變化,你們都多少年了呀。現在的情況是張松真愛上我了,我也愛他。尚姐,我並不認為和他產生感情有什麼不道德,沒有感情的婚姻才是不道德的。」
「小金,我真沒想到你竟然這樣!我從來沒有經歷過一個第三者、一個破壞他人家庭的人能像你這樣面不改色心不跳。」
「這有什麼?這證明我的觀念更先進,我有底氣。」
「呸!」尚麗敏突然朝金姓女子臉上唾了一口,「你的底氣就是臉皮厚!我告訴你,破壞他人幸福的人自己也不會幸福,做了壞事連一點自責都沒有的人會遭天遣!」
「尚姐,我可以原諒你,但是我瞧不起你。」金姓女子擦了擦臉上的唾沫。
「我何必要你瞧得起?我嫌掉價!你甭以為靠拆散別人家庭換來的幸福能夠長久。你比我更瞭解張松嗎?任何一個女人,包括你,和張松在一起並不安全,他能拋棄我,也就能拋棄你,何況你是第三者。對結髮妻恩斷義絕的男人,對你這種隨隨便便在馬路上撿來的女人也不會太在意。你以為美貌是資本?你將來老了,說不定還不如我,皺紋比我的還要深,說不定你會得重病,癌症啥的,咱倆誰先死還說不定呢!」
「尚姐,何必呢?你有些過分。」
「我過分?我沒和你拚命就算便宜你了!」
「犯不上,尚姐。其實我倆無冤無仇,而且誰都沒錯。問題出在我倆遇到了同一個男人,是老天爺犯糊塗給我們設置衝突。您打我罵我唾我,其實都沒有必要,商量著解決問題才是應該做的,要不然您豈不是白來了?」
「怎麼解決?只有一種辦法,你遠離我的丈夫,還我家庭一個安寧。」
「尚姐,問題不那麼簡單。這件事我的態度是次要的,關鍵要看張松的態度。他願意離開我,我二話不說轉身就走,不過我估計這種可能性不大,咱倆之間他到底愛誰我最清楚。對了尚姐,還有一個情況我該告訴您,我懷孕了,是張松的孩子。哪怕他不離婚,我也不會打胎,我要給張松生個兒子,他說他只有女兒沒有兒子,很想有個兒子。」
「我讓你生兒子!」尚麗敏怒從心起,撲上去把金姓女子的臉摳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