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英想找人借錢,不覺來到尚麗敏家,看見小尚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麗敏,你老公不在?」
「我老公?誰是我老公?你是說豬頭?他在不在和我有什麼關係,我能管得了他嗎?」尚麗敏滿腹幽怨。
「怎麼啦,還沒和好?」
「和好?哼,今天給我下了最後通牒,要麼協議離婚,要麼他一周之內向法院起訴。愛咋咋的吧……」尚麗敏說著,又眼淚吧嚓的。
「越鬧越僵了?給姐說說,這段時間你是怎麼做的。」周小英關切地問。
「狗日的又是嫌我胖,又說我笑聲太刺耳,還說我吃飯愛拿筷子在菜盤子裡翻揀,我把他的話當聖旨,盡心盡力去改正……」
「改正的結果是人家不領情,你白辛苦了?」周小英打斷尚麗敏。
「你咋知道,周姐?」尚麗敏有點兒詫異。
「我咋知道?一想就是這麼回事兒唄。張松挑你的缺點毛病,根源在於他對你的感情發生了變化,你費老大勁兒改正這些本不是毛病的毛病,一味地遷就、迎合他,希望把他的心收回來,實際上沒有效果,甚至有可能適得其反。」
「這是為什麼呀?」
「你想想,你本來沒有錯,他故意挑毛病,結果你還辛辛苦苦改變自己,這樣以來,張松會更加自以為是,甚至會覺得你可以不被尊重,你只能服從他、依附他。」
「周姐您說得對,我努力改變自己沒有任何作用。都是那個狐狸精、第三者搗鬼,害得『豬頭』變心了,前多年張松一直對我很好,現在他完全被狐狸精迷住了。」
「麗敏,我覺得你想問題愛走極端。上次聽你的口氣,把張松恨到骨頭裡了,拿上藏刀要殺『豬頭』,這陣兒好像又不是他的錯,全怪別的女人。到底有沒有第三者,到底是別的女人勾引你老公,還是你老公玩弄女性上癮?這些問題你弄清楚了沒有啊?」
「我弄清楚了。我早就知道張松有個相好的女人姓金,以前我沒找她算賬,一方面怕生氣勞神,另一方面也是給『豬頭』留面子。最近沒奈何,我去找了姓金的女人,姐呀,你不知道,那是個妖精,一看長相,就知道她是勾引男人的高手……」
「嘿嘿,那女的長得漂亮,你嫉妒人家了?」
「我才不嫉妒呢。那種不要臉的女人有啥值得嫉妒的?周姐,她太不要臉啦!我找去她,人家臉不變色心不跳,竟然說不怕我,自我標榜她的『觀念先進』,真把我能氣死!」
「氣壞了吧?氣壞了肯定不冷靜,你把那個女的怎麼了?」
「我恨不得把那婊子弄死!我把她臉摳爛了。」
「你把姓金的女子臉摳爛,『豬頭』不幹,給你下了最後通牒?」
「嗯。」尚麗敏點頭,「周姐,你挺神奇,說得一點不差。」
「嘿嘿,這有什麼神奇的?我經歷的事情多嘛。」
「你經歷得再多,也沒遇到過第三者插足。」
「何以見得?」
「難道趙春雨大哥也有對你不忠誠的時候?我才不信呢。」
「你覺得奇怪?信不信由你。」
「說說,周姐你說說,我想知道你遇到這種事怎麼處理。你是農村來的,文化程度不高,長相也不妖冶,怎麼能幾十年把趙哥拴得牢牢的?」
「呵呵,麗敏,你要讓我暴露隱私?反正你是我妹子,不怕你笑話,我給你講個很早很早的故事吧。」
「姐,要說真事兒,不能編。」
「你看姐嘴笨的,像個編故事的人嗎?事情過去差不多二十年了,那時候,趙春雨在老家當鄉村教師,他師專畢業教初中,後來通過函授拿到本科學歷,調到高中去教課。他帶的班級有個女孩,父母在青海偏遠的地方研究草場種植,這孩子跟著農村的爺爺奶奶生活,不知咋搞的,那個圓臉大眼睛、表情很抑鬱的女娃娃愛上她的老師了。可能是趙春雨站講台很瀟灑,口才出類拔萃,講課風趣幽默,讓小女生入迷,也可能因為這個娃娃遠離父母需要更多的關愛。」
「高中生愛上老師了?夠浪漫的!你怎麼會知道,難道趙哥會當面告訴你,說他愛女學生?要麼就是他為那個女生要和你離婚?」
「那倒沒有。趙春雨的學校在縣城附近,離我們家幾十里路,我帶著孩子——我女兒還小,在懷裡抱著——到學校去看他,發現那個女娃娃常到老趙辦公室來,看趙春雨的眼神不對勁,包括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我問趙春雨這孩子咋回事?趙春雨反問我說,你說咋回事?他大概不好意思回答我的問題。我想來想去也不知道究竟咋回事,只是覺得心裡不踏實。」
「後來呢?」
「後來慢慢看出問題來了。女生畢竟是孩子,把持不住自己,有時當著我的面給她老師使小性兒,有時候能看出她眼睛裡有一股邪火,我心裡就明白了。當時我故意試探趙春雨,說『經常來你辦公室的那個女娃長得好看,等她畢業了,你把她說給我二弟做媳婦。』趙春雨臉紅了,說我『神經病』。後來,趙春雨離開老家來龍川市工作,我倆因為那個女學生狠狠吵了一架。我說他當老師不自重,和女學生粘粘乎乎很不道德,他說他作為老師絕對正人君子,至於女學生愛慕他暗戀他只能證明他有魅力。趙春雨這麼說把我氣得夠嗆,我罵他說,『趙春雨你臉皮太厚,狗無廉恥一棍打死人無廉恥無法可治!』結果弄得我倆心情很不好,趙春雨上火車了,我心裡後悔的呀……」
「是不是趙哥離開老家,這個故事就結束了?」
「也不那麼簡單。趙春雨離開老家,女生也高中畢業了,回青海考大學沒考上,又回到原來的學校復讀。她對老師癡情不改,通過寫信、打電話和趙春雨保持聯繫——那時候打個長途電話不容易,只能到郵電局,打到學校的座機。後來有一次趙春雨給我發電報,說那個女生因為他要自殺,他離得太遠鞭長莫及,害怕真出了大事不好辦,讓我出面去給勸勸。麗敏你說,這叫什麼事兒?」
「嘖嘖,夠難為你的。」
「我也沒想到。等我見到那個女生,她顯得那麼可憐、無助,她的爺爺、奶奶和叔叔、姑姑,沒有人真正關心她的內心世界,我一去她竟然把我當成親人,弄得我無論如何把楚楚可憐的小女孩和『情敵』聯繫不起來。她很幼稚,對趙春雨很癡情,情竇初開的小女生愛上有家有孩子的男老師顯然是自找苦吃,我對她心生同情。」
「嘖嘖,你這人心眼真好。要麼自打認識你,我一直把你當親姐姐。」尚麗敏說。
「原來,趙春雨調離之前,女孩難以接受與他永久分離的現實,有一天晚上呆在趙春雨辦公兼住宿的屋子不走,兩個人坐了整整一晚上。其實也挺難為老趙,面對一個花季少女,對他那麼癡情,一個晚上他只能在人民教師職業道德的約束下當柳下惠。事後,女孩把她與趙老師交往的經過和細節都寫到日記裡,結果被好事的班主任發現,還把那本少女日記給審查一遍——那時候許多人不懂得尊重別人隱私——報告給學校,弄得老師學生都知道女娃娃在男老師房間呆了一晚上,有些好事者善於想像,說啥的都有,給女孩造成很大的思想壓力。她對我說:『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啥錯誤,可周圍人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真不想活了,趙老師有您呢,我怎麼能……他跑得那麼遠,我連人影都見不著!』我只好苦口婆心地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讓她打消了自殺的念頭。」
「周姐,你真不簡單,一般女人哪有你這樣的心胸?」
「這也沒啥。放了寒假,趙春雨回來搬遷家屬戶口,小女生來向他告別,猛然一下又想不通了,跟我們走到一個石橋上,沒防備,撲通一聲跳到河裡去了。還好,河水並不深,我和趙春雨兩個人跳進河裡救她,那可是冬天啊,真把人能凍死。」
「啊呀,這麼驚險!最後呢?」
「最後?最後沒事兒了。那孩子上了大學,畢業後在西寧工作。到現在,還時不時來看我和趙春雨,像我倆的一個小妹妹。」
「呵呵,我看趙哥平常很嚴肅,一本正經,原來他年輕時候也有風流故事!」
「誰沒年輕過?哪個男人沒有風流故事?趙春雨也不是啥好東西。咱先說你吧,你把姓金的女子打了,張松是不是跟你急?」
「是啊。」
「這是你的失誤,處理事情不能簡單急躁。你不是說姓金的是第三者嗎,第三者第三者,說明男人有了婚外情,事情就變成三個人的事情了。既然是三個人,就有個力量對比的問題。作為妻子,既可以把老公爭取過來,兩個人共同應對第三者,也可以在第三者身上下功夫,跟她組成統一戰線,一個推一個拉,說不定能讓老公回心轉意。最愚蠢的做法就是把第三者打一頓,等於把老公往外推,讓他和別的女人站在一起。你打姓金的女人,說不定真把張松打跑了。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周小英侃侃而談。
「啊呀周姐,聽你一說,這裡頭門道挺多,我哪兒知道這些呀!」
「其實,在男人有外遇的三角關係中,最難受的正是『第三者』。你想想,哪個第三者要得到幸福不脫皮掉肉?別人好端端的家庭哪兒能說拆散就拆散,更多的男人找婚外的女人玩一玩可以,要他拋棄老婆孩子卻難上加難。男人背叛家庭怕承擔道義上的責任,女人拆散別人的家庭也必須承擔社會輿論和思想壓力,像你說的,姓金的女子還能理直氣壯,那也挺不容易。第三者也不是天生的妖精,和咱倆一樣是女人,愛上別人的老公情不自禁,但給自己找了個枷鎖。在這種三角關係中,最應該譴責的是不負責任的男人,最值得同情是所謂第三者,最容易取得主動地位的是妻子,關鍵看你怎麼做。一定要動腦筋,要不然你長腦子幹嘛用呢?」
「周姐,聽了這些話,我才覺得對你真要刮目相看。我得好好想想,你放心,我再也不會簡單急躁貿然行事了。」
「這樣想就對了,你用不著給我戴高帽子。麗敏,姐今天來找你,有事情求你幫忙。」周小英一本正經說。
周小英給尚麗敏簡單說了女兒購房求援的事情:「不是我沒錢,趙春雨老強驢對趙旭找的男朋友不滿意,故意為難娃娃,不讓我給孩子錢。麗敏你還說你趙哥好,好個啥?腦子裡有封建門第觀念,思想比我還落後。我那強女子也不服軟,把我夾在中間作難。我估計最終老趙會讓步,我把家庭矛盾調解好,馬上會還錢給你。」周小英說。
尚麗敏很痛快地答應給周小英借錢,說她只能拿出5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