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踏上一步,展昭聽他跟來了,便伸手去開門。見展昭摸索著門把,白玉堂加快腳步走到他身側,想去幫他開門。
人有時候很奇怪,分明是想去摸門把的,可是出手了,方向卻是衝著展昭的手去了。展昭也怪,分明可以聽聲辨位躲開的,卻偏偏忘了反應,以至於雙手在門把前不期而遇。
白玉堂的手指,輕輕拂過了展昭的手背,兩人都未作停留,就當做只是某個巧合,所以不去想緣由。
帶著彼此手上的溫度,展昭將手放到了背後,白玉堂則是成功地握住了門吧,輕輕一推……吱嘎一聲,大門打開。
院中一片明亮,天氣甚佳。
兩人出了門,清晨的涼風將房中一晚聚集起來的曖昧之氣吹散,兩人莫名覺得有些失落。
白玉堂抬頭,見眾人都在院子裡呢,便收拾心神往前走,展昭就在身側。
趙普陪著簫良在院中練刀,簫良畢竟還小,沒有定生,因此每天都要練習不可懈怠。
而比較有趣的是公孫和小四子。
就見小四子坐在凳子上,仰著臉側著頭,公孫正捧著他的腦袋看他耳朵裡面,邊問,「有沒有哪裡疼啊?」
「沒有。」小四子搖搖頭。
「怎麼了?」白玉堂和展昭走近,到了桌邊坐下。
「小四子昨晚好像耳鳴了。」公孫往他耳朵裡吹了吹,小四子趕緊摀住耳朵。
「小四子,你是不是聽到嗡嗡的聲音了?悶悶的響,從窗外傳來的?」展昭問。
「對啊!」小四子趕緊點頭,「喵喵也聽到?」邊說,邊對公孫撅嘴,「爹爹不是我耳鳴。」
公孫看了看白玉堂,白玉堂皺眉點頭。
公孫不解,「展兄也聽到了?」
「嗯,而且很清楚。」展昭伸手摸了摸耳朵,「之前也並沒有任何的不適。」
「喵喵,那你昨晚怎麼睡的啊?」小四子啃著包子問展昭,「昨晚上,小良子幫我捂了一晚耳朵,好奇怪喏,只有小良子摀住聽不見,爹爹摀住都沒有用。」
「咳……」展昭喝茶呢,好險嗆到,「真的麼?」
「嗯吶。」小四子點頭,仰著臉看展昭,似乎還在等他說是怎麼睡的。
「只有你倆能聽到麼?」白玉堂趕緊扯開了話題以免尷尬,「為什麼呢?」
「展兄也聽到了?」趙普走過來和簫良一起坐下,幾人都看著展昭和小四子,想要找尋他們之間的相似之處,憑什麼只有這兩人聽到了呢?
可是……
小四子圓滾滾的,展昭瘦條條的。一個可愛一個俊秀,關鍵是一個呆呆的一個特精明……兩人完全沒有相似點。如果說展昭的眼睛受傷了暫時失明,小四子可眸清目明健康得很。
「不過最奇怪的還是,為什麼只有小良子捂著小四子,小四子就聽不到了,別人卻沒用呢?」公孫自言自語,展昭和白玉堂默契地低頭吃東西,一言不發……這說出去可尷尬了,簫良和小四子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摟一宿就摟一宿吧,他倆可難為情。
「對了。」展昭問赭影和紫影,「昨晚探聽得怎麼樣了?」
赭影將聽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巨響聲?」白玉堂納悶,「是河堤先垮塌了,造成了水倒灌淹了河岸,還是因為水量突然加大,淹過河岸導致了河堤垮塌?」
「沒準,不過有巨響聲,我覺得可能是河堤先垮的!」赭影回答。
「我查了一下位置。」紫影搖搖頭,「你們說巧不巧,正好將小猴子他們家房子的位置全部淹沒!」
白玉堂一皺眉,看展昭,就見他也是雙眉緊皺,「看來……有人不想我們靠近那座宅子。」
「地下墓穴也塌了麼?」公孫覺得可惜,本想去看看白玉堂說的那個,有他兩個那麼大的活人魚。
「呼呼。」
這時候,石頭在桌下叼著包子對著院門口呼呼了兩聲,似乎是有人要來了。
果然,不多久就聽到了腳步聲。只見梁豹帶著小猴子和他奶奶過來了。
石頭湊過去對著小猴子搖尾巴,小猴子看到石頭後顯得很開心,伸手摸摸它腦袋。
「大人,我把他們帶來了,幸虧昨日他們去市集賣魚乾了,所以沒出事。」梁豹笑呵呵地說。
白玉堂沒動聲色,趙普點點頭,對梁豹一擺手,示意他可以先離開,沒他的事了。
梁豹看了小猴子的奶奶一眼才離去,兩人之間細微的眼神交流讓公孫看得清清楚楚,梁豹似乎有威脅的意思在裡面,而小猴子的奶奶,則是顯得有些害怕。
等梁豹走了,赭影和紫影去扶著老太太過來到桌邊坐下,一起用早飯。
趙普對簫良使了個眼色,簫良心領神會,下了凳子拉拉小四子,道,「槿兒,我們去那兒吃吧和小猴子一起玩兒?」
小四子當然願意了,順從地被簫良拉走了,邊對小猴子和石頭招招手,「石頭小猴子,我們一起去玩兒麼?」
石頭自然是屁顛顛跟去了,小猴子看了看奶奶,奶奶點點頭,他也跟著去了。幾個小孩兒進屋關門,一邊喂石頭,一邊說起了悄悄話。簫良明白趙普的意思,大人們跟大人說,小孩子麼,彼此說話更方便些,他也想問問小猴子,關於那個「小紅」的事情。
「老人家,喝茶。」公孫給小猴子的奶奶遞上一杯茶。
「哦,謝謝這位大人。」老奶奶很客氣,即便她極力掩飾,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但眾人還是能看出,她很緊張,也很不安。
趙普和白玉堂交換了個眼色,果然有不對的地方,就開口詢問,「老人家,昨日受驚了?」
「哦,也沒有,等我和小猴子回去的時候,房子已經塌了,河堤都塌了,整個河岸都淹了,唉……」老婆子拍拍胸口,似乎覺得可惜又無可奈何,這些舉動……都不太合理,按理來說,不適應該慶幸和後怕的麼?
公孫剛剛看到小猴子的尾巴了,覺得氣氛過於緊張不方便說話,就換了個輕鬆些的語調,對老太太說,「小猴子的尾巴似乎是根廢骨,並不能動的吧?」
「沒法動的。」老太太搖搖頭。
「這樣的病症我以前見過,可以切掉的,用上麻藥一點都不疼,養半個月就好了。」公孫話說完,老婆子抬眼驚奇地看著他,「先生能給小猴子去掉尾巴?那真是謝天謝地了,可我聽說若是擅自取下尾巴會惹怒神靈,小猴子要性命不保的。」
「不會!」公孫搖頭保證,「小猴子必然完好無損。」
「給個小孩子按上條尾巴的。」展昭半開玩笑地說,「哪路神仙這般惡作劇。」
老婆子倒是也消了,「唉,冤孽聚集之地,有些古怪現象,也是常見……只好說小猴子命不好!」
展昭不語,老婆子話裡有話。
白玉堂問,「老人家,你的房子塌了,那屋子下面的地宮呢?怎麼樣了?」
「可能,整個都被河水給灌滿了吧。」老婆子皺著眉頭一個勁念佛,「現在的人啊,不知道天高地厚啊……做事情太絕了,要遭天譴的。」
「老人家的意思是,這墓是被人弄塌的?」趙普不失時機地問。
老婆子立馬不說話了,只是笑了笑,「唉,天意啊,一切都是天意,不理會也罷。」
「之前老人家警告我們遠離伊水河,別過問這蕖山縣的案子,可是有什麼內情?」展昭問,「還是說,這次的河堤垮塌,是我們給您帶來的麻煩?」
老奶奶不說話了,左右看了看,一想,突然伸手抓住了展昭的袖子。
白玉堂下意識要伸手擋,讓展昭抓住了腕子。
趙普看了看自己的袖子,也讓老婆子抓住了,她似乎有話說,就道,「老人家,有話請說。」
老婆子一雙老眼逡巡一番,湊近問,「我看你們幾位不是普通人,應該都是大富大貴又宅心仁厚之人,不是一般江湖肖小。我風燭殘年命不久矣,你們想知道什麼我心裡有數,可以幫你們,但是……你們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眾人對視了一眼,這老太太似乎被昨日的事情刺激了,如今改口要幫忙了,自然是點頭答應。
「老人家儘管說,我們能做到的必然都答應你。」趙普拍拍她蒼老的手。
「好!」老婆子深吸了一口氣,「我的要求是……你們要保證我說了真話後,小猴子不會被傷害。等到你們破了案,帶著小猴子走永不歸來,給他切了尾巴,讓他能有好日子過,不用挨餓,有書念,有人疼,將來還有個能養活自己的好營生。
趙普一挑眉,「沒問題。」
白玉堂等也點頭,這倒並不難。
老婆子鬆了口氣,安心笑了,「好,我說……只不過,這事情實在離奇,你們要相信,你們聽到的可都是真的!不是我老婆子瞎編的。」
眾人早就等不及了,洗耳恭聽。
「那河堤根本不是自己塌的,而那地宮,你們也不用擔心,絕對不會損壞。」老婆子雙手搭在膝蓋上,說話的語調很慢,也很清楚,似乎是在回憶。「我那老頭子,以前也做過泥水瓦匠,他跟我說過,若是哪天出了什麼亂子就躲進地宮裡頭去,那地宮是整個蕖山縣,最牢固的房子!」
白玉堂點了點頭,這點他相信,光是看看內裡的工藝和石材就知道了。
「而且,地宮上頭有特殊的構造,你們瞧見那些白色綾綢了沒有?」
老婆子一問,白玉堂立刻點頭,「白綾是陪葬之物麼?」
「那不是陪葬的。」老婆子搖搖頭,「起先我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是有一年發大水,也把河岸給淹沒了。小猴子那天正好進地宮玩兒沒來得及爬上來,我們以為他淹死了,可是等水退了回去找,小猴子竟然自己爬上來了。他說地宮裡那些白綢子連著盯上的一大張兜子呢,水進來後,一滴都流不到墓室裡頭,都被那兜子兜起來,引到伊水河裡去了!」
眾人一聽,可是覺得驚奇至極,原來是這種功用啊。
「可是這個秘密,除了我和小猴子之外沒人知道!」老婆子壓低聲音說,「這次,是有人炸毀了河堤,讓河水沖了河岸,目的很簡單,大概就是為了淹沒地宮不讓你們進去……他們肯定以為成功了,可是殊不知那地宮一定還完好無損地在那兒呢!」
眾人都為地宮的巧奪天工而贊同,同時疑惑也上來了,什麼年代建造了如此精巧的建築,同時……是誰想毀了它?!
「炸河堤的是誰?」展昭問。
老婆子猶豫了良久,歎氣,「還能有誰,河堤是有官府的人把守的。」
「是官府的人動的手?」趙普心中瞭然。
「老人家,這蕖山縣衙門的人究竟在隱瞞些什麼?」公孫忍不住問,「為何要做這種事?」
「你也說他們在隱瞞了,好事能隱瞞麼?他們啊……是要隱瞞一段見不得人的過去!」老婆子嘿嘿地笑了笑,「這叫自作孽不可活,當年做了那麼多喪盡天良的事情,如今想要掩飾了,可沒那麼容易!」
「喪盡天良?!」四人異口同聲。
「呵呵。」老婆子冷笑一聲,「這蕖山縣如今的後生,一提起馬腹就嚇得腿轉筋……殊不知,馬腹大仙根本不存在的,是官府編出來嚇人的!目的就是讓人遠離伊水河畔。」
「編造的?」展昭納悶了,編造這神明有什麼意思?
「伊水河究竟有什麼秘密?」白玉堂是在想不通,但是這條河的確詭異
老婆子突然嘿嘿地笑了兩聲,「我告訴你們,這伊水之腹沒有神明,只有冤魂!有上百條辜的冤魂沉在水底呢,它們會世世代代咒著這整個蕖山縣的人,厄運連連、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