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識地看了看彼此,隨即望向前方那輛小馬車,這車上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神秘人,他身上帶著招魂鈴,可見與這次的案子有莫大的關係!
「嗯……」
正這時候,就聽那馬車中那個蒼老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什麼那麼香啊?」
那少年有些莫名,聳動鼻子左右聞了聞,「沒啊!爺,您聞著什麼香了?花草香還是飯菜香啊?「
車中人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屍香。」
「哎呦爺!」少年趕緊跳著腳說,「您別瞎說啊,這大白天的……」
只是他話沒說完,就愣住了,展昭和白玉堂也不由自主皺起了眉。
就見不遠處,臨近橋的河面上漂浮著一艘小船。那船很小很小,看著就跟一隻大浴盆相似,正一點點地漂近,很快漂到了橋下。它就從展昭他們的眼前漂過……只見船上,躺著一個人。
白玉堂和展昭看了一眼之後,同時睜大了眼睛。船上是屍體不是人,這屍體臉色都快青了,應該死的時日不短,可關鍵是屍體穿著壽衣,已經被收屍過了,一看就是從棺材裡出來的。
白玉堂猛地愣了愣神後,醒悟,低聲說了出來,「這不是青龍王曹老爺子的屍體麼?」
展昭也是一驚非小,他不認得青龍王,所以一開始的衝擊沒有白玉堂那麼大。可聽白玉堂說後,他可是搞不明白了,這屍體怎麼會漂到這裡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想了想,明白過來,該不會是那天海龍幫大火,這屍首就漂出來了?
展昭仔細一琢磨,就覺得後脊背嗖嗖冒涼氣,怎麼說的——這青龍王按理來說應該正在靈堂裡供著才對,也就是說要放也是放在棺材裡,怎麼就上船了?
白玉堂安慰,「可能是有人為了保住屍體,又見火大,所以就情急之下放在小船上,最後順流漂走……」
說到這兒,白玉堂也停住了——這條河是長江支流,河水從上游下來,衝入下游入海。而海龍幫所在的海域是在下游。這屍體怎麼漂,也不可能從下游的海裡突然到了上游的江裡,再由上游漂下來入海吧?那也忒邪門了!
兩人正琢磨,眼看著屍體就要漂走了,只見那少年拿了一根樹杈想要將屍體撥回來,可是小船在河當間兒呢,水流也比較急,他哪兒裡夠得著。
展昭想要過去將屍體收回來,白玉堂卻一把拽住他,無奈對他搖頭。
展昭愣了愣,心中了然……這事情蹊蹺,萬一他們得著屍體,那才叫有理說不清了。現在身邊都每個做見證的人,就前邊一對路人,那若是別人指責他們偷了屍體或者跟海龍幫的大火有關,那才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更何況海龍幫毀了,間接受益的是陷空島,現在就已經有傳聞傳出來了——說是海龍幫覆滅最得利的是陷空島,不然為什麼他們願意義務照顧那些海龍幫的難民?!前幾天盧大嫂還在為此事發脾氣呢。
可是放任不管吧……死者為大,這麼在河裡漂著算什麼意思?
白玉堂見展昭似乎為難,就湊過去低聲說,「這方向,屍體是漂向城裡去的,很快就會有人發現報官,到時候就會有衙門的人來收屍,並且通知海龍幫的人來領。現在雨已經小了很多,應該不用淋多久,就能被收走。咱們跟青龍王到個過,這事情牽扯到陷空島老小安慰,托大不得。」
展昭點頭,自然是聽白玉堂的。
於是,兩人默默雙掌合十跟青龍王道了個過,看著那小船上悠悠飄走,漸漸飄遠,果然不一會兒……街上就傳來了行人的尖叫聲。展昭和白玉堂都無奈地搖了搖頭,相比起來海龍幫其他的那幾個當家竟然還不如他,畢竟他還得了個全屍。
「唉……」
正這時候,只聽得對面馬車內的人也是長歎了一聲,「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爺。」那少年好奇地問,「你鼻子怎麼那麼靈啊,竟然連屍體的味道都問得出來?還有啊,屍體是臭的才對,為什麼說是香的啊?」
車內之人笑了笑,「傻子傻子,這花有香臭之分,屍體自然也有,世間萬物皆有兩面!」
展昭和白玉堂聽後,下意識地挑了挑眉,心說這老頭還神神叨叨挺能掰的。
「所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見屍體就不見得是死了。」車內之人突然幽幽地笑了兩聲,「有些人想活,也有理由活,卻偏偏死了。有些人死了,而且還該死,卻又偏偏活著,罪孽罪孽!」
他的話,讓展昭和白玉堂覺得心中微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但又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麼。
這時候,雨差不多停了,車內人就催促那少年,「快些趕路吧,遲了要出岔子的。」
「好勒,爺!」少年趕緊上馬。
展昭卻追上兩步,「等等,閣下可否出車一見?」
車內人沉默了一會兒,拒絕,「萍水相逢,不如不見。」
「萍水相逢皆是緣啊,有緣為何不見?」展昭反問。
「嘿嘿,公子啊,你就別逼他了!」少年笑呵呵對展昭擺了擺手,「我給他趕了一個多月車子了,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更別說你了!」
展昭一愣,回頭看白玉堂。
就見白玉堂微微凝神,那神色展昭瞭解……他是個做了再說的人,此時機會千載難逢,不如……見一見車裡的人,看他究竟是誰!
雖然有無禮之嫌,但兩人一個眼色交換後,已經決定行動。
正想縱身過去,卻聽那人笑了起來,「我生得相貌醜陋,都不敢見人。二位玉樹臨風,天資過人,我怎麼敢下車自取其辱,二位還是不要為難在下了。」
少年笑嘻嘻一鞭子抽下去……那兩匹怪馬就駛離了橋洞。白玉堂皺眉,側身一躍過了河,追上幾步,落到了馬車的車頂上,悄無聲息。
展昭怕他出事,趕緊跟上。
白玉堂一躍落到了那少年的身邊。
「唉?」少年一驚,趕緊拽韁繩要停下馬車,「公子您這是幹嘛呀?」
白玉堂並不理會他,只是用銀刀一挑車簾,側身讓過……此時展昭正好落到了車子的前頭,回頭順著挑起的車簾往裡看,就見車內端坐著一個男子,那相貌,太嚇人了。
兩人猛一看,都愣住。
只見那人穿著一身黑色斗篷,圍領很高,堪堪遮去了半張面孔。可儘管這樣,還是無法擋住他那張醜陋得驚人的臉孔。只見他大半張臉上幾乎都被燒傷覆蓋,醜陋至極。
見簾子掀開了,車內之人驚得趕緊用袖子擋住臉,大喊,「罪過罪過啊!」
那少年倒是沒看仔細,只是跟白玉堂急,嚷嚷,「唉,我說,你這麼好看個人怎麼這麼無禮啊?」
白玉堂被他一聲從呆愣之中驚醒了過來,回過神後,輕輕一低頭,縱身下馬車。下車的同時,只見他用掌力輕輕地「啪啪」兩聲,拍了那兩匹馬的三岔股……
那黑馬也不停,逕直往城外跑了,少年還在車上還罵罵咧咧呢。
展昭和白玉堂見車馬走了,才對視了一眼——說不出那感覺,尷尬,當然,也疑惑。為什麼憑空多出了這樣一個面目猙獰又身份怪異的人來?他究竟圖些什麼呢?
此時大雨已經徹底停了,當然,也臨近傍晚。兩人趕忙往渡頭走,想著坐最後那一班船去逍遙島,省得多生事端。
「貓兒。」
走了一段路,白玉堂忽然問,「剛剛那怪人說的話,你還記不記得?」
展昭了然一笑,「急的,我還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句!」
白玉堂也笑了,「是啊……那段有些人死了,有些人活著,可不就是說,沒見屍體就不能斷定死了麼!」
「而海龍幫大火,其他幾位龍王都死在火場裡了,現在看來——還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了!」展昭搖頭,「大火的確無情,但是……救火難,逃生可容易。更何況那幾個龍王都是好水性好輕功,怎麼可能見著火了逃不掉,好些跑船不會武功的人都逃走了!」
「所以,理由只有兩個!」白玉堂伸手比劃了一下,「要麼,著火之前他們已經被燒死了。要麼……」
說到這裡,兩人會心一笑——裝死!
到了渡頭,趕巧了,正碰上影衛他們的船準備趕往逍遙島。原來是公孫想念小四子想得不行了,趙普讓赭影他們來接,順便也接一接展昭白玉堂,因為有個極好的消息傳過來。公孫他們,已經找到了那條所謂的,「貓路」!
展昭和白玉堂一聽可是精神一振,暗道趙普公孫正經挺能幹啊,還真讓他倆找到了。
一起上了船,果然,就見小四子和簫良坐在船甲板上花花呢,小四子端著個筆,簫良在幫他碾硃砂。見到兩人上船了,趕緊放下手裡的玩意兒,先跑過來親暱一番。
白玉堂問赭影,「怎麼找到的?」
赭影連連搖頭,「五爺,這可匪夷所思啊,說了您保管不信!」
白玉堂和展昭都笑了,催促他快說。
「原來,那些小貓都是順著水面走過來的。」赭影一句話,展昭和白玉堂都傻眼了。
「剛剛公孫先生仔細地看了海中潮水的漲落,忽然發現最近海面不知為何,似乎下降了很多。而近日又是大潮汐,剛才海水往下一落,海面上就零零星星地多出了一個常常的坡架,還有很多很多的古怪暗礁,或者說矗立在海裡的長石頭。」
「暗礁?」白玉堂想了想,「的確,那一片水域算是暗礁頗多的,有經驗的漁民都不在退潮的時候出海,說極度容易觸礁或者擱淺。
展昭似乎也明白了,「一退潮,礁石遍佈海面,那些貓咪就蹦蹦噠噠地跑過來了?可是雖然方法可行,可是距離很遠啊,它們為什麼要跑過來?」
白玉堂也覺得不解,想像一下,一大群貓,順著礁石橫穿好幾里地,從一個島嶼跑到另一個島嶼,這場面正經挺詭異的?
另外,白玉堂還有一些疑惑——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什麼以前覺得沒那麼多暗礁?暗礁又不會自己突然長出來,跟那個什麼破島一樣。
「咦?」展昭忽然一激靈,湊過去問白玉堂,「還記不記得有人說,追著那座島嶼去的人都沒回來?」
白玉堂點點頭,「是啊,船放出去都沒回來。
大哥他們的船倒是放出去老遠,只是就是到不了。
展昭輕輕一拍手,「你說,海裡可不可能有一個什麼陣法,那種暗礁就如同五行八卦陣之類的,困在陣中就看得見到不了,而碰到暗礁就都沉船!」
白玉堂聽到這兒,讓赭影拿出了一張海圖來。
圖上,陷空島和逍遙島是呈斜對的,海龍幫和河幫卻是離開了很遠,分別在兩家的兩頭。
「海底的陣法麼,的確有這種可能,那出現的目的就一定是為了保護那座島嶼!」白玉堂放下筆,「只可惜我陣法方面只是一知半解,具體不如回去找公孫商量下。」
展昭點了點頭。
這時候,小四子湊過來,看到了桌上白玉堂將各個小島都點上了黑點,就有些手欠地伸手,用毛筆蘸了硃砂去將那些點都連上。
連了幾筆,只聽在一旁看的簫良小聲說,「槿兒快看,想不想半個月亮?」
小四子歪著頭看了看,也笑了起來,「是哦!是半個彎彎的月亮哦!」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低頭過去仔細一看,都大驚失色。原來陷空島、逍遙島、海龍幫、和河幫四個島嶼連載一起,竟然形成了大半個月亮。
「原來是這麼回事!」展昭只覺得恍然大悟。
白玉堂也點頭,拿起畫筆將那大半個月亮的形狀補完。不用問,那怪島的真實位置,應該就在剛剛他補完的那一筆、小半個月亮上!而這整個月形的海面下卻遍佈了暗礁,要成功到達那座小島,就要拿到那塊傳說中的——月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