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看到了那個身影就是一愣,又是那個鬼面人,他在梅姨的院子上方,是想要幹嘛?
心中存疑,白玉堂也不聲張,悄悄跟了過去。就見那鬼面人往院中一躍,落到了平地,悄無聲息。
桌邊,梅姨正在繡東西,全神貫注的,沒注意身後有人。白玉堂上了院牆悄悄往下看,就見妹姨大冷天的坐在院子裡,正低頭縫什麼東西,瞇著眼睛,手指頭凍得通紅,院中寒風陣陣,帶著冷冽的梅香,白玉堂皺起了眉頭。
而那鬼面人已經悄悄落到了梅姨的身後,從袖子裡抽出一把匕首來,手起刀落……
「噹啷」一聲。
匕首在砍到梅姨脖子的一瞬間,被一塊墨玉飛蝗石擊中了,齊根斷裂。
這聲響驚了那鬼面人,也驚了梅姨,她猛地一回頭,看到鬼面人的時候嚇了一跳。那鬼面人也看到白玉堂了,可奇怪的是,他也不關三七二十一,抬手一掌拍向梅姨……白玉堂怎麼可能讓他下手,反手又是一枚墨玉飛蝗石,打中了他的手腕子。
白玉堂內力深厚,這墨玉飛蝗石雖然沒有尖利的刀刃,但在武林暗器榜上卻是能排上數一數二的名次。這小石頭上一旦灌注了內力則是無堅不摧,連堅韌的匕首都能打斷,更別說是活人的手腕子了。
那鬼面人避閃不及,只聽到「卡噠」一聲,手腕子的骨頭大概折了。只是他此時也並不急著逃走,而是要一腳踹向梅姨的心窩子,這分明就是要她的命!
白玉堂臉色一寒,立馬失去了耐心,對這心狠手辣的鬼面人也是生出了殺心。和展昭不同,白玉堂一旦遇到十惡不赦之人,多半會生出殺意來,直接解決了了事。而展昭則會想法子活捉他,交給官府依法處置,這過程中難免捉弄人家一番,也不知道他是正義感過盛還是純粹地戲弄對方。
銀刀出鞘的寒光驚擾了那一心想要置梅姨於死地的鬼面人。他現在有兩個選擇,繼續踹向梅姨,那麼自身非死不可,且有可能被砍成兩截,放棄逃跑,則有可能躲過一劫。
立刻,他一個變招就地一滾,咕嚕嚕滾出老遠。
白玉堂落到梅姨身前,見她沒事,抬手橫刀就掃向鬼面人……疾風夾雜著刀刃帶出的勁道,只聽到「刺啦」一聲,那鬼面人跑的慢了幾步,胳膊上被一陣刀風掃到,出現了一個大口子。
他疼得叫了一聲,甩出一枚硫磺煙霧彈來,隨即縱身一躍。
白玉堂見硫磺味道刺鼻,拉著梅姨退後了幾步,等煙霧散去,那鬼面人也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了。
窮寇莫追,白玉堂也怕是什麼調虎離山之計,便隨他去了。這裡的動靜自然驚動了附近的守衛。最近人手不夠,因此疏於防範了,見這裡沒事也是鬆了口氣,白玉堂吩咐眾人,「跟大哥說一聲,多調些人手來。還有,給我抓一個黑衣鬼面人,他胳膊和手腕都有傷,應該跑不遠!」
「是!」守衛們立刻去辦事。
白玉堂回頭看身後怯生生的梅姨,見她嚇得直抖,問「沒事吧?」
「沒,欣兒功夫越發高了!」梅姨還是不忘誇白玉堂兩句,可臉色還是白白得。
白玉堂見她沒事便問,「你身邊的丫鬟呢?」
「哦,我讓小月去廚房看火了!」梅姨說,「娘燉了金桔紅豆沙,一會兒給你吃,豆沙細得很細哦。白玉堂愣了愣,感覺怪怪的,見她雙手通紅,又在石桌子邊坐下了準備繼續縫東西,就問,「怎麼不回屋裡去?」
「屋裡暗,娘看不見針腳。」梅姨邊說,邊繼續做針線活。
白玉堂好奇地湊過去看,「你在做什麼?」
梅姨仰起臉看看白玉堂,伸手戳戳他單薄的白衣,「你看你那麼冷還穿那麼少,我給你衣服裡縫一層羊毛裡子。」
白玉堂有些傻眼,他內力深厚,嚴冬臘月著單衣也不見得會冷,想要說別縫了,可見梅姨專心致志的,到嘴邊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欣兒,什麼時候,娘煮頓飯給你吃吧?」梅姨笑著說,「娘做飯可好吃了,就是這麼些年沒有做了,不曉得手藝怎麼樣了,娘做的魚最好吃了。」
「是麼。」白玉堂不知道為何脫口而出,「那貓最愛吃魚。」
「欣兒真是乖。」梅姨有些出神,低聲說,「哈有那麼多好朋友。」
白玉堂莫名就覺得她說話的神情滿是有仇,寒風又大了些,院子裡頭那陣梅花香倒是越來越弄了。
「你忙去吧。」梅姨見白玉堂站在一旁,就擺擺手,「早點忙完早點睡。」
白玉堂想了想,對她招招手,「你來。」
梅姨不解,捧著衣服跟白玉堂走了。
穿過花園,白玉堂帶著梅姨到了自己的院門口,推開臥房的門讓她進去,「這屋子亮。」
「是哦。」梅姨也覺得和外頭差不多亮堂,而且這屋子設計巧妙,窗戶都開著,卻是一點冷風都吹不到,房間又高,裝飾雅致。
「這是欣兒的房間?」
「嗯。」白玉堂點了點頭。
「誰蓋的呀?真聰明。」
白玉堂自小就喜歡建築橋樑之類,院中陳設都是出自自己之手,也有不少人誇過他,不過到目前為止,誇讚之詞讓他聽了真心高興的,可能只有展昭,和梅姨這兩個人。
白玉堂讓白福拿了兩個炭盆來點上,這玩意他是從來不需要的,所以屋中也沒有。
梅姨在桌邊坐了,不一會兒,屋子就暖和了起來,白玉堂拿了塊羊毛毯子給她蓋在腿上,囑咐別太累,就出門了。
關上門,白玉堂繼續去找韓彰要地圖,匆匆往書房去。
梅姨梅姨坐在屋中繡衣裳,繡了很久很久,才將手緩緩放下,抬眼看窗外……就見院中落梅隨風飄搖,屋裡卻是暖融融的。緩緩低頭,兩滴淚水無徵兆地落到了手背上,趕緊伸手拭去。
此時,白福在外頭掃院子,邊問梅姨餓不餓之類的,他對梅姨挺有好感的,一來做娘的不容易,兒來,她是真心關心白玉堂吧。
問了話卻聽不到回答,白福看從窗戶外面望進屋裡,一驚——只見梅姨一臉憂愁,拿著針線活坐在桌邊黯然垂淚。白福立馬心軟了,以為她傷心白玉堂不肯叫她一聲娘,急忙跑進去說,「梅姨啊,你別介意,我家少爺心地很好,沒有壞心的。梅姨抬眼看他。
「他人呢是看起來冷冰冰的,不過真的是行俠仗義的大俠來的!」白福拍胸口,「你別看他這樣,其實很靦腆的,從小到大都不愛說話,性子沒展大人那麼討喜。可他對你絕對是好的,你別急,給他些時間適應適應。」
梅姨看了白福好一會兒,淺淺地笑了,笑容裡頭帶著一絲白福看不懂的無奈,點點頭,「我懂的,他是好人。」
白福聽著梅姨這句話,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是指五爺麼?沒叫欣兒啊……這梅姨,總給人感覺似乎有很多心事似的。而且時而瘋傻,時而又似乎不是,只是太思念兒子成狂了。
……
白玉堂急匆匆拿著地圖到書房,展昭已經在屋子門口等了,小四子在院子裡轉圈圈,見他來了,趕忙說,「白白好慢。」
「這麼久?」展昭也擔心了一陣子。
白玉堂將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一下,展昭吃驚,拽了他衣袖上下看,「你沒事吧?」
白玉堂失笑,「你應該去問他。」
展昭忍笑,這人還真是傲慢,接了他手裡的地圖,和公孫一起,按照月琉璃上的圖案畫了起來。
趙普背著手靠在門邊,問白玉堂,「那鬼面人什麼特徵,我讓影衛門回來搜島。」
「嗯……」白玉堂點了點頭,遲疑了一會兒,似乎有什麼想不通。
「怎麼了白大哥?」簫良在一旁,仰著臉看白玉堂,他之前跟白玉堂學了點輕功,不過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正巧白玉堂的功夫和趙普的差別很大,趙普也不敢隨便指點他,讓他逮著機會問問白玉堂。因此簫良一直在他身邊轉悠,不過逮不著機會問。
「哦。」白玉堂蹙眉回答,「我覺得,這鬼面和上次我看到的鬼面人,似乎不是同一個人。」
「你是說,有人假扮?或者鬼面人不止一個?」趙普讓一直跟在身邊的灰影將所有的影衛都叫回來。
「戴著面具,看背影的確很像同一個人,但是交了手,又覺得沒上次的強,難道有所保留?」
這時候,幾個影衛都跑回來了,特別是幾個女影衛,聽說梅姨被襲擊了,今天負責照顧梅姨的緋影直吐舌頭,幸虧白玉堂發現了,不然豈不是誤了大事。
「怎麼不好好看著人?」趙普不悅。
「王爺……」緋影趕緊領罪,黛影給說情,說是梅姨人挺好的,大家都不拿她當賊防,見有家丁,那邊人手少,她們就都幫忙去了,甘願令罰。
畢竟是軍旅出身的,趙普治軍嚴厲,影衛門也知道問題嚴重。
白玉堂自然不能讓趙普處罰幾個影衛,就擺擺手,「是島上家丁沒看緊,不怪她們。」
幾個影衛都是姑娘,面面相覷,都覺得吃驚——白五爺原來就冷了一張臉啊!真吃虧了啊,人挺好的,竟然給她們求情,有幾個沒心上人的,不免都對他有好感了幾分。
展昭在屋中看得真切,無奈地搖頭,身邊公孫拽拽他袖子,示意他——專注啊,專注!
小四子見趙普凶幾個影衛姐姐,趕緊過去抱大腿,「九九,不要罵姐姐麼。」
趙普望天,得,一點兒王爺威嚴都沒有了,於是便囑咐她們好好盯著,下不為例,便讓她們都散了,去島上找人。
等人都走了,趙普和白玉堂在門口等著展昭和公孫畫圖,簫良逮著機會,就找白玉堂問招式。白玉堂左右無事,就在院子裡教起他來。
展昭邊告訴公孫怎麼畫,邊餘光瞥見院子裡一大一小正練功呢,就盯著看。
公孫見他不專心,只好時不時地提醒他回神!
很快,一張圖都畫完了,陷空島其他的幾位當家的也都來了,看到了這張圖紙,都嘖嘖稱奇。
「我說,展小貓,你沒畫錯吧?」徐慶在一旁開展昭的玩笑,「這要是錯了一個點兒我們可都得餵魚啊。」
「錯不了,三哥。」展昭這人識逗,別人逗他他就反著逗人,反正怎麼逗都不惱,笑嘻嘻回徐慶,「我和公孫畫了兩幅,對上一個點兒都不差的才給你們看!」
「那好那好!」蔣平踹了徐慶一腳,「展兄弟那麼精細個人,你以為是你啊提筆忘字?!」
徐慶撇撇嘴,轉眼,就看到盧方和韓彰認真研究圖紙和行船路線,而一旁白玉堂則教完了徐良,靠在門框邊發呆,臉色有些白。
徐慶皺了皺眉頭,這老五好像精神不太好啊,剛想走過去,展昭已經從他身邊閃過,湊到了白玉堂身邊,徐慶微微一笑……回頭繼續說正經事。
展昭見白玉堂似乎沒什麼心思,手指輕輕按著太陽穴,就問,「你怎麼了?」
「嗯?」白玉堂一個晃神回過頭看他,搖了搖頭,剛剛他似乎覺得一陣頭痛,不過現在又好了。
展昭湊近他,「不舒服啊?」
白玉堂搖了搖頭,想了想,「貓兒,今晚我上你那兒睡。」
……
白玉堂是脫口而出,聲音不高卻也不低,眾人聽得真切,都突然安靜了下來,回頭看他倆。
展昭尷尬,小四子攥緊了小拳頭,一臉的緊張——終於?!
蔣平在一旁輕輕拍白玉堂的肩膀,「老五啊,這麼直接啊?」
「嗯?」白玉堂不解,看了看蔣平又看了看展昭,立馬明白過來,也是尷尬,忙解釋,「不是,梅姨在我那裡住著,我在貓兒那將就一晚吧。」
「哦……」眾人都洩氣,白激動了一場。
展昭也鬆了口氣,不過心中倒是有些意外,白玉堂這人好乾淨,自己的東西都不喜歡叫人碰,竟然肯讓梅姨在房間裡住著,嗯,看來他對梅姨很尊敬啊……為什麼呢?是因為看到梅姨愛子心切麼?
正這時候,家將來報,說董曉蝶則派人來通知,說他們馬上要啟程了,問白玉堂和展昭上不上船。
盧方派人通知他,讓他等一天,他們明天才能準備好。
當晚,董曉蝶就帶著人到了島上。
「為什麼要等?」董曉蝶他們那船上還有很多江湖人,要那麼多人等必須有理由。
盧方想跟他應對幾句,但是又不能說穿,他向來講道理人也直厚,一時間有些不知道怎麼說服眾人。
董曉蝶見盧方猶豫,心中生疑,正想問問,卻聽身後趙普突然說,「妖城之上機關重重,要準備充足才可上島,操之過急只能全軍覆沒。各位願等則等,不願等可以先走。」
董曉蝶一皺眉。
這世上擺譜不讓人反感的估計也就是趙普的,畢竟身份在那兒。即便是想來討厭官府的江湖人,也不敢輕易質疑或者得罪趙普。另外,董曉蝶等見陷空島似乎準備充分,外加有趙普的人馬幫忙,必然勝算更大一些!畢竟有展昭白玉堂和趙普三個高手加起來,幾乎沒什麼辦不到的事了吧。
想到這裡,董曉蝶與隨行的江湖人對視了一眼,都決定在這裡留著,等陷空島上眾人一天。
……
「董曉蝶一定是有什麼心思!」展昭和白玉堂一起回房休息,就談起了明天合作的事情。
「那些江湖人都是見錢眼開貪得無厭。」白玉堂靠在窗邊淡淡地說,「明天別出什麼亂子才是。」
「這倒是!」展昭點了點頭,忽然覺得肚子有些餓,才想起來忙了一天沒吃東西,轉眼問白玉堂,「你去不去吃東西啊?」
「嗯?」白玉堂還是覺得些微有些頭痛,不知道是累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懶洋洋說,「不去了,不餓。」
「你真的沒事?」展昭有些擔心。白玉堂平日沒正經事做的時候也是這樣有些慵懶,不過今天彷彿沒什麼精神,明明早晨還好好的。
白玉堂搖了搖頭,靠在搖椅上閉目養神。
「這樣吧,我去拿些吃的來吧,」展昭想去拿了吃的來跟白玉堂一起吃,就跑去後廚了。
廚房裡頭熱鬧得很,畢竟島上人多,現在又都是吃飯的時候,廚房裡忙得都轉不開身了。
展昭兜了一圈被擠了出來,還發現菜都不怎麼樣,住在島上就是這點不好,沒法出去買。
正在犯愁,就看到白福正好溜躂過來,看到展昭,問,「展爺,還沒吃飯吶?」
「是啊。」展昭看到白福立馬想到了主意,過去說,「白福啊,白兄好像不太舒服,有沒有好吃的?」
「什麼?」白福一蹦三尺高,「五爺病啦?」
「也不算病啦,你也知道他挑食。」展昭笑瞇瞇說。
白福點頭,「這倒是,有辦法,我去給他燉個鴿子煲再抄個螃蟹,展大人給您也來一份吧?再燙一壺老酒,你倆吃一身汗睡一覺明早就痛快了,明兒個還得賣力氣呢!」
「好啊!麻煩了!」展昭立馬笑逐顏開,想著今天飽口福了,就跟著白福一起去開小灶,準備再找些好吃點的冷盤帶回去,最好再弄碗熱騰騰的牛肉麵。
白玉堂一人在屋中靠著,只覺得有些昏沉,頭也越來越疼,察覺到自己可能要去找大嫂要些藥了,別是真的病了吧,這可真是破天荒。
歎了口氣站起來,剛到門口,就看到有人從院子外面進來,是端著托盤的梅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