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匆匆趕回了開封府,此時,眾人都在玄悲方丈的房間裡。白玉堂走進去的時候,大和尚低頭,緊閉雙目緊咬牙關。
趙禎淡淡問了他一句,「你還是不說?」
和尚用力搖頭,「請皇上賜貧僧一死。」
趙禎乾笑了兩聲,「你都不怕死,朕殺你做什麼?」說完,站了起來,看看包拯,「包卿,人交給你了,問出什麼告訴朕。」
包拯點頭。
隨即,趙禎走了出來,看到白玉堂回來了,想了想,倒是也沒問他什麼,只是帶著人急匆匆走了。
展昭一拽白玉堂,小聲問,「什麼風流債?老實交代!」
白玉堂有些無奈,就將當年蠍九天的事情說了一遍。展昭聽完後,一臉瞭然地看他,「跟我想得差不多,我跟你說,羅鳶也就是太小了,若是再大個三四歲的,也肯定得跟落歆夫人一樣!你就不能收斂些?」
白玉堂失笑,「那你呢,當時換做你,你怎麼做?見死不救?」
「呃,這個麼……」展昭想了半天,「反正會有更好的辦法。」
白玉堂搖頭。
這時候,屋裡眾人都出來了,龐吉扯著包拯的袖子,「唉,我說老包你怎麼不問啊?這和尚是個關鍵人物!」
包拯點了點頭,「的確是關鍵人物,可我們問了人家不說,能怎麼辦?」
「你是開封府尹啊,你問我?」龐吉吹鬍子瞪眼的,「人是苦蟲不打不成,你不會嚴刑拷問一下?」
包拯皺眉,「他連死都不怕你打他有什麼用?你沒見他傷重麼?打死了你跟皇上交代去?」
「我……」龐吉語塞了,張著嘴乾嘎巴。
包拯撇了撇嘴,伸手指指腦袋,「要智取知道不?!」
龐吉歎口氣,別彆扭扭地走了。
包拯還有做不完的事情要處理,讓眾人想想法子,怎麼叫這和尚開口,另外,落歆夫人那邊也別放鬆盯著,總覺得識玉大會越來越近,也就越來與危險。於是,院子裡一大堆人就想開了辦法。
而公孫從仵作房出來後,就一直發呆,趙普早就發現他不對勁了,以為他不舒服,就問,「要不要去睡一會兒?」
公孫搖了搖頭,道,「不是……我懷疑,玄悲方丈並不是原本那個玄悲方丈!」
「哈?」
眾人都看公孫。
公孫解釋道,「真正的玄悲方丈年歲應該是在六十歲上下,然而這個玄悲方丈頭頂的戒痕看起來,只有二十多年的樣子!」
「這種能看得出來麼?」眾人都好奇。
公孫笑了笑,「我經常陪著太妃研習佛法,家中高僧來了不下幾十位,老和尚修行五六十年,戒痕會呈現棕黃色,顏色越來越淺!新和尚卻是鮮紅到棕紅不等……這玄悲方丈的戒痕看起來,至多二十多年!」
眾人面面相覷。「那……那個死在水井裡的呢?」展昭問。
公孫微微一笑,「對方死的時候只有二三十歲,按照歲數來算,應該也不是玄悲方丈!」
眾人都皺了眉頭——那真正的玄悲方丈哪兒去了?沒理由換了個方丈,重僧都沒發現的!
「唉……」龐煜歎了口氣,「這事兒沒法查了,你想啊,那和尚在胳膊上紋的可是先帝的女人!這說出來八成有姦情什麼的,為了保住皇室聲譽,必定是要他死的。咱們也最好少知道些!」
包延看了看他,「你爹那套明哲保身的學問,你還學得挺會的啊。」
「嘖。」龐煜搖了搖頭,「你們真不瞭解我那姐夫。」
眾人都一愣,龐煜是在說趙禎麼?
龐煜搖了搖頭,去一旁坐在小馬扎上,繼續忙他這幾天在忙的事情。
「唉。」包延推了推他,問,「你這幾天一直在幹嗎?」
龐煜笑嘻嘻,「給香香做個會轉的八角鈴鐺掛在床頭上!」
「為什麼?」包延不太明白。
「小娃兒如果躺著沒個會動的東西看,怕眼睛長得不好看!另外掛著八角鈴鐺,一根繩子拴住她胳膊或者腳,她會動啊動啊,按後看著響啊響的鈴鐺就樂啊樂啊,可有趣呢!」
眾人都吃驚地看他,「你怎麼知道?」
「我見人家用過啊!」龐煜笑嘻嘻,「特意學的手藝!」
包延見他挺樂呵,就道,「這種事情讓下人做不就行了麼,你自己做來幹嘛?」
「切,你不懂!」龐煜撇嘴,「有些事情,一定要自己做才有意思的!以後她若是大了,看到這八角鈴鐺,想起是她舅舅一點點幫她做的,該多好?我也沒白疼她一場,對吧?」
龐煜只隨口一說,可在場,展昭、白玉堂、趙普和公孫都是一愣。四人彼此對視了一眼,都是恍然大悟狀。
小包福看到了眾人的神色,不解,「咋的了?」
趙普看了看其他三人,「有些事情,的確是要親自做,才有意思!」
展昭和白玉堂也都笑了起來,公孫看了看一旁還手忙腳亂編八角鈴鐺的龐煜,「安樂侯。」
「嗯?」龐煜抬頭看眾人。
就見公孫笑瞇瞇看他,「能請你幫個忙麼?」
龐煜張大了嘴,就感覺涼絲絲一陣陰風從背後吹過,嚥了口唾沫……完了,這麼客氣肯定沒好事!
果然,半個時辰後,龐煜穿了一身華服打扮的跟個紈褲子似的,哭喪著臉看眾人,「幹嘛穿這樣啊?」
展昭微微一笑,「請你幫忙!」
「幫什麼忙?」龐煜緊張。
「大鬧琴閣,糾纏歆夫人去!」展昭話一出口,眾人就見龐煜張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什……什什麼?!」龐煜轉身就要跑,讓趙普提溜著後脖領子給拽住了,「別走,這活兒只有你能幹了!」
「我不啊!」龐煜急得快哭鼻子了,「老子不要命了啊,她是我姐夫看上的女人。展昭等人都笑,心說還瞭解你姐夫,差遠了,「要的就是這效果!」
「我不要啊,我龐家三代單傳啊!」龐煜掙扎,卻聽白玉堂淡淡來了一句,「這法子,能救你姐姐和你外甥女。」
……
話音一落,龐煜安靜了下來,回頭看眾人,「什麼意思啊?」
展昭和白玉堂微微一笑,「我們要你每天都去糾纏落歆夫人,讓她根本無法脫身,沒法子單獨出去!」
「呃……」龐煜搔了搔頭。
「你放心。」趙普道,「我會拍八個影衛全天十二個時辰緊盯著你的!只要你見著她就大鬧特鬧,不會有危險!」
龐煜微微蹙眉,坐到石桌前看了看眾人,半晌才問,「你們是說,落歆夫人想要害我姐姐和香香麼?」
眾人都點頭。
「因為想搶皇妃的位子?」龐煜接著問。
眾人想了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自然不是那麼單純了。
龐煜皺眉,「我姐夫不會砍我頭吧?」
「調戲良家婦女是要受罰的,可是癡情男不犯法!」公孫淺淺一笑,「我們要你做的,是逼急落歆夫人,讓她不得一刻安寧!」
龐煜低頭想了想,最後一拍大腿,「得我拼了!」說完,又緊張地看眾人,「你們不會害我吧?」
「不會。」展昭等都點頭,「忙中必然出錯,現在離開識玉大會時間不多了,一旦忙了,亂了,必然就要出亂子了!這是沒有辦法的時候,最好的辦法,逼得狗急跳牆了,就能知道哪面牆最矮。」
「這樣啊。」龐煜摸了摸頭,點頭,「行,不過我有個條件。」
「說!」趙普笑道。
龐煜沉默了一會兒,伸手一指包延,「他要跟我一塊兒鬧!」
眾人都一愣,白玉堂倒是點頭,「這主意不錯,兩個人鬧,比一個人鬧有意思!」
「嘿嘿。」龐煜伸手一搭一旁目瞪口呆的包延的肩膀,「你那五妹的案子,與這案子如今是有千絲萬縷聯繫了,你想要秋試,可得出力啊!」
包延愣了良久,瞇著眼睛問,「你是說,你扮黑臉,我白臉,咱們一吵一鬧弄得落歆夫人沒法辦事,然後一個亂來一個阻止,還不至於落人口舌?」
眾人都滿意地點頭——不愧是包大人的兒子,夠精明!
龐煜和包延研究好了對策,就出門大鬧落歆閣去了,影衛門專門負責幫他盯梢,看落歆夫人在哪兒。
一旦照見人,兩人就上去,龐煜大獻慇勤,包延阻止,展昭等在開封繼續商量對策。
「混賬!」
一下午,包延和龐煜在落歆閣鬧了兩次,而偏偏今日趙禎回宮之後就沒來。
「這龐煜想幹嘛?」落歆夫人在屋中掀桌子。
「姐姐。」一個白衣女子拉著落歆夫人,「我殺了他去!」
「不行!」落歆阻止,「他現在住在開封府,萬一死在我這兒了,必然惹來包拯查探,萬一他查到了什麼,我們不是前功盡棄!」
「可眼見著今晚就能行動了,他們這樣鬧怎麼得了?」那女子跺腳。
「不對勁。」落歆夫人坐在桌邊,「龐煜不可能不知道我和皇上的關係,為何他還如此大膽?」
「姐姐!」那女子不滿地說,「我覺得啊,那龐煜不是喜歡你,是要給你難看。你想啊,他一定擔心你跟他姐姐爭寵!說實話,龐太師那家人,如果沒有龐妃,早就倒了。一旦龐妃失寵,豈不是要了他們父子的命?!」
落歆夫人低頭蹙眉,「得想個主意!」
「那今晚……」
「暫時取消吧,別急!」落歆憂心忡忡搖了搖頭,「我總覺得似乎有不妥!」
……
天很快就入夜了,月明星稀,開封府的院子裡。
「哎呀,累死了。」龐煜趴在床榻上,「老子以前天天搶男霸女,這事情太久沒做了,今兒個做了一次咋就那麼累呢!」
包延揉著腳脖子,「你還說,我不是也很累?!」
白天龐煜去鬧,晚上,展昭和白玉堂負責帶著幾個影衛蹲守落歆閣和鴨脖子店,皇宮裡頭趙普加強守衛。兩方輪番出馬,用了最「笨」的方法,死盯著落歆。
而包拯和龐吉則是天天勸玄悲方丈,讓他盡早說話。
就這樣,一來二去都三天了,落歆夫人一步都未離開過琴閣。
而此時,她已經是萬分焦躁了!
「趙禎怎麼三天都沒來?」落歆夫人皺眉。
「姐姐,你不知道啊,這幾天選妃子呢,趙禎看美人都忙不過來的。」
「選妃?」落歆冷笑了一聲,「趙家果然沒一個好男人!」
「那我們還行動不行動啊?」白衣女子不耐煩地說,「我看趙禎喜新厭舊,估計沒幾天將姐姐你忘記了,到時候才是真正的前功盡棄!」
落歆沉吟半晌,「今晚無論如何,都要把事情辦了!」
「嗯!」白衣女子高高興興走了。
當夜……
展昭和白玉堂又一次到了落歆閣附近的屋頂蹲點。
這幾天,兩人都日夜顛倒地過,白玉堂有些犯懶,不過展昭卻是合了貓性了,一到天黑,兩隻眼睛賊亮賊亮的,邊扯身邊犯困的白玉堂,「耗子,注意看!」
白玉堂興致缺缺,「這法子吧,的確是個好法子,因為總有一天會成功的,對方肯定會挨不住。可也是個笨辦法,若是對方不著急,咱們說不定要蹲上一年半載。」
「噓!」
正說著,展昭突然伸手一捂他嘴巴,示意——快看!
展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忘了過去,就見從落歆閣,落歆夫人的閨閣窗戶裡,飄出來了幾個人。
這幾人一看就是輕功非凡,而且都是女人!
「那個似乎是五妹。」白玉堂指著其中一個說,「背影很像。」
展昭點了點頭,「他們去哪兒?」
「方向不像是皇宮啊!」白玉堂也疑惑。
跟了兩步,就發現黑影去的方向是——法光寺!
兩人對視了一眼,白玉堂輕輕一拉展昭,「貓兒,這裡面似乎沒有落歆夫人!」
展昭想了想,「莫非分頭行動了?」
這時候,只看到落歆閣的後門一開,落歆夫人慢悠悠地走了出來,坐上轎子,轎夫抬著轎子走上了夜晚開封府的大街。
「不同方向啊!」展昭和白玉堂有些為難。
這時候,就見赭影和紫影對兩人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去法光寺,讓兩人跟著落歆夫人。
兩人心領神會,跟著落歆夫人的轎子一直走,發現她去的也不是皇宮。
白玉堂微微一愣,低聲告訴身邊展昭,「她貌似是要去陸鐵心的鐵掌門!」
展昭納悶,「她去鐵掌門幹嘛?」
白玉堂搖了搖頭,剛想說話,卻聽到街上有馬蹄聲響。
這響聲古古怪怪的,似乎是馬蹄子用棉布包上了,不仔細聽根本分辨不出來。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他們行走江湖見得多了,這是山賊土匪偷襲車隊的時候經常用的伎倆……有馬隊過來?
正疑惑,就看到落歆夫人的轎子,拐進了鐵掌門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巷子裡邊。
片刻之後,有幾匹高頭大馬出現在了開封夜晚的薄霧之中。
馬上幾人都是魁梧強壯,最前面那個滿臉鬍渣,硬朗幹練,手中拿著一把長長的馬刀,進了院子自後就翻身下馬,跪在落歆夫人面前,「主上!」
「都準備好了?」落歆冷聲問,此時的她,彷彿已經換了一個人。
展昭和白玉堂都忍不住皺眉,這女人究竟哪一面才是她的真面目呢?
「是!」大個子點頭,看起來很恭敬。
「陸鐵心就在裡邊,可惜羅青山的孽種逃去開封府了。」落歆一笑,「暫時別管他,你先去將陸鐵心的首級取了,將這個放在他家中!」
展昭和白玉堂藉著月色仔細看,就見落歆夫人給的是一個包袱,看起來沉甸甸的。
那人拿了包袱,帶著人走了。
展昭不認識那大塊頭,轉臉想問白玉堂,卻見他一臉不解外加震驚地看著遠處跑向鐵掌門的大漢。
輕輕歎了口氣,展昭笑了,「他該不會就是……蠍九天?」
白玉堂無奈地點了點頭,「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