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03 神出鬼沒

這一場大火,燒掉了整座驛館,幸好救火及時,且著火的時間還不是太晚,所以除了幾個書生和驛館的夥計燒傷之外,並沒有出人命,火勢也沒有蔓延開,因此損失算是不大。傷得最重的,可能就是西門藥了,公孫將他抬到就近的客棧裡頭仔細檢查,發現他中了一種極其罕見的蛇毒。

「蛇?」展昭眉頭擰起了個疙瘩,他這輩子最恨兩種東西,一種是蛇一種是蜘蛛……倒不是怕,就是看到了全身起雞皮。

白玉堂就更加了,所有在地上爬,沒腿得或者退太多的,他看著都噁心的慌。

「是草蛇,而且這種草蛇中原一帶沒有。」公孫拿出銀針給他去毒續命,邊開出藥方,讓影衛門去砸開藥鋪大門,半個時辰之內,一定要把藥配齊。

趙普還讓赭影跑了趟皇宮,跟宮裡的御醫要,生怕藥不全。

「他是不是很危險?」董旭這會兒也回過味兒來了,「我一個時辰前看他還好好的啊!」

一旁的孔夫人嚇得面如死灰,也連連點頭,剛剛看病的時候,還覺得這西門藥人很風趣,怎麼一轉眼就變成這樣?

「他中毒的確是剛沒多久的事情。」公孫回頭告訴眾人,「還有,這蛇毒很霸道,若不是他內力深厚,估計早就死了,就這樣也挨不住多久。」

「啊?」肖末和董旭驚得快哭鼻子了,趕緊求公孫救他。

公孫擺手,道,「不用求我,你們是白玉堂的朋友我自然會救,只是這解藥難求。」

「你是說剛剛開的幾味藥?」趙普問。

公孫點了點頭,對一旁也顯得憂心忡忡的白玉堂說,「西門藥本身就是個神醫,想要毒害他可不容易。這傷勢應該不是被蛇咬造成的,而是喝下去的。」

白玉堂皺眉看肖末和董旭,「他得罪誰了?有人要殺他麼?」

兩人面面相覷,都搖頭,西門藥是個老好人,雖然性子怪了些,但平日治病救人,也不怎麼跟別人摻和,不至於招來殺生之禍。

「先生。」

正這時候,那孔夫人忽然問公孫,「那種草蛇長什麼樣子啊?」

公孫想了想,「呃,這是天竺一帶才產的草蛇,長年生活在沙漠中,因此全身棕褐色的,還有……」

「還有脖子是扁的、形狀像是個壓扁的葫蘆,然後還有兩塊紅斑,腦袋上有個黑點,看起來就跟有三隻眼睛似的,是不是?」孔夫人問出話的同時,就見公孫滿是疑惑地睜大了眼睛,「夫人見過這個?」

孔夫人點頭,「我見我相公畫過!他死前,有一晚半夜讓噩夢驚醒了,說是有怪蛇追他。第二天,我見他畫了好多蛇圖,老嚇人的樣子,就問他這是什麼蛇,他說是昨晚夢見的追殺他的蛇。他當時也說了一聲,是什麼天竺草蛇。」

公孫點頭,「正是這種,你相公對這蛇有研究麼?」

孔夫人有些無奈,「我和相公成婚不久,他這人是書獃子,整日自己鑽研,也不准我這婦道人家過問太多。唉,不過這會兒估計什麼都找不到了。」說著,夫人抬頭看了看不遠處已經稍微廢墟的驛站,「都燒沒了。」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識地抬起頭,透過窗戶往外看,身後的驛站幾乎塌了大半,還剩下些焦炭和殘垣斷壁。

這時候,王朝馬漢跑進了客棧裡,告訴眾人,「火源找到了,有人蓄意縱火。」

展昭和白玉堂都皺眉,問火是從哪兒著起來的。

王朝說是從柴房,有人將火油從柴房一直潑到西院,然後點了火。白玉堂皺眉不語,果然,有人要置西門藥於死地。

「夫人的房間就在西院。」董旭跺了跺腳,「該不會是和那孔茂的死有關?」

這時候,外頭又進來了兩個人,是來看熱鬧的包延和龐煜。

「哎呀,怎麼著那麼大火。」龐煜進門就問,見床上還半死不活躺著一個,眾人臉色嚴峻,也趕緊不說話了,和包延一起站在一旁看熱鬧。

陸續的,影衛門都回來了,藥幾乎都找到了,只差了一味。

公孫一看方子,皺眉,「少了赤煉果?」

「是啊,掌櫃的說赤煉果原本是有的,不過前陣子來了些人將果干都買走了,這藥材開封府少有……他們要去外地買來在曬。」

眾人都皺眉,白玉堂和展昭對視了一眼,同時問公孫,「赤煉果……莫非就是剛剛那書生用來嚇人的那些紅果?」

公孫點頭,「正是正是,剛剛郊外應該還有!沒有果干要新鮮的也行,這位藥一定要有。」

「我去。」紫影就想施展輕功跑回去找。

「要快啊!」公孫著急。

一旁龐煜忽然從袖袋裡掏出一個油紙包來,遞過去問公孫,「是這玩意兒不?」

就見他手中油紙包裡,包著兩個圓滾滾的赤煉果。

「是這個!」公孫趕緊拿過來,跑去外邊做藥了。

眾人都一臉驚訝地看著龐煜,半晌,龐煜尷尬地說,「我覺著挺好用的,剛才就撿了兩個,準備以後拿來防身。」

「你拿兩個果子怎麼防身啊?」包延不解地看他。

「你想啊,要是再有人追殺,我就捏碎一個裝死麼!」龐煜回答得理直氣壯。

眾人都有些同情地看他,估計前幾次被抓怕了。

……

一碗解藥灌下去,西門藥身上的毒總算都被清除了,人也漸漸甦醒過來。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好些不認識的面孔。

「怎麼回事啊?」西門藥就感覺自己好像是從萬丈懸崖上剛剛滾下來似的,全身酸痛,頭昏腦脹。

「問你才對。」肖末一臉佩服地看他,「剛剛從鬼門關回來就不記得自己怎麼回事了?」

「啊?」西門藥坐起來,伸手扶住額頭,「哇……我的頭怎麼那麼痛啊?」

「可能是因為去毒造成的,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公孫過來給他把脈。

西門藥抬頭看了看眾人,顯得相當茫然。

「你不記得了?」白玉堂皺眉走過來,將剛剛的事情說了一遍給他聽。

只見西門藥睜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董旭趕忙問,「你傻了啊?有人給你下毒你不知道,從我那兒出去後你上哪兒了?都說清楚!」

眾人也都點頭,覺得這一點至關重要。

「我沒去哪兒啊。」西門藥搔搔頭,「對了……我怎麼在這裡?我不是應該在畫舫上的麼?」

「什麼畫舫?」白玉堂皺眉詢問,「你在上面喝了酒?」

「嗯,我見那畫舫別緻,又有姑娘招呼喝酒,就上去了,正好瞧見一位書生也在飲酒,就與他們一起坐下喝了兩杯。「你是說,那畫舫有姑娘陪酒,然後有個書生在喝?」展昭問了一句。

西門藥就見這人身材個頭都和白玉堂十分接近,年紀輕輕,樣貌清俊顯得挺溫和的,一雙大眼睛看著挺討人喜歡。他想了想,又看了看白玉堂,雖然頭還很痛,但還是敏銳地意識到——莫非這人就是展昭?

西門藥很感興趣地打量起展昭來,心裡納悶,什麼樣的人,能把個自由自無法無天的白玉堂一直留在開封府那麼多年,連陷空島都不回了。

展昭問了話,見西門藥不回答,只是盯著自己傻看,也有些不解。

「咳咳。」肖末咳嗽了一聲,打斷西門藥打量展昭,「問你呢!」

「哦……是啊。」西門藥點頭,「書生看著挺年輕的,斯斯文文,說是進開封來趕考的。我喝的是竹葉青,好像喝了幾口就睡著了。」

「你真行啊,不認識你就敢喝別人的酒?」董旭一臉佩服地看西門藥,「那書生給你下毒了,你是不是以前得罪過他?」

西門藥一頭霧水,「說來是有些古怪,我當時怎麼了呢?跟被鬼迷了似的,怎麼就會上了那畫舫喝了他給的酒呢?奇怪。」

「有什麼問題?」白玉堂問展昭。

「哦,因為最近秋試將近了,各地才子都聚集到了開封,所以皇上前幾天剛剛下令,所有畫舫、窯館、娼寮,不准接待喝花酒的書生,更不准有書生醉酒鬧事,有辱斯文。」展昭道,「如果發現了,就有可能要取消秋試的資格,所以基本來開封的書生都不敢去煙花之所。就算有,也必然打扮得不像是書生,以免被人認出來。」

「所以那書生足夠可疑了。」趙普讓影衛詳細詢問了畫舫的特徵,然後就去查找。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屋門口,對視了一眼,這次最令他們懷疑的倒不是什麼書生或者畫舫,而是今天下午遇上的那個瘋癲才子。

特別是,他拿赤煉果來惡作劇,就好像是有意幫了他們的忙似的。

公孫也走了出來,告訴兩人,「赤煉果這藥材,整個開封可能也就在剛剛那一片山區才有,最多不到一兩棵,下午那瘋書生,絕對不是只惡作劇這樣簡單。」

展昭抱著胳膊就納悶了,「他怎麼知道的呢?」

公孫也是搖了搖頭,「他很有些深不可測。」

「他第一次見我們,就知道包延住在開封府,也知道趙普的身份……」展昭皺眉,「幸好讓白影和黑影跟蹤他去了。」

之後,展昭和白玉堂先出了客棧,進入了那燒成一片廢墟的驛館查線索。

歐陽少征站在門口指揮眾人清理廢墟,腦袋上還冒煙呢,倒不是讓火燎了,而是剛剛端水滅火給熱的。

「誰他娘的缺德放火。」歐陽少征罵罵咧咧的。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他跟身後,一人一邊拍了他一把。

「娘喂!」歐陽少征驚得一蹦,趕緊回頭。見是兩人才鬆口氣,「你倆走路稍微發出一點點聲音行不行啊?老子還以為又見鬼了。」

「見什麼鬼啊?」展昭不解,「縱火的人有線索了麼?」

「還沒,不過天還不算晚,這會兒放火我就不信沒個瞧見的人。」歐陽少征接過一個士兵遞過來的濕帕子擦了把臉,歎氣,「呼……熱死了。」

「你滅火還挺有一套的麼。」展昭見白玉堂走進火場往四外看,就和歐陽少征攀談,「動作比原先那些巡城軍快多了。」

「那是,我在邊關的匪寇外族就喜歡放火,這滅火有技巧,除了水還要沙子,先掐斷了圍起來滅。」歐陽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湊過來問,「唉,問你個事情。」

「嗯?」展昭回頭看他,邊注意不遠處的白玉堂。

「前幾天這裡是不是吊死了個書生?」歐陽忽然問。

「嗯,對啊,蘇州知府的兒子孔茂。」展昭回答,「上吊自盡的。」

「操。」歐陽少征說了句髒話,「老子剛才果然見鬼了!」

「哈?」展昭不解地看他,「什麼鬼?你火麒麟還怕鬼?」

「剛剛滅火的時候,影綽綽就看到火場裡站著個書生,穿一身青,飄乎乎在火堆裡若隱若現的。起先還以為是個人,後來仔細一看他娘的是個鬼。」歐陽少征說起來還有些上火。

「你確定他是鬼不是人?」展昭納悶。

「老子第一眼看他的時候他就吊在房樑上,後來火那麼大,他慢騰騰從椅子上爬下來,不是鬼是什麼?」歐陽少征大呼晦氣,「我今晚上開封府去一趟,你讓包大人給我拍兩下額頭保佑保佑。」

展昭有些哭笑不得,不過歐陽少征剛剛說的還正經挺詭異的,又問,「那人呢?後來上哪兒去了?」

「後來一陣風吹了大把煙過去,人就沒影了。」歐陽少征搖搖頭,示意自己也不清楚了。

「這麼邪門?」展昭聽得直皺眉,餘光瞥見白玉堂走進廢墟裡頭了,就趕緊跟了過去。

白玉堂在廢墟裡走了一陣,只是覺得這燒得十分徹底,特別是西邊的院子,看來火油只倒在了這一塊。為什麼單單燒了西院呢?這裡是那孔姓書生之前居住的地方,難道是要燒掉他的一些線索?那為何又要害死西門藥,如果怕知道什麼秘密,董旭知道得更多才對。

白玉堂正在出神,忽然聽到,「卡噠」一聲傳來。

他愣了愣,左右張望,原本以為展昭從後面過來了,可並不是展昭,身後沒人。而且聲音似乎是從前面傳來的,前邊是一大堆倒塌的廢墟,莫非有人在裡邊?

白玉堂正在疑惑,果然,就看到那對垮塌的黑色焦木聳動了一下。

下面還有生還者?白玉堂趕緊跑子走過去,將那些廢墟扒開一些,就見下邊趴著個人,還完好無損的。

「喂。」白玉堂伸手拍他,這時候,後邊展昭跑了上來,「怎麼啦?」

「有個人……」白玉堂伸手一指。

展昭也是驚了一跳,竟然還有生還的?趕緊就過去幫著救人。

可就在兩人伸手去抓那人肩膀的時,忽然感覺手上黏糊糊的,抓到了什麼……

白玉堂低頭一看,只見手上不知道抓到了什麼,白色的、軟乎乎還熱乎乎,其中有些紅色的血絲……

「呵……」白玉堂倒抽了口冷氣趕緊抽回手,展昭也蹦了起來,兩人同時想到的就是腦漿,這人不是被砸死連腦漿都砸出來了,那怎麼還沒死啊?

正在驚駭萬分的時候,忽然聽那趴著的人突然悶哼了一句,「頭痛啊……」

展昭和白玉堂瞬間臉色白了掰,心說可不是頭疼麼,腦漿都流出來了。

「還給我,誰拿了我的腦子?」那人忽然仰起臉來,頭上須肉模糊一片,而且貌似還不是人頭,人頭哪兒有那麼大的,跟個豬頭似的。

只見他伸手扒拉展昭和白玉堂,「還給我……」

白玉堂往後退了一步,伸手一把將展昭拉過來擋在前面,倒是不怕他是鬼是人,就是怕髒,好麼!蹭一手的腦漿,「貓兒,去看看他死了還是活的?」

「幹嘛我去啊?」展昭死活不肯,「要不然找公孫,這會兒估計活不了。」

「還給我!」那人撲過來,伸著血肉模糊的手就往白玉堂雪白的衣服上蹭,「腦子,把腦子還給我。」

「喂!」白玉堂也覺得不對勁了,真的腦袋流出來了,怎麼可能還活蹦亂跳的?

「你……」展昭用巨闕一擋他,就見他手裡拿著個碗,碗裡小半碗豬腦,腦袋說那麼怪呢?原來頂著個豬頭。

「我不管,把豬腦袋還給我!」那人的聲音有些耳熟,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同時疑惑——最近聽過……

想到這裡,兩人同時想到個人。

展昭用劍尖一挑那人頭頂上的豬頭……只見一個豬腦袋滾落到一旁,下邊露出一張書生的臉來,跟兩人打了個照面。

「又是你!」展昭一眼瞅見,正是剛才那個瘋癲書生。

書生接著哈哈大笑。

展昭和白玉堂同時有些血往上湧,又是這瘋書生裝神弄鬼。

白玉堂黑著一張臉就要砍了他,展昭還有些理智,覺得問清楚再說,於是拉住白玉堂。

那書生也趕緊躲到一旁,「等等,等等,宰了我就沒人告訴你們誰放的火咯!」

白玉堂和展昭都一愣。

「你怎麼會在這兒?」展昭問他。

正這時候,就見遠處跑來了兩個人,氣喘吁吁的,正是跟蹤這書生的黑影和白影。

兩人瞧見書生正和白玉堂展昭說話呢,立馬尷尬起來。

他們剛剛一路跟著那書生,覺得他不會武功,跟起來不費吹灰之力。他到客棧落腳之後,就跑出來,到處找豬肉鋪子買豬腦袋,買了豬頭後,腦子取出放在碗裡似乎想燉個蔥花豬腦。豬頭放在一旁說要醃肉吃,可沒想到一轉眼沒影了。他們找了一路才找到……這若是傳出去,他倆也不用混了,這書生猴精猴精的!

「誰放的火?」展昭看了看那人手裡的豬腦,忍住揍他的衝動,同時感覺身後的白玉堂正將手上的腌臢蹭自己袖子上。

書生盤腿坐在地上,嘖嘖兩聲,「不說不說,你倆太小了,找個大的來!」

白玉堂一皺眉,看展昭,那意思像是說——算了,反正案子遲早會破,先宰了他,忍不住了!

展昭尷尬地拉住他,耐著性子問書生,「你要見誰才肯說?」

書生托著下巴想了想,「嗯,就小黑。」

話一出口,周圍眾人都愣住。

白玉堂看展昭——誰啊?小黑……黑色的小狗?

展昭也鬧不明白,這時候,就見那書生忽然伸手,對著遠處招了招,「呦!小黑!」

眾人同時回頭望過去,只見遠遠的,包拯帶著王朝馬漢走了過來,聽到有人說話,就仰起臉。

黑夜之中,展昭和白玉堂清楚地看到包拯那張漆黑的臉,在聽到那一聲「小黑」之後,微微地扭曲了一下。

《詭行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