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八眸圖
白玉堂和龐煜、公孫到了吳名的書房,這書房已經廢棄多時,緊緊鎖著不讓人進入。「吳名精通機關麼?」白玉堂回頭問龐煜。
「嗯……小時候經常會做些小玩意兒逗姐姐開心什麼的。」龐煜摸著下巴,「應該是擅長的吧。」
打開房門,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陳舊的味道,還有上好檀香木持久的清香。
「藏書花了很多心思。」公孫走到書櫃前,「這書架用的是好木頭,所以書本保存得這樣好。」
龐煜跟在白玉堂身後走進房間裡,一眼瞧到了牆上的美人遊園圖,嘖嘖兩聲,「吳名這小子鑽牛角尖啊,愛死了俺姐那隻母老虎,真是死心眼,倒是另外找個人試試呀。他也算大才,若不是姐姐自己看上了皇上,我爹就想招他做女婿的,可惜了。」
白玉堂和公孫無語地看了看他,竟然管自己姐姐叫母老虎。
小四子也跟了進來,在房間裡仰著臉四周圍看,伸手抓住白玉堂的衣擺,「白白,看屋頂呀。」
帶個小孩子進屋的好處就是,他會留意大人們很少留意的地面和頭頂。
白玉堂仰起臉,就見這書房的屋頂掛著許多的草人,這些草人形怪異,有的沾著血有的被扯斷了四肢,十分的邪門。
「為什麼掛個草人?」白玉堂皺眉。
「吳名那小子不會亂七八糟地詛咒人吧?」龐煜摸摸脖子。
「這些草人不是害人用的,是救人用的。」公孫似乎對這個還有些瞭解,讓白玉堂摘一個下來。
「這不是那種詛咒用的娃娃?」龐煜好奇。
白玉堂縱身上了屋頂,從懸樑上解開繩子放下一個草人來,同時……他注意到在懸樑的內層,靠牆的地方藏著一個小木盒。
會藏在這裡的必是重要的東西,他伸手取了下來,落地。
「這草人能救人?」龐煜托著看,就見上邊寫著一些日子和時辰。
「這是些生辰八字?」白玉堂看了看那一串鬼畫符一樣的字。
「別掰下來!」公孫趕緊阻止龐煜多手扯草人背後的生辰八字,「這是擋煞用的。」說著,將草人給白玉堂,「再掛回去。」
白玉堂點了點頭,掛上去。
龐煜托著下巴就琢磨,「這生辰八字怎麼那麼熟呢?」
「草人如何擋煞?」白玉堂將木盒放到了桌上,邊問公孫。
「這只用於會推演測算之人。」公孫道,「先是用對方的生辰八字算出吉凶,再製造一個草人,貼上生辰做那人的替身。然後寫上發生不幸的大凶日子,再祈願……等到那天,這草人就會代替原本的活人接受不幸,比如血光之災之類的。」
「難怪之前那幾個,不是被水浸變形了,就是被火燒了。」龐煜看了看,猛然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那是我姐的生辰!」
「這麼說……是吳名在製作草人,幫著龐妃擋煞?」公孫仰臉一一看過來,「難怪這麼多年龐妃都能逢凶化吉,大家都覺得是她命好,原來有人暗地裡保佑。」
白玉堂用一根銀針撬開了小盒子上的銅鎖,打開盒子一看……只見在盒子裡,裝著一把鑰匙。
拿起鑰匙左右端詳,「很古舊的東西。」
「什麼的鑰匙?」公孫覺得鑰匙形狀奇特,有些看不懂。
這邊兩人正研究鑰匙,那一頭,龐煜站在桌子上,肩膀上扛著小四子,「看到沒?「
「看到看到。「這裡!」小四子突然伸手指著其中一個胸口插了一把刀的紙人,「今天的哦!」
公孫看了一眼,想起了剛才若不是那丫鬟摔了一跤,可能龐妃真的有危險,而那丫鬟,的確幫著龐妃擋掉了一煞……莫非這真的是靈的?
白玉堂也忍不住皺眉,「這邊還有一個人哦!」小四子伸手指著那草人身後的一個,「上邊什麼都沒有呀,時辰是今天的。」
龐煜愣了半晌,「也是今天?」
「是呀。」小四子點點頭。
白玉堂和公孫對視了一眼,覺得有些不放心。
龐煜將小四子拋給了白玉堂,下桌子就往後院龐妃的住處去了。
白玉堂將鑰匙收了起來,他倒是不怎麼擔心,因為龐妃的住處附近安排了大量的影衛。將小四子放到了地上,白玉堂看到斜下方一張桌子腿似乎是短了一些,在下邊壓著一個折成方形的羊皮……是用來墊桌腳的?
他伸手將羊皮抽了出來,打開,就見上邊有字。
白玉堂將羊皮遞給公孫。
公孫打開看了看,雙眉緊皺,「不得了。」
「怎麼?」白玉堂不解。
「這是當年吳名寫的,上邊主要是寫了他調查的一些東西。可以說是他的遺書……」
「他已經算到自己什麼時候會死了麼?」
「是的,他之前調查的事情只查到一半。」公孫迅速將信看完,「他推測會有大的劫難,時間他沒有推測出來。」
「推測的?」白玉堂問,「什麼樣的劫難?天災還是**?」
「他只寫了滅頂之災。」公孫臉色嚴峻地將羊皮交給白玉堂,「劫難是——夢和眼」
「夢眼?會不會和魔魘有關係?」白玉堂看了看那張羊皮,眼中透露出一些不信來,「這種測算推演真的准麼?」
公孫微微一笑,「見仁見智了。」
「背面有東西!」小四子站在兩人中間,他矮,一抬頭就看到了羊皮的背面。
公孫和白玉堂將那張羊皮翻過來,對著光一看……只見那裡有一個圖案。這圖結構複雜,但是正當中一片四葉草,還是引起了白玉堂和公孫的注意。
「會不會和四葉教有關係?」
「仔細看四葉草旁邊。」公孫讓白玉堂仔細看,「像不像圍繞著八隻眼睛!」
白玉堂皺眉,伸手摸了摸眉心,「傳說中的八眸亂世麼?所謂的滅頂之災,夢和眼會不會是指魔魘和八眸?」
公孫臉色也不太好——八眸亂世,不知道和趙普有沒有關係。
這邊兩人正想不通,突然,就聽到院子裡一陣騷亂,有人大喊,「有刺客啊!」
白玉堂立刻往外跑,公孫抱著小四子,小四子就看到剛才那個什麼都沒有的草人左胸口,留下了一串血珠。
「呀!」小四子驚訝地叫了一聲,公孫回頭看了一眼,也驚訝。
此時白玉堂已經上了房頂,發現出事的正是後院。他趕到的時候,影衛們正在圍攻一個黑衣人。
見他應該跑不了,白玉堂快步到了裡間,只見龐妃哭著趴在香香的小床邊。白玉堂心裡頭咯登一下,過去一看,香香閉著眼睛躺在那裡,胸口的衣襟化開了一個大口子。
他抽了口涼氣伸手摸了一把,發現脈象平穩,再看……香香還咂咂嘴,小手握個拳頭翻個身,衣服裡頭,有什麼東西明晃晃的。
白玉堂伸手一抽……就見有一面被砍出了一個口子的護心鏡。「香香沒事。」白玉堂將龐妃攙扶起來,就見龐妃屁股底下還坐著個人呢,正是龐煜。
龐煜屁股上插著一根箭,被扎得直往外冒血,嘴裡唉唉叫著,還問他姐有事沒事。他外甥女兒和未來外甥沒事吧?
公孫進來檢查龐煜的傷勢,就屁股上傷了,不過肉厚只是輕傷,龐妃和香香一點事情都沒有。
小四子過來安慰受到驚嚇的龐妃。
太后就在一旁,她黑了一張臉跟外頭的影衛們說,「別讓他跑了,哀家要看看誰三番四次想要我兒媳的命!」
公孫邊給龐煜灑藥邊問他怎麼回事。
說來剛才真是凶險。
龐煜看了草人覺得不吉利,跑來龐妃這裡。龐妃剛剛將香香哄睡下,放進小床裡頭,外頭就「嗖」一聲,一根利箭直射進來。說來也陰毒,這箭射的是龐妃的肚子!
龐妃還沒明白過來,龐煜一把擋在了她前邊,不偏不倚,讓箭射中了屁股。
他一個趔趄摔倒,瞬間就有人破窗而入,此人輕功詭異,影衛們一個沒抓住,讓他闖了進來。
一個黑衣人抬刀就對著搖籃裡的香香砍過去。
龐妃奮力推了他一把,那一刀砍歪了,正砍中香香的護心鏡。
龐妃見刀砍在自家閨女身上了,慘叫一聲就要跟他拚命。那黑衣人一腳踹向她肚子,這時候幾個影衛撞了過來將人踹出院子,打了起來。
龐妃腳下不穩一屁股坐在了龐煜身上,查看香香,發現她沒事,於是後怕得大哭了起來。
白玉堂回頭見影衛們還在與那黑衣人糾纏,微微皺眉——這人輕功怎麼這麼奇怪?
想罷,他竄出去,影衛們見他出來,立刻一閃身想。
那黑衣人也一愣,就見一道白影如同鬼魅一般竄到了自己眼前,可瞬間又不見了。
心中一緊,背後被人一記敲中了肩頸,疼得他哼了一聲,拔地而起就想逃走。但白玉堂哪兒會讓他跑,順勢抓住了他衣服的後脖領子,掄圓了往地上一甩,「啪」一聲,摔得他滿眼金星。
影衛們上前三下五除二將人綁了起來。
太后怒氣沖沖走出來,命人摘下他的面罩。
這一把扯下來,眾人都一皺眉。
「哎呦!」太后往後退了一步,她身邊的女侍衛趕緊扶她進屋,以免受驚。
白玉堂也納悶……這人一張臉都毀了,好像是用滾燙的生鐵滾了一遍,面目全非。
「你是什麼人?」白玉堂問了一聲。
那人一雙用怨毒的眼睛盯著白玉堂看,隨後破裂的嘴角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眾人都看著皺眉。特別是他一張鬼臉和白玉堂這一張帥的天上有地下無的臉放在一起看,對比太強烈。
公孫見小四子要探頭看,趕緊摀住眼睛,塞他回屋裡——省的晚上做噩夢。
「問你呢!」黑影踹了他一腳,「說話啊!」
那人只是冷笑,隨後,雙眼微微地暴突。
公孫喊了一聲,「他要自盡!」
可沒等眾人組織,那人已經七竅流血仰面栽倒。
白影撬開了他的嘴,發現嘴裡舌頭都燒掉了,可見藏著十分猛烈的毒藥。
「死得這麼乾脆。」公孫上前查看他的屍體,「這人大概三十多歲,臉是被熱鐵燙傷的,應該是不久前的事情,所以才會有一股子臭味。」
白玉堂皺眉,「他為什麼這麼做?」
「這不是應該很痛麼?」緋影也不太明白,「還能來暗殺?」
「你們看他眼睛突爆,雖然臉上皮開肉綻的但是黑眼圈還是很明顯,最特別是看他一雙眼睛血紅血紅的。」公孫搖了搖頭,「狀態太糟糕了,那樣子像是被人關起來酷刑折磨或者好幾天沒睡覺了似的。」
黑影他們脫下那人衣服查看,只見在他的身背後,有一大片紋身。
白玉堂和公孫仔細看了一眼,都有些納悶……那是一隻眼睛。紋身非常大,而且栩栩如生。那人的背上一整只佔滿了大半個背部的大眼睛,看的卻不是前方,而是側邊,也不知道是朝的哪一個方向,總覺得詭異無比。
「這是什麼的紋身?」公孫覺得眼熟,想了想,突然拿出那張人皮來比對。
白玉堂也湊過去看,只見人皮上圍著正當中那片四葉草的八隻人眼,也是方向各異,總體來說他們都是看著當中的四葉草。
「一樣。」公孫找到了其中一隻人眼,給白玉堂看。
白玉堂皺眉——有什麼關係呢?這人感覺都不像是要殺龐妃,而是要害死趙禎的孩子,為什麼呢?
太后黑著臉,讓影衛們嚴加防衛,就進去陪著龐妃了。
小四子幫著趙普處理傷口,公孫見白玉堂靠在樹邊發呆,走過去,「悶啊?剛才赭影來了,說皇宮那邊宴會已經散了,展昭應該已經回開封府了。」
白玉堂微微點頭。
「影衛們都來了,皇上也加派了人手,一會兒趙普可能也回來,今晚應該不會有事,你要不要先回去?」公孫知道白玉堂還有很多線索要調查,特別是這次吳名的事,問問龐太師也好。
白玉堂收了羊皮。
公孫要等趙普過來,跟他一起去軍營,就拜託白玉堂將小四子也捎帶回去。
白玉堂騎著馬,帶著小四子回開封,一路無話,很快就到了開封府的大門口,只見門外停著好幾匹高頭大馬,還有一輛馬車。
白玉堂看了一眼馬車上的狼圖騰,微微皺眉——遼人的馬車?為什麼會在開封府?
原來,剛才宴會結束的時候,趙禎接到了影衛的暗報,聽說了龐妃差點遇害,有人似乎一心要除掉他的子嗣。趙禎氣得臉色也變了,早早叫了包拯趙普他們進書房商議,其他人散去。
展昭留下等包拯,耶律齊也偏偏不走,陪展昭站著閒聊,最後就說要跟他回開封府見識見識。
展昭和簫良面面相覷——耶律齊若是在開封府待著,可以近距離監視,起碼他沒法作怪,麻煩的就是……
展昭瞧了瞧耶律齊笑意盈盈一張臉,白玉堂應該會很想揍他吧?於是,等包拯趙普出門的時候,耶律齊就跟回開封府了。
趙普也沒阻止他,因為眾人都看得出來,耶律齊這次似乎是有什麼事想說。
如今遼國內部爭位,與大宋無戰事,兩家倒是能和平相處,耶律齊巴結趙普或者大宋皇室尋求幫助爭位,也是有可能的。這個時候與其拒他於千里之外不如和他談談條件,將來也有利。
白玉堂翻身下馬拉著小四子的手往裡走,就見院子裡有人影在晃動。
只聽一個聲音傳來,「展兄,今晚不如同塌而眠?」
白玉堂愣了愣,隨即眼皮子就抽了起來。
小四子捂著嘴——唔!喵喵被調戲了!
展昭哭笑不得,對耶律齊拱手,「三狼主,開封府有客房的。」
「客房住不慣麼!」
「那你不如去金庭館驛?那裡好吃好喝好招待,開封府本來就是清水衙門。」
「好!說得好!」耶律齊笑得開懷,「本王就是喜歡展護衛這種快人快語的性子……」
展昭望天,「那麼三狼主請把,我要休息了。」
「唉,再聊一聊麼!」耶律齊死氣擺列不肯走,「對了,開封府附近有沒有溫泉,我在大遼總聽人說這大宋朝溫泉很多。唉,我長年在西域風沙漫天的地方生活,就是喜歡水,不如一起去泡一泡溫泉?」
展昭心說泡你個頭!
可還沒等他回答,就聽門口一個涼絲絲的聲音傳出來,「出門右轉,打開一扇門那裡有個坑,跳下去泡一會兒吧。」
展昭腦袋裡一過……出遠門右轉,門後有個坑——那不是茅廁麼?
他忍不住「噗」了一聲,同時也一個激靈,這聲音——白耗子回來了!
耶律齊一聽,樂了,「哎呀,原來開封府裡邊就有溫泉?展兄!」說著,他伸手一把抓住展昭得手腕子,「咱們一起去泡一會兒!」
展昭就看到門口白影一閃,一大一小兩個人走了進來。
走在前邊的是臉色鐵青的白玉堂,身邊跟著的是睜著一雙大眼睛好奇瞧著的小四子。
展昭再看白玉堂的眼睛,正微微瞇著,緊緊盯著耶律齊抓著自己手腕的手,趕緊一把抽了回來,「不用了,三狼主如果有雅興,不如自己去泡個夠。」
展昭將手背到身後,笑瞇瞇看白玉堂,「玉堂,回來啦。」
白玉堂原本心情極糟糕,心說哪兒冒出來的狼豬,跟他家貓兒動手動腳的。但一聽到展昭這一聲親切非常的「玉堂」,白玉堂瞬間心情陰轉晴。
耶律齊一眼看到白玉堂,愣了愣,「……莫非閣下就是大名鼎鼎的錦毛鼠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此人,看展昭。
展昭幫著介紹,「這位是耶律齊。」
白玉堂早就知道他也來了,但是不太明白遼人為什麼會住在開封府,還糾纏展昭。
「說到白兄,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耶律齊突然抱著胳膊,很感興趣地問,「聽說白兄精通機關,是不是?」
白玉堂和展昭不明白他什麼意思,耐著性子等他說。
「哦……我手上有一樣東西,找了各地的能工巧匠研究過,其中不少人告訴我,這機關,可能只有白玉堂能解開。」耶律齊微微一笑,「不知道,白兄有沒有興趣看一下?」
白玉堂無所謂地說了句,「沒興趣。」
說完,他伸手拉了展昭,「晚上吃飽沒?」
「嗯。」展昭琢磨了一下,剛才光顧著看簫良比武了,好像只吃了螃蟹,就答「還差一點兒……」
「我也沒吃飽。」白玉堂一晚上都在忙,挽起袖子,「我煮麵給你吃?」
展昭笑瞇瞇——白玉堂最近一有機會就要煮麵表現一下!
小四子湊過來,「我也要吃。」
「小四子,小良子給你帶了好多好吃的回來。」展昭蹲下跟他說,「今天小良子可出風頭了。」
「真的啊?」小四子歡歡喜喜就帶著石頭找簫良去了,要趕緊問問他家小良子出什麼風頭了。
展昭要拱手跟耶律齊作別,讓他早早休息,耶律齊卻是微微一笑,叫住走到門口的兩人「不知道,兩位聽過八眸亂世沒有?」
……
展昭和白玉堂都腳下一頓。
「呵呵。」耶律齊瞭然地笑了起來,走過去,「怎麼樣,要不要請我也吃一頓面?」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對他說,「你先去泡個溫泉吧,我們吃飽了再說!」說完,兩人徑直往外去了。
耶律齊得意一笑,出院子右轉打開門一看……捏著鼻子望天,錦毛鼠和御貓麼?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