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葉突然潛入趙普軍營,引起了眾人的疑惑。不過展昭竄上去發現枯葉,他並沒有跑,只是避開了展昭的掌,一挑眉,「我來送信。」
「替誰送給誰?」展昭問。
「替你大哥給趙普送信。」枯葉回答得平靜。
展昭眉頭微皺,就帶著他下了書房。
李元昊也在場呢,趙普對他擺了擺手,「老李,你出去避避嫌,一會兒再進來。」
李元昊那個臉本來就難看,這會兒更加難看了。
不過沒辦法,人家的地盤,自己又是有求於人,只好跟著影衛到門口蹲一會兒,等裡邊話說完。
枯葉站在大廳中央,環視一周,對趙普道,「我來傳個話。」
「說。」趙普也不廢話。
枯葉開口,「六十一甲子,一甲子一輪迴,世間萬物皆有規律,循環往復,最關鍵,就是時機。」
眾人默默聽完,都等著他繼續。
誰知枯葉一挑眉,「我要傳的話就這一句,我還有事要辦,先走。」
……
眾人都下意識地忍住抽動的嘴角,龐太師小聲問包拯,「跟我剛才糊弄李元昊他們的說辭差不多啊,這小子是不是玩把戲?」
包拯皺眉看看他,「大半夜的,跑來軍營玩把戲?」
「也許是來偷聽的,被拆穿了找個借口逃走……」龐太師不以為然。
包拯皺眉,「這裡高手如雲,不至於那麼不自量力?「
「這倒也是。」龐太師摸著下巴。
這邊人琢磨枯葉話裡的意思,那邊枯葉已經走了。
灰影跟出去一段路,回來稟報趙普,說枯葉往大漠深處去了,跟了一段路後,人就不見了。
「不見了啊……」趙普自言自語,似乎若有所思。
「李元昊還等在外面呢。」公孫提醒他。
「哦,對。」趙普讓人把已經等得黑了面的李元昊請進來。
李元昊坐下,喝了杯茶,才順過些氣來。
「吐蕃王子的死,聽說你們有頭緒了,乃是被人毒死?」李元昊開門見山就談。
趙普看包拯。
包拯點點頭,「的確。」
「嘖……」李元昊皺眉「嘖」了一聲,看著地上的黑布袋子。
黑布袋裡頭裝的是剛才歐陽和鄒良抓回來的「東西」。黑色斗篷,裡邊是乾枯的矮小乾屍,以及骷髏頭,正是之前在破廟襲擊了白玉堂的黑風怪。
「這東西最近經常出現害人。此時,剛才還在蠕動的黑風怪已經像是一堆骨頭一樣散落在地上,不動彈了。
白玉堂輕輕戳戳展昭,展昭回頭,就見他一手繞道他身邊,手上拿著剛才陳旺給他們的地形圖,就見其中有一處,古城內部的標注——似乎是某道門,底下畫了一個骷髏的標誌,還穿著斗篷,很像這些黑風怪。
展昭摸下巴,為了避免讓李元昊知道更多,只好眼神交流,他挑眉看白玉堂——這東西,是古城裡跑出去的?
白玉堂一聳肩——還不知道。
「除了這些黑風怪騷擾,最近大漠之中異象頻生。」李元昊邊說,邊輕輕揉著眉心,看來這幾日已經被騷擾得精疲力竭,「我西夏有十幾座城邦遭受瘟疫,還有蝗蟲災害,大風沙更是不斷。」
趙普聽到這裡,托著下巴看他,「那你不是應該找座廟拜拜,找我來幹嘛?」
李元昊瞪了他一眼,「什麼天地鬼神我都拜過了,沒用,問題關鍵這根本不是天災**。」
趙普打了個哈欠,「那是什麼?」
「是異象!有異狀。」李元昊言之鑿鑿,面上表情也很嚴肅,「如今災禍是一日多過一日,且由北向南,十分規律地推移,另外,沙漠之中流傳一個說法。」
趙普精神了幾分,「說來聽聽。」
「剛才蜃奇觀,你也看見了。」李元昊認真問,「可曾聽過雲中之城?」
趙普皺眉,搖頭,表示沒聽說過。
展昭回想,似乎也沒聽過他大哥直呼這城市的名字。
「吶,趙普,咱們真人不說假話。」李元昊似乎手中有什麼重要的證據,像是想跟趙普談條件,「我有的線索可以告訴你,不過你找到的……也得跟我分享。」
趙普笑了,摸著下巴,「那要看你手上的值不值錢了,再說了……」
趙普擺出一副得了便宜賣乖的架勢,「好像是你有求於我,你吃虧那是必然,跟我談買賣你也沒想過能賺到好處?」
李元昊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展昭一臉同情地轉過來看白玉堂——這西夏國主真不易做,跟個受氣包似的。
白玉堂乾笑了一聲,腦中不知為何又想到了剛才陳旺沒頭沒腦的那句話——你可能預知未來?這其中有什麼關聯麼?
李元昊權衡再三,覺得還是只能說,於是就告訴趙普,「我翻閱祖輩留下來的史料,其中有一卷殘卷,上邊記錄了一些關於古代雲中之城的傳說。當年大漠之中曾是一片汪洋,雲中之城的城主叫雲倧,相傳是個暴君,但有通天神力,而那時候,還是秦末時期。」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這麼久遠了?
「當時天下大亂,據說也是災禍頻頻。雲倧用極其詭異的手法,征服了整個西域,直指中原。」李元昊道,「可知是用的什麼方法?」
趙普聽故事呢,搖搖頭,示意他繼續。
「此人也不知是得天助還是有神機,能帶來災禍,且掌控地底的水脈。眾人聽得這麼邪乎,趙普就問,「是不是那麼神啊?呼風喚雨啊還?」
「那殘捲上是這麼寫的,秦末的事情我怎麼知道是真是假?」李元昊還嫌趙普打斷他說話。
公孫催促,「繼續繼續,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就事態嚴重一發而不可收拾。」李元昊說著,似乎有些苦惱,「但是殘卷因為保存年代太久遠了,有一部分被老鼠咬掉了……」
趙普張嘴剛想損他兩句,公孫掐他胳膊——讓他講完!
趙普只好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嚥回去,示意李元昊繼續。
「但殘卷的最後還在,其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後來,這雲中之城一夜之間滅亡了,好像是地底出了一條大的豁口,所有海水都流到了地底消失不見,而那座雲中之城也摔落到了地上,同時狂風大作,有史以來最強的一次黑風暴席捲而過,雲中之城被沙土覆蓋之後再不見天日,而傳奇的君主雲倧,以及雲中之城那數以萬計的強大戰船和居民百姓,也同樣消失不見。」
眾人聽完沉默了一會兒。
龐太師就說,「那就當老天爺收了他唄,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為何又提起?莫非和之前的蜃有關係?」
「其他的我都可以不管,但有一點非常令我不安。」李元昊說著,又嚴肅了幾分,「殘卷之中記載,在大水侵吞整個西域之前,就出現過不少異狀,所有現象都與今天碰到的異狀相同。如果步驟不錯,那麼不多日,就會有瘟疫席捲整個西北,然後大水侵襲,淹沒所有城池,之後大水退去,狂風來襲,整個西北會變成寸草不生的沙漠。」
李元昊說著,對趙普道,「趙普,我可不是糊弄你,只是覺得事有蹊蹺,到時候如果真的大災來襲,那別說我西域諸國,你大宋也跑不了。」
趙普摸著下巴,「你們找貝殼,就是為了找當年的雲中之城?」
「沒錯!」李元昊點頭。
「你還有什麼沒說?」白玉堂忽然看李元昊。
「呃……」李元昊張了張嘴,見趙普似笑非笑,只好歎了口氣,「還有一點……最近西北流言四起,大家都在談論當年雲倧的事情,鬧得人心惶惶,我就懷疑是有人故意放出風去。同時,還有一條傳言說的神乎其神,說是雲倧當年之所以能控制災禍以及水脈,是因為一口井。」
眾人都看著他,「井?」
「生死井,連接兩界,能主宰生死的井。」李元昊說著,神色複雜地看著趙普,「據說只要掌握了這口井,可輕易呼出災禍,亦可引出大水。」
聽完了李元昊的講述,趙普沉默良久點點頭,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們這幫人,就是叫這傳說嚇懵了是?」
李元昊瞪起一雙眼睛看趙普,「並非只是傳言……」
趙普擺了擺手,「行,你也別多說了,我教你個招。」
「什麼招?」李元昊眼前一亮。
「你多造點船麼。」趙普嘿嘿樂,「有大水來了你們就上船,等大水退了你們就下船唄。」
「你……」李元昊氣得一張臉通紅,一甩袖,「趙普,你就不信邪,等到時候大難臨頭,我也不怕滅亡,就讓我看你懊惱一場,我也值了。」說完,一臉惱怒地走了。
眾人都看趙普——那意思,你真的不信?
趙普撇著嘴,「這真心煩人啊,若說西域四家腦抽了聯手想攻打大宋還好辦點,偏偏這次抽成些妖魔邪祟,怎麼整?」
軍帳之中眾人都各有各想,李元昊說的事情的確是怪邪乎的,但當年的確有雲中之城存在,又不得不信。
這時,又有人來稟報,說耶律明來了。
趙普耐著性子讓人請他進來,耶律明說的和李元昊差不多,其中也提到了雲中之城和生死井,倒不是遼王從什麼卷宗看來的,而是古代佛經上有記載。佛經也是殘卷,其中有部分也失落了,但比起李元昊那卷殘卷,這卷裡頭多了一些,其中提到一棵樹。說雲中之城之所以能屹立於雲端,其實只是假象,那座城是建造在一棵巨大的古樹之上,樹根有井,這一口井,內裡漆黑,無水無底,只有雲倧可接近,每逢初一十五並然要丟進童男童女獻祭。而與李元昊手中殘卷說的此生死井是兩界入口這一點不同,遼的佛經上講到是雲倧在這井裡養了一頭神魔,一切都是這神魔在幫他。
「喔……這個更離譜了啊。」趙普打發走了耶律明,剛來得及鬆一口氣,寒常在又來了。
寒常在也帶來了相似的訊息,吐蕃最近也不太平,瘟疫頻生不說,還總死人,牧場的草都枯萎了,牛羊挨餓,還下大雪,凍得那些牲畜門都不下崽了。而吐蕃作為西域這邊最古老的部族之一,留下的卷宗也更多,其中密宗殘卷裡,沒有描述那口井的,卻是有詳細描述一種樹。
這樹據說有口有眼,是神樹,撐起雲中之城的,就是這一棵樹。另外,樹上結著八種神果,此樹有天地靈氣,具有極強的魔性,壽命在千年以上,吞噬人畜。雲倧就是控制了這棵樹,才會有如神助,但後來這棵樹據說死了,才會一敗塗地,至於是怎麼死的,密宗殘卷就如同一些詩歌一樣的描述,顯得語焉不詳,很難揣摩。
不過,這吐蕃給的消息,倒是引起了眾人的興趣——這棵樹,說得好像有些似八果聖木,與他們之前的案子有聯繫,也與展皓有關聯,三方的消息加到一起——古城裡邊是不是隱藏了些什麼?
展昭還有一點比較好奇,問寒常在為何帶人深入黑風城之後,是否在調查什麼。
寒常在有些為難,猶豫良久才說,起初他們覺得會不會是趙普在玩花樣,所以想去大宋邊關的城鎮查看一下,是否也有疫病或者災禍,如果沒有,那宋人的確值得懷疑。
不過在場眾人都覺得寒常在似乎有所隱瞞。
與李元昊與耶律明不同,李元昊自己就是國主,當然西夏利益第一位了,而耶律明也是王子,多多少少會為了遼的將來擔憂,但這個寒常在,身份不明,傳言紛紛來歷可疑,眾人對他,還是有些防範的。
打發走了三家,時候也不早了,趙普覺得頭昏腦脹,就說要不然明天再談,於是眾人各自回屋。
放下軍營之中將帥高官煩躁不提,單說展昭和白玉堂出了軍帳回到自己的房間。
展昭往床上一趟,「大哥讓枯葉傳那句話,什麼意思呢?」
白玉堂換了衣服走到床邊坐下,懷中一直藏著的匣子掉了出來,就隨手拿起來放在桌上。
「什麼啊?」展昭好奇拿過來打開,發現裡面一卷黑布,有些不解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就將回去厚,幾乎把陷空島翻了個底朝天,卻只找到瓷貓之中藏的這一卷黑布的事情說給了展昭聽。
展昭拿起那塊黑布左看右看,不解,「純黑的啊,什麼都沒有的一塊布藏起來做什麼?」
白玉堂一聳肩,「不過那些黑風怪,我想到一種東西。」
「什麼啊?」展昭好奇。
「貓兒,你見沒見過木人陣啊?」白玉堂問。
「當然見過了。」展昭翹著二郎腿,雙手枕在腦後望屋頂,「木頭人用一些機關控制,打出拳法,很初級的機關啊,好多門派都用來練功。」
「之前襲擊我們的黑風怪和木人陣的原理很相似,但更加精密一些。」白玉堂將黑布收回匣子,關上盒子的時候,手停了停。
「嗯,我現在最奇怪的是,如果這件事幕後操縱者不是西夏、吐蕃、大遼任何一家,那究竟是誰呢?」展昭問完,見白玉堂沒反應,就湊過去看,果然見白玉堂正在發呆。
「喂。」展昭推推他,「幹嘛呢你?」
「呃……」白玉堂回過神,突然轉回身認真跟展昭說,「我想再進一次古城。」
展昭皺眉,「不怕有危險?裡邊的機關好像都開啟了啊。」
「有地圖在。」
「地圖也有可能是假的。」展昭有些擔心,「陳旺究竟是忠的還是奸的,沒有人知道啊。」
白玉堂點頭,拿著那塊黑布對展昭說,「我只是有個想法,這布,我大概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了。」
展昭眼前一亮,坐起來,「做什麼的?」
白玉堂將盒子收好,低聲道,「這可能就是極樂譜。」
展昭雙眼睜大了一圈,「啊?」
白玉堂點頭。
「可是……純黑的啊!」展昭認真,「什麼都沒有啊!」
「就是什麼都沒有!」白玉堂卻是一笑,「所以才是極樂譜。」
……
展昭盯著白玉堂看了半晌,伸手去摸他額頭,「哎呀,是不是淋雨發燒了?」
白玉堂哭笑不得拉下他的手,倒是很認真地問,「你信不信輪迴?」
展昭盯著他看,「你想到什麼了?」
白玉堂坐到他身邊,「你還記不記得陵山泣血圖啊?」
「記得。」展昭點頭。
「上邊有各種人的臉。」白玉堂笑了笑,「世人常說命中注定這種話,可能世世代代,都只是一個循環往復的過程。」
夜深人靜,展昭帶著白玉堂這句有些莫名,可能他自己都搞不太清楚是什麼意思的話入睡,睡夢之中,總覺得有個聲音在召喚——世世代代,循環往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