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麼,王宗景覺得自己忽然有些口乾舌燥,小鼎的父親會是什麼樣的人物,才敢信手修改這本青雲門傳下來的清風訣,要知道小鼎可是他的親生兒子,那這書上的修改處,自然便不會是什麼害人的東西。
難道…難道小鼎的父親,竟然就是傳說中那些個隱姓埋名藏在名門大派中的絕世奇人麼?
王宗景隨即在心裡自己搖了搖頭,不無自嘲地想這世上哪來的那麼多絕世奇人,真要這樣的話,當日在廬陽城裡遇見的那個江湖老騙子說不定還更像些呢。
只是轉念之中,他卻又忍不住怦然心動,小鼎的娘親那是何等的人物,半月前剛聽姐姐說到時只是驚歎一下,到如今等於也是在青雲門中過了一段日子,多少瞭解了一些青雲情況,他對那位青雲門上下無不敬畏,據說就連掌教真人與齊昊齊長老都要讓她三分的陸雪琪陸師叔,卻也是如雷貫耳了。
這樣一個絕世的奇女子,嫁的會是一個平庸的男子麼?
黃色的書卷躺在桌子上,安靜無語,落在王宗景的眼中,卻彷彿多了一絲詭異的誘惑,似乎在低聲笑著召喚他:「來看看吧,來看看吧…」
王宗景咬了咬牙,忽地走了上去,將那本黃皮書卷拿起,深吸了一口氣後,翻開了書頁。
「清風訣」乃是青雲門賜下的一門基礎功法,除了考校參加青雲試的眾弟子於修道上的根骨天資外,最重要的便是讓他們打好一個修煉道術的基礎,是以這書卷之中的法門,正是循序漸進由淺入深的寫法,特別是前幾章,往往書寫的都是諸如打坐、吐納、吸氣、明心等等道家基礎功課,甚至連一些打坐姿勢比如五心向天、三清結印等姿態,也有詳細的說明,這顯然也是考慮到這一年中都要靠眾弟子自行修習,所以將這些基礎說得極為淺白詳細。
相應的,在這翻閱的前幾章中,小鼎提到的他父親修改之處,基本都沒有出現,看來這些基礎的東西,倒都是千年傳下經過千錘百煉的法門,並無什麼爭議之處。
清風訣看那書冊之中寫道,共分五層境界,由低向高修行漸深,不過看那書中所言,厲害倒也沒厲害到哪兒去,至少就算修成了清風訣第五層境界,也不過只是初窺天地道法的門檻,身強體健,元氣穩固,與那天地間靈氣有所呼應而已。厲害者或能吸納一二於體內,便是吐納靈氣的境界,接下來便可直接修行青雲門內那套名聞天下的大法「太極玄清道」了。
也就是隨著這書中修煉法門的陸續深入,王宗景很快看到一些塗抹修改、類似旁注的字跡出現在小鼎這本清風訣書卷上。那些字跡並不算得上如何出色,龍飛鳳舞這等書法的極高境界是靠不上的,頂多也就是普普通通,然而就是這些看去普通的字跡,在這本青雲門祖師傳下的清風訣上淡然塗改,竟無絲毫遲疑凝滯之處,望之如行雲流水,一路或抹或注,字裡行間,卻是隱隱有一股說不出的自傲之意,彷彿這下筆之人心中對自己的想法絕沒有絲毫懷疑,更不因這清風訣乃是青雲門前輩某位祖師留下的兒有所顧忌,或許,他以為這書中字跡只有小鼎一個人會看罷。
王宗景臉色有些發緊,這一刻已全然忘記了身邊事,一雙眼睛都盯在這本修改過的清風訣書卷中,那些修改的地方也不算太多,但每每都是在吐納吸氣這樣的緊要處,卻寫出了與前人不同的見解。如清風訣原文所言,修行者於基礎稍有所成,進修更深開始吐納感悟靈氣時,當予人體最敏銳處同時也是靈氣最易入體處,即頭頂百會吸納靈氣,如此靈氣從頭而入,遍行週身經脈,便是一周天的功法完成。
王宗景出身龍湖王家,昔日雖小,但也曾接觸過道法一二,知道這種法子正是普天之下修道中人普遍所用之法,所謂基礎,這便是幾乎所有功法道術的基礎了。然而此刻看著這些基礎功法旁邊的那些旁注字跡,王宗景只覺得自己眼角崩崩直跳。那些字中清清楚楚,彷彿是用一種再容易不過的語調般寫了出來,修行之初,基礎稍成之後,便要放開週身所有氣脈經絡,一身三百六十竅穴,都要同時吸納靈氣入體,如萬溪歸海,浩浩蕩蕩,方成大勢。
但是初窺修道門檻的弟子,又怎能做到這一點,何況普天之下,誰人不知過猶不及的道理,以清風訣原文所載的法門,尚且要小心翼翼謹慎修持,若是按著小鼎那位神秘父親所書之怪法門,全身諸穴一起吸納靈氣入體,且不用說能否做到這光想就是極艱難的法門,就算能做到這一點,那吸入體內的靈氣必然百倍千倍於清風訣所文功夫所吸納的靈氣,如此豈非是海入小川,又怎麼會不出事?
這一頁頁翻閱下去,那字跡一處處一字字彷彿撲面而來,明明不過是些普通字眼,但王宗景直看得是大汗淋淋,這哪裡還是清風訣,分明是在緊要處將這法訣完全改動,就算不是改頭換面,那也是面目全非了。待翻完最後一頁,合上書本,王宗景下意識一抹額頭,沾手處卻是滿滿一掌冷汗。
這小鼎的父親,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在這一刻,王宗景心中實在是重重驚疑中夾雜了無限好奇,恨不得馬上就見到那個人的身影,忍不住轉頭向不知何時躺到床上,正笑嘻嘻學著小灰翻檢大黃狗毛一樣,翻檢著小灰身上毛髮的小鼎,問道:「小鼎,你爹他在青雲門中,是什麼樣的人物?」
小鼎想了一下,道:「唔,我也不知道啊,不過他們,包括我爹自己都說了,他就是住在大竹峰上的一個廚子呢。」
一個廚子…王宗景看著手中這本修改過的清風訣,只覺得無語已極,這會是什麼樣的一個廚子,敢這樣大肆修改清風訣啊?
最重要的是,這本法訣明擺著就是交給小鼎,要讓這個四歲多的小孩兒來修煉的,這其中的凶險,難道那做爹的不曉得麼?王宗景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這個道理,到了最後,他無奈中只能歸到小鼎自己曾說過的一句話上,那些青雲長輩們每次見到小鼎,似乎都說他是絕世奇才?
莫非這功法,果然就是為了這個…這個絕世奇才所貼身製作的麼?
王宗景轉眼看去,將小鼎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末了還是在心中歎了一口氣,放棄了努力,帶著一絲無力感,站起身對小鼎道:「小鼎,我先回去了,你先休息著,明天我再來找你罷。」
小鼎也不抬頭,呵呵笑了一下,揮揮手算是打過了招呼。
回到自己的屋中,關上房門,慢慢走到桌旁坐下,隨後,王宗景的目光落到了自己手上的那本清風訣書卷上。
他沉默不語地看著,屋子中很是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與在小鼎的屋子中十分熱鬧,不時傳出狗吠猴叫的景象截然不同。或許在這個時候,全青雲別院的弟子中,只有王宗景一個人並沒有研習功法,而是坐著有些出神地發呆。
也不知就這樣過了多久,王宗景終於還是伸出手去,慢慢翻開了書頁,端正的字體很快印入了他的眼簾,淺白準確的話語,為他展現出修行道術光輝大道上的一條門縫。書頁緩緩地翻過,一頁又一頁,每一頁上都是那樣乾淨整潔的字體,給人一種穩重而強烈的信心,讓人深信,這便是千年名門青雲門中,為你準備的走上修仙大道的堅不可摧的踏腳石。
然而,王宗景在這一刻,竟然是在腦海中無論如何也忘不掉那些見過的字跡,那些淡然寫出的旁注,那些被劃去塗抹的原文,還有那字裡行間雖然平淡卻儼然有直刺人心的桀驁之氣,那一字字一筆筆,竟然都深深刻在心中,揮之不去,再也忘不掉了。
他直想的腦門兒疼,用手重重拍了一下額頭,長歎一聲,心中真是恨不得沒看過小鼎那本書,便不會有此番糾結不清。心煩意亂中,他也再無心情定下心來修煉,乾脆便直接跳到床上,把頭一蒙睡去了。
時間緩緩而過,庭院中柳樹的影子從長變短又從短拉長,當太陽下山,夜幕降臨,一間間屋子裡次第亮起了燭火,隨著星斗轉移,夜深人靜後,又再一次漸漸悄然熄滅,回復黑暗。
偌大的青雲別院中,這一天裡的大多數時候都顯得很安靜,幾乎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屋子裡,看著那本剛拿到手的清風訣。黑暗中,從巍峨屹立的青雲山間,吹下了冷冷夜風,吹拂過這片庭院,一片寂靜。
只有在某個黑暗的角落,某一間偏僻的緊閉屋中,最深沉的黑暗彷彿正藏在這兒,將這一片小小的空間與屋外隔絕。有一陣極度壓抑的喘息聲,在黑暗中的某個角落傳來,那聲音滿含痛苦之意,彷彿正承受著無法形容的苦楚,帶著幾分痛苦的呻吟,甚至隱約可以聽到她因為太過用力咬牙苦忍而發出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卡卡聲。
深邃的黑暗裡,單薄而模糊的身影緊縮在一處床腳,看不清容貌也看不清動作,只有不時抽搐的身子,夾雜在痛苦的喘息聲中,彷彿一直持續著,到了後來,那聲音中甚至已帶了幾分歇斯底里般的哽咽哭音。
幽暗中,如新鬼悲泣,絕望而無助,一點一點消失於夜色裡。
如此糊里糊塗心情糾葛地過了一日,當第二天清晨醒來時,王宗景便已下定了決心,再不多想,小鼎那書中的字跡究竟如何,自己不得而知,他父親是廚子也好,絕世高人也罷,反正自己目前也是夠不上的,青雲試都沒過,青雲門還沒入,想得那麼多又有什麼用處?正經是把眼前的清風訣修好才是真的。
這心意一定,他便頓時覺得身子上下一陣輕鬆,像是脫了一層桎梏般,就算是重新翻開清風捲的書卷,也不再有昨日那般煩亂心緒了。如此鑽研下去,定下心來,王宗景便開始修行清風訣。
要說這清風訣的確是基礎之極的功法,但青雲門這種名門大派流出來的東西,自也有些與眾不同的地方,至少在功效上,特別是強身健體固元氣上,的確是非常見效的。時光匆匆,已過了一月,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王宗景已將最基本的清風訣第一層境界修成,不過那只是最簡單的一些打坐吐納呼吸靜心明心等動作,饒是如此,他也覺得自己身體隱隱又強健了幾分,說不出哪裡是好處的,但的確有感覺身子輕了些,精力亦是更加充沛。
同樣是在這一月裡,隨著相處日久,廿三院裡的幾個人漸漸都熟悉起來,胖子巴熊那是不用說了,和誰都是笑呵呵的,關係搞得很好,便是一直看著性格孤僻的仇雕泗,偶爾也會出來帶了幾分生硬地與人打上一個招呼,這也讓原本對他印象不佳的王宗景對他看法有所好轉,而蘇文清作為這院子中唯一的女子,生的美貌非常,性子顯露的又是溫婉柔和,彬彬有禮,在幾個人中也是相處頗佳。
至於最後來到這裡,大出所有人意料的小鼎,也已融入了這個地方,他整日笑呵呵的模樣,倒真像是眾人的開心果,誰都喜愛,便是當日有些冷的仇雕泗,日子久了之後對小鼎也客氣了許多。所以這些日子來廿三院裡的人們過得還算平靜快樂,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大概是經常有人在外頭呼呼喝喝,說是哪來的野狗到處亂跑亂尿的…
這一日清晨時分,王宗景很早便醒了過來,打開窗子一看,只見天色方微微亮,如今已是八月,到了盛夏日子,白日午間很是炎熱,大多數人都呆在屋中不願出來,王宗景也是如此,但他向來是野慣了的人,這幾日下來關在屋中修行道術,便覺得全身上下不得勁,骨頭都有些發癢起來;加上清風訣也有些功效慢慢呈現出來,他精力越發旺盛,便是連睡覺的時間少了些也全然不覺得睏倦,今日看看天色,他心中一動,便走了出來。
庭院之中柳樹依依,其他屋子門窗關著,只有木字房小鼎住的那一間窗戶大開,想來是昨夜熱了,小孩子又沒什麼顧忌,大開窗扉貪涼,王宗景信步走來過去,隔著窗戶向裡一看,嘴角邊不禁露出一絲微笑,只見那松木床上,幾乎和當初第一次見到小鼎時一模一樣,那小男孩仍是大大咧咧地睡著,四仰八叉,呼呼大睡,不同的是他這次一隻右腳搭在大黃的肚皮上,而左手則放在小灰背側,大黃的身軀龐大,倒是佔去了這床鋪的一半位置,也自酣睡著。小灰則是收著尾巴,躺在小鼎的身邊,這個時候似有所覺,忽地張開眼睛向窗口這裡看上一眼,見是王宗景後,它又撇了撇嘴,似乎還沒睡夠的模樣,隨手又把小鼎胖乎乎的手臂抓了過來,當做枕頭,靠在白白胖胖的胳膊上,愜意地又睡了過去。
王宗景微笑著搖了搖頭,轉身走開,出了庭院,清晨的光亮中,熱氣未落,微涼的清風吹過臉龐,帶了幾分清爽。大道上放眼看去,也是空無一人,靜悄悄的,王宗景信步向青雲別院的後山處走去,路旁庭院的大門或開或閉,一路過去,都未看到一個人影。
很快的,他走到別院後頭的那片花園中,潺潺水聲從花園深處傳來,明媚花葉間,更添了幾分幽靜氣息。青山高聳,森林茂密,也在前方不遠處了。清新的空氣中,瀰漫著草木香氣,這讓王宗景頓時覺得舒服許多,忍不住是擴胸揮臂,一路搖頭扭身,活動著身子走了進去,多日未動,這身子還真是難受了。
隨意地在花園裡繞了兩圈,王宗景卻還是覺得不甚過癮,正有所不甘時,忽地想到了什麼,卻是抬頭看了看後山那座石壁,還有石壁後山脊上那層層疊疊茂密無比的森林,不知有多少高大聳立的古木巨樹,正屹立於山脊之上。
這一眼看去,便有些轉不開眼睛了,王宗景更不遲疑,大步向後面那塊數丈高石壁跑去,須臾後到達石壁,只見石面光滑,幾棵矮松高低不一地鑽入岩石縫隙,頑強地生長出來,迎風舒展著枝葉。不過最低的一棵矮松,距離地面也有兩丈來高。
王宗景瞇著眼睛,向那棵矮松看了幾眼,又轉眼看向其他周邊石壁上生長在更高處的幾棵矮松,心中盤算了片刻,嘴邊便露出一絲笑意,隨後向後退了好幾步,深吸一口氣,忽地一聲呼喝,腳下猛力一蹬,身形矯健,便如一隻獵豹般嗖地一下衝了出去,直奔石壁。
眼看轉眼之間便要撞上堅硬的石壁,王宗景兩個大步跑來,與石壁之前腳下霍然發力,登時整個身子便飛躍起來,飛到半空,他於空中舒展長臂,正是抓向石壁上最低的那棵矮松。
常人決不可夠到的地方,他此番卻是發力之下,一下竄了上來,片刻之間已伸手抓住了那棵矮松樹幹,松枝一陣微顫,但這等生在懸崖峭壁上的矮松往往根基扎得極深,此刻負擔了王宗景這麼一個身軀,居然也並不如何吃力。
而王宗景身形也未就此停滯,一旦躍上第一棵矮松,身子便靠向石壁,隨後腳下又是往石壁上猛力一蹬,借力躍起,便竄向了第二棵斜上方的矮松,如此反覆,不過一會兒工夫,王宗景便從石壁之下爬了上來,來到了山脊之上的那片森林邊緣。
一股只有叢林間才會存在的獨特清新氣息,像是迎面撲來一般,瞬間包圍了王宗景的身子,在他周圍一棵棵大樹密佈,枝葉繁茂,綠色深處,還隱隱傳來了早起鳥人的清脆鳴叫聲。林間深處,彷彿還有絲絲白氣,那是晨間的薄霧,飄蕩於樹幹中灌木上,所有的一切,在王宗景眼中突然都變得那樣親切,甚至帶了幾分熟悉,彷彿只有在這種地方這個時候,他才有放開心胸。
他張開雙臂,略顯貪婪地深深呼吸了一口這森林的氣息,然後帶著笑意,看了看眼前一棵大樹的樹幹,粗糙的樹皮坑坑窪窪,筆直向上,彷彿頂天立地的巨人,王宗景低笑一聲,大步跑去,到了跟前一個飛躍,凌空跳起抓住粗大的樹幹,以最猿猴也自歎不如的敏捷,嗖嗖嗖地向上爬去。
「嘩嘩嘩嘩…」
那是森林上方,無數茂密綠色的枝葉被山風吹動的聲音,聽起來彷彿就是森林的低語,遠處,天色慢慢變亮了起來,一縷淡淡金色的光輝,浮上雲彩的邊緣,那是太陽即將升起的前兆。爬上大樹的高處,王宗景用力地拍打著樹幹,感受著手掌心傳來的那股堅實,一股心滿意足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甚至心中有一種衝動,像是回到昔日在那片原始森林中一般,無拘無束,脫光了衣服肆無忌憚地喊叫出來,盡情地把內心所有一切都發洩乾淨。
不過,他終究還是沒有這樣幹,心中幾番猶豫後,還是忍了下來,對著自己有些自嘲般地笑了笑,便靠著粗大的樹幹坐下,閉上了眼睛。
周圍,彷彿是安靜了片刻,隨後,聲音慢慢的、慢慢的多了起來,風聲葉聲鳥聲蟲鳴,獸吼奔走天地呼吸,一波波一浪浪,或遠或近或大或小,彷彿整座森林正慢慢張開懷抱,而王宗景依然閉著眼睛,靜靜地聽著,聽著…
當日頭初升陽光灑落在這片森林上方時,王宗景才緩緩睜開眼睛,有些戀戀不捨地看了看周圍,在心裡決定以後要常來這地方之後,這才翻身下樹,帶著幾分滿足之意,離開了這座森林。
回到石壁邊,高聳的距離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阻礙,他很輕鬆地抓著那一棵棵矮松,次第滑落,就這般溜了下來,回到了青雲別院中。正當他拍拍雙手,準備離開這裡時,才走出幾步,忽然眉頭一皺,卻是聽到在這一處原本該是僻靜無人的地方,旁邊一叢花草之後,傳來了一陣低沉哽咽,帶了幾分壓抑的哭泣聲。
王宗景怔了一下,眉頭微皺,遲疑片刻後還是走了過去,繞過那一叢綻放的紅花,走到跟前定睛一看,登時便是吃了一驚,愕然道:
「小憐,怎麼是你?你怎麼會躲在這裡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