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魔宗從無到有再到走上涼州修道界的檯面,這其中約摸過去了十年光陰,當然不可能一直都是無根浮萍,不過長久以來沒有一個好的山門倒的確是真的。此番滅了寒鴉派佔了鬼哭峽,算得上是一件大好事,除了一些運氣不好在爭鬥中死傷的教徒外,陰魔宗上下倒是洋溢著一片喜氣。
大部分陰魔宗門人都在數日之內,遷到了這處新的山門。鬼哭峽位置隱蔽,地勢複雜,但距離涼州最繁華熱鬧的涼州城也不算太遠,千里之遙對有道行在身的修道士來說,並不能算是太過遙遠的距離。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這片隱匿在蠻山山腳深處的山谷中,卻是有極罕見的天生陰煞之氣,對暗地裡魔教分支出身的陰魔宗弟子修煉功法有不少好處,如同正道那些豪門大派佔據靈山洞府一般,這樣一個對常人來說視若畏途的幽谷,對陰魔宗反而是洞天福地。
一門一派的搬遷,自然是千頭萬緒煩瑣得很,但秦無炎一手締造的這個至今隱忍的門派,內裡的效率卻是不可小覷,一切都在有條不絮地推動著,哪怕這位神秘的門主很少出現在陰魔宗教徒面前。也差不多是在這些日子,陰魔宗將寒鴉派滅門的消息,終於還是傳了出去,雖說這不是過是至今為止在涼州大地上比較常見的門派征伐,多數人已經見怪不怪,但多少還是引起了一些震動,不過差不多也就是這樣了,在涼州這裡,並沒有替天行道主持正義的豪門大派。事實上,就是放眼神州浩土全境,為了一個不起眼又沒有任何利益干係的區區小派,又真滴會有哪一家豪門大派吃飽了撐的跳出來主持正義嗎?
於是事情也就是這樣了,寒鴉派終於消亡,陰魔宗從那一天開始,正式踏上了涼州修真界的大舞台,不過直到此刻,也沒多少人正眼看他們幾眼就是了。
對於這些風雲變幻、縱橫睥睨的門派大事,很多時候地位稍低的人並不會太過關注,人們總是懶得太過在意與己無關的事,並且在這個仍覺寒冷的早春季節裡,涼州大地上還有一件更轟動也更吸引修真界所有人目光的大事發生了,那便是在這片土地上已經流傳千百年的盤古大殿傳說,居然有了現身的跡象。
其實說是盤古大殿現身,也不算準確,雖然在如今的傳言裡已經不少人有板有眼說得煞有介事了,但是真正瞭解近日傳聞的人,大概還是能搞清楚事情原委,便是前些日子就在涼州城內,東市坊中,突然有兩撥人激鬥起來,其中一派就是這些年來以尋寶探險頗有名氣的一個門派,名叫地藏門,另一派卻是無人知曉來歷了。
當日在涼州城東市之中,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地藏門就這樣被這群來歷神秘的人物盡數殺光,不過地藏門的老泥鰍在臨死一刻,卻也狠狠坑了那伙神秘人一道,大聲喊出盤古大殿的話語,頓時引來周圍無數圍觀修道士的關注,進而也不曉得是不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瀾,總而言之發展下去,卻是釀成了涼州城百年以來最混亂最血腥同時也是最慘烈的一場道士群毆,傷亡無數血流成河,並且對涼州城也造成了極大破壞,規模巨大的東市市坊差不多毀了一半。
不過也正是由此,盤古大殿的秘密便哄傳天下,一時之間整個浩瀚廣袤的中土九州,無數修道士的目光都落在了這個往日並不算太過起眼的邊陲之州,不知道有多少心懷夢想或是幻想的人,日夜兼程或明或暗地趕往涼州之地。
一時之間,涼州已是神舟浩土風雲匯聚的所在。
而這件事對涼州本地一些豪強門派來說,可謂喜憂參半。喜的是多年傳說竟然有可能是真的,他們身為地頭蛇各種方便,最有可能從中分一杯羹;但從另外一方面來說,如今這種局勢下,天下無數修道士蜂擁而來,其中肯定不乏過江猛龍,一個不小心被人黑上一把欺負上門順帶滅派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的。至少如今誰都知道,那天底下最頂尖的幾個豪門大派,都已經關注到這裡,派出門下弟子前來涼州了。
在這風雲動盪的時候,涼州城裡也是匯聚了八方風雲,傳言無數,許多人都將注意力放在了當然那份參加的皮卷寶圖上。不過根據當日情形以及眾多人親眼所見,那份珍貴的秘卷不幸已經四分五裂散成許多碎片了,由此不知有多少人明裡暗中開出高價,結果又引來無數心懷僥倖妄圖渾水摸魚趁機大撈一把的人,有人成功有人失敗,因此引起的紛爭廝鬥又是一片刀光劍影,這樣的一幕每天都轟轟烈烈熱熱鬧鬧地在涼州大地上上演,從當年正魔兩派決戰青雲之役後,已經平靜多年的神州浩土上,卻是難得地再度上演如此這番熱鬧景象昂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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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山南麓,鬼哭峽中。
與風雲變幻喧囂混亂的涼州城比起來,如今的鬼哭峽算得上是一片安寧。幽霧密林深處的這片峽谷,在短短一段時日內便被陰魔宗完全掌握住,分派人手駐防,整理洞穴修葺建築,一切都在迅速而有條不紊地推進著,雖然還說不上是固若金湯,但隱隱已有幾分氣像在,與當初寒鴉派那等山林野人般胡塞亂住的鬼樣子絕對不可同日而語。
除此之外,鬼哭峽內谷那片陰煞之氣最濃郁的所在,也被陰魔宗內高手布下禁制牢牢封住,不使陰氣外洩,又找來堪輿高手在谷中引領水勢方位,包圍護衛,加上外谷中人數中多的陰魔宗弟子看守居住,形成了一個裡三層外三層的鐵桶陣。
這中間當然也不是一帆風順,陰煞之氣乃是天地間凶戾之氣,自然也會有凶物喜愛,不久前在陰魔宗封禁內谷的時候,結果便接連遇到了三隻實力強橫的兇猛妖獸,其中最厲害的一隻甚至已經是半靈體化的「血眼鬼貂」,也不知在這陰煞絕地裡待了多少年月,煞氣合體,行如鬼魅,傷了陰魔宗數位高手。最後還是陰魔宗副門主親自出手,才將這凶物鎮壓了下來。
除了這事之外,還有一宗煩心事,卻是因為盤古大殿轟動神州,來到涼州的修道士無數,同時也就有無數人在沒有秘卷指引又不甘心的情況下,漫無目的地在蠻山周圍打轉找尋希望能遇到那千萬分之一僥倖的機會。結果僥倖那是沒人的,卻有好些人發現了隱藏在叢林深處的這片幽谷,有的人打探一番便即離開,有的人卻還想佔些便宜,雖然到目前為止都沒有成功過,反倒是留下了好幾條性命,但陰魔宗初占山門遇到這些事,也是煩不勝煩,在那裡鬱悶得很。
因為鬼哭峽上終年有霧氣瀰漫漂蕩,哪怕是白天晴朗的天氣,山谷之中也顯得有些陰暗。如今陰魔宗佔據此地,一切都漸漸上了軌道,王宗景等人也被各自分配了住處。因為他們四人向來都常在一起,所以彼此的住處也都要在相鄰的地方。
這一日王宗景從所住的山洞出來,向旁邊看了一眼,卻看到身材高大的敖奎站在隔了一個洞口的徐夢紅住處外頭,探頭探腦地向裡面窺探著。
王宗景皺了皺眉,走過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你幹什麼呢?」
敖奎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來,見是王宗景站在身後,這才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道:「小王,從昨晚到現在,紅姐好像都沒什麼聲音了,也沒像前幾日那般哭鬧,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王宗景怔了一下,還沒說話,卻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道:「看不出,你平日大大咧咧的,卻是很著緊紅姐啊。」
聽聲音,便知道是西門英睿了,敖奎微怒,向走到王宗景身後的西門英睿瞪了一眼,西門英睿卻是撇了撇嘴,道:「你瞪我做什麼,我就隨便說說,又沒其他意思。」說完頓了一下,也轉頭向徐夢紅住的那個山洞看了一眼,隨後走到兩人身邊,道:「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的,昨晚副門主專程過來看了紅姐一回。」
王宗景與敖奎都是一怔,敖奎道:「副門主?」
西門英睿點了點頭,道:「你們也是知道的,紅姐平日最敬仰的就是副門主,這些年來也等於是副門主把她一手帶出來的,連帶著我們三人算上,在陰魔宗內都算是副門主這一派的人了。咱們勸了她這麼多日也沒什麼成效,但換了副門主來,應該會有些用吧。」
王宗景與敖奎對望一眼,都是默然,這些日子以來徐夢紅重創之下,雖然性命保住了,道行因為服用解藥及時也沒怎麼受損,但瞎眼毀容之痛對於一個還算年輕的女子來說,當真是傷到了骨髓深處,痛不欲生,終日以淚洗面難以自拔,任憑王宗景等三人百般苦勸也是無濟於事。
所以聽到西門英睿說這話,王宗景與敖奎心中都生出了幾分期望,正想著是否要進洞去看看徐夢紅時,忽然只見那洞中人影一閃,卻是一個人緩緩走了出來。
一身紅衣,白紗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