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可以殺死你們了。
這句話放到哪部電影裡,都絕對預示著一場高潮大戲的上演。可惜的是,馮斯被裹在一片黑暗中,面對著這樣令人血脈賁張的大場面,什麼也看不見。作為一個自己手受傷了都要跑去圍觀群架的不看熱鬧會死的人,這實在讓他有些難熬。他簡直恨不能伸手撕開這層保護他的繭殼去看個究竟,當然他畢竟還沒有蠢到那種程度,只好強壓著好奇心了。
但就在這時候,耳畔響起了一個奇怪的聲音,這個聲音似乎只有他能聽到,而近在咫尺的關雪櫻卻聽不到。這個聲音在說:「怎麼樣,想不想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
這個聲音帶有某種讓人無法抗拒的誘惑,馮斯想都沒想就點了點頭:「當然要看。」
接著他的眼前就亮了起來。
頭痛。那種熟悉的頭痛感又來了。伴隨著這一陣頭痛的,是視界異乎尋常的變化。他的眼睛突然間可以看到東西了,而且看得很清楚,身邊的每一樣事物都無比清晰:神殿、神像、四個劍拔弩張的人、地下的繭殼……
等等!馮斯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我就在繭殼裡,怎麼會看到繭殼本身呢?而且視線的角度好像也不大對。
他下意識地想要低頭,卻發現無法控制身體,甚至無法控制眼球的移動。他能夠感受到身體的運動,感受到呼吸,感受到視線的變化,但卻都是不由自主的,像是被操縱的偶人。或者用那些胡編亂造的武俠小說玄幻小說裡的術語,就像是被人下了蠱。
這是一種十分奇特的感覺。好在馮斯這些日子以來已經見慣了太多太多的怪事,倒也處變不驚了。在無法控制行動的情況下,他只能努力把注意力放在皮膚的觸覺上,並且很快注意到一件事——下半身不太舒服。從屁股到腿,再到某些敏感部位,都好像被什麼粗糙的東西摩擦著。而這種難受的觸感,他在幾天前才剛剛體會過。
——這是那條軍褲!關雪櫻偷來供他換洗的、已經洗得褪色發硬的軍褲!而這條軍褲,此時此刻應該是穿在化身為他的形象的魔僕身上的。
——我在魔僕的身體裡!
他花了好一會兒,才一點點理清現在的狀況。儘管世界觀已經經歷了極大的扭曲,他仍然不肯輕易相信「靈魂出竅」「移魂」之類玄乎的東西。他謹慎地得出判斷,這大概是某種精神感官方面的直接聯繫,也就是說,他的大腦感受到了魔僕的大腦此刻所感受的事物。
倒也有趣,馮斯想,既然如此,就這樣用你的眼睛和身體來體會一下這場一觸即發的大戰吧。可惜的是,這間神殿不夠大,按照這些人的能量,真要打架的話,恐怕有點折騰不開。
正在轉著這個念頭,他發現自己的手——其實是魔僕化身的手——高高舉了起來,然後身邊的一切再度發生了改變。
好像只是眨了一眨眼,視線變得一片漆黑,連半點微光都沒有。當一切再度亮起來的時候,馮斯驚訝地發現自己身處的環境發生了巨大的改變。神殿消失了,自己站在一片空曠的荒地上,荒地光禿禿的只有黑色的泥土,周圍看不見邊界,被濃濃的霧氣籠罩著。
彷彿是為了讓馮斯看得更清楚,魔僕抬了一下頭,目光掃過了荒地的上方。這一看著實嚇了馮斯一大跳:他看到了他們原本應該身處其間的這座墳墓!不只是墳墓,還有墳墓周圍的林木、土石、村莊。然而……
它們都是倒懸著的。就好像是整個世界被上下翻轉了。
但馮斯很快推翻了這個瘋狂的猜想,而是想到了另外一種相對而言更可信的推論:不是世界被翻轉了,而是他們所處的空間被翻轉了。魔僕似乎是在一瞬間製造出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空間,連重力方向都和地球正好相反,懸浮在了這座墳墓的上方。再看看被一同帶到這裡來的那三男一女,臉上沒有絲毫吃驚的表情,像是早已習慣。
這就是他們所說的「蠹痕」!馮斯猛然間有了一些模糊的猜測。而之前在火車上令時間停止的異象,也是由「蠹痕」所造成的嗎?
到底什麼是蠹痕?
不容他多想,這個倒懸的小世界裡出現了新的變化。四周的濃霧之中,慢慢有一些巨大的黑影現身,向中圈走來。
當第一個黑影走出濃霧時,魔僕又故意扭頭看了一眼,這一眼讓馮斯只覺得心臟一陣劇烈跳動——當然這也可能是幻覺,此刻他所感到的,應當是魔僕身體裡的心跳。但是那種震驚是不容置疑的。
他看到一個怪獸,一個不會存在於現實中的怪獸。它的形狀有若巨蟒,長長的身體盤在一起也有三米高,但在這具龐大身體的頂端,卻沒有頭,有的只是一個裂開的大口子,裡面排列著密密麻麻的尖銳獠牙,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瞧上一眼就得休克。
這個怪獸的形狀當然恐怖,但還不足以讓馮斯如此震驚,真正讓他如受重擊的原因在於,這個怪物他見過。在火車上那一段血腥的夢魘中,他見到了無數猙獰可怖的妖獸,其中一隻就是眼前的這一隻。而緊跟著,一隻、兩隻、三隻……更多的妖獸從濃霧中走出來,在魔僕的身邊停住。它們都有著龐大而醜陋凶悍的身軀,基本都有強壯的肢體和鋒利的爪牙,某一些還帶著寬闊有力的翅膀,一望便知力量遠遠超越普通人類,即便是與人類共存的虎豹獅子之類的猛獸,也不可能是它們的敵手。
活像是核污染造成的畸變,馮斯莫名地想。也就是說,那場夢境裡所見到的一切,並非只是無根據的幻象。如同先前魔僕所說的,這些妖獸都曾在歷史中真實地存在,為了它們共同的主人而與人類進行殘酷的戰爭。它們雖然暫時消失了,卻從未真正消亡,有許多眼前這樣的魔僕把它們藏匿起來,等待著適當的機會重新放出。儘管這一切被從文字記錄中刪去,也並沒有在絕大多數人的記憶裡留下痕跡,但它們存在,不容置疑,無法抹殺。
我們果真面對著的是這樣的敵人,馮斯禁不住有一種戰慄的感覺。那是一種面對絕對優勢的力量時,從內心深處湧起的恐懼和絕望。即便是在現代文明條件下,他也不確定人們是否能用槍炮幹掉這些彷彿從恐怖電影裡鑽出來的玩意兒。那麼在遠古時代,當人們拿著石片木棒連狩獵一頭鹿都嫌費勁的時候,該怎樣和它們進行蚍蜉撼大樹一般的對抗?
最先出現的那只蛇身怪獸已經衝向了位於正前方的梁野。或許是已經蟄伏得太久,太渴望重新嗅到殺戮的氣息,太渴望重新品嚐鮮血的味道,它的速度異乎尋常地快捷,蛇一般的身體如同在水面滑行一樣,轉瞬間已經奔出了20多米,逼近了梁野。
梁野雖然看上去很精悍,畢竟是血肉之軀,又赤手空拳,馮斯不由得有些替他擔心。但他也同時注意到,籠罩在梁野身畔的蠹痕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那些淡淡的紅光忽然間閃爍了一下,蠹痕內的空間又產生了那種水紋狀的細微波動,就像是一滴水墜入了平靜的深潭。蠹痕的範圍也隨之迅速擴張,半徑拉大到了六米左右。
怪獸那撕裂般的頂端怒張,獠牙磨動著撞入了蠹痕的範圍。
然後它的整個軀體在一瞬間似乎緊縮起來了,渾身上下由之前泛著金光的色澤轉為焦黑色,每一塊皮膚都開始起皺、萎縮。先前伸展開的蛇形身體,此刻迅速蜷曲成一團,在地上拚命翻滾著,彷彿難以抵抗突如其來的劇烈痛苦。它巨大的身體在地上撲騰,發出沉重的鈍響,泥地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清晰可見的痕跡。沒過多一會兒,怪獸終於徹底靜止,不再動彈,身上的肌肉塊塊剝落下來,露出森森白骨。而這些肌肉和白骨也逐漸變得焦黑,最終化為灰燼。
梁野的蠹痕,看來是和「高溫」「燒灼」一類的關鍵詞有關。這隻怪物闖入他的蠹痕之後,被迅速燒成了焦炭,完全喪失戰鬥能力。馮斯有點明白過來,通過這種叫作「蠹痕」的特殊空間,即便是脆弱的人類,也能擁有和巨大的妖獸相抗衡的實力。
他還想要繼續看看梁野的蠹痕,因為在那個蛇身怪獸之後,還有另外幾頭野獸緊跟著趕上。但魔僕已經把目光移開了,轉向了王璐,他知道這是魔僕有意識地想讓他看清這四個人各自不同的蠹痕。
正巧這時一隻飛在天空中的妖獸向著王璐俯衝而下。這是一隻形狀甚為怪異的妖獸,外形看起來像是一隻鳥,卻幾乎沒有羽翼和肌肉,渾身上下幾乎只剩下一副灰黑色的骨架。它長長的喙上閃爍著幽藍的光芒,似乎是劇毒。
王璐圓乎乎的臉上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似乎有點被嚇到發抖。當這只骨架般的怪鳥俯衝到距離她頭頂只有半米處的時候,她甚至閉上眼睛做出束手待斃的樣子,好像馬上就要被怪鳥撲擊得手。然而,四分之一秒之後,地上傳來一聲巨響——怪鳥重重地撞擊到了地面上,巨大的衝擊力讓它原本就只剩下骨頭的身體瞬間散架,飛散出去的骨片濺落得到處都是。它的喙折斷成了好幾截,斷裂的頭顱滾落到地上,發出淒厲的哀鳴。
王璐卻已經站在了距離撞擊地點大概五米遠的地方,仍然是一副呆呆的神情,彷彿剛才什麼都沒發生。然而,馮斯看得很清楚,在怪鳥即將擊中她的一剎那,她的身體消失了,憑空從原來站立的地點消失了,然後在五米開外的另外一處地點出現。而怪鳥已經蓄足了力道,完全無法改變方向,只能直直地撞向地面。
第二隻怪獸也逼了上來。與怪鳥的高速正相反,這是一隻近乎球形的肥蠢的怪物,渾身上下覆蓋著厚重的鱗片,六條下肢雖然粗壯,移動起來卻很緩慢。但它近似牛頭的頭顱上有三隻長而直的尖角,看上去好像能刺穿任何障礙物。
而在另一個方向,第三隻怪獸與第二隻遙相呼應,對王璐形成了合圍。這隻怪獸的外形更加接近昆蟲,有著半透明的直翅、蝗蟲一樣的口器和令人不寒而慄的巨大複眼,鐮刀一樣的前足讓它整體看起來有些像螳螂。它的身體比先前那只輕靈得多,以縱躍的姿態向著王璐高速逼近。它的複眼閃著殘忍的紅光,一對鐮刀高高舉起,然後對著下方斜向揮出,眼看就要把她切成三段。
「喂,這又不是切火腿腸啊!」王璐好像很生氣,用力跺了一下腳,依然沒有躲閃。
她會像之前那樣瞬間移動吧?馮斯猜測。但這一次,他猜錯了。就在鐮刀即將接觸到她的身體的一瞬間,她並沒有消失——消失的是「螳螂」。更加令人驚奇的是,螳螂重新出現的地點,恰好在那隻牛頭妖獸的身前。「卡嚓卡嚓」兩聲響,兩把鋒利的鐮刀收勢不及,正好插進了牛頭妖獸的雙眼。
血花飛濺之後,牛頭妖獸發出一聲慘嗥,變成了瞎子。在劇痛之下,它不顧一切地向前衝鋒,兩隻尖角穿透了「螳螂」的身體。「螳螂」也痛苦地扭曲著身體,鐮刀在牛頭妖獸身上一陣亂劈亂砍。
馮斯略一思忖,大致猜出來,王璐能夠讓處於她的蠹痕中的物體發生瞬間移位,並且可以讓這樣的轉移實現精確定位。所以她既可以轉移自己躲開敵人,也可以讓敵人精準地實現自相殘殺。
魔僕的身體轉了半圈,視線落在了路晗衣身上。這個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風的年輕人,正在面對著四隻怪獸來自四個不同方向的攻擊。但他卻仍舊帶著輕鬆的笑容,等待著這些怪獸全部跨入他的蠹痕,然後輕巧地打了一個響指。
隨著這個響指,籠罩在他身畔的黑色蠹痕顏色突然變濃了一下,就像墨汁一樣渾濁,當重新變得澄清時,四隻怪獸的腳步明顯變得遲緩。它們身上皮毛的色澤變得黯淡,利爪一根一根從腳掌上脫落下來,嘴裡的獠牙也脫離了口腔。它們的眼睛像是形成一層白翳,變得黯淡矇矓,雙目不能視物,然後腿腳發軟地倒在地上,肢體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它們在變老!馮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些不可一世的妖獸在闖入了路晗衣的蠹痕之後,在幾十秒鐘之內完成了幾十年才能完成的衰老過程,然後活生生地……老死了。在這片蠹痕裡,似乎再強大的力量都沒有任何發揮的餘地,因為衰老會把一切力量直接送到墳墓裡去,任誰都無法逆轉。這樣的一片空間,難免讓人想到兩個字:死神。
當幾隻衰老的妖獸不甘心地吐出最後一口氣的時候,魔僕再次轉移了視線。這一次,它望向了四人中的最後一個,也是長相最醜陋最讓人心裡發毛的范量宇。這個滿臉疤痕的雙頭怪人,單從外形來看,可一點也不比周圍的妖獸遜色。
湊巧的是,此刻正在向他靠近的,也是一個多頭怪物——頭比范量宇還多一個。這隻怪獸的外形像一匹黑色的狼,卻比普通的狼高出兩三倍,三個狼頭更呈現出令人觸目驚心的血紅色。當這三個狼頭都張開大嘴嗥叫的時候,一股惡臭腥風在空地上散播開來,那些鋒銳的狼牙似乎可以把鋼鐵切開。
范量宇微微抬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捏了捏鼻子,自言自語:「血的味道……真是太棒了!」
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這只三頭狼也已經逼近到了他的身前。先前這四人剛剛現身時,馮斯就已經注意到了,這四人雖然彼此相識,但顯然並非朋友,而是互相牽制防範,即便合作,也只是出於形勢迫不得已。而在其中,剩餘的三人又很明顯地和這個雙頭怪人刻意保持距離,說明他的可怕程度遠在其他三人之上。而雙頭人僅僅因為兩句口角就對他施加酷刑,此人的暴戾殘酷也由此可見一斑。
他會用什麼方法來收拾身前的妖獸呢?馮斯不由得產生了興趣。跟隨著魔僕的視線,他看著這只三頭狼妖衝到范量宇身前;看著狼妖頭頸正中的狼頭張開了血盆大口,咬向范量宇;看著那些尖銳的狼牙……咬中了范量宇的肩膀。狼牙穿透了肩部的肌肉,鮮血汩汩地流出。
馮斯呆住了。在那短短的幾秒鐘之內,他已經做出了七八種想像,猜測范量宇會用何種凶狠的手段來收拾這隻狼妖,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強悍無比的雙頭怪人竟然會如此不加抵抗就中招。
「我靠,這個形象放什麼電影裡也該是大Boss了吧?怎麼他媽的那麼中看不中用?」假如嘴巴能用的話,馮斯一定會忍不住如此吐槽。
但緊跟著他就發現了不對。肩膀被狼牙咬穿之後,范量宇的臉上沒有絲毫痛楚,相反那一絲詭異的笑容變得更加濃烈,也更加邪惡。而明明佔據了上風的三頭狼妖,反倒沒有進一步的攻擊動作了,巨大的身體彷彿凝滯在了那裡。
狼妖在發抖!馮斯終於看清楚了。它咬傷了范量宇,自己卻因為恐懼而開始發抖。作為一隻來自遠古的妖獸,在這個人面前,它卻顯得像一隻膽怯的貓。
范量宇伸出手,放在咬住自己的狼頭上,一點點向前推,狼妖則毫不抗拒,狼牙被慢慢推了出去。而范量宇肩頭的傷口就在這一刻開始迅速癒合,眨眼工夫就已經完全不留任何痕跡,只有衣服上還殘留著一個破洞和一些沾染上的血跡。
原來他的身體也可以在受傷害後自行癒合,馮斯想,和林靜橦有些近似呢。不過細想也不一樣,林靜橦被金屬刺穿時,其實並未受傷,而眼前這個雙頭怪物顯然是先受了重傷的。照這麼說來,他豈不是永遠不死?也難怪那三個人如此忌憚他。馮斯進一步想到了,這個人身上那麼多的傷疤,到底是某些特殊原因造成的無法癒合呢,還是這個傢伙根本就是故意留下的?
范量宇接下來的舉動更為驚人。他伸出手,像擁抱老朋友一樣,抱住了那顆碩大的狼頭。
「太喜歡這個味道了,」范量宇近乎陶醉地半閉著眼,滿臉都是享受的表情,「我還是喜歡血啊,不管是別人的血還是自己的血。」
話音剛落,被他抱住的狼妖就炸裂開來。和之前魔僕真身的解體不同,這是一次兇猛而劇烈的爆炸,狼妖就像是肚子裡被塞滿了火藥一樣,隨著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整個身體化為無數碎塊,夾雜在血雨中噴射而出,聲勢驚人。
范量宇的全身立刻被腥臭的狼血染透了,還沾染了不少碎肉塊,而他臉上享受的表情更濃乃至仰天狂笑起來。大概是被這樣的可怕氣勢所震懾,另外兩隻原本正向他靠近的妖獸竟然停住了腳步,不敢動彈。大概是這樣的事情極為罕見,連魔僕都忍不住輕輕「咦」了一聲。
但光是停步是不管用的,這兩隻怪獸早已經踏入范量宇的灰色蠹痕。隨著范量宇一個輕描淡寫的揮手動作,兩隻妖獸驟然間倒在地上,嘴裡發出尖銳的嘶叫,竟然痛得滿地打滾。
這倒是馮斯體驗過的招數。只是想想這些妖獸從千萬年前就開始和人類作戰,絕對不會是輕易怯懦膽小的生物,此時竟然能一下子疼痛到失去戰鬥能力,它們所經受的痛楚,恐怕會數倍於自己之前所感受到的。
原來這孫子還是手下留情了,馮斯只覺得很沒面子。
片刻之後,兩隻妖獸已經七竅流血,呼吸漸漸微弱,看來是神經系統和心臟都受到了巨大的傷害。而渾身浴血的范量宇站在一旁,目光中帶著興奮看著垂死掙扎的妖獸,似乎這樣的場面十分合他的胃口。
魔僕似乎對此並不意外,隨意地掃視了一下周圍,場面也大同小異。這些凶悍邪異的妖獸,看皮肉恐怕尋常的槍彈也打不透,隨便拉出一個來,大概一群荷槍實彈的軍人也難以應付。但這幾個赤手空拳的青年男女,居然就這樣輕鬆擊敗了它們,實在讓馮斯有些自慚形穢。他也禁不住想:如果老子也是他們的同類,為什麼偏偏就那麼弱呢?那點兒打群架的技能,在這幫人面前簡直連渣都不能算。
「他們是害蟲中的佼佼者,所以才會那麼強,但具備這樣頂尖能力的人其實總共也沒有幾個。」共用感官的魔僕讀到了馮斯的心思。
「害蟲?」馮斯一愣。他也知道,自己此刻只要腦子裡想到什麼,對方就能接收到,也能用同樣的方式向自己傳遞信息,所以不能開口也無妨。
「敢於和主人作對的,當然是害蟲了。」魔僕說,「害蟲嘛,自然有大有小,你這次見到的是最大的幾隻,厲害也不足為怪,別的可就沒這麼強了,面對這些妖獸還是難以應付。更何況,如果你的蠹痕發揮出來,他們的蠹痕簡直就像塵土一樣不值一提。」
「我的蠹痕……到底是什麼?」馮斯急忙問。
「這個需要你自己去摸索,」魔僕發出一聲詭秘的陰笑,「不過你倒是可以想一想,是想要他們那樣的,還是想要遠遠超越他們的更強大的蠹痕。」
馮斯一愣,還沒有答話,魔僕已經四下裡掃了幾眼。在這片倒懸的奇特世界裡,地上已經橫七豎八地躺著一片妖獸的屍體或殘骸。看上去,它們果然不是這四個人的對手,但四人中除了始終囂張的范量宇,其餘三個人臉上都並沒有任何輕快的表情。因為他們知道,妖獸不過是開胃甜點,真正的敵人在後面。
魔僕的身體開始向前邁步。它的步子沉著穩健,毫不畏懼地走到了四個人所圍成的這片小區蠹痕的中央,在那裡,四人的蠹痕交匯在一起。
「就讓我在死前好好享受一下吧。」魔僕伸了個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