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僕的身體徹底消失了,無論是馮斯的化身還是剩餘的碎塊,都變成了細微的粉末。而這個倒懸的世界也隨之土崩瓦解,人們重新回到了神殿中。
「現在我們有空說說話了,」馮斯看著這四個敢於和魔僕正面對抗的人,「四位可以做一下自我介紹嗎?」
「我叫王璐,這是范量宇哥哥,這是路晗衣哥哥,這是梁野哥哥。」王璐回答得很快。
「嗯,你如果告訴我這是湯姆,這是傑瑞,這是蠟筆小新,也沒有任何區別。」馮斯聳聳肩。
「我們就是被魔僕們稱為『害蟲』的那群人,」路晗衣說,「至於我們自己,由於各自的理念不同,給自己的稱謂也截然不同。比如有人自稱『抵抗者』,有人自稱『保護神』什麼的,相比之下,比較中性的、易於接受的稱謂是『守衛人』,不過我覺得還不如直接叫害蟲顯得親切。」
「從剛才和魔僕的對話來推測,你們四位,分屬於『害蟲』中的四個家族,也就是從古代開始就知道魔王的存在,並且致力於與之抗爭的人群,對吧?」馮斯問,「那麼你們知道魔王到底是什麼樣的嗎?」
路晗衣的回答在他的預料之中:「從來沒有人見到過魔王。在歷史上發生的所有戰爭裡,我們連見到魔僕的機會都極少,大多數時候都只是在和奴隸,也就是先前你看到的那些妖獸作戰。」
「我一直被封在繭殼裡,你怎麼知道我看到了妖獸?」
「如果你連通過魔僕的眼睛看到妖獸的能力都沒有,那你也就不配做天選者了。」
「其實到現在我也沒看出我哪點配做天選者……」馮斯嘀咕了一句。
「這裡沒我什麼事了,我先走了。」范量宇淡淡地說了一句。轉過身時,他想了想,忽然伸手衝著馮斯一指,馮斯「撲通」摔在地上,痛得臉色都變了。
「還是那麼廢物,沒什麼變化啊?」范量宇有些困惑,「剛才到底算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把我當沙包了啊……」馮斯哭笑不得,看著那個帶著兩顆頭顱的畸形背影漸漸消失。王璐猶豫了一下,也跟著離開了,只留下路晗衣和梁野。
「我們一直試圖找出魔王的起源和藏匿地點,以及最重要也是最讓人困惑的——它到底想要做什麼?可惜從來沒有如願過。」路晗衣說,「在文字形成以前的時代,那樣的戰爭描述很難流傳下來,即便流傳下來,也會和其他神話傳說混雜在一起,真假難辨。當然了,這樣的工作我們一直在做,『害蟲』的各個家族都沒有停止過培養考古專家,以及資助各種考古組織,妖獸的殘骸化石就是非常重要的證據。我們發現,魔王並不僅僅存在於人類的歷史中,或者說,遠遠不止存在於人類的歷史中,它的出現,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六億三千萬年前的前寒武紀。」
馮斯倒吸了一口涼氣:「不要把這種教科書上都講不到的年代拿出來嚇人吧!那玩意兒豈不是真的做到了……與天地同壽?它到底要做什麼?征服地球嗎?」
「我們也曾經這麼猜測過,它的目標就是要毀滅地球上的一切生物,就像早期科幻電影裡虛構的外星征服者一樣,部分考古證據也支持這個猜想。」路晗衣說,「但是上個世紀以來,一些新的證據表明,在遠古一些生物大繁榮時期它也存在過,卻完全沒有阻止物種的繁衍,相反似乎還有所助益——它可能利用妖獸屠殺過一些兇猛的舊物種,而幫助了體力上較弱的新物種的壯大。」
「剛才魔僕也跟我說了,如果魔王真的想要毀滅人類,那麼人類的歷史從南方古猿的時代就可以徹底斷絕了,這可真有點奇葩……」馮斯搔搔頭皮,「那你們這些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集結起來的呢?」
「在人類生存的早期,妖獸在全世界不同的地點出現,所以各地的神話傳說中都會提到這些怪物,但在那時候,人類是完全被動的。這些妖獸對他們而言,不過是更加強壯凶殘一些的劍齒虎猛犸象,但後來,逐漸有一些聰明的部落領袖發現了妖獸背後的指揮者——魔僕,並且發現魔僕的肉體比妖獸要脆弱得多。而一旦摧毀魔僕,妖獸就會失去戰鬥力。當然,即便這一部分人掌握了這個訣竅,以人類的力量和原始的工具,想要突破妖獸的護衛而去擊殺魔僕也是十分艱難的,於是他們開始研究魔僕,終於發現了附腦的存在。」
「附腦到底是什麼?」馮斯問。
「顧名思義,附腦就是往你的大腦裡植入一個新的共生的腦子,某種程度上接近於寄生蟲。」路晗衣說,「那是某一位先輩在殺死一隻魔僕之後在其體內發現的。附腦看起來的確像是一隻小蟲子,先人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但直覺讓他們留下了這條『蟲子』並且想辦法飼養它,希望能通過它找到克制魔僕的方法。最初的時候,大家想盡了一切辦法,都沒能發現一點兒特異之處,直到有一天,當一個年輕人去給這只蟲子餵水的時候,這只蟲子突然暴起,從他的面頰上鑽進了他的身體。
「當時人們都以為他死定了,但奇怪的是,他事後雖然連續發燒,高燒昏迷十來天,卻一直拖著沒有斷氣。半個月之後,他竟然奇跡般地醒了過來,燒也退了。又過了一段時間,人們發現,他開始變得比一般人更加強壯,跑跳速度超過了人力的極限。大家這才意識到,那只奇特的蟲子,似乎具備把人變得更強的力量。而這樣的力量,或許會成為人類抵抗魔王的關鍵。
「這之後的幾千年裡,人們不斷尋找和研究這種『蟲子』,對它的命名也各不相同。比如古代中國人信奉心主神明,認為人的思想活動和智力都是由心決定的,有些人就稱其為『心猿』。等到解剖學逐漸昌明,人們也明白了大腦才是思維的根基時,它才有了統一的稱謂,那就是附腦。
「人們活捉了一些附腦,想盡各種方法讓它們和人體結合,想盡辦法讓它們維持穩定——附腦可從來不是乖寶寶,它們會努力維持自己的自我意識,一不小心就可能反過來控制人體。比如中國的道教一直流行用鉛汞等原料來煉丹,那只是一種有意無意的誤讀。鉛汞的真正作用,是可以維持體內附腦的穩定。當然了,這些重金屬原料對人體傷害也很大,即便是到了近代,我們用一種被稱為『酒』的更溫和的配方,還是難以根除其毒性,再加上附腦本身的危害性,擁有附腦的人……大概都很難長命吧。」
聽到這裡,馮斯才總算明白過來當時在大塊頭俞翰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而何一帆給他注射的所謂「酒」,竟然和道家的外丹是同樣的性質。而附腦的神奇之處和魔僕妖獸的凶悍,大概也是許多遠古神話乃至於宗教的起源。
「所有的附腦都是靠這樣植入嗎?」他又問。
「不是,還有另外一種方式,就是已有附腦的人們通婚遺傳。」路晗衣說,「這種方式效率更低,更容易誕生出廢物,要麼完全沒有附腦,要麼有附腦也無法喚醒,要麼剛一出生就被附腦完全控制住。然而,一旦確定喚醒並掌控,這種天生的附腦擁有比後天植入的附腦強得多的能力。這兩種方式所帶來的選擇,也造成了現在守護者們的內部分裂——擁有先天附腦的家族習慣性地歧視後天植入的。」
「他們三個都屬於信奉先天遺傳的家族,」梁野插嘴說,「而我的家族一向只選擇後天植入。事實上這種歧視並非完全沒有道理,除了我這樣的極少數異類,大部分後天植入者都比不過通過家族血統獲得附腦的人。但是家族血統遺傳的方式風險太大,過去曾經發生過新生兒附腦發狂險些滅殺整個家族的事例,所以很多人寧可求一個穩妥。」
馮斯聽到「新生兒附腦發狂險些滅殺整個家族」這句話,心裡一動,想到了自己的出生。不過他沒有時間細想,路晗衣繼續說下去了:「附腦讓人變得強壯,只是初步作用,再強壯的人仍然難以在體力方面和妖獸相當;對少部分體質相對特殊的人來說,附腦還能讓他們擁有特殊的能力,那就是激發蠹痕。蠹痕是一個特殊的物理空間,可以讓踏入其中的人或物受到巨大影響。不同的人會激發出不同能力的蠹痕,這些蠹痕有可能很強大,也有可能完全沒用,而激活蠹痕的因素,既和個人體質有關,也和附腦本身的性質相關,但人們暫時沒有找到精確的規律。事實上,能利用附腦的本身就是極少數,大部分人植入附腦後會很快死亡,還有一部分人會變成妖獸那樣的怪物,血統遺傳的方式死亡率更高。但是為了盡可能多地讓對抗魔王的火種流傳下去,人們採取了種種異常殘酷的方法。」
「殘酷?比如?」
「比如……你看到這尊神像了嗎?」路晗衣伸手指向神殿裡那尊牛頭神像。
「我一直在好奇,這到底是一尊什麼樣的神像。它明明是西方風格的,卻偏偏被放在一座中國落後山村的古墓裡。」馮斯說。
「這是一尊惡神,是上古地中海東南岸地區的人們所信奉的神明,名字叫摩洛。」路晗衣說,「古代迦南人對它頂禮膜拜,並且有一種獨特的獻祭方式——把未成年的子女放到火裡焚燒。這尊神像身上的金屬活板,就是用來焚燒小孩的。」
馮斯禁不住打了個寒戰,路晗衣接著說:「但事實上,惡神摩洛的獻祭方式,只是為了掩蓋事實而捏造出來的騙局。獻祭不是目的,焚燒才是目的。」
「你的意思是說……通過烈火燒身來激活附腦?」馮斯又是一驚。
「是的,雖然還不清楚具體原因,但在那一段時間,地中海區域的附腦,多數展現出和火有關的能力。為了篩選嬰兒,他們會把嬰兒扔進火裡,能從火中重生的,日後就有可能成長為精英分子。」
「而剩下的就活活被燒死……」馮斯有些說不出話。他並不是喜歡高舉道德大棒的人,何況剛剛親眼見識過魔僕和那些恐怖的妖獸,自然明白這場戰爭是多麼殘酷,但無辜者的鮮血終究不能讓他無動於衷。
「好吧,謝謝你,總算解開了我心裡很多的謎團。」他定了定神,接著說,「下一個問題:能仔細講講天選者以及在我身上發生的這些事兒嗎?按照魔僕的說法,我好像就是個鬧鐘……」
路晗衣微微一笑:「的確像個鬧鐘,不過也不完全是,這得從魔王的沉睡說起……怎麼了?」
他看到關雪櫻悄悄地扯馮斯的衣袖,手指指向神殿門口。馮斯愣了愣,忽然一拍腦袋:「靠!我把老頭兒給忘了!」
他慌忙跑出神殿去查看萬東峰。老村長已經奄奄一息,雙目緊閉,任憑馮斯怎麼搖晃呼喊都沒有反應。
「失血過多,身體本身就衰弱,沒救的。」路晗衣附身查看了一下,「不過我有辦法讓他死前短暫地清醒幾分鐘,你有什麼話可以趕緊問。」
他伸手在萬東峰的頸部輕輕一按,萬東峰咳嗽一聲,真的醒了過來。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馮斯已經迫不及待地扶起了他:「村長,我直說了吧,老祖宗已經掛了,你也馬上就要死了。」
「老祖宗?它……已經?」萬東峰一臉的驚駭。但當他看到馮斯背後那兩個奇怪的人的時候,似乎意識到了點什麼:「我明白了。這一天終於還是要到來的,我算是解脫了。」
「沒有時間了,我只想求你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我祖父……也就是照片上那個人的下落?那個威逼你們供奉老祖宗、為他保守秘密的人?」馮斯說。
「那個人……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但我相信你一定會見到他。」萬東峰說,「他曾經說過,他的家族之所以世世代代把老祖宗藏匿在這裡,是為了利用老祖宗找到一個人。我猜想,你就是那個人,所以他一定會主動去找你的。」
這不對啊,馮斯想,我父親19年前就找到我了,但祖父從來沒有現身過。難道……難道其實祖父並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父親背叛了祖父!馮斯猛然間醒悟過來。雖然不知道這父子倆到底發生了什麼衝突,但父親離開了祖父,悄悄帶著自己躲了起來,把自己撫養長大。祖父想要做什麼?父親又想要做什麼?看來謎團不是越來越少,而是越來越多。
「他還說過,還有另外一個目的,但估計只通過老祖宗無法完成,」萬東峰接著說,「他想要研究老祖宗,找到老祖宗的本原。他說,這件事比找到那個人還重要,但他估計,在他的有生之年無法做到了。」
「本原?」馮斯微微一愣,但很快明白過來。祖父果然也和路晗衣等人一樣,想要通過研究這個魔僕,發現魔王的本質。
魔王到底是什麼?魔王到底想要做什麼?
萬東峰終於嚥下了最後一口氣。馮斯看著他的屍體,怔怔地沒有言語。梁野看出了他的心思,走到他身邊:「不必奇怪,你的祖父是一個十分神秘的存在,我們一直在找他,卻始終沒有找到。」
「他和他的家族,到底想要幹什麼,你應該比村長知道得更多一些吧?」馮斯問。
「還是你來說,」梁野沖路晗衣勾了勾手指,「我懶得多說話。」
「懶死算了……」路晗衣倒也不生氣,「我還是先從你這個鬧鐘開始解釋吧。雖然魔僕始終都存在,妖獸也偶爾會出現一下,但距今最近的一次魔王和人類的全面戰爭,大概要追溯到4600年之前了。」
「4600年?這個數字好像有點熟。」馮斯努力回想著,「中國公認的信史也還不到3000年,再往前的夏朝都只是存在於傳說中,4600年……全面戰爭……我靠!你不會是在說涿鹿之戰吧?」
「就是涿鹿之戰。」路晗衣點點頭,「那一次戰爭,並不是什麼人類兩個部落之間爭奪地盤的戰爭,而是魔僕和人類發生的你死我活的決戰。傳說裡說蚩尤『面如牛首,背生雙翅,銅頭鐵額,八臂九趾』,雖然未必精確,卻也點明了一點:蚩尤不是人,而是魔僕的化身。它所驅策的,就是你剛才見過的那些妖獸。」
也就是說,我在火車上的幻境裡所見到的,極有可能就是涿鹿之戰?馮斯忽然覺得額頭上全都是冷汗。
「我們並沒有那一次戰爭的詳盡資料,事實上,從傳說的隻言片語來看,蚩尤的力量是遠遠佔優勢的。但奇怪的是,最後取勝的竟然是人類。這也是後來人們一直想要尋求解釋的難題,因為那次戰爭,說不定就包含著克制魔王的關鍵。
「從那之後,再也沒有過大規模的戰爭,魔王就像是憑空消失了,魔僕們也都隱匿了起來。雖然偶爾有一些由於遭遇魔僕而爆發的小規模戰役,卻也絲毫不能阻止人類的迅速繁衍進化。人類佔據了地球,從部落文明一直發展到工業文明,關於魔王的秘密也漸漸被掩蓋,除了分散在全球的這些以附腦為基礎生存的家族之外,普通人對此全然不知曉。」
「那照這麼說,魔王從4600年前就不再現身了,所謂能喚醒魔王的天選者的概念,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呢?」馮斯有些困惑。
「這件事細講起來就太複雜了,以後有空給你詳說。簡單地說,是有人通過讀取他人思想的蠹痕,無意中從一隻被捕獲的魔僕腦子裡獲取的信息。魔僕的思維活動告訴我們,經過涿鹿之戰的打擊後,魔王受到了重創,不得不終止了活動,讓自己進入一種近似沉睡的保護狀態,必須由擁有特定血統的『天選者』來喚醒。而後來的歷史也證明了這一點,那就是每隔一段長短不定的時間——長則數百年,短則幾十年,魔僕們都會有一種集體的躁動,顯然是感受到了某種召喚。那就是天選者出現的徵兆。」
「喚醒魔王不靠魔僕,反而靠人類,那不是亂套了嗎?」馮斯忍不住問。
「誰告訴你天選者是人的?」路晗衣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馮斯怔住了,仔細揣摩著路晗衣的話,突然臉色煞白:「你是說,我,天選者,其實……其實……」
「是的,天選者的身上,帶有魔王的血脈。」路晗衣說,「只有魔王的血才能喚醒魔王。」
「但是……怎麼會有魔王的血脈……又該怎麼分辨……這也太奇怪了吧?」馮斯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
「誰也不知道魔王是怎麼做到的,就如同誰也不知道魔王在哪裡、具體是什麼形象一樣。」路晗衣回答,「總之,在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著這樣的血脈,而且還不止一支。但是並非所有帶有魔王血脈的人都能成為天選者,所以人們只能採取笨辦法,那就是死死盯住可能帶有魔王血脈的家族,監視著這個家族出生的每一個嬰兒。當天選者出生時,魔僕們會有異動,甚至會有妖獸出現,此外還有其他的一些異兆,可以幫助判別。」
「那樣的話,殺掉我不就一了百了?很長一段時間內不用擔心魔王被喚醒了。」馮斯說。
「但是你死了,下一個天選者仍然會出現,那不過是一條沒有窮盡的等待之路。我們更希望在不喚醒魔王的前提下,通過天選者和魔王的特殊聯繫找到它,趁它在沉睡狀態時殺死它。那才叫作真正的一了百了。然而……」
「每一次都失敗?」馮斯尖銳地問。
路晗衣歎了口氣:「是的,每一次。每一次失敗的原因都如出一轍——在即將和魔王建立精神聯繫的那一剎那,天選者的腦子出錯了,因為無法承受那樣劇烈的精神變動而一下子變成瘋子——這一度被稱為『命運之咒』。只有兩次例外,那兩個天選者成功地接收到了魔王的信息,但自己卻完全被控制,成為新生的魔僕,而我們依然無法經由他們找到魔王,最終為了消滅新生魔僕而損失不小。」
「為什麼會這樣呢?」馮斯皺起眉頭,想起了先前那段奇異的幻覺,那種感覺,的確像是有什麼異物硬往自己的腦子裡鑽。但最後自己既沒有變成瘋子,也沒有成為被控制的魔僕。至於和魔王的精神聯繫……好像也沒有。
「沒有人知道,樣本空間太小,不足以支持嚴謹的結論,只能先試著猜猜看了。比如近些年來,我的家族研究了所有失敗的案例,以及那僅有的兩個建立了聯繫的,發現那兩位天選者和其他所有人不同的一點在於——他們並不情願對抗魔王。」路晗衣說,「那兩個人頗為自己身上有魔王的血脈而自豪,內心深處並不認同自己屬於人類,也不認同他們應當反抗魔王。」
「我明白了!」馮斯忍不住喊出了聲,「之前我認識的那個叫何一帆的女孩,反反覆覆地說,不能給我造成先入為主的印象,就是這個道理!我不能夠抗拒魔王,卻也不能太過親近它!也就是說,一切最好發生在我對所有事件都還不太瞭解的狀況下,那樣才能真正地憑借本能行事!」
路晗衣點點頭:「魔僕之所以拋棄掉原形,化為人形和你交談,其實就是想要和你建立精神上的聯繫,對你施加暗示,任何事前過多的思慮都會讓你無法專注於內心深處的真實選擇,從而極有可能導致喚醒失敗——尤其是當這種思慮裡含有對魔僕本能的抗拒時。一旦失敗,你就會變成廢人,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事前不能告訴你。」
說到這裡,路晗衣一臉的迷惑:「但是真是奇怪,最後的結果變成了這樣,你並沒有喚醒魔王,也沒有被控制,反而殺死了魔僕。而在殺死魔僕之後,你又成為一個普通人,不能激發出任何蠹痕,也不能抵抗范量宇的一點輕微攻擊——這是過去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馮斯咧嘴笑了笑:「你們四個一起來到這裡,其實就是打算萬一我被變成魔僕,就把我幹掉,對嗎?」
「確切地說,開始只是觀察,」路晗衣說,「我們尾隨你到這裡,並不打算進村。但你進入村子裡靠近了這座墓穴後,魔僕的精神擾動立刻被我們捕捉到了,我們確定你是一個能讓魔僕產生感應的真正的天選者,所以立刻進來了。我們四個代表的,是中國境內勢力最大的四個家族。而事實上,現在在村外有那麼幾十上百個來自其他家族的人,也在關注你的動向。假如你不幸被召喚成為魔僕,我們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你。」
「那我總算命不錯,」馮斯長出了一口氣,「不過你還是沒有告訴我,我祖父所在的家族想要利用我幹些什麼呢?」
「那個家族從來不和我們通氣,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們現狀如何、藏在哪裡。唯一能確定的是,關於天選者,他們掌握了比別人更多的資料,對此也有一些不能讓外人知道的特殊目的。這個目的也許會十分危險,所以我們也一直在努力尋找他們。遺憾的是,到現在為止也沒有人知道你祖父的下落。」
「那你現在打算拿我怎麼辦?」
「老實說,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了。」路晗衣臉上的苦惱顯得很真誠,「過去也從來沒有任何天選者像你這樣不安分的——我擔心你遲早會捅出大婁子。梁野兄,你有什麼主意嗎?」
「用你先前給我的建議,順其自然。」梁野說,「他是一個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天選者,與其我們閉著眼睛胡亂干涉,不如讓他閉著眼睛自己去闖。」
「更何況,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們的大麻煩才剛剛開始。」他看上去一臉的疲憊,「如果在這個小兄弟的身上不能出現什麼奇跡的話,也許大家會一起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