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正高速飛在天上,清風吹過,帶動她兩條長袖,看上去飄飄欲仙。
在雲間快速疾馳,讓風把五官都吹變形的感覺最是爽快,所有不痛快也會被超高的速度甩飛。她最喜歡是高速衝向一朵危險的黑色積雨雲,在即將撞到閃電的一剎那突然猛地來個大轉彎,覺得身上的鬱悶一下子就被甩飛了。
從這個高度俯瞰,地面一切景物都變得很小,西湖就像一個洗腳盆,保俶塔、雷峰塔就是兩截胡蘿蔔。
剛才她正面罵退三才會的人,然後被姐姐斥責,又被姐夫絮叨,覺得心情很差,一賭氣就飛走了。心情不好的時候,她總愛在天上飆飛,把不痛快都甩得精光。
小青有一大堆的飆飛夥伴,都是不到五百歲的年輕小妖怪,他們厭煩被人類的法律管著,專門喜歡和臨安府的官吏玩你追我趕的捉迷藏。只有和他們在一起,小青才會覺得自己還是妖怪。
「姐姐不知是不是錯吃了什麼東西,居然嫁給人。」
小青經常和飆飛的小夥伴們那麼講。她一直難以理解,姐姐白素貞為什麼會看上許仙那麼個呆頭呆腦的傢伙。這傢伙既不會飛也不會變形,更糟糕的是,小青甚至不敢想他們未來有了孩子,會是個嬰兒還是個蛋,或者別的什麼東西?
「人什麼的最討厭了!又弱,又不會法術,壽命又短,我才不會喜歡上一個人。」
小青在天空高喊道,然後高速飛過去,用氣流把對面的白雲吹成兩截。
在天上飆飛了一大圈後,小夥伴們都坐下來休息,小青也盤腿坐在雲彩裡,望著下面棋盤般一格格的臨安城,想起了剛剛姐姐對自己的斥責。
「好啦好啦,白姐又不是第一次說你,再說許哥人也不壞。」平時和小青關係要好的獐子妖張小哥勸說道,遞來一葫蘆水。
小青喝了一口,扔回給張小哥,氣鼓鼓地說道:「哼,那些三才會的傢伙最是討厭,說什麼人是天地之精華,只有人才配和天地並稱三才,我們妖怪都是賤種,要把我們擠出臨安城去。今天他們又來鬧,我只是小小施展法術把他們打跑,姐姐居然說我。這樣的壞蛋不該打,難道讓他們把保安堂燒了就對了?」
「三才會?確實,那些壞蛋可討厭了,三天兩頭來砸我家窗子,還不讓人小孩和我們妖怪小孩玩,說什麼妖怪小孩都要吃人小孩才會長大。我爹媽都是獐子,我家從來只吃蘑菇,長那麼大我都不知道肉是啥滋味。」 張小哥也抱怨。
「哼,那些傢伙還說什麼,買一劑我家配的藥,就等於給妖怪送了一副咬向人的毒牙。我姐就沒完沒了叫我忍啊忍的,她想忍就忍,我可忍不了。下次他們再來鬧,我還要教訓他們,大不了臨安不呆了,我回終南山老家去!」
正和張小哥抱怨著,小青忽然覺得臨安城似乎有什麼異樣。許多棋盤一樣的街坊中,若隱若現的升起了淡淡的黑氣。她以為是自己眼睛被風吹模糊了,就揉揉眼再看,果然有看到一團團零零星星的黑氣,正在許多街坊中騰起,有的靜止不動,有的卻在移動。
「那是什麼?張小哥,你看到了嗎?好像城裡有許多奇怪的黑氣。那邊那個,那個特別大,能看到嗎?」小青指著黑氣問身邊的小夥伴。
「黑氣?」張小哥張望了張望,喃喃地說:「被你一說,彷彿是有的,又彷彿沒有,想必是有人家在做飯?」
「不對不對,哪裡是做飯的炊煙?這我還分的出來。再說哪有端著爐子邊跑邊做飯的道理?」
其他小夥伴也都跑來看,有的說看見了,有的說沒看見,七嘴八舌。
「我看不見,不過被你一說,我倒是有些餓了。那我先回去吃飯了啦!回晚了又要被爹媽罵。」
張小哥站起來緊緊束腰帶,化作一道白光朝著家的方向飛走了,其他小夥伴紛紛贊成,各自駕著風,朝著各自家飛了下去。
「這些笨傢伙。」
小青嘟囔了一句,繼續再看那些時隱時現的黑氣依舊存在,而且似乎數量還增加了。看著看著,小青忽然全身一抖,打了個寒戰,她覺得,這黑氣似乎有著某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覺……
難道,這臨安城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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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保安堂的大堂裡站滿了人,中間圍著個被捆在長板凳上的男人。
這男子身量不高、面色發綠,天窗射進來的陽光剛好照在他臉上。顧難得焦躁的背著手回踱步,王押司、酒樓掌櫃、還有衙門裡的幾個頭兒還有其他幾個人都圍著周圍,許仙趴在男子旁邊,小心地做著檢查。
他先翻開男子的眼皮看了看,再扒開嘴看舌苔,然後用銀針插進他身體檢查了下,拔出一看,銀針蘸著的血居然是綠色的。
白素貞帶著夥計端來茶水分給眾人,親自端起一杯雙手奉給顧難得。顧難得接過茶杯,看了一眼自己的外甥媳婦,微微點了下頭。白素貞輕輕來到許仙身邊,掏出手帕,俯下身子給忙碌了大半個時辰的丈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小聲問:
「怎麼樣?有看出什麼端倪嗎?」
許仙搖搖頭:「這王三臉色已近深綠,必然是中了劇毒所致,而且毒氣已經攻心,只怕是沒救了。但奇怪的是,中毒到這般田地,脈象倒並沒有變得虛弱,反而很是蓬勃有力,我行醫多年,還沒見過這般情況。」
一邊說著,許仙轉過頭問王三媳婦:「你家男人是如何變成這般模樣?開始發病時又是如何的?」
王三媳婦帶著哭腔道:「我家丈夫昨天回來就病歪歪的,什麼也不肯說,倒下就睡。到了晚上,忽然就暴躁起來,對我又抓又咬,家裡幾個人都壓不住他。我一個婦道人家不知道怎麼區處,只好跑去翠香樓找了掌櫃來幫忙……」 一邊說著,王三媳婦還伸出手腕,給許仙看自己胳膊上被抓咬的痕跡。
酒樓掌櫃在一旁也接口道:「這廚子王三每天上工很早,今天快到中午都沒來,我正覺得奇怪,他媳婦慌慌張張來找我,說他男人有些不對。我過去看時,王三被他們關在了屋子裡,正在房內亂吼亂叫,還砸東西。小人叫了好幾個夥計才把他捆住。」
他喘了口氣,這才繼續說道,似乎受得驚嚇不小:「可這王三被捆住也不老實,只要人靠近了就要連抓帶咬,於是小人灌了他一大罈子燒酒,這才安靜睡了。小人覺得情況不像一般生病,只怕其中有什麼,恰逢衙門裡幾位頭兒來翠香樓,便向顧捕頭報了案。」
「這就怪了。」顧難得撓撓頭:「平日裡好端端的,又是個知根知底的,怎麼就變成這樣?外甥,你看出什麼端倪來沒有?」
許仙搖搖頭:「以我的經驗,看起來像是中的蛇毒,但身上卻沒有蛇咬過的痕跡。」
酒店掌櫃插嘴說:「王三就住在城裡,家裡有老婆孩子,每天早早上工,晚晚下工,怎麼會被毒蛇咬?我活那麼大,還沒聽說過有人在臨安城裡被毒蛇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