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就當你說的是真的。可現在王三一家已然都死了,你又去何處找證據啊?」
「稟大人,之前來小人處報案者甚多,只要小心查訪,抓一兩個咬人的人犯,應該不是問題……」
「好!」府尹大人拍手打斷顧難得,說:「此事就交給你,今天之內,給我抓到個人犯,如若抓不到,我打你一百板子。」
說罷,府尹大人就要鑽轎子,顧難得聽說抓不到人打他板子,一時不忿,順口問:「老爺,那我若是抓到人犯呢?」
眾目睽睽之下,顧難得這句話頓時把府尹大人給將住了。府尹見周圍圍觀的群眾和手下都看著自己,感覺真是顏面掃地,氣得一咬牙說:「你要是今天抓到人,我這個月的俸祿都賞給你。」
顧難得躬身說:「那小人就謝大人恩賞了!」
「哼哼!」府尹大人冷笑一聲:「來人,先把這個顧難得拉下去,先著實打二十板子。」
「大……大人!你這是何意?」聽說要打板子,顧難得慌了。幾個五大三粗的差人衝上來就打掉顧難得的帽子,褪下中衣,兩人扣住手,一人起在腿上,將他摁倒在地,又有兩個掌刑衙役舉起隨身攜帶的毛竹板。
府尹大人冷笑著說:「權且算是給你的定錢,若是今日抓不到人,再補你剩下的八十板子。」
他手勢一壓,兩個掌刑衙役手中的毛竹板,狠狠打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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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幾聲開道的吆喝,府尹大人的綠呢大轎走得,圍觀群眾也都散去回家吃午飯,趴在地上的顧難得這才緩過來,一瘸一拐扶著牆從王三家出來。
兩個掌刑衙役和他平時關係不好,這回可算是逮到報仇機會。這一對毛竹板打得叫個狠,而且說是二十下,倆小子倆起碼打了三十下。王押司別看平時和自己吃吃喝喝,到關鍵時刻絲毫用不上,不但沒替自己說句話,連作證都不肯,果然人情涼薄。
時近中午,街上人沒幾個行人。顧難得拖著條傷腿走在青石板道上,屁股也火辣辣疼,想著掙扎去保安堂,和外甥要副治跌打損傷的膏藥貼貼。
正走著,只見遠處「踢踢踏踏」的,有個歪戴僧帽、手拿蒲扇、穿著破爛,看起來瘋瘋癲癲的髒和尚,踩著爛鞋跟的僧鞋,慌慌張張朝他跑過來。
「不……不好了!」和尚見到顧難得,遠遠就大聲叫起來:「老爺救命啊,出大事了!」
「出什麼事了?」顧難得問。
「總……總之出大事了,老爺快隨我來。」
說完和尚轉過身,歪歪斜斜在前面跑。顧難得管不得板子打傷的地方,趕緊跟著追。誰想到那和尚跑得飛快,顧難得一時跟不上。和尚跑出去一段,停下腳步回頭衝他招手,嘴裡喊著「快快,再晚出人命了。」 顧難得只好強忍疼痛跟他跑。
轉過三四條街,幾個巷子,來到一個街口。顧難得累得上下喘氣,加上沒吃飯,屁股和腿又痛,差點癱在地上。
「到地方了?」 顧難得問。和尚回答:「到……到了。」
「究竟什麼事?」
「老爺,我剛剛看到有個胖子。他……他拿著幾個包子在街邊吃!」
「嗯嗯,吃包子,然後呢?」
「一身的黃土布衣服。」
「好,黃土布衣服,然後呢?他幹什麼了?」
「他他他……」和尚湊近顧難得耳邊,顧難得也緊張起來,連忙把耳朵湊過去。和尚壓低聲音說:「他……他沒戴帽子。」
「就這個?」
「就這樣啊。」和尚一臉認真的點頭。
「你大爺的!」顧難得氣壞了,府尹大人欺負自己,掌刑衙役欺負自己,如今連個瘋和尚也敢來消遣自己。
「呼啦」一聲,顧難得伸手把腰刀抽出一半來。瘋和尚見機很快,抬腳一跳,就跳出三尺開外,踢踢踏踏地跑掉了,遠處隱隱還傳來哈哈的笑聲。
顧難得剛想追上去,忽然聽到一陣人聲鼎沸,下意識地把頭轉了過去。
此時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天色昏沉沉的濕熱,路邊又沒幾棵樹,街面上並沒有幾個行人。顧難得站的位置是個丁字路口,路兩邊都是店舖,幾個看店夥計在櫃上打瞌睡。
街口拐角處有間布店,嘈雜聲正是從布店後面傳出來的。
嘈雜聲越來越大,顧難得的瞳孔猛然收縮,只見一名穿著黃土布衣服的胖子,光頭沒戴帽子,嘴角流淌著口水,從店裡跑到街上。在胖子後面,幾名赤條條光著上身的壯漢,手拿棍棒,正在後面叫嚷著追,後面一個穿紫色綢布員外衫的男子捂著脖子跟出來,脖子上正淌血。
眼看那胖子朝自己奔過來,顧難得心中也是一怔,想起那瘋和尚說的話。他雖然身上帶傷,畢竟是練武的行家,見胖子跑近了,側身閃在一邊,伸出左腳,一個掃堂腿踢向胖子。胖子正向前跑,這一腿正好掃在他膝蓋上,胖子當時就狗啃泥趴在地上。
幾條後面追的大漢,掄起棍棒就打,其中那個身穿紫色員外衫、捂著脖子的男子,在一邊指揮,嘴裡還惡狠狠地叫著:「打!打!給我往死裡打!」
顧難得怕打出人命,忙衝上來亮出捕快的腰牌:「臨安府捕快,都給我停,別打了。」
見是官差,那個捂著脖子的男子忙叫眾人停手,來和顧難得解釋。
「小人乃是這布店的少東家。這廝是小人店中夥計。今日小人看他精神不振,說了他兩句,也不知怎麼了,突然發起瘋來。小人上去呵斥他,他居然蹦起來,抱著老子……呃,不,抱著小人就咬了一口。就算老爺您不來,小人把他打了這一頓後,也要送去衙門口。」
自稱少東家的男子一邊抱怨著,一邊伸著脖子。顧難得仔細觀看,果然有兩排清晰的牙印,還往外流著血。
顧難得心中一怔:「我正愁沒處抓咬人的人犯,此人竟撞上門來,莫非那瘋和尚是故意引我來的?——可是他又如何未卜先知,知道這裡有個咬人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