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腳快,沒等王押司關門,伸手插進門縫擋住,說道:「王押司,是小侄啊,莫要關門,小侄有話說。」
王押司見躲不過,只好打開旁門,臉上帶著笑說:「哎呀,這不是許賢侄?方纔我沒聽到,原來是你在叫我。這大清早的,有什麼事嗎?」
「王押司!」許仙拉住對方衣袖,說:「借一步說話,小侄有幾句話想向王押司討教。」
王押司本想找個借口就走,不料許仙緊緊拉著自己袖子,想跑是跑不得,無奈唯有跟著許仙去府門口的石獅子旁站了和他說話。
許仙說:「王押司,我看到剛剛你送出的那人,甚為眼熟,可是錢塘南極仙草社的大管家?」
「嘿嘿……賢侄好眼力,」王押司說:「那人正是仙草社大管家。」
「他這大早晨的,來府衙是何事?而且我看從旁門進了府衙,我也是來見府尹大人,這等了半晌也沒見開門,他怎麼可以隨便進入?」
「賢侄啊,你也是做生意人,怎麼這點機關還還看不出?人家抬著禮物來的,便是半夜三更來,也能叫開門。」王押司怕被衙門裡的同事聽到,壓低了聲音說:「南極仙翁手眼通天,連府尹大人也敬他五六分。當初他治好了夫人的宿疾,府尹大人對他甚是感激,著南極仙翁又極會來事,逢年過節都要派人送禮,府裡人沒個不喜歡他的。」
王押司說到這裡停下,他看到有和他一般的押司來上班,等他們走進衙門才繼續說:「這位管家來府衙也百來趟,府門的門檻快被他踏破了,這前衙後宅如履平地。每次他來都是替南極仙翁給夫人送禮,什麼蘇州的彩綢,西域的珠寶,各種稀罕吃食,選得都是夫人愛的,夫人去年認了他做螟蛉義子。今日他又是給夫人禮物,夫人連頭都沒梳就慌忙見他,可知關係有多硬。」
許仙聽罷面色陰沉,問道:「他今日急匆匆送禮又是為何?」
「嗨……」王押司的口氣裡頗有點不耐煩,他被許仙拖著說了半天,這傻小子還是冥頑不靈模樣,只好引導著說:「你說,南極仙翁最近手邊最大的財路是哪一筆?你不知道?」
「你是說……毒化瘟疫?」許仙看到距離衙門口不遠的疫病集中區,這裡集中收治著上千名毒化病人,他們的治療藥品都是錢塘南極仙草社一手包辦。南極仙翁靠著這裡賺了臨安府官庫不少銀子。
「可不是,」王押司可見許仙有點開竅,便說:「南極仙翁好不容易叼到臨安府這塊大肥肉,你說能松嘴?可不是忙著走夫人路線?府尹大人最是聽夫人的話,他們給夫人送禮摸順毛,府尹大人聽了枕邊風,還不是對他南極仙翁百依百順?」
「哦……」許仙點點頭,他總算搞明白,南極仙翁為何在府尹大人眼中地位和活神仙一樣,原來是府尹夫人在其中起的作用。
「賢侄啊,我和你舅舅是摯友,比你癡長一輩,也算是你叔輩人物。」王押司看到許仙手裡拿著的圖紙卷,知道他必然是拿著臨安地下水脈水井全圖來勸說府尹大人,就想勸他:「府尹大人現在只聽南極仙翁說話,南極仙翁一句話頂你一萬句,您莫要自討沒趣啊!現在府尹大人認為毒化瘟疫的事到這裡也該翻篇了,你家娘子又放回家了,你們就好好過日子,別再為瘟疫的事來呱噪。你要是不曉高低上下,惹惱府尹大人,只怕沒你好果子吃。」
「王押司這話甚是沒有道理,這毒化瘟疫只是暫時被壓制,哪裡就算翻篇了?如今看著毒化瘟疫已無大礙,可我這不時發現新的情況?若是不早早處理,只怕還有大災在後面。」
「賢侄啊,你不在官府,哪裡知道官府裡的事?府尹大人一言九鼎,他說毒化瘟疫了結,那就是了結。你去和他講還有大災,豈不是打了府尹大人的面皮?做官的人最講究面皮,你讓他沒面皮,他又如何能聽你的?只怕要惱羞成怒。」
王押司見許仙說得堅決,怕他惹事,連忙勸說,只是許仙橫下一條心,任憑他左說右勸,就是不肯回去,也不肯放他走。
看看快要日上三竿,許仙還是千求萬求,王押司拗不過他,只好答應替他拿著圖去和府尹大人說話,許仙這才悻悻地放開他。
「我附近轉轉,中午請王押司吃飯,屆時務必告訴我消息,可不敢耽擱啊!」
對於許仙的期待,王押司哼哼唧唧的虛虛答應幾聲,扭身便走。他現在只想快點擺脫這位糾察不清的賢侄,且先答應下,之後的事之後再說。
臨安府是大政府,辦公人員極多,光抄事房的大小押司就有十一二個。抄事房的擺著二十來張桌子,都是兩兩相對,押司、抄事們對面工作。抄事房平時主要工作是抄寫文件,比如府尹大人發下新告示原本,這裡要照著抄寫出一兩百份,然後張貼去全城的告示欄。王押司,在這裡算是管事大押司,自己單獨背靠窗有張桌子,能夠監視所有辦事人員工作。
他是不用親自抄寫的,下面做事的人多得很,他只要動動嘴皮子自然有人做事。可今天,大家發現王押司鋪開張宣紙,拿著毛筆不知在寫些什麼。
其實,王押司什麼也沒寫,他只是用毛筆在上面無聊的亂畫。許仙交給他的圖紙,他是斷斷不敢交給府尹大人的,那可不光是吃白眼那麼簡單,剝了府尹大人面皮,他多年來提心吊膽、提著褲子過橋給上官留下的良好印象,搞不好要留下瑕疵。對於他這種在官場有著敏銳政治嗅覺的人來講,如此吃力不討好的事絕不能做,這是他為人做吏的原則。
許仙辛辛苦苦畫的臨安城地下水脈水井全圖在桌面上放著,該怎麼處理呢?中午許仙要來找自己,要如何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