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珍饈

火山島漁村處於偏僻的南洋,距離所有國家都很遙遠,平日這島上來得最多的是採購硫磺的商船,最近這裡不知中了什麼邪,這些日子每天來的人比以前一年還多。

昨天離開的阿夏號水手已經比全村加起來還多,今天上午來的倭國船上的人凶神惡煞般打砸搶一番才離開,現在來的這大明船隊人更是多到歎為觀止。村長甚至有些期待,明天還會有什麼怪人來不?

大明的軍人還算比較和氣,整整一個下午只燒了兩幢草房,砸了十幾隻陶罐子,挨了嘴巴的村裡人也只有五個。「真不愧是天朝王者之師,和野蠻的倭國武士就是不一樣。」村裡人揉著被打腫的臉說道。

來和村長接洽的是位看起來胖墩墩、笑瞇瞇的將軍,手上沒事還總盤著鵪鶉蛋大小的黃色蜜蠟串。他非常禮貌地向村長問了好,然後命令手下用鐵鏈子鎖住村長就走,一直把他拉到海邊。

全村村民早被明軍集中到了海邊問話,所有人都盤腿坐在沙灘上,手拿刀槍的明軍把他們圍得死死的,誰也不許任意走動。

胖將軍帶著被鐵鏈套著的村長來到海邊,跳上艘小舢板,命令櫓手朝著停泊在遠處的大明水師船隊劃去。大明水師船隻體量龐大,吃水又深,小漁村的簡陋海港完全無法停靠,因此只好停泊在深水區。村長從未見過這般龐大的船隊,黑壓壓佈滿湛藍的海面,一眼望不到頭。雖說他年輕時也曾去過林邑國,可即使林邑王都也沒這大明水師來得壯觀。

大明水師不愧是訓練有素的遠東第一勁旅,即使是暫時駐紮,也絲毫不敢鬆懈,大大小小數百船隻按照功能和所屬部隊布下玄武之陣,各色旌旗迎風飄揚,離得老遠就可以聽到船上金鼓齊鳴,蔚為壯觀。

小船前行到船陣旗門處,一艘鷹船疾馳而出,船頭站著位懷捧令旗、衣甲鮮明的旗牌官,手執令旗喝道:「何人靠近我水師大寨,速速報上名來!

胖將軍趕緊朝著對方抱拳行禮:「尊駕,兄弟王參將,奉鄭提督鈞旨,提調本地土人村長來問話。」

見原來是王參將,旗牌官也趕緊回禮:「原來是王參將,雖說該放你進去,只是鄭提督軍法森嚴,沒有令箭小人縱有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放。」

「怎敢為難尊駕,既是公幹,自然有令箭。」說罷王參將雙手遞上令箭,旗牌官驗證令箭真實無誤,這才朝著旗門揮舞令旗。只見兩艘插著方位旗擔當轅的大福船真如大門般朝著兩側退開,讓出條寬闊的水道。鷹船帶著小船進入水道,只見水道兩旁都是三五成群分列成陣的各色戰船,水道盡頭是一艘大到如同小山的巨艦,船主桅桿懸掛著騶虞旗和九盞青色犀角燈,正中的紅色大纛上分明寫著個「鄭」字。

和大船相比,村長所坐的小船好似螞蟻一樣渺小,他正琢磨船上人要如何才能把他弄到甲板上,只見小山般高大的船上竟伸出來個帶滑輪的長桿子,上面「吱吱呀呀」降下來個大筐。那筐實在大得離譜,胖胖的王參將叫人先把村長轟進筐裡,又招呼同行的親兵扶著自己邁步進了筐,這大筐裝了四個人竟絲毫不顯擁擠。王參將拽拽繩子,上面人一起用力,大筐顫顫巍巍地就升了上去。

這大明水師鄭提督的主船除了大還是大,而且是什麼都大,只有站在甲板上才知道這船究竟有多大。不要說甲板兩邊望不到頭,就是從左舷跑到右舷也能把人累死。甲板上來來往往的不但有大批穿鎧甲的明軍士兵,更令村長驚愕的是,居然還有騎兵在甲板上遛馬

村長被王參將牽著來到一間裝飾如王宮般豪華的大房間,被中軍官擋在門外。只見廳中央站著許多頭頂烏紗曲腳帽、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正簇擁著一名容姿魁梧、身穿蟒袍的中年高官正看海圖。那高官一面聽著錦衣衛解說,一面用毛筆蘸著紅色硃砂正在圖上畫線。

「根據情報,今日海上將有大風暴,我軍連日來千里奔走,士兵舟師勞頓,給養也消耗殆盡,最好至附近港口優先進行補給。」

聽著介紹,高官面色深沉,對眾錦衣衛說道:「此欽犯干係重大,皇上聽說仍未捕到甚為憂慮,夜夜寢食不安。諸位指揮使既被調派來本提督麾下,查訪搜拿之事唯有暫且請眾位勞心,我軍補給完成自當盡快追上。」

眾將官連連稱是,高官抬頭看到門口候命的王參將,伸出兩根手指勾了勾,叫他們上前來,中軍官這才敢放行。

王參將進了廳裡,拉著村長口喊「參見鄭提督」納頭便拜。鄭提督在上面看到鐵鏈子拴著個懵懵懂懂的老頭,情知王參將動了粗,深感不悅,口中「嘖」了聲問道:「王參將,本官叫你好生請村長來問話,你如何用鐵鏈子鎖了人家來?還不快把鐵鏈子解了?」

原來駐紮南洋本地的明軍極是驕橫跋扈,軍紀也甚散漫,平日裡偷摸砸搶原是常事,今日奉命找村長來問話,王參將習慣性地用鎖拿了人來。

知道手下就只是這般人品,鄭提督也很無奈,只好擺擺手說:「下不為例,且先問話,事後賞這位老者二十兩銀子壓壓驚。」

王參將給村長解去鐵鏈,又搬來個板凳讓他坐了。

鄭提督問:「老者,前日可有一支船隊在你村外停泊?船隊裡可有艘青龍外形的大船?」

村長張著嘴,還是癡癡呆呆模樣,點了點頭。

見村長點頭,鄭提督又問:「那青龍外形的大船後來是跟著船隊,還是自行離開的?」

村長還是張著嘴,癡癡呆呆地點點頭。

鄭提督接連問了幾個問題,村長都是那副茫然無知的面孔,也不說話,只知道點頭。鄭提督有些氣惱,問王參將這村長是不是啞巴,王參將到村長家一副鎖鏈把人帶來,還真沒和他說過話,如今也不知村長是何狀況。

「算了算了,」鄭提督搖搖頭:「帶他下去領賞銀吧。」

「謝大人賞。」村長聽說放他走,還有銀子拿,歡喜地撲倒磕頭。他磕完頭才想起應該繼續裝傻,抬頭偷眼觀看,只見鄭提督面色如常正低垂眼瞼側目看著自己,一旁的錦衣衛指揮使們也在瞅著自己,氣氛甚是尷尬。

「提督大人,依下官看這老頭忒奸滑刁鑽,不如交給下官來問。我們錦衣衛有的是辦法讓他說實話,保叫頑石也點頭。」一名錦衣衛指揮使討好的說道,其他錦衣衛官員也都點頭稱是。

鄭提督沒有搭理他們,端端正正在中間的椅子坐下,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抵住鼻子,一對眼睛鷹隼般盯住村長。村長跪在地上感受到難以名狀的壓迫感,嚇得不敢抬頭。

「本官前面所問的問題,逐一回我。」

村長知道這回糊弄不過,只好老老實實將阿夏號在本村駐紮、建文與七殺賭銃、七里與伐折羅決鬥的事都講了一遍。講到青龍船和阿夏號分離航行時,王參將在他面前放了張很大的南洋海圖讓他指點。

村長癟著嘴在圖上看了會,非常肯定地用手掌朝著東邊用力拍了幾下:「是這邊,那少年說了要去這邊的幾個島嶼。」

在村長回稟的過程中,鄭提督始終保持著那個姿勢一言不發,兩眼死死盯著村長的眼睛。村長感到自己像是被猛獸盯著的兔子,心裡無比後怕:「這提督像是能看穿人心腸,幸好那小子提前囑咐過,要不一開始就露餡了。」

原來,建文事先提點了村長,如果鄭提督親自訊問,開始切不可說謊,否則必會被看出,只有待他放鬆警惕才可將關於青龍船出航的錯誤信息指給他看。多虧有建文提點,鄭提督眼見是信了村長的話,在幾名錦衣衛指揮使的指點下開始研究起海圖,判斷建文目的地在何處。

鄭提督聽了會兒錦衣衛指揮使們的匯報,又睥睨地斜了眼村長,問道:「你說倭人潛伏在阿夏號上,也在追蹤青龍船?你可知道他們意圖為何?」

「那誰知道?今日上午還有艘倭人的大船來過島上,鬧得雞飛狗跳才走,也是來問青龍船的事。」村長想起上午那班倭國武士的窮凶極惡頓時感到連腳踝都變得冰冷:「倭船是一艘通體黑色的鐵甲大船,船上有很高的建築物……船上下來許多戴著長鼻子面具的武士,不但燒房子還隨意毆打村民,村裡過冬的糧食也被搶光了。對了,帶頭的是個面色清白、穿著長袍的男人,頭上戴著高高的帽子。」

「船隻可是這副模樣?還有,審問村民的男子以及倭人武士長相可是如此?」一名錦衣衛指揮抖出幾張圖放在村長面前,上面畫著火山丸、蘆屋舌夫和天狗眾武士的畫像。

村長一打眼便忙不迭地說:「對對,就是他們。那戴高帽子的男人不知使了什麼法術,被抓的村民都變得呆頭呆腦的,問什麼都會回答。」

眾錦衣衛指揮使相互傳遞眼神,情報完全對上了,他們都是職業情報人員,終於可以確定幕府將軍的目標和他們完全相同。

「這些鼠輩。」鄭提督得到了他需要的情報,口氣也變得緩和了。「老者辛苦了,我天朝上國物華天寶、應有盡有,並不覬覦他邦領土寶貨。我等來此,正是為了驅逐為害爾等的倭國人,不會騷擾鄉里,老者盡可放心。」

村長見鄭提督口風軟了,眼珠一轉貪心大起,又苦起臉來添油加醋訴說王參將和手下們到村裡如何砸毀財物、燒燬草房、打傷村民損失慘重云云。

「兩間大瓦房就那麼被燒了。當初蓋的時候,一間起碼花了五十兩銀子。」村長說起謊來毫不臉紅,鄭提督朝窗外看,果然看到兩條黑色煙柱。王參將明知只燒了兩間草房,卻只好打掉牙和血吞,一個勁向鄭提督告饒。

「都按老者所言,翻倍賠償好了。」鄭提督瞪了王參將兩眼。他怕村長再出去亂說敗壞大明聲望,明知對方是在獅子大開口,也只好多掏銀子了事,並從不多的糧食裡分出許多留給村裡過冬。參與燒房子打砸的官兵都挨了軍棍,又讓王參將帶著給村民挨戶掃地打水、上山砍柴。

這火山島漁村本無什麼值錢東西,王參將燒燬的草房也不值幾兩銀子,一來二去村民都小發了筆橫財,望著離開小島前往補給港的大明水師,個個眉開眼笑,盼著天朝明年再來。

鄭提督不知道,離開火山島的青龍船此時正陷入無可名狀的大危機。

「這哪裡是人類吃的食物!」建文眉頭緊鎖,從裝糧食的木桶裡捻著尾巴扥出一隻鹽醃蜥蜴干。他把蜥蜴干湊到鼻子前聞了下,腥臭氣息撲面而來,熏得他趕緊扔回了木桶裡。

朝著預定方向高速行駛了幾個時辰,估計已經把大明水師甩得很遠,建文這才將速度放慢,讓青龍船不至於超負荷運轉。放鬆了,肚子就會餓起來,他們跑到船底貨艙打開七殺贈送的糧食木桶,結果發現裡面裝的竟然是鹽漬蜥蜴干。騰格斯一口氣將十隻裝糧食的木桶都打開,每隻木桶裡滿滿裝的都是鹽漬蜥蜴干,足夠他們吃幾十天。

「真是頭心如蛇蠍的母狐狸!」銅雀恨恨地罵道,連他也沒料到七殺竟然會用這種方法報復。

原來,在阿夏號呆了那麼多天,青龍船裡原來剩下的食物早已過期清空,補給食物和淡水都是在火山島。七殺對建文等人恨意未消,她故意為他們採購了好幾大桶鹽醃蜥蜴干,這東西當地人甘之若飴,外來人光是看看已然作嘔。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銅雀無奈地看看建文,然後兩個人一起想到了那句孔老夫子的名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青龍船並不需要人駕駛,所以剛剛所有人都跑到了貨艙裡翻找食物,連犄角旮旯都翻了個乾淨,還從木桶裡滾出一個嗚嗚亂叫的人,原來哈羅德說好要留在阿夏號上,哪想到七殺根本不想收留男人,被他糾纏煩了,叫人將他捆起來裝進木桶,當補給品塞回青龍船上,一場美夢落了空。

這下大家終於確定,貨艙裡除了鹽漬蜥蜴干並沒有其他食物。

「難道真要吃這東西?」不爭氣的肚子又鬧起來,建文只好閉著眼將手伸進桶裡抓出只鹽漬蜥蜴干,張大嘴咬了一口。蜥蜴的爪子在舌頭上的觸感和腥氣令他難以忍受,建文試著咀嚼了幾下,立即跑到牆角抱住木柱哇哇大吐起來。

等吐乾淨,建文又舀了半瓢淡水漱口,這才覺得口腔裡舒服多了。

「這東西真不是人吃的。」

建文來回摸著胸口喘氣。再看銅雀,只見他不知何時去了門邊正對著牆壁在打坐,看來他徹底放棄了品嚐如此可怕的珍饈,寧可在這幾天裡修行辟榖。

騰格斯把幾個裝鹽漬蜥蜴干的木桶都倒過來掏乾淨底,妄想能找到漏網之魚的其他食物,結果毫不意外地令他失望了。騰格斯十根手指都顫抖起來木桶「光」的掉到地上滾出老遠,看著被他鼓搗了一地的蜥蜴干,鼻子一酸,眼淚像泉水一般沿著大臉盤子「嘩啦嘩啦」流下來。

他嘴唇顫抖著自言自語著什麼,突然發瘋般推開貨艙門跑出去。不久,船頭傳來騰格斯嚎啕的哭叫聲:「俺……俺想家了,俺想吃烤羊腿啊……」

聽到騰格斯的哭鬧,建文感到肚子更餓了。

哈羅德倒是安之若素,正抱著一大捧鹽漬蜥蜴干「嘎吱嘎吱」吃得起勁:「咱早年流落荒島,蜘蛛、蛤蟆也未嘗沒吃過,相比之下比蜥蜴干已是無上美味。」

哈羅德大嚼著蜥蜴干,表情異常滿足,嘴裡還不肯閒著。建文看他吃就來氣,真想將他塞回木桶滾上甲板,一腳踢到大海裡去。忽然,他看到七里跪坐在旁邊,手裡拿著什麼正在小口小口優雅地吃。建文嚥了口口水,湊過去問七里:「你……你在吃什麼好吃的?」

七里警惕地扭過頭,將手裡的東西死死攥住抱在胸前:「這是我的,不會給你吃。」

「我就看看,不搶。」

見建文信誓旦旦說不會搶,七里這才鬆開手給建文看。原來她攥著的是顆棗子大小的兵糧丸。所謂兵糧丸是忍者特製的救急食物,用糯米、蜂蜜、胡蘿蔔、麥粉和酒蒸制而成,味道奇差,但是吃一顆可保證很長時間感覺不到飢餓。

「你繼續吃吧。」建文訕訕地笑了下,感到非常失望。在他看來,兵糧丸與鹽漬蜥蜴干根本沒什麼區別。七里怕他有詐來搶,還是警惕地看著他,直到建文真的拂袖而去,這才轉身繼續吃。

「有了有了有了!」

騰格斯滿臉春風地跑進貨艙,抱住銅雀的肩膀用力搖晃:「老頭,你有什麼抓魚的好工具快交出來借俺用下!」

銅雀正在打坐入定,沒有多想摸出根帶魚鉤的魚線:「這是用百年海蠶絲做的魚線,北海千年寒鐵打造的魚鉤,水火不侵、堅韌異常……哎哎!你別搶啊!」

騰格斯哪裡肯聽他講完,劈手奪過魚線,從地上撿起只蜥蜴干掛在魚鉤上,一陣風似的又跑掉了,臨走還喊了聲「長生天保佑!」銅雀睜開眼,哈羅德和七里也不再吃鹽漬蜥蜴干和兵糧丸,四個人對視片刻瞬間都明白了騰格斯要幹什麼:「他要釣魚!」

要是有魚吃誰還吃什麼蜥蜴干、兵糧丸?四個人爭先恐後朝著甲板跑去,生怕騰格斯一個人釣上魚來直接獨吞了。

沒等他們上到甲板,便聽到騰格斯破口大罵的聲音,接著又是「撲通」一聲似乎是跳進了海裡。

七里腳快第一個推開艙門,只見騰格斯的衣服散在地上,叫罵聲是從船舷外傳來的,而且是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幾個人趕緊跑到船舷朝外張望,只見騰格斯脫得赤條條騎在條大魚身上,缽盂大的拳頭一下一下在打,背上小翅膀玩命扇動,似乎是想要把胯下的大魚拉上甲板。大魚顯然不肯就範,還在水裡上下浮動,又繞著青龍船前後來回游動想把騰格斯甩掉。再仔細看去,只見大魚和青龍船的龍頭之間連著銅雀的海蠶絲釣魚鉤,看來騰格斯是將魚線拴在船頭釣魚,大魚咬了鉤脫不開,只好在船前後亂游。

「好大一條魚,平白吃了俺的蜥蜴干還想跑?好歹讓你留條尾巴下來!」

騰格斯嘴裡說著,一手牢牢抓緊大魚背鰭,一手還在握成拳頭朝它腦袋猛擂。建文和七里、哈羅德都很開心,忙去抓住魚線,要幫騰格斯將大魚拖上船。這大魚游動極快,大半截身子又在海裡,可看身形足有丈許長,若是真的釣上來,足夠五個人吃上好幾天。

銅雀瞇著眼仔細觀看,越看越不對,突然他瞪圓雙目驚呼起來:「這不是大魚,是虎鯨!」

話音未落,只見那大魚帶著騰格斯猛地躍出水面,躥出幾尺高,可不是條頭帶白斑的虎鯨?

「上帝,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哈羅德也認出是虎鯨,他放開魚線,在胸口畫了個十字。

《四海鯨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