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錦衣衛和侍衛趕到,就聽見院牆裡面燕帝道:「你們在外面不要進來,聽我號令。」眾人便知道皇上是被劫持了,只能暫且各自舉著火銃弓弩堵在門口,沒一個敢進來。
賽哈智看著向皇上匍匐爬去的胡大人,心想「皇上知道什麼,總也得聽聽我號令吧?」可這話又不好隨便說。
建文在一旁見此情形,想起破軍說過燕王年輕時被他和鄭提督合夥打哭的事,當時還不太信,現在看來這四叔的確是欺軟怕硬,看上去像個昏庸的君主。
當然,誰讓他自己不在後宮穩坐,偏要托大在靜室親候建文到來,可哪裡又知道建文手上全是他在宮闈中未見過的手段?
正在此時,牆那邊人影閃動,在門廊頂上多站出一個人來。琉球三老見那人僧袍飄動,正是剛才消失不見的姚國師,紛紛道:「這下有好戲看了。」「皇上莫怕,我們來保護你。」
燕帝嫌惡地皺皺眉,心想這三個琉球小國的刁民為何如此不怕事?他向建文喊道:「你現在只是一個廢太子而已,可以說是百無是處。你們將我放了,我教姚國師饒你們不死。」
建文見他趁姚國師來了就開始滿有底氣起來,心想他也未必真的能讓自己活著出這道門。於是他朗聲道:「這人善於變易,讓我們先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姚國師。」然後舉銃朝廊頂射了一擊。
銃響之後,姚國師的身影隨即消失,再見時已經飄飄然落到了地面,直衝著建文走來。建文又是一銃擊出,姚國師手中一輪白色硨磲念珠反轉不停,那彈丸竟然拐了個彎,朝建文飛了回來,接著被七里一刀劈碎在他胸前。
建文道:「是真的。」
他朝姚國師伸出手,道:「當日你把我這手指一根根掰斷,看恢復得可好?」
姚國師目露凶色,一把抓住建文的手腕:「太子在抽靈之時護住神識在先,逃過寒熱生殺四大劫陣在後,的確令老衲刮目相看。不過,就此便飄飄然可不行……」
建文不答話,另一隻手搭上姚國師手腕,竟將他的手從自己手上拿開來。
姚國師緩緩後退幾步,露出久違的驚異之色,目光掃過建文手中戴著的幾環黑漆漆的指環,心下知道了大概:
「你們去過宛渠了?」
建文道:「宛渠的朋友當真夠義氣,將你的手段一樁樁都告訴了我。」
姚國師笑道:「你是來解救你想要的幫手吧?可惜,就算他在眼前,你也看他不到。」
他左手本來包裹在袈裟之中,這會也振振袖子將手露出來,雙手併攏,做了個怪異的姿勢。建文覺得四周呼吸猛然一滯,彷彿有一張無形的大網,將他們三人包裹在中間,可七里和小郎君從兩個方向分別拿刀向上一撩,那大網帶來的壓抑感突然就蕩然無存了。
七里冷冷道:「你這『束身法』的邪術已經過時了。」她揮揮忍者刀,內中彷彿有一匹獸類在吼叫不休。
「用區區『厭勝機構』這一套,就想對付我嗎?」
原來無論是指環還是刀鋒,全都被宛渠人加上了克制姚國師術式的「厭勝」裝置。
這厭勝術是工匠行裡的秘傳,如果請他們做工時態度不好,他們就會在所修造的土木、鍋灶裡施用某些機關,令使用者不得安生。按天下工匠三分之說,普通工匠就已經可以運用厭勝術,宛渠的厭勝術更不用提,自然是舉世無雙的了。
「不過太子如果有興致,老衲倒可以陪你們玩玩。」姚國師話音剛落,建文他們身下一陣巨震,腳下的青石磚突然沉沉下落,彷彿少了那麼一塊棺材大小的空間。小郎君笑了笑,又把刀插在地上,青石地又恢復了平靜。
「國師爺,不如我們容您想想還有什麼裝神弄鬼的招式?」建文道。
「不必啦。」殿外突然又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只見侍衛們拿刀指著一名老婦擠進院子,老婦手中一柄烏木權杖纏著各式有名無名的南洋護身符,也不懼怕刀兵在旁,一邊走一邊緩緩道:「你們這樣得打到什麼時候啊。」
「老阿姨?」建文他們可從來沒安排過這一個後手,更沒想到老阿姨竟還能從海上到大陸中來。「您和妖僧……也有什麼恩怨嗎?」
燕帝吐了一息:「這又是什麼人進來,當我禁宮是戲園子嗎。」
琉球三老在燕帝身後道:「老頭子定能護得陛下周全。」其實手下把燕帝按得更緊了。燕帝沒見過這琉球古武術,只道自己要是不配合,這三個怪人馬上要將自己大卸八塊,也只好委曲求全。
他想讓姚國師把眼前這些個膽大妄為的禍害除了,但連喊了幾聲「姚國師」,後者卻沒應他。燕王遠遠看去,只見殿前兩人相對而立,那個被稱為老阿姨的女人竟絲毫不懼姚國師,眼神中也露出幾分故人的感慨來。
那老阿姨拄著權杖向前走了幾步,道:
「家弟,多年未見了。」
這話一出,連建文他們都吃了一驚。這老阿姨自稱一百多歲,一副南洋打扮,但姚國師怎麼看也不到八十,又傳說他是江南人士,天下哪有相差一甲子之姐弟了?
老阿姨緩緩道:「你少年時離家,一直都沒有回來。與你同進退的那個黑衣人,便是宛渠的人吧?」
「宛渠?」姚國師冷哼一聲。「宛渠已經一蹶不振了。」並沒有直接承認兩人是姐弟的事。
建文聽他這麼說,心下有了一個主張。他悄悄道:「當日那個龍鬚大哥說他們宛渠奪舍姚國師失敗,現在看來未必是奪舍,而是被國師聯盟搶先施了法。因此他去了宛渠,完全就是一個間諜的身份了。」
小郎君道:「這幫工匠想破腦袋也沒有結論,也許只是因為他們過於在意奪舍的機制,卻忘了這世上除了機制還有人心。」
那邊姚國師和老阿姨已經一言不合,老阿姨拄著杖道:「快跟我回家,不然我可要用家法了。」想來在她眼裡,姚國師還是那個黑僧袍的青年。
姚國師更不答話,他捻動念珠向前行去,便有諸般飛火圍繞著他飛向老阿姨。老阿姨舉起權杖,每擋住姚國師的一次攻擊,她權杖上那些各國搜集來的護身符就有一個碎裂開來,化為灰燼,看來是賭上了畢生的道行也要讓弟弟回家。
「如此怎麼撐得住?」見過得不久,她的權杖就已經變成一根焦黑的烏木,建文他們馬上要過去幫忙,哪知老阿姨手中往腰間布帶裡一伸,拿出一隻銅質的鷹形小哨。
這口銅哨正是她當初救治建文之時,拿出的那枚大元薩滿的哨子。老阿姨把哨子放在嘴裡,奮力吸氣吹了一口,一時間狂風大起,門外的侍衛、錦衣衛全都被風吹得歪歪倒倒,哨音過處,連神廟上的瓦片也簌簌抖動,落下一地塵土;有幾個人剛剛爬起來,又摀住耳朵蹲了下去,原來這哨子對五臟六腑傷害極大,在場難有幾人招架得住。
七里也結個手印護住自己的神識,一邊卻也論證道:「不知這姐弟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可現在妖僧已經入邪了啊!」
建文拚命堵住耳朵,眼見剛才還囂張至極的姚國師現在額頭青筋暴出,好像被哨聲克制住了,這才道:「我知道了,宛渠人說姚國師被奪舍,老阿姨是想用這哨子,把佔有他神識的東西驅除出去。」
他這話一出,三人同時恍然大悟,老阿姨原來是認為有妖邪佔據了弟弟的腦袋,要用這個法子把它驅走。
可姚國師年輕時被奪了捨,距今怎麼也有四五十年了,原先的神識還在不在都不好說。她用出這一招,看來是鐵定要把原先那個弟弟變回來,哪怕他會像之前精神被撕裂的建文那樣,變成一個傻子也無所謂。
也怪不得那次老阿姨開始不願意救助建文,看來她說癡傻是好事,倒也有幾分確是真心。
老阿姨那邊一口氣綿長不絕,那銅哨吹得眾人頭暈目眩,門外闖進來的侍衛已經有大部分倒在地上鼻流鮮血,捂著心口發起抖來。
賽哈智正蹲在地上痛苦不堪,眼見那個妖變的胡大人一步步爬向燕帝,心道「這老賊要反」,上前一腳把他踩在足底,接著用自己的雙手堵住燕帝的耳朵,護住燕帝的神識。接著是同知奔上前堵住賽哈智的耳朵,隨後僉事堵同知,千戶堵僉事,百戶堵千戶……錦衣衛這次倒是空前嚴謹地按照由大到小的官階,在狂風中一階護一階,好像人人手上都不閒著,又好像排成這個官僚陣列根本毫無必要,達成了一種字面意義上的官官相護。
琉球三老亦在運氣自保,但卻絲毫沒放鬆對燕帝的桎梏,讓賽哈智藉機上前堵住燕帝的耳朵不過是他們有意為之——無論如何,燕帝此刻不能死。
倒是姚國師,似乎並無退縮之意,他只是右手把念珠捏得卡卡作響,對抗著那哨聲,雙腿卻仍然一步步向前走著。在他頭頂似乎有靈光閃現,身上黑色袈裟翻飛不止,過不多會就不復從前的整潔妥帖,可見他這次也吃力之極。
他每走一步,便有一顆白色硨磲念珠「啪」地碎裂成粉末,雙目之中的瞳孔也隨之擴大一分。
「能行嗎……」建文用袖子死死護住臉,見這兩人相持不下,一時間不知道誰的勝算更大些。七里在他身邊道:「你失智的時候沒隔多久便救回來了,這姚國師可是被奪舍那麼久,我看沒有那麼樂觀。」
隨著尖嘯的哨聲掃過神廟上空,先是小旗和總旗不支,隨後百戶也癱倒在地上,接著千戶也失去了招架的能力,口吐鮮血地直直倒了下去。
賽哈智心頭大亂,照這麼下去,下一個玩兒完的就是自己。正這麼想著,身後的同知果然翻了白眼。失去保護的賽哈死死護住燕帝的耳朵,兩人大眼瞪小眼,漆黑鬍子和花白鬍子均是顫抖不止,顯然都已經達到了耐力的極限。
就在賽哈智也昏迷過去時,這氣貫長虹的哨聲終於停止了。在場殘存的人望向姚國師和老阿姨兩個人,只見他們的距離卻越來越近了,也不知道在這漫長的迷魂哨聲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老阿姨現在看起來很是虛弱,她睜開迷離的眼睛看著一步步走來的弟弟,臉上滿是迷茫。
是啊,到底有沒有成功呢……她將哨子放下,見眼前這個陌生的高個兒老人注視著自己,眼中倒是流露出年輕時飛揚的神采。
這對分隔數十年的親人四目相對,姐姐仍拄著那杖子低聲勸說:「跟我回蘇州老宅吧。」
「家姐。」姚國師伸出枯瘦的雙手,將老阿姨手中的銅哨拿到手中。
建文他們雖然心想「那種宅子怎麼可能還在」,但眼看兩人言笑晏晏,還是低聲道「成了,成了」。
卻聽姚國師端詳著那枚銅哨,緩緩道:
「可你們想要的那個小弟已經在老宅裡死了,又怎麼找得回來呢?」
說著,他把哨口放進自己嘴裡,「忽」地吹了一聲。
「不要!」建文無端覺得不對勁,他向前衝了過去,卻見老阿姨身子一軟,僕在了地上。不知怎地,她的身軀憑空又矮了兩三尺,彷彿被那哨子吸走了一大部分似的。
建文心知這下糟了,最後一發救命銃打出,那彈丸飛出去被姚國師在空中撈了一把,竟然空手就抓住了:
「現在的我,是憑借天道而存在的。」
趁此工夫,七里和小郎君早就迅速地跑過去,把老阿姨扶了起來——但他們觸手老阿姨軀體之後對視一眼,都知道她這次被銅哨反噬,整個人縮到半人長短,多半是命不久矣。
姚國師的虎口已經被剛才的彈丸迸出幾道血痕。他張開手指,卻見手中那彈丸非銅非鐵,摸上去軟軟的。接著彈丸「噗」地一聲在他眼前爆裂開來,散發出一陣劇烈的煙霧。
姚國師大概以為這是忍者慣用的迷霧彈,袍袖一揮散開煙霧,邁開大步就往前趕去。沒走幾步,他的手足一滯,原來是琉球三老在他背後纏住了自己手腳。他渾身一震,從身後傳來幾聲可怖的筋斷骨折之音,接著渾身都輕鬆了很多。
他又快步趕上建文,五指成爪地向他頭頂抓過去。建文躲閃不及,被他拿住了,雙腳不聽使喚地挪了一挪,道:
「你們快走……」
姚國師更不遲疑,接著輕鬆地一扭,建文的脖子「卡嚓」一響,腦袋就像個夜梟一般,整個翻轉地擰了過來。
可就算他把建文的頭擰到這種完全翻轉的程度,建文還是努力露出一副詭異的微笑。
「你怎麼……還不死?」他喘著粗氣問建文。
建文的微笑極其刻板地停在臉上,臉上的皮肉突然像曬脫的門漆般一寸寸剝落蛻去,露出一個紫紅色的水晶頭顱。
「嗚啊啊!」姚國師一貫處變不驚,但現在卻驚呼出聲,瞬間一頭冷汗。
他將那水晶頭顱遠遠地擲出,然後摀住自己的太陽穴,用力晃晃腦袋,耳中轟鳴作響,只隱約聽得身後的皇帝「國師!國師!」地喊個不停。
他伸出剛才接住彈丸的手,聞了聞手心,心下恍然:「是蜃靈?」
姚國師明白了,他們一定是從哪裡找來了什麼利用蜃靈製造彈丸的配方,以至於給自己造成了幻覺,讓眼前事物變得真假難辨。他手中水晶頭顱是個頂缸貨,真正的建文卻已經逃之夭夭了。
可他們一無車二無馬,到底是什麼神通廣大的人物把他們救出去的?自己陷於幻覺,卻完全沒有瞧見。
更不妙的是,他剛剛意識到這一點,就開始覺得渾身久違地刺痛,原來身上竟然給百地七里和判官郎君的刀趁機砍了個三刀六洞。當然,這點小傷並不礙事,只要繼續追擊……
「走水了!走水了!」殿前突然有人大叫,連帶著佛樓四周的侍衛也紛紛醒轉過來。
姚國師向殿前看去,見與佛樓僅一牆之隔的三大殿竟燃起了沖天的大火。他掐指算算風力,三大殿體勢雄偉,一旦燒起來,不動用兵力及時撲滅,那整個後宮都會被燒個精光。
只能靠自己了嗎……姚國師繼續向前走去,剛邁出一步,卻又被拖住了腳。
「閣下又是什麼人?」
他看向自己身前,見是一個渾身青麟的怪物抱著自己,嘴角森森咧開,瞪著一對黃色眼珠沙啞道:
「我說過,就算我殺不了他……也不能讓他死在你手裡……」
這位被他親手妖化的胡大人像只死蛇般附在自己身上,手中寒光一現,「簌簌」幾刀插進他胸口,竟將他逼退了好幾步。
胡大人一邊插刀一邊狂笑著:「陛下你看,哈哈,這老兒,陛——」從兩隻赭黃的雙眼流出黑色的眼淚。
胡大人那嘶啞的笑聲擾得姚國師不勝煩躁,他冷著臉將胡大人脖子一擰,那笑聲就此戛然而止。
姚國師做完這一切,心思逐漸變得澄明。胡大人出手狠辣,剛才至少有三刀順著肋骨的縫隙直直插進心臟,雖然這對自己來說仍非不治之傷,但終究是耽誤了行程。
現在他兩肋汩汩流出鮮血,四周侍衛也倒成一片,燕帝一個人站在那裡,建文一行人、琉球三老、連他的姐姐也不知去向了,整個皇城內宮大火連連,已經全然陷入了癱瘓。
他暫時已經無法走動,便一個人靠在銅缸上緩緩呼吸,來克制自己的疼痛。
現在場中絲毫無恙的,竟然只剩下燕帝本人。他背著手慢慢走到銅缸前,道:「依國師的見解,現在我那侄兒還值得追拿麼?還是說,我們應該立即遷都?」
「立即遷都。」姚國師陰沉著臉道。
燕帝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卻還是慢悠悠地道:「為了遷都,一夕之間竟有這麼多親人相殘的慘事發生。國師,你這是注定要讓朕失了人心啊。」
姚國師彷彿被這話刺到了什麼痛處,突然厲聲道:「臣只知天道,不知人心!」
見燕帝一怔,姚國師大概是覺得自己聲色俱厲,的確過於不體面了。他又柔聲道:「老衲身體不適,先行告退了,其他人自會來善後。」接著拖著殘步,先是拾起那枚水晶頭顱,再一步步把自己挪回佛殿。
燕帝在遍佈死傷者的佛廟中矗立,他望著姚國師的背影,嘴角牽出一抹難以覺察的微笑。身下的指揮使賽哈智已經悠然醒轉,他踢了踢賽哈智,道:「你這謀反的逆賊,朕給你個立功的機會,去把那不成器的寧王捉拿過來。」
在遙遠的東海,烏都罕號在月下緩緩行駛。騰格斯躺在甲板上望著月亮,時不時揉兩把王狼的脖頸,接著一張清瘦的老臉便出現他的視野裡,滿臉堆著笑問道:
「騰格斯將軍,您可想好啦?」
騰格斯換了個側躺的姿勢,仍是賴在甲板上道:「廖先生,俺都說了八十一遍了,俺是要做蒙古水師提督的人,是不會當蓬萊判官的。」
廖三垣討個沒趣,也隨著向騰格斯躺著的方向看去。繁星點點的天幕之間,突然有一顆亮光滑落,看方向好像是墜到海裡了,他連忙拿起修好的千里鏡像那邊望去。
騰格斯也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對著那顆流星又叩又拜:「看吧!這就是長生天示現,要讓俺得償所願!」
卻聽廖三垣歎了口氣,默默把鐵鏡收了起來。他沉吟一會,不無感懷地道:
「不。這種星星每墜落一顆,便說明是大海的一個守護者快要死去了。」
騰格斯一怔,看向夜幕之下閃著銀光的大海,又見一群四足的人形生物爬上礁石,朝著那星星墜落的方向詠唱起來。
「是鮫人啊。」騰格斯喃喃道。
那群鮫人長相與阿夏號的女侍長很像,但是週身密佈磷光,少有幾縷衣物。烏都罕號上的判官和士兵們被這天籟之音吸引,紛紛走到船舷看了起來。雖然語言並不相通,但她們詠唱的音調極為傷感,引得眾人也落下淚來。
「俺不知道她們唱的是什麼東西,但俺……」騰格斯眼角滾下幾顆淚珠自己忘了去擦,被王狼伸出舌頭舔了個乾淨。
「有一些海客認為海中有人們不可輕視的神秘力量,自洪荒以來就已經存在。」廖三垣道,「只是有些人去守護這些力量,有些人去踐踏這些力量。」
那些鮫人唱完一段詞,朝騰格斯他們船上憂鬱地看了一眼,接著一個接一個跳回海中不見了。它們剛剛駐紮的礁石上螢光閃閃,仔細看時,竟是淚水化成的大大小小的一堆珍珠。
守護海洋的人……究竟是誰呢?
騰格斯撓了撓頭,忽聽耳邊撲簌簌響動,是建文的那只機械鳥忽地飛來,在甲板上繞著轉了幾圈,緩緩落在了王狼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