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風雨如晴 第03章橫刀

房門關上的時刻,帕瑟芬妮身體一軟,似乎所有的力量瞬間都從身體內流失,無力地靠在門上。

隔著厚厚的房門,也可以聽到羅伊在惡毒地咒罵著,然後上了車。他刻意壓低了罵聲,關上車門時也輕手輕腳的,看起來生怕再次激怒帕瑟芬妮。畢竟如果帕瑟芬妮真的不再顧忌什麼,那麼十個羅伊也不夠她一下殺的。

聽到她的承諾後,羅伊反而挺直了腰,莫名的多了些勇氣,又開始了充滿慾望的妄想。但是羅伊終於明白,現在他的倚仗全建立在帕瑟芬妮還肯堅持的尊嚴上,如果想要踐踏她的尊嚴,那麼結果就必然不會很好看。

帕瑟芬妮也知道,羅伊自己是斷然不敢這樣來找自己麻煩的,不管自己是不是龍騎的將軍,他都不敢。之所以會這樣放肆,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支持和慫恿的結果,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施加更大的壓力。

因為沒有開燈,所以房間裡很黑,也非常的寒冷。帕瑟芬妮靠著房門,慢慢坐倒在地上,忽然用力抓緊了蒼灰色的長髮!

就是這樣,也沒能止住幾滴滾熱的淚水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化作幾攤水漬,迅速變得冰涼。

在這棟別墅之外,幾乎每一個男人都會變成她的敵人,即使不是現在,也會是在不遠的將來。若大的北方,甚至整片大陸,此刻惟一能夠給她以庇佑的,就只剩下了這棟連羅伊都能輕鬆拆掉的房子。而她能夠給與信任的那些人,此刻都已在前往西方的路上。

在很多時候,帕瑟芬妮顯得十分天真,但能夠周旋於各色大人物之間、並且一手打造了亞瑟家族武力基礎的她,怎麼可能真的天真?她只是不想在無關緊要的小事上費神而已。她很清楚,用不了多久,北方基地中的龍騎就會全部變成她的敵人,利益和威脅的作用,帕瑟芬妮是再清楚不過了。

她並不是在懼怕近處和遠方、明面或暗藏著的敵人,即使是貝布拉茲,她也無所畏懼。讓她失去控制的,是因為直到現在,帕瑟芬妮才終於開始面對最不願意接受的現實,那就是永相隔絕。

就在帕瑟芬妮無聲哭泣的時候,一縷冰冷陰濕的感覺忽然襲上了她的身體,並且肆意地游動著。

帕瑟芬妮立刻就分辨出,這是有人對著她發動了精神觸摸的能力。這是基於感知域和神秘學兩域才有可能發展出來的四階能力,與超距觸感比較類似。不同之處在於精神觸摸的感知要模糊得多,但作用距離卻遠遠超過超距觸感,並且可以穿透沒有生命的物體。

如果是平時,這道精神感應根本接近不了帕瑟芬妮,就會被她震散。但現在正式她極度脆弱的時候,一時間警覺和防禦盡去,竟然被精神觸摸襲到了身上。

帕瑟芬妮霍然站了起來,忽然握緊了雙拳,爆發出一聲無聲的尖嘯!

一圈圈無形的音波如同薄到了極處的鋒刃,繞上了還在空間中繚繞不去的精神波動,即刻就是一重重毫不留情的絞殺!

帕瑟芬妮擁有九階的神秘學能力,附帶的就是精神能力的極度強大。她搭載在音波上的精神波動只要稍稍接觸,就可將碰觸到的窺探精神波動給震得粉碎。這是不可修復的傷害,每一波精神波動的毀滅,都會給施展能力者帶來永久性的能力倒退。而在這場根本沒有迴旋餘地的精神交鋒中,帕瑟芬妮完完全全是壓倒性的優勢!

精神觸摸的波動尖叫起來,每一絲波動的粉碎,都會給施展能力者帶來極大的痛苦。他通過精神觸摸能力發動尖叫,一邊求饒,一邊拚命地想要從重重音波的絞殺中逃出來。

「看起來,他們是連表面上的功夫都不想做了!」

帕瑟芬妮冷笑著想,她當然知道施展精神觸摸能力的是誰,在整個北方基地中,也只有一個傢伙擁有這個能力。

帕瑟芬妮的臉色更加冰寒,超過人類聽力極限的高頻嘯叫威力再上一層,驟然紛亂的音波瞬間將入侵的精神波動絞殺得乾乾淨淨,還順著它的來路逆襲而上,直到撞上了基地司令部散發出來的防禦力場才算罷休。

帕瑟芬妮猶不甘心,向著司令部的方向又是一聲吶喊,音波挾裹著龐大的精神力量,幾乎瞬間毀去了防禦力場的一半能量,這才稍稍洩出了她的一口惡氣!

在司令部頂樓的觀察室中,一個三十餘歲的男人猛然從椅子中彈了起來,在半空中就像蝦一樣弓起了身體,大口噴著鮮血。每一截精神波動被毀滅,就會從他口鼻中噴出一團血霧。他尖聲叫著,但叫聲不停地被湧上來的鮮血打斷。

光的一聲巨響,緊鎖的房門被人一腳踢開,卡普蘭將軍衝進了房間,扶住了這個掛著上尉標誌的男人。卡普蘭旋即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隔空襲來,就像是飛過來一團急速旋轉著的刀刃!他大喝一聲,半白頭髮幾乎根根豎起,全力釋放出防禦力場,與襲來的寒意硬拚了一記!

一瞬間,卡普蘭臉上的皺紋更加深了,眼睛裡佈滿了血絲,頭髮也斑白了少許,好在襲擊只有一次。

兩縷暗色的淤血從卡普蘭鼻孔中流下,他隨手擦去,只是關切地看著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沉聲問:「魯特,感覺怎麼樣?」

魯特的臉上呈現出病態的青白,嘴邊胸口都是大片的血跡,他有些呆滯地看著卡普蘭,好不容易才認出了將軍的面容,立刻顫抖著說:「那個婊子……那個婊子毀了我的能力!我沒有能力了!叔叔,幫我殺了她!殺了她!」

卡普蘭的臉上掠過一絲蒼白,眼睛中蘊含著強壓下來的怒火,沉聲喝止了魯特神經質的叫喊:「能力毀了可以再練!只要沒死就好!現在……現在還不是和她攤牌的時候,再等等,我一定會讓她後悔的!」

其實卡普蘭的心裡非常清楚,能力毀了是可以再練,但絕對不可能再練到原本的水準。魯特的精神觸摸能力十分罕見,在巷戰中的作用非常顯著。看到出戰的帕瑟芬妮獨自一人回到北方基地,魯特立刻提出想要用能力看看帕瑟芬妮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會一個人回來。

當時卡普蘭只是覺得有點不妥,但並沒有阻止魯特,他也需要知道帕瑟芬妮目前的狀態,並且不怕偵測被發覺所造成的後果。畢竟現在北方基地中還有十幾名龍騎在,他們全都是卡普蘭的嫡系,即使和帕瑟芬妮真正發生了戰爭,卡普蘭也有較大的把握可以戰勝。活捉或許不可能,但讓她負傷退走還是辦得到的。

可是卡普蘭絕對沒有想到,帕瑟芬妮竟然有著如此恐怖的精神力,甚至擁有逆襲反制的凌厲手段!難道說她竟然也有神秘學的高階隱藏能力?但資料上明明寫著帕瑟芬妮只有格鬥域多項八階能力以及類法術、感知和靈能域中的一些用於戰鬥配合的低階能力。

看著奄奄一息的魯特,面色鐵青的卡普蘭早不知後悔了多少次!不能完全相信龍騎們登記的資料,這是一個常識。但即使是一向謹慎的卡普蘭,也無論如何想不到帕瑟芬妮會擁有如此高階的神秘學能力!這不是天賦的問題,而是她幾乎不可能有這麼多的進化點。

在這個時候,幾乎整個血腥議會範圍內稍有些權勢和地位的人物,都知道了帕瑟芬妮已不再是將軍,蘇更是將被議會通緝的事情。不需要什麼政治頭腦,也可以猜想得到素來以雷霆手段聞名的貝布拉茲絕不可能放過帕瑟芬妮。在一個失去了家族支持的將軍,和血腥議會議長之間應該做何選擇,聰明點的人都會知道。

能夠成為將軍的人都不笨,卡普蘭自認為也是一個聰明並且謹慎的人,他當然知道該做如何選擇。而且卡普蘭就坐鎮在北方基地,貝布拉茲傳來的命令是讓他想辦法將帕瑟芬妮拖在北方基地,至少要拖住兩天。兩天之後,一支專門對付帕瑟芬妮的部隊就會抵達北方基地。在此之前,卡普蘭需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激怒帕瑟芬妮,好給貝布拉茲對付她提供一個借口。

即使是貝布拉茲,也不可能在剝奪了帕瑟芬妮軍銜之後,再隨意出手對付根本沒有參與到亨拉爾之死事件中的她,這會激怒整個暗黑龍騎。

看到卡普蘭有些猶豫和退縮的意思,魯特臉上掠過一絲陰雲,他忽然說:「叔叔,您可別忘了議長大人的要求!帕瑟芬妮和聖輝十字軍作戰那麼久,一旦給她逃回山區,還有什麼可能抓得到她?我們現在反正已經得罪了她,絕不能再因為猶豫辦砸了議長大人的事!」

「可是……」

卡普蘭猶豫著,素來謹慎的他絕不願意和一位出名強大且強勢的將軍作戰,哪怕他佔據著數量上的絕對優勢。帕瑟芬妮既然能夠隱藏住高階的神秘學能力,說不定還有著其它的什麼能力。雖然說即使簡單計算進化點消耗,也知道這種可能性不大,但這個見鬼的世界可是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的。

「叔叔,別忘了議長大人的承諾!拼這一次就有可能得到整個北方!可是如果失去了機會,議長大人還會讓您繼續呆在北方基地嗎?」

魯特叫著。

如果成功的機率高於50%,那就不叫做賭博了,卡普蘭安慰著自己。在他看來,和帕瑟芬妮的戰爭有七成的把握獲勝,這個機率並不能讓謹慎的他滿意,但就像魯特說的,如果讓帕瑟芬妮逃掉的話,就會有100%的機率失去一切。這是非常簡單的一道選擇題。

卡普蘭霍然站了起來,叫來了自己的衛兵,悍然下達動員令,命令所有麾下的龍騎立刻趕到司令部,聽候調遣!

下完命令後,卡普蘭自己則是全副武裝,親自帶著在司令部內值班的三名龍騎趕往帕瑟芬妮的居處,以防她逃脫。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了整個北方基地,一輛輛軍車向帕瑟芬妮的居處開來,然後從車下跳下大隊全副武裝的士兵。街壘被築起,狙擊手則佔據了附近的制高點,一圈圈鐵絲網沿著街道輔開。只有和聖輝十字軍戰鬥最激烈的時候,才會偶爾看到眼前這幅景象。

如此大動干戈,僅僅是為了這棟弱不禁風的別墅中,那個幾乎沒有武裝的年輕女將軍。而且,六天之後,她就不再是暗黑龍騎的將軍了。

但是將軍之所以成為將軍,除了海量的貢獻之外,超卓戰力也是必不可少的因素。和卡普蘭這種不得不逐漸依靠頭腦來鞏固地位的將軍不同,帕瑟芬妮在不乏智慧的同時,更多的是依靠最野蠻的方式,戰爭,來強化自己的位階。

不止是卡普蘭,圍在別墅周圍所有的龍騎都清楚,街壘、狙擊、戰車等等手段,只是為了安定普通戰士的軍心而已,對於帕瑟芬妮來說,它們全無用處。真正戰爭開始時,主要的戰鬥將在卡普蘭和帕瑟芬妮之間展開,校級軍官或者還能起到牽制的作用,低階龍騎只會是肉盾和炮灰。即使抓到了帕瑟芬妮,16名龍騎中能夠存活下來的也絕對不會超過一半。所以既然卡普蘭沒有下令強攻,那麼所有人都很明智地安靜站在自己的陣地上,並且做好了一切防禦的準備。

整整16名龍騎,其中包括了一名將軍,二名上校,四名其它校官,他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就只是為了一個他們一直宣稱根本看不起的年輕女人。

「去把帕瑟芬妮所有的扈從都抓到這裡來,不管他們是不是還和她有關係,只要是當過她扈從的,都抓過來!」

卡普蘭向自己的副官吩咐著,他沒有發現,在發佈這道命令時,自己居然刻意的壓低了聲音。

沒過多久,12個男人和3個女人就被帶到了別墅前的空地上,他們都被電銬鎖住手腳,並且封住了嘴。士兵們凶悍地用槍托和皮靴讓他們跪在地上,然後就在他們身後架起了幾挺交叉火力的機槍。

卡普蘭沒有處決他們的意思,而是想通過這些扈從的生命讓帕瑟芬妮留下來。和她開戰的借口已經有了,那就是魯特的重傷。現在他惟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貝布拉茲那支特殊部隊的到來。

看著死一般寂靜的別墅,卡普蘭忽然覺得今天的空氣格外乾燥,而且不由自主地想著,這個愚蠢的女人這個時候正在想著什麼,幹著什麼。是的,帕瑟芬妮絕對是個非常愚蠢的女人,蠢到要與貝布拉茲為敵,而且還不知道應該第一時間逃走!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這麼明顯的事情嗎?卡普蘭的心底慢慢地浮起帕瑟芬妮到北方以來,那堪稱輝煌的戰績,然後感覺到手心中潮濕且冰冷,不知不覺間已全是汗水!

他在緊張。是的,這個經歷了超過20年戰爭的龍騎將軍,正在緊張。

帕瑟芬妮安靜地在黑暗中坐著,包圍眾人的一切動靜都悉數在她感知之內。她的心若冰湖,平靜得根本不起一絲波紋。

相比於包圍著的龍騎越來越明顯的焦灼不安,帕瑟芬妮卻是開始變得沉靜,她的呼吸若有若無,整個身體都晉入類似於絕對寧靜的狀態。但是在平靜的外表下,卻蘊藏著如火山般的力量。

黑暗房間中的惟一光源,就是放在她雙膝上的智腦,光屏上有一個倒數著的時鐘,時間還有28個小時。對於帕瑟芬妮來說,耐心是絕不會缺少的東西,她可以這樣等上幾天幾夜。可是在外面包圍的人卻不可能有她這樣輕鬆,無時無刻不在的壓力,讓他們每過一個小時都像是經歷了一天一樣。

卡普蘭給了帕瑟芬妮48小時,讓她投降。在最後時限到達之前,他並不打算強攻,畢竟即使是同為少將的他,面對帕瑟芬妮時也會有巨大的生命威脅。只要拖過這一天多的時間,卡普蘭就算成功了,成功並不一定必須戰鬥。他看了看跪成一排的帕瑟芬妮前扈從,心裡多少輕鬆了一些。這些扈從都和帕瑟芬妮脫離了關係,但是畢竟是跟隨著她出生入死過的,卡普蘭希望她多少會顧念一些舊日的情分,出手時有所顧忌。

帕瑟芬妮是大家族的直系血統,從出生時起享受的都是最優越的生活,應該不像從底層爬起來的人那樣心狠手辣,六親不認。

夜慢慢地過去,暗淡的光輝照亮了北方基地。今天的雲層格外的濃厚,天也顯得非常昏暗,一如包圍別墅眾龍騎的心情。

天又暗了下去。

卡普蘭忽然收到了一條訊息,他看了看隨身智腦,又不動聲色的安定坐著。在旁邊人看來,這條訊息應該是眾多無足輕重的日常信息之一。但是魯特也在同一時刻收到了信息,臉上卻閃過一絲不加掩飾的喜色。

卡普蘭坐得有如一尊雕像,不吃不喝,不笑不動。這樣對他的體力消耗其實非常的大,但是別墅中的帕瑟芬妮也是同樣的不吃不喝,不笑不動。

這是一場奇特的戰爭,從包圍形成的時候起,戰爭就已經拉開了序幕。帕瑟芬妮保持在隨時可以出擊的狀態,逼得周圍的龍騎們也處於備戰狀態。雙方此刻拼的就是體力消耗,顯然,除了卡普蘭之外誰都不是帕瑟芬妮的對手,僵持時間越久,態勢對帕瑟芬妮就越有利。

只有卡普蘭知道,事情並不是這樣的。剛剛收到的訊息表明,貝布拉茲的部隊已經擺脫了戰鬥,正在加速趕來的路上,只要再過十個小時,而不是原定的三十六小時,就能夠抵達北方基地。所以卡普蘭一點也不著急,他耗得起。但表面上,他仍然不動聲色,卻稍稍加快了血流和心跳的速度,他相信帕瑟芬妮一定能夠感知到這個變化,就像他也可以感知到帕瑟芬妮一樣。讓卡普蘭安心的是,帕瑟芬妮依舊冰冷得如一尊石像,在別墅中央端坐,動都不動一下。如果換了他在帕瑟芬妮的位置,一定會繼續耗下去,因為看起來當天空再次亮起的時候,這邊的低階龍騎就會耗盡體力。可是那個時候,貝布拉茲的部隊也就到了。

就在卡普蘭暗中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帕瑟芬妮膝上一成不變倒數著時間的光屏突然亮了起來,閃過了一行小字:「敵方特遣戰隊能力截獲成功,重新計算戰鬥時間……」

再過幾秒鐘,光屏上再次閃亮,倒數的時鐘飛速閃爍,最終倒數的時間變成了8小時15分,並且註明戰鬥時間為15分鐘,需要在8小時30分鐘之後撤退。

帕瑟芬妮幾乎靜止的思緒中非常緩慢的浮起了一個想法:「給我留下十五分鐘的戰鬥時間嗎?這個海倫啊……」

時間過得忽快忽慢,又要到了黎明的時候,卡普蘭的神經卻越崩越緊,他知道,越是靠近成功的時刻,就越是容易出現問題。帕瑟芬妮的前扈從們都已經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可是他們只能低聲呻吟,卻不敢有所動作,因為冰冷的槍口就指著他們的身體。

就快成功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卡普蘭忽然聽到了嘀的一聲輕響,似乎是定時鬧鐘倒數完結的聲音!

如果說在卡普蘭的感知中,原本的帕瑟芬妮有如寧靜的冰海,那麼在鬧鐘響起的時刻,一滴火星已經飄飄蕩蕩的落入冰海,瞬間已將整個大海點燃!

那沖天而起的巨大火柱,並不是依靠熱力,而是單憑龐然的體積就令卡普蘭為之窒息!

帕瑟芬妮終於睜開了眼睛,目光投注在霍然站起的卡普蘭身上!在她睜開雙眼的瞬間,整棟別墅已經悄然解體,化成一地的碎石瓦礫,在帕瑟芬妮周圍圍成了一個圓環!所以當她睜開雙眼時,再也沒有什麼能夠阻礙她的視線。

隱約的危機感讓卡普蘭猛然躍上了半空,甚至連來不及向帕瑟芬妮再重申一遍勸降的最後通牒,就拼盡全力,發出了一聲咆哮!他的體形驟然變得龐大起來,膨脹了數倍的肌肉直接將身上的軍服撐成了碎片,在空中出現的是一個堪稱恐怖的肌肉怪物!卡普蘭身體上浮現出數個橢圓型的晶體,晶體表面散發出一團黃朦朦的光芒,覆蓋住身體大部分的要害部位。這是以能量晶體為媒介發出的防護力場,是結合了高階類法術與高階格鬥域能力的產物。在卡普蘭手中,多了一把兩米長、足有一百公斤的合金彎刀,這是他特有的兵器。不等帕瑟芬妮有所動作,卡普蘭已經躍在半空,當頭一刀向帕瑟芬妮全力斬下!

合金彎刀在空中蕩起了一陣極為銳利的尖嘯,這道震波甚至使最低階的龍騎頭暈眼花,全身乏力,根本就無力參與戰鬥!

在15名龍騎中,只有兩名上校及時向帕瑟芬妮兩側包抄了過去,其餘的校官被帕瑟芬妮驟然的氣勢所懾,反應都慢了一步。而那些普通的士兵,大多數都被卡普蘭一刀激起的震波轟倒在地,抱著頭拚命嚎叫起來,只有少數最強壯的戰士才能勉強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

在將軍面前,普通的戰士哪怕數量再多,也根本連炮灰的作用都發揮不出,只有被隨意屠戮!

實力決定權利,這即是血腥議會森嚴且殘酷的等級制度的由來。

卡普蘭驚天動刀的一刀斬下,卻如同斬開了一座活火山!瞬息之間,他就以更快的速度倒飛出來!

帕瑟芬妮卓約立著,包裹在深色絲襪中的長腿充分詮釋了修長和筆直的定義,灰色的套裝巧妙地勾勒出魔鬼一樣的身材。但是她置於背後的右手中卻多了一枝三米長槍,槍尖斜指地面。一槍在手,帕瑟芬妮眼中的冷然已經不再是冰山美人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傲,而是可以直接冰結對手靈魂的殺意!

兩名上校根本就沒有看清卡普蘭是如何被擊飛的,但具備豐富戰鬥經驗的他們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後退,必須牽制住帕瑟芬妮,等待卡普蘭將軍的恢復。而且他們不是孤立無援,外圍還有四名校官正在衝上來。

帕瑟芬妮手中的長槍劃出一道弧形軌跡,槍尖升起,刺向了一名上校的胸口!長槍以極為清晰的動作軌跡,點破上校先後激發出的三層防護力場,再刺穿他試圖握住槍鋒的雙手,劃開堅固輕便兼而有之的超合金防護胸甲,沒入他的胸口,再從後背穿出,同樣刺穿了背部的防護胸甲。

上校一身可以抵禦重炮炮彈直接轟擊的防護力,已被帕瑟芬妮一槍刺穿!

上校用盡最後的力量死死握住槍身,不讓槍身繼續在身體內拖動。可是雙手手心和身體中傳來的感覺有些異樣,他不禁向刺穿了自己的長槍望去,猛然間雙眼瞪得幾乎要凸出來!

直到這時,他才駭然發現,這把閃耀著深灰色金屬光澤,鐫刻著繁複而華麗的花紋,看起來沉重而且無比堅固的長槍,竟然沒有實體!

上校腦海深處,浮上一個潛藏已久的名詞,能量具化武器!

這支長槍,是帕瑟芬妮以自身外放的能量具現化所形成的兵器!凡是擁有這一能力的龍騎,都是在暗黑龍騎歷史上留下過重重一筆的強者。在擁有這一能力的龍騎眼中,位階和軍銜的絕對差異已經變得模糊,上校輕鬆斬殺將軍的戰例絕非僅有!

「小心,這是……」

上校竭盡全力,想要警告自己的戰友,可是只叫出幾個詞,他的聲音就沙啞下去。長槍驟然消失,只在他胸口上留下一個恐怖的空洞,瞬間變化的壓力差讓血混和著肺部的空氣噴湧而出,並且把龍騎後面的話吸回到咽喉中。

另一名上校眼睜睜地看著長槍有如天外飛來,如破紙裂帛般刺碎他的防護力場,再穿入擁有7階防禦力的咽喉。隨後槍鋒一轉,他的頭顱就離體飛出,高高地拋上了半空!他瞪圓了眼睛,渾然不解為什麼長槍會突然出現在帕瑟芬尼的左手。

在失去意識之前,身體殘留的感覺終於讓他知道,自己的戰友剛剛想說的是什麼,那支長槍,是能量具化出的武器。

卡普蘭終於落在地上,卻站立不穩,單膝跪倒,全靠著合金彎刀支撐,才沒有徹底摔倒。他胸前突然多出三顆血點,隨後血漬迅速擴大,轉眼間變成三個直徑接近10厘米的恐怖傷口!這是被長槍刺出的傷口,只是卡普蘭身體的防禦力遠遠超過兩名上校,又拚死向帕瑟芬妮攻擊,逼得她稍稍收力,這才躲過了穿胸之禍。

血從創口中象泉水一樣湧出來,轉眼間就在卡普蘭腳下積出一潭血窪。

帕瑟芬妮傲然站在環伺群狼的中央,長槍在空中劃出玄妙軌跡,緩緩收於背後。風拂動了散亂的蒼灰長髮,卻為她添上神秘的美麗。

帕瑟芬妮緩緩轉身,向基地外的黑暗中走去。在她身後,除了一名尚可堪一戰的將軍外,還有戰力完好無損的4名校官和9名低階龍騎,然而卻無人敢追!

甚至沒有人再敢向她美麗、冷傲且寂寞著的背影多看一眼。

卡察一聲輕響,合金彎刀被含憤的卡普蘭深深地插入地中,刀鋒附近的水泥開始龜裂,裂紋向四面八方蔓延,擴散出數米之遠。積在地上的鮮血迅速滲入裂紋內,在深灰色的水泥地上勾勒出一片血色紋章。

啪的一聲,一個不知道主人為誰的智能電腦滾到了卡普蘭的身前,他恰好看到了屏幕上顯示出的時間,於是計算出了這次戰鬥的時長:1分30秒。

1分30秒,戰鬥就結束了。率領著15名各階龍騎的卡普蘭戰敗了,而且損失了兩名上校。在變幻莫測且威力奇大的能量具化武器作用下,同樣軍銜的兩名少將,戰力的差距卻是如此遙遠。

卡普蘭緊緊地握著合金彎刀的刀柄,比尋常壯漢大腿都要粗的手臂卻在不停地顫抖著!他在恐懼。當帕瑟芬妮長槍刺來的瞬間,卡普蘭從槍鋒上分明看到了死神的獰笑!只是瞬間爆發出的超常戰鬥力才救回了他一條性命。雖然帕瑟芬妮也受了傷,但卡普蘭深深地知道,她並不是因為傷勢才退走,而是為了留下完整的戰鬥力,等待貝布拉茲特遣部隊的到來。

原來她早就知道了有這樣一支部隊正在趕來,而且明確掌握了他們的行蹤,不然不會選擇這個時間動手。

帕瑟芬妮給特遣部隊留下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一個半小時,可以讓她有充分的時間選擇並佈置戰場,而且使特遣部隊不得不在她選定的戰場應戰。

卡普蘭終於明白,帕瑟芬妮從一開始就不曾想要逃走,而是選擇了和特遣部隊殊死一戰!

是什麼給了她這樣大的勇氣,敢於面對如山一般巍峨的貝布拉茲?卡普蘭無法理解,他也知道,終此一生,他都無法理解帕瑟芬妮此刻的想法。

此時此刻,在遙遠的龍城中,海倫正有些懶洋洋地縮在椅子裡,看著面前光屏上變幻不定的數據。

「戰鬥應該結束了吧?嗯,芬妮這個傢伙,不刺激她一下就不肯賣力作事,估計這場戰鬥應該在2分鐘內結束的。」

海倫慵懶地想著。她的思緒忽然一跳,低聲自語著:「不對,沒有把新增的真實幸運考慮進去,嗯,如果考慮運氣的因素,戰鬥應該結束於……1分35秒。」

帕瑟芬妮走了,卡普蘭卻還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塑一樣的站著,甚至連肌肉虯結的戰鬥狀態都沒有解除。遠遠看去,只見一個高近三米的肌肉巨人站在基地中央,顯得無比突兀。連參戰資格都沒有的低階龍騎們看到帕瑟芬妮遠去,都鬆了一口氣,幾乎全身的力量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誰還敢去追?可是看到卡普蘭的異狀,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得到那壓抑不住的憤怒、屈辱以及……恐懼。

所以,所有的龍騎都沒有動,變成了一尊尊的雕像。他們不想剛剛逃離帕瑟芬妮的殺機,再落入卡普蘭的魔掌。龍騎們不動,普通的戰士們更不敢動,甚至連給兩名陣亡上校收屍的人都沒有。

也不知站了多久,卡普蘭才從巨大的屈辱和憤怒中清醒過來,他掃視了一下周圍,噴出一口濃厚的白霧,指著地面上兩位上校的屍體,用沙啞的聲音說:「把這些收拾了吧!」

凝固的北方基地,這時才恢復了正常。

卡普蘭的肌肉慢慢收攏,體形也開始變得正常,助手小跑過來,將一件大衣披在卡普蘭身上,蓋住了和他年紀極不相稱的雄健身體。

一陣極度陰寒的風悄然籠罩了整個北方基地,讓本來已稍許回暖的天氣迅速回到了極寒深冬的時節,幾乎所有人都被瞬間襲來的寒冷凍得打了個寒戰。

「看起來,這裡好像剛剛發生了一場戰鬥。」

一個陰森冰冷,還帶著濃重濕氣的聲音在卡普蘭身後響起。

卡普蘭慢慢回頭,用有些混濁的眼睛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四個人。他們都穿著白色底的長風衣,袖口和衣擺上裝飾著血色的花紋,暗金色的鈕扣即使在暗淡的天光下也散發著熠熠光輝。四個人中有三男一女,為首的是一個中等身材、略顯瘦俏的年輕男人,有著詭異的藍色頭髮。他長得很陰柔,也很漂亮,但是兩個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眼圈是青黑色的,就像是幾天幾夜沒有睡過覺一樣。

「你們是貝布拉茲大人的屬下?」

卡普蘭皺眉看著這四個人。他們的相貌和數量和傳來的資料一模一樣,應該就是專門來對付帕瑟芬妮的特遣部隊了。卡普蘭感覺得到,他們很強,非常強,甚至力量有可能不在他之下。但是,他們給卡普蘭的感覺卻是很不舒服,根本找不到同類的感覺,就像是四條蛇和一個人站在一起那樣。

見四個人沒有回答,只是四下打量著戰鬥的現場,卡普蘭又問:「幾位先生如何稱呼?」

為首的藍發年輕人淡淡地說:「我是一號,他們分別是二至四號。至於我們的名字,你就沒必要知道了。」

四號是那個長得還算漂亮、臉色卻青得怕人的女人,她睜大了灰濛濛一片,完全沒有瞳孔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帕瑟芬妮離去的方向。

「獵物走了多久?」

一號問道,他的眼睛仍在四下掃視著,根本就沒看卡普蘭一眼。

「……一小時二十九分鐘。」

儘管深深地被特遣部隊的傲慢所激怒,卡普蘭多年的城府令他仍然能夠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並且可以用平靜的聲音回答問題。

一號看了卡普蘭一眼,略顯驚訝,但沒說什麼,就向帕瑟芬妮離開的方向走去。這個時候,魯特忽然從一旁跑了出來,跪在一號腳邊,大聲叫著:「大人,大人!我是魯特!我對周圍的地形很熟,就讓我帶您去抓捕帕瑟芬妮吧!」

一號看都沒看魯特一眼,直接從他身邊走過。二號三號也跟著過去,只有四號用她那雙毫無神彩可言的眼睛盯著魯特看了一眼,就罵了一句:「廢物!」

然後飛起一腳,將魯特踢得高高飛起,噴灑出的鮮血像是下起了一場小雨!

卡普蘭大吃一驚,連忙伸手接住魯特的身體,迅速檢查他的狀況,發覺魯特只是斷了一排胸骨,還沒有生命危險,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可是在精神波動被帕瑟芬妮全部絞殺後,魯特的能力已經退化到了三階水平,現在傷勢未好,又受到這次的重擊,最高能力恐怕連三階都無法保持。正如四號所說,魯特今後已經變成了一個徹底的廢物,連成為列兵的資格都已經失去了。

卡普蘭臉上的肌肉輕微地抽動著,他向四號深深地看了一眼,卻沒有說什麼。

「連個女人都收拾不了,也和廢物差不多。」

四號回視了卡普蘭一眼,輕蔑地說,然後,她又環視了一周在場的龍騎,冷笑著補充了一句:「都是些廢物!」

卡的幾聲輕響,幾名龍騎手中的自動步槍發生了扭曲,他們的握力太大,甚至損毀了由超級合金製成的新舊代突擊步槍。他們畢竟都是在北方征戰十幾年的軍人,不願與帕瑟芬妮死戰,其中有她本來身份的緣故,也有卡普蘭未率先拚死的原因,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會隨意接受陌生人的侮辱。

四號停下了腳步,用那雙不屬於人類的眼瞳掃視了一下幾名龍騎,冷笑了幾聲,說:「怎麼,想攻擊我嗎?」

雙方的僵持足足有十秒。

已經走遠了的藍發陰柔青年忽然冷喝道:「四號,你的廢話太多了!再多事的話我就殺了你!」

四號身體微微一顫,怨毒地向一號的背影望了一眼,便向走遠了的三人追了過去。

「解除警戒,將這裡收拾一下,然後放假三天,保持對聖輝十字軍的必要監視。」

卡普蘭下完命令,就抱著魯特向醫護室匆匆走去。如果再拖延一會,魯特連二階能力都未必能夠保得住。

只是,卡普蘭發現這些跟隨自己多年,在北方打下了一塊牢固基地的部下,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卻多出一些異樣。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已經老了,而這些部下還正處於壯年時期,還有足夠的野心和夢想。面對四號的挑釁時,卡普蘭也幾乎壓抑不住自己的憤怒,想與他們殊死一戰!

多年征戰帶給卡普蘭的絕不僅僅傷痛,還有豐富的經驗和堅強的意志,即使四號和他的能力相差無幾,他也有較大的把握在生死對決中勝出。這就是軍人和強者之間的區別。

可是,現場並不只有一個四號,還有二號三號,以及明顯更加強勢的一號。在這只特遣部隊身後,還站著如山一般高大的貝布拉茲!

卡普蘭忽然間蒼老了十歲,他隱約感覺到,也許貝布拉茲提出的條件,並不足以補償他失去的尊嚴。

在羅德島的最南端,那座巍巍的古堡如山一樣屹立在海天之間,俯視著暗流洶湧的大海。和形狀特異的深紅城堡、散發出古老氣息的暮光古堡以及莊園風格的亞瑟家族城堡不同,貝布拉茲的城堡完全以空間取勝。這座由無數一米見方巨石砌成的古堡,光是臨海一面的高度就超過了三百米!在一塊塊巨石中間,是用超級合金製成的框架結構加固,如此才能夠支撐得住這種重量。

在漫長的歲月中,貝布拉茲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站在城堡的頂端,凝視著深沉的大海。

兩天後就是議會臨時會議召開的時間,也是他與蜘蛛女皇直接面對的日子。各位或身份顯貴,或能力超強,或是背後勢力龐大的議員們,都在向貼近大陸的羅德島趕來。他們中有相當一部分屬於中立派,貝布拉茲相信這些聰明的傢伙在看清形勢後,都知道該怎麼樣去做的。可惜,如果他們足夠聰明、能夠預判形勢的話,就不會選擇成為中立派了。貝布拉茲一向不喜歡只會錦上添花的人,蜘蛛女皇也是一樣。

這次的緊急會議,按理說不應該有任何的意外了,但是貝布拉茲不介意再多做些準備,所以他拉動了窗邊垂下的召喚鈴的緞繩。

「尊貴的貝布拉茲大人,海頓聽候您的吩咐。」

從貝布拉茲身後傳來一個略有稚氣的聲音。

貝布拉茲雙眉一皺,回過身來,看到出現在書房中的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介於少年和男孩之間的人。他有著半長的黑髮和一副奇異的金色眼眸,白皙的皮膚略顯病態,讓人矚目的是,他非常的漂亮,如果換上女裝,就會是一個美麗的小公主。

「海頓?怎麼會是你在這,艾琳娜呢?她在哪裡?難道她不知道這個時候非常重要嗎?」

貝布拉茲怫然不悅。

海頓並沒有像其它人一樣半跪行禮,而只是微微鞠躬,說:「艾琳娜姐姐說,她好不容易才能醒來一次,不想還沒有好好玩過就再次陷入沉睡之中,所以她決定去對付帕瑟芬妮,並且將我喚醒,讓我來為您服務。她說,如果您需要的只是武力的話,那麼有我已經完全足夠了。」

「這個艾琳娜,真是胡鬧!」

貝布拉茲臉色鐵青,看起來非常憤怒,但是對艾琳娜的語氣中卻有一絲說不出的溺愛。

海頓雙眼一亮,連續接道:「是的!她非常胡鬧,這次回來您一定要好好地教訓她!最好讓她連續睡上三個月!她逼得我放棄了自己的計劃,啊!」

「你有什麼計劃,說來聽聽。」

貝布拉茲不動聲色地問。

海頓的小臉漲得通紅,過了半天,才嚅嚅地說:「我是想……是想去把梅迪爾麗捉回來,看看我和她之間,究竟誰才是戰鬥的天才。現在聽說她失去了能力,我才有這個想法的。以前的她,我可打不過……」

「這麼說,你也和亨拉爾一樣,對梅迪爾麗的身體感興趣?」

貝布拉茲溫和地問。

海頓立刻飛快地搖頭,說:「不!我絕對沒有這個想法,只是想研究一下她的身體構成而已。亨拉爾是您的惟一兒子,又擁有著您的血脈,所以他敢和您爭搶梅迪爾麗的身體。如果我這樣做了,一定會被您的怒火瞬間淹沒的!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女人能夠承受得住您的力量,梅迪爾麗就是其中之一。啊,應該還有……」

「夠了!」

貝布拉茲喝止了海頓,然後問:「你們應該都知道,我的耐心十分有限,以後不要再試圖挑戰我的耐心!艾琳娜是用什麼來威脅你的?」

「啊,這個……大人……」

海頓的小臉瞬間變得通紅,怎麼都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來。

「這個艾琳娜……」

貝布拉茲搖了搖頭,不再逼迫海頓,只是歎了一口氣。

在距離羅德島足有數百公里的荷比魯森林中央,已經建立起一個臨時基地。移動式實驗設備已經空運到位,並建起數個臨時實驗室。大隊的武裝部隊和科研人員正在趕往這裡,好建立起一個永久性的基地。

森林中央,荷比魯母樹的樹廳內燈火通明,科研人員們正在緊張地忙碌著,時時會看一眼樹廳頂部的一排排天然培養槽,眼神中流露出的卻是惶然和緊張。

樹廳中突然響起玻璃破裂的聲音,一個培養室的透明頂蓋突然佈滿了裂紋,然後隨著砰的一聲巨響,一隻拳頭竟然硬生生地從堅硬的頂蓋中穿了出來!頂蓋隨之變成片片碎塊,隨著綠色的培養液傾洩而下!培養室中的人似乎也耗盡了力量,從高處無助地墜落。

科研主管也經過了一些格鬥域能力強化,一躍而起,在半空中就接住了墜落的男人,還沒落地,他就焦急地叫著:「少爺!您沒事吧!」

從培養倉破出的男人正是奧貝雷恩,他身體的表面仍粘滿了綠色的培養液,此刻剛睜開了眼睛,虛弱地笑了笑,問:「過去多長時間了?」

研究主管一怔,說:「整個調製的過程一共是三天。」

研究主管敏銳地感覺到,奧貝雷恩似乎有些什麼地方和以前不一樣了,給他的感覺完全像是兩個人。以前的奧貝雷恩雖然幾乎在一切方面都表現出足夠的天才,但是年齡所帶來的稚嫩和衝動仍然無法完全消除。可是經過短短三天的母樹調製之後,奧貝雷恩身上突然多出來一種沉穩和滄桑,這是只有歲月沉澱才能夠留下的痕跡。

「才過去了三天?真是有趣的經歷啊……」

奧貝雷恩淡淡的笑了笑,在研究主管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這個時候,樹廳穹頂上另外一個培養倉也突然破裂,一個身材雄壯的男人從裡面跌落下來。這次研究主管有了經驗,揮手發出一道柔和的力場,托著他的身軀緩緩下落,平衡地躺在了地上。

看著這個同樣從培養倉中脫出的男人,奧貝雷恩笑了起來,說:「阿倫,你能夠活著出來,真是太好了。其它的人呢?」

比奧貝雷恩雄壯得多的阿倫此刻卻顯得更加虛弱,他勉強支撐起上身,說:「除了我之外,其它幾個兄弟應該都死在那個世界裡了。」

奧貝雷恩的臉色一黯,隨即開朗起來,微笑著說:「可惜我沒辦法救更多的人出來。不管怎麼樣,你能夠回來就好!」

阿倫翻身而起,勉強跪於地上,說:「我願意永世為閣下效忠!」

研究主管吃驚地看著阿倫,這個男人是從外面招入海皇三叉戟部隊的,和奧貝雷恩只是簡單的僱傭關係,怎麼調製完成之後,突然變成了類似於古老騎士制度的宣誓效忠了?即使是海皇三叉戟的老隊員也不流行這個。

可是奧貝雷恩卻是理所當然的笑了笑,伸手撫在阿倫的頭頂,說:「今後共同戰鬥吧。」

「是!」

阿倫沉聲回答。

隨後是簡單的午餐,餐桌上,研究主管再次驚訝地發現奧貝雷恩和阿倫吃得非常仔細,幾乎一點殘渣都不留下。這已經不再屬於不肯浪費的範疇,而是有損於古老的禮儀了。用句不好聽的話說,奧貝雷恩吃得就像個荒野人。

看到研究主管的驚訝,奧貝雷恩笑了笑,簡單講述了這次調製的經過。原來在三天之前,研究主管憑藉著簡單的器材,終於確定母樹的培養倉中有豐富的養分和一些神奇的激素,可以大幅度刺激和開發人體的潛力。基因刺激仍然具有一定的危險性,但如果只是吸取養份並且適量控制激素作用的話,卻可以得到巨大的好處。從效果上來看,母樹培養液要超過當前主流培養液近百倍,而連通了整座森林的母樹,每隔幾天,就會產生出足夠裝滿8個培養倉的營養液。

因此在新的營養液生成後,奧貝雷恩率領著海皇三叉戟中最出色的七名戰士進入了培養倉,以吸收養分。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在培養倉封閉的瞬間,所有人即刻被拉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個精神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裡,樹木、花草、各種奇怪的猛獸,幾乎一切生物都會變成他們的敵人!在最初的幾天中,奧貝雷恩甚至以為自己是在與整個世界對抗!好在那個世界生物的戰鬥力並不算太強大,才讓他們勉強逃出生物密集的森林區,轉向生命較少的沙漠環境,這才勉強存活了下來。但是最初的轉移,就讓奧貝雷恩損失了一名出色的戰士。

接下來的幾年中,充斥在奧貝雷恩生活中的就是戰鬥,不停的戰鬥,永無休止的戰鬥!每次戰鬥都只能有一個人休息,休息的時間不會超過10分鐘。

直到這個時候,奧貝雷恩終於明白,自己的確是在與整個世界為敵!

這個世界並不算大,而且是有邊界的。奧貝雷恩用去了整整五年的時間,帶領著倖存者沿著世界的邊界一路廝殺,終於回到了原點。在這個過程,又一個戰士長眠在了這個世界裡。在探索了世界的邊界之後,奧貝雷恩斷定破解這一世界的關鍵就在於中央山脈的森林中。於是他和部下們分開,獨自一人踏上了向世界中心進軍的征途,在前方等待著他的,是數倍於以前強度的戰爭!

一年之後,奧貝雷恩終於站在世界中央的神壇上,在他身後,是一條寬大的看不到盡頭的路。這裡本沒有路,當奧貝雷恩粉碎了一切向他衝來的東西之後,也就形成了一條路。

而在奧貝雷恩的面前,在神壇的正中央,坐著一男一女兩個荷比魯人。

「這是世界上最初的兩人荷比魯人,我制服了他們,這個世界也就破解了。」

奧貝雷恩說得雲淡風輕。

研究主管卻是張口結舌,外面僅僅是三天的調製,在精神世界中卻已進行了整整六年的戰爭?

難怪奧貝雷恩的氣質會有如此的變化,而最終倖存的阿倫和奧貝雷恩之間也有了特殊的驚誼。研究主管又向阿倫望了一眼,看上去阿倫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那桀驁不馴的神色消失得乾乾淨淨。但是他卻知道,阿倫絕對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六年連綿不斷的戰鬥,可以讓一個懦弱的人變成最強悍的戰士,何況阿倫在加入海皇三叉戟的時候,就已經擁有了七階能力!

「說說最近發生的事。」

奧貝雷恩一邊吩咐,一邊對付著食物。

研究主管迅速在心中將近日情報按重要性排了下順序,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自己認為最重要的一件事說了出來。

奧貝雷恩聽著聽著,進食的動作逐漸慢了下來,最後更是咬著半塊牛排不動,如同變成了一尊雕像。

直到研究主管說完,奧貝雷恩才將那塊牛肉整個生吞下去,吩咐說:「給我準備十個戰士和和三輛車,要配備重火力。30分鐘之後,我們去勒海莊園。阿倫,你還能行嗎,可以的話就跟我一起去。」

阿倫依舊以三口一塊的速度在消滅著牛排,只淡淡地回應了一句:「當然可以!有30分鐘的休整,已經太足夠了。」

七個半小時之後,奧貝雷恩站到了勒海莊園的大門前,寧定地打量著這座充滿田園氣息的莊園。阿倫則以看著死人的眼光,掃視著大門和圍牆上全副戒備的一個個衛兵。

十分鐘後,整個勒海莊園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所有的僕人和衛兵都被處死,屍體整整齊齊地堆放在主樓廣場的一邊。古老的主樓每個窗戶都在向外噴著火,在火光的照映下,廣場上站著十幾個瑟瑟發抖的人,其中大部分是女人和孩子。

奧貝雷恩蹲了下來,抱起了一個只有五六歲的小男孩,然後讓一名戰士打開了通訊光屏。半分鐘後,光屏上出現了一個神態威嚴,但看上去也有些憔悴的老人。

「卡普蘭將軍,好久不見。」

奧貝雷恩微笑著打了聲招呼。

「奧貝雷恩?的確好久不見,而且你的樣子有些變了。等等,你抱著是小皮特!你為什麼會在勒海莊園?你……你燒了我的莊園!」

看清光屏傳遞過來的影像後,卡普蘭迅速從開始的禮貌轉成了咆哮!

「我聽說,幾天前你在北方基地採取了一個行動,是針對帕瑟芬妮的。」

奧貝雷恩有些漫不經心地說,似乎卡普蘭的怒火對他一點用都沒有,甚至還抽空捏了捏小皮特的臉蛋。

卡普蘭強壓著憤怒和恐懼,說:「那是貝布拉茲的命令,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嗎?你是龍騎的將軍,貝布拉茲可沒有辦法直接給你下命令,事實上,就是摩根將軍的命令你也可以不遵守的。我可以問一下嗎,貝布拉茲究竟許給了你什麼樣的好處,會讓你甘願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奧貝雷恩一邊說,一邊繼續捏著小皮特的臉。他知道,小皮特是卡普蘭惟一的孫子,在五分鐘前奧貝雷恩就知道了。

卡普蘭看著小皮特的臉開始紅腫,卻被奧貝雷恩捏住了脖子,哭都哭不出來,不禁氣焰全消,哀求著說:「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你先把小皮特放下,我想什麼都是可以談的!而且亞瑟家族不是已經宣佈和帕瑟芬妮脫離關係了嗎?」

奧貝雷恩平靜地說:「是的,帕瑟芬妮是被驅逐出了家族,而且驅逐令還是由我親手簽發的。但是她被驅逐和眼前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我只是看著你,看著這片莊園不順眼而已。」

說完,奧貝雷恩的手一鬆,小皮特即刻從他的手中墜落下去!

「不!」

卡普蘭的怒吼甚至震得光屏的影像都開始晃動!他面容已經完全扭曲,衝著奧貝雷恩的背影瘋狂詛咒著,怒吼著:「你這是在與貝布拉茲大人為敵,大人會殺了你的!他會殺了和你有關的所有人的!」

奧貝雷恩向莊園外走去,聽著卡普蘭的詛咒,他甚至頭都沒回,只是用從容淡定的聲音說:「你不過是貝布拉茲的一條狗而已,你覺得他會為了一條狗付出多大的代價呢?至於和貝布拉茲為敵……在明天的議會上,我會當著他的面投下反對票的!」

隨後,奧貝雷恩向身邊的阿倫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殺光」就以恆定的速度,向莊園外走去。

火焰吞沒了勒海莊園的一切……

卡普蘭所不知道的是,在另一個世界中,在殺向世界中心的一年中,奧貝雷恩面對著各種各樣的攻擊。在精神凝成的世界裡,他所有精神上的弱點都無所遁形,所以向他撲來最多的就是有著血緣關係的親人。

在那一年中,奧貝雷恩親手毀滅帕瑟芬妮的次數,是11776次。

《狩魔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