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純粹的黑暗。
然後在黑暗中,一束光憑空出現,照亮大步走來的黑髮潘多拉。
在她的前方,又有一束光芒點亮。這是一束貫通了天地的聖光,上下無有止盡,雖然相距遙遠,也可以看出比照亮潘多拉的光束至少粗出百倍。而在潘多拉腳下,同時出現了一條由光芒鋪就的大路,直通向矗立在天地盡頭的巨大光柱。
踏上光路之後,潘多拉一步就可跨越無窮遠的距離,轉眼之間,她已經出現在光柱前。遠方看來就龐大得令人震憾的聖光之柱,這時已經完全變成了一片光之海洋,茫茫無際,放眼望去,整個世界都是洋溢的聖光!
潘多拉單膝跪起,以特有機械聲音說:「偉大的使徒,我已經把那只羔羊帶回來了。」
使徒威嚴的聲音從光海中傳來:「怎麼去了那麼久?」
面對使徒如海一般的威壓,潘多拉並無絲毫的畏懼,她就像一具機械,根本就沒有人類才會有的種種情感。她彰顯性感的嘴唇張開,一點血珠從雙唇間緩緩飄出,飄向了光海。可以看出,這點紅得極為鮮艷的血珠正在瘋狂地滾動著,不斷變幻著各種狀態,向各個方向不停地衝擊。但是空中似乎有著無形的束縛,牢牢地束縛這滴血珠,讓它不得不飛向光海。
「偉大的使徒,我需要時間理解並且鎮壓它的力量,只有這樣,才能給您帶回一隻活的羔羊。這花去了我很多時間,因為這只羔羊的力量超出了我原本的預計。」
潘多拉平靜地說。
使徒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柔和了一些,對潘多拉的理由表示了認可:「這倒是個可以接受的理由。現在,讓我看看這只羔羊的力量達到了什麼程度……」
血珠無用的掙扎,最終還是被空間力量的牽扯著,投入到光海之中。在落入光海的瞬間,海面上驟然騰起一排排百米高的光浪!
在由聖光構成的巨浪中,傳出一聲雷霆般的咆哮!使徒的聲音充滿了極度的興奮,以高亢的聲音咆哮了足足十分鐘,才漸漸平靜下來。
「偉大的使徒,這只羔羊還合您的心意嗎?」
潘多拉恭敬地問。
「很好!不,是非常好!這只羔羊的力量比我預想得還要高一些,竟然使我的完成度提高了2%!潘多拉,你這次的任務完成得非常好,這是給你的獎勵。而這個,可以大幅度提高選民們的力量,就由你去辦這件事吧。」
隨著使徒的語聲,從光海中飛出兩個小巧的水晶瓶,瓶頸上都雕刻著六翼纏繞的天使。一個水晶瓶中裝著一滴黑色的液體,這是給潘多拉的獎勵,另一個水晶瓶中是一滴淡金色的液體,是為選民們準備的補品。
「偉大的使徒,您還有什麼吩咐?需要我繼續追蹤蘇嗎?」
潘多拉詢問著。
「不,沒有必要,那只羔羊的力量應該到此為止了。能夠提高2%的完成度已經是太多的驚喜,他不可能再有更多的潛質了。接下來,你應該去北方看看,我感覺到北邊那只羔羊最近的變化很劇烈,或許他和試驗體的相似度很快就要達到1%的標準了。」
說這些的時候,使徒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似乎在思索和猶豫著什麼。
「聽從您的吩咐。」
潘多拉回答。
聖光之海漸漸平靜和暗淡,代表著這次會面到了結束的時候。就在潘多拉靜等著光海消失的時候,使徒的聲音有些意外地再次響起:「潘多拉,去北方的時候要小心,我感覺到在非常遙遠的地方,有一片廣闊的黑暗,屏蔽了我的感知。那並不是自然形成的黑暗,雖然隱藏於黑暗中的存在至今仍未顯露出敵意,甚至還沒有表現出是否察覺到了我的感知,但是,能夠釋放出如許廣闊黑暗的人,並不是現在的你能夠應對的。至於那個蘇……他已經沒有價值了,你挑選幾個選民,讓他消失吧。」
「聽從您的吩咐。」
潘多拉重複了一遍。
光海暗淡下來,黑暗真正的回歸到空間之內,而潘多拉的身影開始模糊,並且慢慢消失。
由黑暗統治的空間潮水般退去,黑髮少女的身影再次顯現。她跪在一個圓形房間的中央,面前是一座漂浮著的小巧祭壇。她的手中多了兩個水晶瓶,正是使徒給她的獎勵和藥劑。
圓形的房間非常巨大,直徑已經超過了50米,簡直可以稱為一個大廳。弧形的牆面上嵌著一面面巨型玻璃,玻璃後是綠色的培養液,裡面懸浮著各種奇異的生物,有小部分呈現出人形的,身上也都帶著許多野獸的特徵。
在這樣一個大廳中,潘多拉有如碧海中的孤島,說不出的孤獨。
也許這個冰冷的少女根本無從理解什麼是寂寞,臉上的表情始終如一。她站了起來,向廳門走去,然後在門前站定。兩束淡淡的紅光照射在她的雙瞳上,片刻後散去,於是兩扇厚達一米的重門緩緩向兩邊滑退。
廳門外是一條長長的通道,前方是一個個十字路口。經過路口的時候,可以看到兩邊同樣是長長的通道,一道道安全門分列在通道兩側。通道略呈弧型,看起來是一個巨大圓形的一部分,潘多拉正在穿過一個個同心圓,向圓心走去。
再通過一道重門後,潘多拉的面前赫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空間!這是一個直徑約有一公里圓柱型空間,上方數百米處亮著幾十點強烈的光源,再加上洞壁上數以萬計的照明燈,將這個上下高達幾千米的巨大空間照耀得纖毫畢現。
這座空洞像是在某座大山的山腹中,空氣中瀰散著一股隱約的硫磺味道。鼓蕩的熱風不斷從下方吹上,再從洞頂的出風口排掉。
洞壁上修建著一環環的金屬通道,如果越過通道欄杆向下看去,可以看到至少超過百層的通道。
這些通道上的人就多了,潘多拉沿著通道往前走的時候,時不時會有人匆匆經過。他們無一例外的會單膝跪地,恭敬中又帶著一絲恐懼的問候:「潘多拉大人!」
潘多拉根本不理會這些下跪行禮的人,而是逕自向不遠處的電梯走去。在她身後,那些跪著的工作人員卻不敢有絲毫的動作,直到她走進電梯,這才爬了起來,紛紛擦去額頭的冷汗。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很多人都是根本不知道為什麼,就會被潘多拉踢到空洞中,在數千米的墜落和長號後,摔成一團肉泥。在潘多拉面前,哪怕是最傲慢和暴燥的選民,都會溫順得有如羔羊。沒有人知道她會因何而發怒,也沒有人知道她殺人的理由是什麼。
電梯一路向下,很快就接近了洞底。這裡的警戒明顯嚴密得多,除了必要的瞳孔檢查,液壓重門兩端還各有一個武裝機械人在守衛著。
重門之後,是一個極為巨大的空間,被半透明的玻璃幕牆分隔成近百個半獨立的空間。數以千記的赤裸女人正排著隊,依次走進那些小空間。潘多拉徑直向中央的控制區走去,還有數十米距離,就抬手向前一指,從那白皙的指尖上射出一道淡墨色的光束,照射在一個控制開關上。剎那之間,整個區域內警鈴大響,一個個赤身裸體的男人從那些單獨空間中跳了出來,全速向控制區衝來。看到潘多拉時,這些男人的臉上登時露出驚駭和恐懼的神色。
潘多拉的手指向了控制區,這些男人立刻像一群被追趕的兔子,湧進了控制區。控制區的孤面牆壁上,嵌著一個個培養槽。男人們紛紛衝向屬於自己的培養槽,第一時間躺了進去,合上了倉蓋。
潘多拉在原地站了30秒,忽然走到旁邊的一間獨立區邊,一腳將由合金製成隔離門的踢碎!強勁的音樂聲立刻流溢了出來。
在獨立區中間,一個站立著的男人眼睛上蒙著黑布,正跟隨著音樂聲沙啞地嘶吼著,腰臀高速擺動,把身前趴著的女人撞擊得大聲尖叫。另有五六個女人排成一排,正在旁邊等著。一般這個過程持續不到一分鐘,那個男人就會進入高潮,然後就要換下一個女人上台。
警報響起的瞬間,這個男人剛剛要進入高潮,再加上音樂強勁,就沒有聽到警報聲。但是隔離門碎裂的刺耳聲音還是將他從快樂中驚醒。他回頭一望,正好看到向自己走來的潘多拉!
男人的臉瞬間扭曲,以自己能夠達到的最高音量叫了起來:「不!別殺我,我可是9號選民!不……」
長長的慘叫聲在空間中激盪著,潘多拉手心中已經多出一個跳躍的心臟。而那個九號選民跪在地上,雙手拚命地堵著胸口的空洞。潘多拉隨手將心臟拋在地上,就向控制區走去,根本不向那垂死掙扎的選民看上一眼。
女人們還是安靜地站著,臉上掛著木然的笑,完全對這血腥的一幕沒有反應。
當潘多拉走進控制區時,所有的選民都已在培養槽中躺好。她取出水晶瓶,將那滴淡金色的液體注入到牆壁上的一個吸管內。片刻之後,所有培養槽中都散開了一團淡金的色彩,那些浸泡在培養液中的男人,全都劇烈地顫抖起來。他們的神智意識還在,但身體已經被麻醉,此刻的動作完全是身體本能的掙扎!
在潘多拉冰冷的目光中,僅僅過了一分鐘,一個男人的身體就不自然地扭曲起來,他駭然瞪大了雙眼,竟然還能敲擊倉蓋,想要從培養槽中脫身。可惜的是,下一刻培養倉中就開始泛起大團的血色,鮮血不住從他的口中、耳中甚至是眼睛中冒出來。轉眼之間,這個男人就不動了,變成漂浮在培養液中的一具屍體。
敲擊聲接二連三的響起,男人們掙扎得更加激烈了,泛起血色的培養倉越來越多。但也有少部分人的身體上開始出現淡金以的條紋,個別人出現的條紋甚至開始破裂,從破損的皮肉中浮出一塊塊細小的晶體。這些晶體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著!
潘多拉耐心地等著,一小時後,只有三分之一的培養倉倉蓋打開,倖存者從裡面走了出來。一共76個男人進去,出來的只有20個。出來的男人們體表大多浮現出或多或少的能量晶體,雖然最大的晶體也不到一個立方厘米,但是代表著的力量卻是截然不同。
控制區天穹上射下一束光,光束中是一個年輕男人的全身影像。淡金碎發、碧色的左眼和偏向中性的美麗瞬間就吸引了這群男人的注意力。他們的慾望本來就過於強烈,而且又從不加以限制,因此大多數人的目光都開始變得熾熱。但是這群很大程度上被慾望控制著的男人,卻都對潘多拉沒有一點不敬的想法。潘多拉對於任何選民從來都是想殺就殺,沒有理由都可以隨時殺,要是被她找到了理由,怎可能還有例外?惟一得她另眼相看的,就是那大個子瑪瑟姆。
「這是蘇。你們需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並且殺掉他。」
潘多拉停頓了幾秒,以便讓這些人記住蘇的容貌。然後她向其中一個男人一指,說:「這次的行動,就由你來指揮。」
那個男人立刻露出狂喜的神色,立刻單膝跪地,大聲應承。卻有三個男人死盯著他,目光極是怨毒。可是看到這個男人身上明顯比自己多出幾塊的晶石,他們又明智的沒有出聲。只不過,這三個男人互相望了一眼,似乎有了某種默契。
選民都是以實力定編號,以編號定權利的。那三個男人原本的編號都遠在被潘多拉指定的頭目之前,自然不願意被一個原本呼來喝去的人突然騎到了頭上。可是這次調製,被選者身上浮現的晶體數量分明是要多一些,不過比三個男人多得有限,他們自然不服。而潘多拉對於選民間的暗流視若無睹,她只管完成使徒吩咐的任務。至於選民之間的矛盾和爭鬥,就像一群正在內哄的螞蟻,連讓她多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後面的事情,這些選民們自己會去做的。潘多拉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區域,看著水晶瓶中的黑色液體,眼瞳中忽然泛起複雜的神色。她想了許久許久,才慢慢將那滴黑液倒入口中。
房間中所有的燈光都徐徐熄滅,黑暗隨即籠罩了一切,包括潘多拉。
在龍城南方,地勢開始逐漸起伏,最終形成山海相間的峽灣。這片海灣中,有數個彼此非常接近的大島,其中血腥議會的所在地就在名為羅德島的島嶼上。在這座數百平方公里的大島上,散佈著幾個小鎮和一個不大的城市。小鎮和城市中住著的大多是服務於血腥議會的工作人員,以及守衛議會的軍隊。
在鳥嶼的最南端,有一座氣勢恢宏的城堡,修建在極為陡峭的海崖上。由蒼黑色岩石築成的城堡巍巍峨峨,充滿了滄桑粗獷的氣息,在低垂的深雲與咆哮的怒海間巍然挺立。
這座古堡,就是血腥議會議長貝布拉茲的居所!
在城堡主樓的頂層,有一間寬大的辦公室,以濃濃的酒紅作為裝飾的主基調,辦公室層高九米,房間中燃點著的幾隻蠟燭根本照不到天花板,大部分的空間都被深沉的黑暗所佔據。辦公室一共有七面狹長的落地窗,窗外就是波濤澎湃的大海。
在淡淡的燭光下,一個老人正坐在沙發裡,聚精會神地看著面前的光屏。光屏上,赫然是當日蘇和亨拉爾之戰的情形。但是所有的形象都是由淡綠色的輻射光凝成的,並非實體,和當日趕到現場的老人看到的情況一模一樣。
這已經是他第三遍觀看當日的戰鬥紀錄了。他伸手關上了光屏,將身體埋在沙發中,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用左手中指輕輕地揉著額角。藉著搖曳的燭光,可以看出老人灰白相間的頭髮已有些散亂。
休息了一會,老人拉動了沙發旁的一根緞繩,一分鐘後,辦公室的大門悄然打開,走進一個二十左右的美麗女人。她全身都裹在深黑色的緊身皮衣中,棕紅色的長髮披灑下來,別有風情。她的容貌十分美麗,但是眉梢眼角全是掩飾不住的殺氣,猩紅的雙唇薄得如兩片鋒利的刀。殺氣破壞了她的幾分美麗,而且那棕紅色長髮只有半邊,另外一半卻是光滑的禿頭。因此從左邊或者是從右邊看,她呈現出的是截然不同的兩張面孔。
她無聲無息地走到老人身前,單膝跪下,垂下的髮絲已經擦到了老人的鞋尖。
「偉大的貝布拉茲大人,請問您找我有什麼吩咐?」
她恭敬地問。
「約什那邊怎麼說?」
貝布拉茲雙眼不開地問。此刻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充滿疲憊的老人,一點能力的跡象都沒有。只不過由於久居上位的緣故,自然而然的會散發出一種威嚴。
「摩根將軍的意思是,這次事件的主要起因是由於亨拉爾少爺的挑釁而起,蘇上校是出於自衛,所以不應追究責任。」
女人回答。貝布拉茲可以稱呼約什·摩根上將為約什,她卻不能這樣稱呼。
貝布拉茲哼了一聲,緩緩張開了雙眼,淺藍色的瞳孔中忽然掠過一層妖異的紅色。他輕輕敲打著扶手,慢慢地說:「不管起因是什麼,亨拉爾畢竟是我的兒子,而且是惟一的兒子。雖然這一次的確是他的不對,但是他死了,我這個作父親的卻也不能就這樣看著。這麼簡單的道理,約什不會不懂,看起來,他是想站到那只蜘蛛的一邊了。」
女人垂著頭,說:「站在蜘蛛女皇的一邊,絕不會比和您在一起得到得更多。何況蜘蛛女皇還是一個女人!也許摩根將軍另有考慮吧,我聽說,他在暗中對蘇上校非常關照。」
貝布拉茲站了起來,在辦公室中來回踱了幾圈,忽然停在了一扇落地窗前,凝望著深沉的大海,一字一句地說:「通知議員們,一周之後召開緊急會議,會議的議題就是撤消蘇和帕瑟芬妮的軍銜,並且對蘇下達議會通緝令!即然約什不肯為我做這件事,那麼我就通過議會來做。」
女人十分驚詫,不禁問道:「大人,這樣有可能迫使摩根將軍轉投到蜘蛛女皇那一邊!而且,現在召開議會,很有可能會和蜘蛛女皇爆發直接的衝突,我們還沒有完全作好準備!」
「不要小看了約什,投向哪一邊,或是哪邊都不投靠,都只能由他自己來決定,我也好,拉娜克希斯也好,其實都影響不了他的意志。他不肯通緝蘇,一方面是告訴我他的考慮和意志,另一方面只是想給蘇爭取一些時間而已。至於和拉娜克希斯的衝突……不要擔心,如果真的爆發了,那就順其自然好了。我們沒有做好戰爭的準備,她也是一樣的!」
站在落地窗前的貝布拉茲,那並不魁梧的身影卻像山一樣龐然。他淡定的聲音在辦公室中迴響著,久久不散,如初夏的雷鳴!
「聽從您的吩咐!」
女人的頭垂得更低了,前額幾乎貼上了猩紅的地毯!她的身軀在微微顫抖著,為即將到來的戰爭而興奮。
「克羅蒂娜!」
貝布拉茲的聲音突然變得更加深沉和森冷!
「是!」
女人的顫抖也更加的明顯。
「約什雖然想給蘇爭取一周的時間,但是我卻不想給他這些時間!你去吧,找到蘇,然後殺掉他!」
貝布拉茲說。
「聽從您的吩咐!」
克羅蒂娜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轉眼間就消失在古堡幽深的陰影中。
克羅蒂娜離開之後,貝布拉茲卻還是站在原地未動,只是在靜靜地看著暗流洶湧的大海。
幽深的辦公室中忽然響起一聲輕笑,然後一個柔媚的聲音帶著誘惑問:「那帕瑟芬妮怎麼辦?需不需要我去對付她?哦對了,聽說她還有個很好的朋友,名字叫海倫。雖然這個女人沒有任何的能力,是個只知道數字和技術的瘋子,但是她給我的感覺非常非常的不舒服,甚至比帕瑟芬妮還要讓人討厭!我可以先去殺了她。如果不殺掉她的話,說不定這個瘋子會給我們帶來非常大的麻煩!」
貝布拉茲並沒有理會這個聲音的建議,而是問:「你覺得克羅蒂娜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那個柔媚的聲音說:「如果只從數據上看,克羅蒂娜成功的可能性至少在90%以上。根據已有的數據分析,蘇的八階感知域能力多半是可以生成全景圖的『空間探測』。全景圖雖然是一個非常奇妙的能力,但是它的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50米的範圍實在是太少了。克羅蒂娜可以從500米的距離上發起全面攻擊,所以蘇的八階能力對她基本上是全無作用。可是,如果數據能夠說明一切,那麼這個世界就會簡單的多。拉格菲爾德老師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數據只是一幅畫,當增添了運氣之後,這幅畫才有了靈魂。所以意外總是會存在的,而我們沒有辦法去計算意外。」
「我記得他是拉格菲爾德已經很久了,威斯特伍德什麼時候回來?」
貝布拉茲打斷了柔媚聲音的話,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在貝布拉茲的身後,悄然出現了一個極度美麗的女人。她穿著一身黑色西服,繫著端正的領結,一頂低垂的禮帽蓋住了她小半張面容。但是露出的線條分明的下巴和略顯豐潤的嘴唇卻是無時無刻不在訴說著誘惑。超過180厘米的身高,讓她不論出現在哪裡,都會是人們關注的焦點。
她走到貝布拉茲身後,輕輕地為這個矮了自己大半個頭的老人揉捏著肩膀,輕笑著說:「我還是喜歡拉格菲爾德老師,至於威斯特伍德……那就是一個極度乏味的殺人狂。按照正常的規律,他應該一周會才會出現,可是我感覺得到,拉格菲爾德老師現在很興奮,他很不願意回去,也許威斯特伍德會推遲一周出現吧!」
貝布拉茲面容有些陰沉,顯然,這並不是一個會讓他高興的消息。
黑衣的女人露出極度討好的媚笑,一邊加勁為貝布拉茲揉捏著肩膀,一邊幾乎是貼著他的耳朵在說:「我去替您殺了帕瑟芬妮吧!或者是海倫也成。求求您了,放我出去吧!只要讓我出去,怎麼樣都成!」
雖然這個女人像是使出了全部的招數,但貝布拉茲的聲音威嚴依舊,根本就不為她所動:「海倫不能殺,我們不能在龍城中殺人。也許換個人可以,但你絕對不行!你在龍城中殺人,就等於是直接挑戰約什,那麼不管拉娜克希斯是什麼樣的態度,約什一定會向我宣戰的!艾琳娜,你是不是覺得我目前的處境太好了,所以想要給我增加些難度?」
艾琳娜輕輕吐了吐舌頭,勉為其難地表現了一些害怕,但她立刻又糾纏著問:「那麼帕瑟芬妮呢?殺她總沒關係了吧?」
貝布拉茲一聲冷笑,問:「你殺得了她?」
「如果她的運氣夠好,那麼我只就有一半的把握了。不過,不去殺殺試試,怎麼知道她的運氣好不好呢?」
艾琳娜就像是在說著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貝布拉茲搖了搖頭,說:「帕瑟芬妮不重要,暫時還用不到你。一周後就是議會的緊急會議了,你要留下來。到了那個時候,也許會有些麻煩的。」
艾琳娜明顯非常的不高興:「麻煩?能有什麼麻煩!議會裡都是一群膽小鬼!就是您孤身一人站在他們中間,估計也沒人敢動手。我留下來有什麼用呢,根本就沒人殺!」
艾琳娜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要不,我去殺蘇吧!萬一克羅蒂娜失敗了呢?」
終於,血腥議會的議長也有些承受不住她的糾纏,輕輕地揉搓起自己的額頭,歎息著說:「艾琳娜,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沒有你,克羅蒂娜一定會成功的,可是多了你,她就注定失敗!你最想殺的人,不就是克羅蒂娜嗎?」
艾琳娜一聲驚呼,失聲叫道:「啊!怎麼連這個您也知道?您真的是太英明了!」
可是不要說貝布拉茲,即使是一個小孩子,也能聽出她這句話的虛偽。
天氣已經進入忽冷忽暖的時節,在北方山區中,氣候突然變得炎熱起來,積了一冬的冰雪紛紛開始融化。但是在廣闊的大地上,映入眼簾的更多是焦黑的火痕和一個個深深的彈坑。
雪水滲入泥土,變成一片片散發著燒焦氣息的泥濘地,給人和車輛的通行設下了道道障礙。一隊越野車艱難地在充滿泥坑和水塘的山間穿行著,終於來到了一片開闊地帶,停了下來。
帕瑟芬妮從車內走了下來,在隨身智腦上調出地圖,默默地看著。地圖上有一條彎曲蜿蜒的行進路線,並不是回到暗黑龍騎在北方的基地,而是向西方延伸過去。她抬起頭,望著霧氣鎖罩的遠方,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
一個滿臉風霜刻痕、神色堅毅的中年人來到帕瑟芬妮身邊,沉聲說:「將軍,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帕瑟芬妮有些苦澀地笑了笑,略帶自嘲地說:「我已經不是將軍了。沃德,以朋友的身份,我勸你再考慮一下,現在還得及。如果回到龍城的話,你們可以有一個安定的生活。我在總部還有些朋友,以你的能力,得到正式龍騎的身份並不困難。」
沃德搖了搖頭,回頭看看站在自己身後,已經作好準備的8個人,才帶著一絲慈詳地微笑著,向帕瑟芬妮說:「從你14歲的時候起,我就成為你的扈從,到現在已經十幾年了。十幾年的時間,足夠將一個人固化下來,不想再去改變生活的軌跡。不管您今後的身份如何,我都是您的扈從。我身後這幾個人,也和我是同樣的想法。」
帕瑟芬妮低著頭,死死盯著光屏上的地圖,兩排雪白的牙齒狠狠地磨著中間的幾縷髮絲。她始終沒有說話,也說不出來。
「將軍!」
一個高亮的聲音打破了沉默的氣氛,倫菲爾走了過來。
「我不是將軍了。」
帕瑟芬妮笑笑回答。面對倫菲爾時,她又恢復了從容的氣度。
「議會還沒開呢!」
倫菲爾一臉的不以為然。
「沒什麼分別,只是遲幾天而已。」
帕瑟芬妮說。
倫菲爾哈哈一笑,說:「其實將軍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不能接任務、沒有兌換權限嗎?你看,我們在北方打了這麼久的仗,能力都是在生死線上換來的,不也是挺好?根本用不著靠總部。將軍,要不這樣吧,你乾脆帶著我們另外再建一個暗黑龍騎好了!」
帕瑟芬妮無奈地笑笑,說:「想得倒輕鬆!好了,別說這些沒用的,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
倫菲爾臉上掠過一絲被拆穿的尷尬,然後收起了笑容,正色說:「將軍,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想跟沃德一起行動。光靠他們,力量太薄弱了!」
帕瑟芬妮吃了一驚,說:「你應該知道沃德是去做什麼的。」
「我當然知道!」
倫菲爾笑得很是灑脫不羈,他向身後幾個男人指了指,那些男人和他一樣,年輕、充滿了朝氣,並且一身都是戰場上鐵與血的味道。看著帕瑟芬妮,倫菲爾似乎很不在意地說:「他們幾個都和我一樣,很想見見那位蘇上校,看看我們將軍的男人是多麼的彪悍。」
帕瑟芬妮歎了口氣,說:「可是我也沒有把握找得到他。」
「你們沒有聯絡的方式?」
倫菲爾有些詫異。
「沒有。他不會給我聯繫方式的,他是怕連累到我,更不願意我去找他。他是想一個人面對貝布拉茲的怒火和追殺。」
帕瑟芬妮淡淡地說。
「那麼,將軍你……」
倫菲爾沒有問下去,不過他的意思很明顯,為什麼帕瑟芬妮不索性自己帶隊去找蘇,而是要獨自留在北方基地內?
「我留下來,起到的作用會更大。至少貝布拉茲不能為所欲為,他得留下更多的精力和人員來對付我!」
帕瑟芬妮美麗而誘惑的眼睛微微瞇著,透出的卻是一絲絲極為鋒利冰冷的光芒。
倫菲爾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向帕瑟芬妮敬了個禮,帶著一些苦澀,說:「將軍,直到現在我才明白,為什麼我只能成為你的下屬,而不是你的男人。我會和沃德一起走,如果能夠活著回來,希望那時候能有掌控您命運的力量和資格!」
說完,也不等帕瑟芬妮同意,倫菲爾就一把勾住沃德的脖子,大聲說:「出發!兄弟!」
於是,一行剛剛從戰火中走出來、有老有少的男人,帶著厚重的汗漬和未經清洗的血跡,再次踏上了未知的征程。
群山之間,只留下了帕瑟芬妮,任灰髮飄揚。
深夜時分,一輛越野車孤零零地駛進了北方基地,停在了一棟小樓的門前。這本來是將軍才能擁有的居住,但現在門前甚至連一個警衛都沒有。
帕瑟芬妮下了車,看看黑暗而冰冷的別墅,暗自歎了口氣,向門口走去。
沒有將軍的軍銜,一方面意味著失去了權限和收入,另一方面和麾下扈從間的關係也不再受到保障。在知道將被剝奪軍銜這一消息後,帕瑟芬妮第一時間對自己的扈從們公開了這個消息,並且任由他們選擇留下或是離去。不出意外,她的扈從在頃刻間散去了大半,只有沃德這些家族裡從小就跟在身邊的扈從留了下來。帕瑟芬妮安排了他們去尋找蘇,然後跟在蘇的身邊。蘇和梅迪爾麗需要幫助,相對於貝布拉茲而言,他們的力量還太弱小了。
帕瑟芬妮知道,他們需要時間,時間永遠會站在蘇和梅迪爾麗的一邊。所以她遣散了扈從,卻沒有去找蘇,而是選擇留下來,留在她熟悉的北方,牽制貝布拉茲的力量。在暗黑龍騎的範圍內,貝布拉茲無法為所欲為,但是他絕對會暗中做些什麼。
帕瑟芬妮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貝布拉茲的人到來,然後一點一點剪除他的羽翼,削弱他的力量,直到他忍無可忍,徹底發作的那一天。當那一天到來的時候,她相信,貝布拉茲一定會激怒約什·摩根,從而被牽制住更多的力量,被派去追殺蘇和梅迪爾麗的人就會少些。
從收到蘇的訊息時起,帕瑟芬妮就想了很多很多,但她從未想過,獨自面對血腥議會議長的怒火會得到什麼樣的下場。這幾乎已經等同於和貝布拉茲正面開戰,這是蜘蛛女皇都沒能下決心去做的事,帕瑟芬妮從來不認為自己擁有著能夠和蜘蛛女皇媲美的力量,卻在悄然無意中,做出了拉娜克希斯也為之躊躇的決定。
她惟一有些後悔的就是,如果早些得到這個消息,那就不會將寶貴的海量進化點浪費在神秘學裡,強化攻防大師明顯更適合她現在的處境。雖然說最終形成的能力並非是普通的九階強化幸運,而是罕見能力真實幸運,但對於她最需要提升的戰鬥能力來說,卻是幫助不大。再真實的幸運也仍然是幸運,如果每次都出現最好的結果,那就不叫幸運了。
鑰匙插入了鎖孔裡,但是帕瑟芬妮卻沒有轉動,她的思緒早就飛向了不知道多遠的地方,閃掠過不知道多少個想法,然後,她只是笑了笑,恬恬淡淡的想著:「原來,拿了別人的東西,總是要還回去呢!唉,如果能夠重來一次……」
如果能夠重來一次,如果回到初見蘇的那一刻,她,帕瑟芬妮,暗黑龍騎的將軍,血腥議會新一代的天才,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至少,她對一年以來的日日夜夜,無悔也無怨。
而她,會以自己的方式為這一年的時光作出償還。
卡察一聲輕響,帕瑟芬妮打開了門鎖,推開了別墅的大門。
兩束雪亮的燈光忽然亮起,照射在帕瑟芬妮身上,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高亮的光柱下。一輛越野車駛過街角,向別墅門口開來,引擎的轟鳴聲將整個街區的人都從睡夢中驚醒,而那兩道燈光,始終囂張且無禮地打在帕瑟芬妮身上。
在刺耳的剎車聲中,一個高瘦的男人從車上跳了下來。他穿著一身手工剪裁的休閒服,濃密的鬍鬚修剪得整整齊齊,全身上下都在散發著濃濃的酒氣,灼熱的目光在帕瑟芬妮身上上下遊走著。即使是下了車,他也沒有關上車燈,更沒有調整車燈的角度,就讓兩束燈光極為無禮地照射著帕瑟芬妮。
這個如此膽大的男人,卻沒有什麼能力。在虎狼橫行的北地,他那些三兩階的格鬥域能力,就和一隻雛雞相去無幾。
可是這樣一個男人,卻做出了北地驕兵悍將連想都不敢想的事,踉蹌著走向帕瑟芬妮,甚至將手向她的短裙內伸去!
整個北方基地,也許只有帕瑟芬妮知道他為什麼敢這樣做,因為他叫作羅伊,是帕瑟芬妮目前最大的私人債主。
帕瑟芬妮沒有任何動作,已經讓這個半醉的男人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她冷冷地看著羅伊,根本沒有和他多說一句話的想法。
「你……你!」
羅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鮮血已經從額角流下,他顫抖著,指著帕瑟芬妮,用歇斯底里的聲音吼叫著:「你已經不是將軍了!不可能再有進帳,現在拿什麼來還我的錢?你的尊嚴呢,你的承諾呢?連堆狗屎都不如嗎?」
帕瑟芬妮立刻怔住,臉色慢慢的變得難看起來。
羅伊似乎看到了轉機,立刻撲了上來,像野獸般低吼著:「只要你讓我玩一個晚上,就可以勾銷50萬的債務!不過你要滿足我的任何要求!」
羅伊的雙手狠狠抓向帕瑟芬妮的胸口,他幾乎可以想像,在抓實的瞬間,會是一種多麼震憾靈魂的衝擊!
可惜,他抓到的並不是碩大且挺立的胸,而是滾燙的車燈。衝擊震撼的也不是他的靈魂,而是他的腦袋。羅伊再次搖搖晃晃地站起,扶著被自己的額頭砸出一個大坑的發動機蓋,吃力地望向帕瑟芬妮。他的神智還是很清醒,耳中全是呼嘯的鳴叫,好不容易才看清帕瑟芬妮那略顯蒼白的面容。
「我會捍衛自己的尊嚴,但是,只會以我自己的方式!」
帕瑟芬妮冷冷地扔下這句話,就將羅伊和他的車關在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