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死亡

    看著瞬間擊殺十七名煉獄山強者衝至自己前方的李苦,聞人蒼月發出一聲厲吼,放棄了剛剛勉力召回的七曜魔劍,將體內可控的力量全部由雙腳腳尖發出。

  「喀!」

  大莽煉獄山最強的七曜魔劍再次被李苦手中的圓環擊飛,且此次劍尖折斷,整柄至傳說中的神魔時代便流傳下來的煉獄山鎮山之劍就像是變成了一條真正的難看鐵棍。

  聞人蒼月腳下的土地在這剎那之間佈滿了無數蜘蛛網般的裂紋,他的身體如彈丸一般往後拋飛。

  帶著席捲天地的火焰而來的那一朵火蓮在此時降臨李苦的身後。

  就在一片火海之中,一名頭戴高冠,身穿紅色神袍的高大老者身影也依稀顯現出來。

  他身上的紅袍兜著火焰,而無數的火焰又從他身上的神袍中飛舞出來。

  李苦知道自己已經來不及殺死聞人蒼月,他也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是這名大莽最強的煉獄山掌教的對手,然而他的臉色卻依舊沒有絲毫的改變,他在空中轉身。

  他沒有阻擋衝向他身體的那朵火蓮,只是冷漠而平靜的丟出了他手中的寶環。

  火蓮在他的身上化開,將他的身體徹底的包裹在內。

  無數聲厲喝和驚呼從遠處響起,有一尊和火焰中的煉獄山掌教幾乎同樣大小的黑紅色寶塔從煉獄山掌教的身後飛了出來。

  「噹!」

  一聲爆響。

  一圈帶著火焰的狂風和恐怖的聲浪席捲開來,遠處的許多修行者紛紛慘叫,耳鼻之中都震出血來。

  煉獄山掌教前方的黑紅色寶塔倒飛,煉獄山掌教的兩隻火紅的雙手從寬大的兜滿火焰的袖袍中伸出,按住了這尊黑紅色的寶塔。

  黑紅色的寶塔頓住,然而煉獄山掌教的雙手上卻是出現了無數道的裂口,他身上充滿無盡威嚴的長長神袍,以及頭上的古冠上,也瞬間被震出了許多劍切般的裂口。

  數聲旁人難以聽見,帶著苦意和震驚之意的咳嗽聲,同時從煉獄山掌教的口中發出。

  一名名或身穿血紅鎧甲,或身穿血紅長袍的煉獄山修行者從四面八方湧出,如潮水一般朝著煉獄山掌教身前的火海聚集。

  這每一名煉獄山修行者在平時都是大莽人眼中的魔師,身份尊貴到了極點,然而在此時,這些人卻都是忍不住的戰慄,心中懷有深深的恐懼和戒備。

  火焰熄滅。

  地面全部燒成琉璃的形狀。

  那名站在大莽老皇帝一方的觀蝦李苦已經不存在於這世間。

  然而在火焰全部熄滅,看著他消失的地方,所有這些如血般的煉獄山修行者,還是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戰慄的驚呼。

  千魔窟和煉獄山的修行者,因為修有一些淬體秘術,身體骨骼和一般人、一般修行者的骨骼完全不同,所以在火化之後,會形成一些特異的骨舍利。

  李苦也留下了一顆骨舍利。

  但這顆骨舍利,卻是分外的狹長,豎立在一灘潔白細微之中,竟是一柄小劍的形狀,劍尖和劍鋒朝天,散發著極其桀驁冷厲的氣息,就像要將天空都斬出一道裂口。

  煉獄山掌教揮了揮手,身穿血紅鎧甲或是血紅長袍的煉獄山修行者瞬間如潮水一般退去。

  有數名身穿黑色神袍,身上火焰和黑氣繚繞的煉獄山長老卻是到了他的身後。

  其中一名手握黑色寶石鑲嵌而成的權杖的煉獄山長老凝視著那柄骨劍舍利,微俯身,恭敬的問道:「掌教…為何在李苦已決定和聞人蒼月同歸於盡的情形下,還不惜以這樣的代價,救聞人蒼月?難道掌教真要將大元帥印交給聞人蒼月?」

  另外數名煉獄山長老同時微躬身附議。

  在他們看來,聞人蒼月這樣的人根本難以駕馭,且用十七名如此強大的煉獄山修行者的性命,來阻擋李苦一瞬,這種代價,實在太大,太過慘烈。

  「自墜星湖一役到現在…大莽和雲秦的戰爭,事實上便是青鸞學院和我煉獄山的戰爭。」

  煉獄山掌教緩緩斂熄身上的火焰,淡淡的說道:「不管這世間有多少的風雨,看得簡單一些,依舊還只是我煉獄山和青鸞學院的征戰。留著他,至少相當於在我們面前多豎了一面盾牌,我們可以放手讓他做更多的事情,這樣雲秦和青鸞學院,一定會首先殺死他。至於他的不可駕馭和野心…這不需要我們太多考慮。他絕對不可能比青鸞學院強,而且雲秦和青鸞學院,一定會殺死他…。」

  幾名身穿黑色神袍的煉獄山長老都陷入了沉默之中,然後緩緩點頭。

  「雲秦似是四面穿風,不復原先的強大,但我們煉獄山這麼多年在李苦和青鸞學院的雙面壓迫之下,又真是豈如表面上這麼風光?」煉獄山掌教緩緩搖了搖頭,輕聲微嘲道:「我們煉獄山需要一些休養生息的時間…我們需要聞人蒼月這樣的人去消磨些對方的實力。至於大莽,我們需要的只是絕對的敬畏…這下面人的世界,一時間歸誰控制,又關我們何事?」

  「掌教說得對。」先前那名手握黑寶石權杖的煉獄山長老也是心悅誠服的再次行禮,鄙夷的看了一眼那柄桀驁冷厲的骨劍舍利。

  ……

  大莽皇宮。

  老皇帝湛台莽的寢宮在星光下顯得分外的清幽,彷彿無數年都沒有人進入過。

  湛台莽躺在龍榻上。

  和整個雲秦朝堂知道那名黃姓老人即將離世一樣,整個大莽朝堂也都知道這名草莽中殺出的皇帝,也已經即將離世。

  被他賜名湛台淺唐的學生站在他的榻前。

  「我聽到了宮門關閉的聲音。」

  湛台莽看著眼前這名被自己硬生生扯入皇權鬥爭中的學生,搖了搖頭,臉上出現了一絲自嘲的聲色:「看來我還是在害怕…所以遠處這種平時已經聽慣了的聲音,在現在還是顯得這麼清晰。」

  湛台淺唐心中驀然一沉。

  他進入大莽皇宮的時間並不長,所以他根本分不清楚宮中遠處那無數細微的聲音之中,到底哪個聲音是宮門關閉的聲音,然而他十分清楚,現在還不是關閉宮門的時候…什麼時候關閉宮門,是皇帝的命令。這個時候關閉宮門,便說明已經有人敢違背皇帝的命令,並不想讓皇宮裡面的人走出去。

  他也十分清楚,只要李苦活著,就沒有人膽敢在這個時候關閉宮門,發動大變。

  「我雖也派人找過聞人蒼月,但沒有想到聞人蒼月真的能夠從碧落陵中逃脫…這戰,長孫錦瑟敗了,青鸞學院敗了,我也敗了。」湛台莽輕聲歎息了這一句,卻是看著湛台淺唐道:「但只要你還活著…卻還總是有些翻本的機會。你走吧。」

  隨著湛台莽平和的聲音發出,他身下的龍榻輕微發聲,就在湛台淺唐的身側,數塊厚重石磚沉降下去,塵土氣息撲鼻,露出了一個不知道塵封了多少年的深邃暗道。

  湛台淺唐知道這必定是可以讓他逃出皇宮,甚至逃出大莽王城的暗道,然而他的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絲苦笑,「老師,我又能走到哪裡去?」

  湛台莽看著他,不容置疑的道:「還能去哪裡?自然是去雲秦。去雲秦…然後回大莽。」

  去雲秦…回大莽,這只是極為簡單的一句話,然而湛台淺唐卻十分清楚要做到這句話,是多麼的困難。

  但對於這名老師,對於這名帝王的最真誠的尊敬和欽佩,使得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跪下,深深的對湛台莽行了一禮,然後走入了下方的暗道,走向了自己吉凶未卜的前程。

  湛台莽目送著湛台淺唐離開。

  隨著一些低微的聲音發出,密道口重新封合。

  他所熟悉的皇宮中,隱隱約約傳來了一些兵刃切入血肉的聲音。

  ……

  ……

  天色未亮。

  在黎明前的最後黑暗中,中州皇城正武司中樞處一名身穿紫色官服,腰佩玉帶的官員接過了一份焦尾級的密報。

  在看清這份密報內容的瞬間,這名雲秦軍方情報方面的大頭目便無法控制住自己雙手的顫抖,臉色變得蒼白無比。

  他忍不住抬頭看向了東方,不知道在接下來的曙光照射到雲秦帝國後,這個龐大的帝國,又會迎來什麼樣的風雨。

  天色微亮。

  只是稍晚一些時候,在皇城外不遠的一處深宅中,那名黃姓老人裹在綢毯之中,也看到了來自大莽的同樣的情報。

  「煉獄山…竟沒有殺死聞人蒼月…讓聞人蒼月掌大元帥印,握大莽天下兵馬…連李苦這樣的人都…」這名黃姓老人原本還能夠撐些時候,然而看到這樣的密報,他便痛苦的合上了眼睛,心臟劇烈的抽痛起來。輕薄的羊皮小卷在他的手中化為了灰燼。

  在清冷的曙光灑落中州皇城之時,這名老人停止了最後的呼吸。

  淒切的哭聲從這個深宅大院中傳出,許多始終關注著這個深宅大院的動靜,卻還不知遙遠的大莽發生的事情的人,心中也是開始緊張的戰慄。
《仙魔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