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文捷轉眸過來瞄了她一眼。「因為,在他的潛意識中他對所有的人都懷著畏懼和排拒感,他無法在人群中得到安全感,所以,他要求一個屬於他自己的空間。他不讓任何人進他的房間,甚至不讓傭人進去打掃,即使又髒又亂,那也是僅屬於他的空間,那裡面只有他的氣息與味道,唯有在那裡頭,他才能找到安全感。」
他無奈地笑笑。「如果有人不小心跑進去的話,他就會立刻要求換房間,還要重新裝潢成與原來的樣子完全不一樣才行。事實上,直到現在還是一樣,所以,當初會選上那間小套房給他住,就是因為那兒又小又簡單,他一個人比較容易整理,而且,住在那兒的人也很單純,不會有人特別注意到他。」
「還記得他剛搬進去兩天後,我才想起來忘了替他買洗衣機,可是因為買洗衣機就必須有人幫他搬進去,結果,他就否決了買洗衣機的建議。即使是我,號稱他最要好、最親密的朋友,他也不准我進他的房間,且很頑固的堅持這一點。所以,當我知道他竟然讓一個女孩子進他的房間時,我真的震驚得從椅子上跌到地上去了呢!」
他誇張地歎了一口氣。「老天!他封閉了那麼久的心,終於為了某個人而打開了,當時,我真的有種作夢般的感覺,我還以為他會一輩子孤獨下去了呢!可當我正在為他高興的時候,你卻……老實說,我真的很擔心他會就此絕望了。」
華璋咬緊了下唇。「我不會讓他絕望的!」她發誓般地說出這句話。當然,她敢這麼有自信,是因為早已想好該如何向卓爾帆「解釋」這一回的分手事件了。
文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就拜託你了,我可以幫他承擔所有的麻煩,可唯有這件事,我一點忙也幫不上,從我認識他開始,他的心就只為你敞開過,似乎也只有你的話他才肯毫不猶豫的遵從。我一直希望他能多交幾個朋友,可是,他卻完全沒有那種意願,甚至連勉強試一下都不肯,結果,你才說他幾句,他就主動來告訴我他要學習一點人際關係了。」
他讚歎一聲,「真是了不起,害我嫉妒得要死,」他開玩笑似的說。「當然囉!既然他主動開口,我自然要把握機會讓他習慣一下與人周旋的感覺,這點對他計畫擺脫那三個女人是很重要的關鍵,所以,即使我猜想你可能會不太高興,我還是很積極的為他安排一場又一場的交際應酬。只要忍耐過這一時,將來才會有甜美的收穫可品嚐,希望你能瞭解這一點。」
「我還是不太明白,」華璋承認。「但是,我想我還是不希望由你來對我解釋,我比較希望是爾帆主動告訴我一切。」
「我瞭解你的意思,」文捷點頭道:「放心好了,我想,他很快就會告訴你甚至連我都不知道的那些事了!」
不久後,車子停在金山的一塊公墓地前,但是,文捷卻帶著華璋往公墓旁另一塊私人墓地走去。經過一大片樹林,再走過幾個豪華的墳墓,他們開始往山坡上攀。山間的綿綿細雨若有似無地飄在他們的身上,陰霾的天空幾乎壓在他們頭頂上,即使平日慣於運動,這麼陡峭的山坡也爬得華璋滿頭大汗。
到了山頂後,華璋還以為到了,卻沒想到文捷繼續往另一片山坡地攀去,華璋差點要喊天了。
突然……
「在那裡!」文捷驀地指著斜右上方叫道,旋即開始半跑了起來。
華璋也跟著跑,同時往文捷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一大片矮灌木中有一個黑黝黝的半人高洞穴,有個人蜷曲成一團睡臥在那兒,就在雨絲恰好可以淋到的洞口處。
「老天!難道這五天來他都睡在那兒?他不想活了嗎?」她咕噥著,更加快了腳步,心裡明白自己說的沒錯,一股猛烈的尖銳剌痛感立刻緊攫住她的胸口,深濃的悔恨更是沉重地壓在她的心頭上。
她不知道自己對他來講竟然是那麼的重要,她真的不知道啊!
兩個人幾乎同時到達睡臥在那兒的人身邊,也同時蹲了下去,同時摸向他的額頭……他的臉紅得不像樣,一團團白茫茫的薄霧從他口鼻中急促地喘出來,他身上的衣服彷彿泡過水似的濕淋淋的!
「天哪!他燒得好厲害喔!」華璋驚呼。
文捷一聲不吭正想把卓爾帆抱起來,就在那一刻,卓爾帆突然睜開了眼,渙散的眼神在文捷的臉上停了一下,隨即移到華璋臉上定住。
華璋忍不住濕了眼眶,同時開口就大罵。
「你這少根筋的白癡大笨蛋!那天是什麼日子你不知道嗎?四月一日愚人節嘛!愚人節什麼意思你懂不懂啊?愚人啊!騙你的啦!你就這麼蠢嗎?隨便騙騙你說要分手,你就這樣被我整得半死不活的,真是遜斃了你!」
卓爾帆的眼神倏地清澈了起來。
「你……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