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少爺是僅出來這麼一次,或是以後會常出苑了?
少爺也會出府嗎……
由一連串的疑問所掀起的緊張氣氛,在黃昏時達到最高潮,裴府東側的樓閣中早已備好月餅、柚子、芋頭、花生等應節食品,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緊盯著寒月苑的方向等待著,裴仲湖夫婦心裡更是七上八下地擔憂著兒子是否又改變主意了!
終於,裴安先行出現了,他笑嘻嘻地走在前面領路,而後頭,微跛的裴逸凡在妻子的陪伴下慢慢的走來。
驀地,整個東院變得寂靜無聲,似乎連根針掉到地下都聽得見,可要說他們是被裴逸凡嚇到,倒不如說他們是被新少奶奶嚇到了!
不是吧?神秘的揚州第一美人就是少奶奶?
繼而,他們面面相覷,豁然明白了揚州最近盛傳的話題,也明白少奶奶為什麼會突然跑去向辛若雪挑釁了,卻也同時想到街頭巷尾對少奶奶的可怕「傳言」。
然後,就見眾人忙著以眼神相互警告示意!千萬別惹火少奶奶,也別讓少爺不開心,否則大家都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於是,沒有人再去注意裴逸凡的臉或跛腳了,一來是他的樣子的確沒有三年前那麼可怕了;二來是大家的視線還是不由自主地盯在媛媛的臉上,因為她確實是太美了,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三來是不敢特別注意少爺,怕惹他不高興。
感覺得到身邊夫君的緊張,媛媛悄聲地安慰著,「不要緊張,你一緊張臉色就板起來了,你一板起臉,他們就更害怕了。」
裴逸凡不禁自嘲地撇了撇唇角。「就算我很開心,樣子也不會令他們輕鬆一點的。」
聞言,媛媛不由得揚起了一抹甜甜的笑容。「你以為他們在緊張你嗎?錯了,逸凡相公,他們緊張的是我!」
裴逸凡微微一愣。「你?他們為什麼要緊張你?」
「這幾個月我在城內逛了又逛,他們大概都見過我了。」
「那又如何?」裴逸凡不解的問。
媛媛俏皮地斜睨他一眼。「待會兒你問問裴安就知道了,問問他揚州人是怎麼說我的,嗯?」
裴逸凡還想再問個清楚,可是,他們已來到裴仲湖夫婦的前面,只好先放她一馬。
「對不起,孩兒略遲了些,讓爹娘久等了。」
「公公、婆婆上這不能怪我,都是逸凡相公,他最愛拖拖拉拉的了。」
瞧見兒子真的肯踏出寒月苑了,裴仲湖夫婦不禁開心得合不攏嘴,哪還管他慢了一分半刻,或一天兩月了,裴仲湖忙擺手示意他們坐下。
「好,好,來了就好,來了就好,先坐下再說,先坐下再說。」
裴逸凡相當拘束地就坐,媛媛則開開心心地伴著他,神色中隱藏不了以夫君為傲的神態,這點倒是令裴逸凡頗為安心,只因,無論她怎麼想都無所謂,只要她不以他為恥就行了。
接下來一段頗長的時間,大家各自喝酒、賞月、聊天吃月餅,還有人哼小曲兒逗樂。
或許是大家都覺得裴逸凡的樣子真的不可怕了,也或許是懾於媛媛恐怖的傳言,更或許是兩者皆有,總而言之,即使裴逸凡特別注意,可他就是沒發現到有任何異樣的眼光,或聽到任何嘲諷的言詞,他緊繃的神經也因此逐漸鬆懈下來,但仍是在週身籠上一層疏離的保護色。
直到一位看著裴逸凡長大的老家丁,端著一杯酒,顫巍巍地來到裴逸凡前面,眼裡噙著淚光。他最愛喝酒,以前裴逸凡從外地回來時,就常常帶些好酒回來和他一塊兒喝。
他顫抖地開口,「少爺,老奴好想你啊!少爺好久沒和老奴一塊兒喝兩杯了,老奴總想著,怎麼樣都沒有和少爺喝酒那麼愉快,所以,要喝當然就得和少爺喝,否則老奴寧願不再沾酒了。現在,好不容易老奴又有機會喝兩杯了,老奴可否敬少爺一杯?」
幾句話說得紅了好幾雙眼,裴逸凡的眸中亦見水光,他深吸了一口氣,端起酒來,顫著笑容說道:「不,川伯,應該是逸凡敬你才對。」說著,他仰首一乾而盡。
川伯狀似極歡喜地忙跟著飲盡酒,而後抬袖拭去淚水,「少爺,請再恕老奴冒昧……」老臉上儘是渴盼之色。「老奴可否期待少爺會再來找老奴喝兩杯?」
裴逸凡猛然閉上眼,臉頰微微抽搐著,好半晌後,他才睜開眼,激動已然消失,剩下來的就是感動與開懷。
「會的,川伯,有空我會再去找你喝兩杯的。」他忽地湊上前,壓低了聲音悄聲道:「爹藏了十年的花彫,我早就想偷出來喝喝看了!」
裴夫人和媛媛忍不住失笑,裴仲湖則是猛咳嗽,川伯忙憨著笑退了回去。
可就從這一刻開始,裴逸凡的態度逐漸有了更大的轉變,而因為他的軟化,下人們也覺得更輕鬆了。
好些人開始湊過來敬酒,還有人試著如以往般和裴逸凡開玩笑,以前裴逸凡可是最隨和幽默的主子呢!最後,甚至有人抱怨沒有鬧到裴逸凡的洞房,所以要罰他親媛媛一下才行。
裴逸凡赧然一笑,反而是媛媛大大方方地嘟高了嘴,還用雙手捧住夫君的腦袋,在眾人的爆笑聲中,裴逸凡在媛媛的唇上落下了一個深情的印記。
這一夜,是幾年來裴府最歡愉熱鬧的一夜,也是沉悶已久的裴府起始變化的開端。
幾件大消息在翌日便傳遍了整座揚州城,也驚翻了所有的揚州人。
老天!原來那個大美人兒竟是裴逸凡的妻子?!
而辛若雪也明白了她為什麼找自個兒的喳兒。該死!這梁子可結大了!
她膽戰心驚地抓來孫鈺追問:「她真的那麼野蠻嗎?」
孫鈺歎息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