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這回宗震岳並沒有挽留他,卻在深深凝視他半晌後,正色道:「賢侄要離開可以,卻得先給老夫一個交代。」

  「交代?」李慕白愣的一愣。「這……恕晚生不解老爺子之意。」

  「不解?」宗震岳的臉色突然沉了下去。「雁兒的身子被賢侄看了去,賢侄不該有個交代嗎?」

  李慕白頓時傻住。「但……但那是……」

  「想你也讀過幾本書,該瞭解一個人的生命並不頂重要,最重要的是清白,尤其是一個女孩子家的清白,雁兒的身子被賢侄你看去了,她的清白已失,賢侄叫她往後該如何嫁給別人?」

  左一個被他看去了,右一個被他看去了,李慕白更是困窘地漲紅了臉。

  「可……可是……」

  「就是雁兒自己也說了,倘若賢侄不能娶她,她只好出家作尼姑。」宗震岳不給他機會把結結巴巴的話說完。「現在,你怎麼說?」

  李慕白張著嘴,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嗯,如何?」宗震岳步步緊逼。「到底是要雁兒出家去,或是你要負起責任來娶她,倒是撂句話下來呀!」

  「晚生……晚生……」李慕白滿頭大汗,秀氣的臉上一片窘迫不安,眸中卻有一抹異樣光芒忽隱忽現。是感動?是激盪?或兩者皆有之?

  宗震岳不悅地瞇起兩眼。「難不成你認為雁兒配不上你?」

  「不不不!」李慕白慌忙搖手。「是……是晚生配不上聶姑娘……」

  「那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宗震岳怒喝。

  「但晚生是惡閻羅呀!」李慕白衝口而出。

  「她不在意,我也不在意,你又有什麼好在意的?」

  「她現在或許不在意,可是……」李慕白苦笑。「總有一天她會後悔的。」

  「不可能!」宗震岳斬釘截鐵地斷然道。「我瞭解雁兒的性子,這種事她絕不會後悔!」

  「但是……」

  「別囉唆那麼多,一句話,你到底娶不娶?」

  「晚……晚生……晚生……」又「晚生」了好半天後,李慕白終於歎了口氣。「聶姑娘若不嫌棄,晚生願意娶她。」

  這傢伙,果真很好拐!

  慍怒的表情像假的一樣瞬間消逝不見,宗震岳豁然大笑。「這才對嘛!堂堂七尺之軀大男人,可不作興糟蹋了姑娘家清白之後又棄之不顧。」

  糟蹋?

  李慕白再次泛起苦笑。

  現在,他總算明白聶冬雁問那些奇奇怪怪的問題究竟是為什麼了。

  於是,當宗震岳的兒子媳婦回來之後,一家人就開始緊鑼密鼓地忙碌了起來,採辦的採辦,佈置的佈置,趕在中秋節當天,正是花好月圓之時,宗震岳把最心愛的外孫女兒嫁出去了。

  惡閻羅又如何,名聲最是虛假,傳言亦不可盡信,他相信外孫女兒的眼光,也相信自己在這一個多月裡來對李慕白的認識和判斷,最重要的是,這麼做肯定會活活氣死他那個混帳女婿!

  那混帳偷他的女兒,他就偷那混帳的女兒!

  凝望著窗外夜空,明月正當中,氣氛寧靜而安謐,李慕白不覺闔上眼享受這份恬淡的溫馨。

  龍鳳喜燭驀而爆開一朵雙蕊燈花,於是,李慕白徐徐回過身來,目注靜坐床沿的新娘子片刻後,方始啟步來到床前,拾起桌上的秤桿,輕輕佻起新娘子的紅綢蓋頭巾。

  鳳冠下的聶冬雁顯得格外嬌艷迷人,兩彎黛眉如柳葉,唇瓣上抹著艷紅的鵑汁兒,膚白欺霜賽雪,雙頰粉嫣,剪水雙瞳盈盈似水波,美得能勾人魂,艷得足以奪人魄。

  李慕白柔和的瞳眸靜靜地凝住她,聶冬雁飛快地瞟他一眼,旋即又垂下眼瞼,神態忐忑不安。

  「我……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我,這樣逼迫你娶我實在很過分,」她聲如蚊吶地囁嚅道。「但是我發誓,我一定會作個好妻子,我……我也在外公面前發過誓了,成親之後,必定會恪遵出嫁從夫的閨訓,此後事事順從夫婿的吩咐,不可有半絲違逆,如果……如果你有什麼不滿意,淨可以直接對我說,我一定會改,所以……所以……」

  
《只怕相思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