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明明是她先挑釁的嘛!」聶冬雁嘀咕。
「我哪有!」杏夫人打死不承認,而且眼珠子一轉,惡意又浮起。「好,別說我沒好意,現在我就好意提醒你,你的夫婿已經拜見過我,也該讓他去祭拜姊姊了吧!」
「不用,我們回來那天拜見過爹爹之後就先行去祭拜過娘,再回來拜見杏姨你。」聶冬雁甜甜一笑。「是慕白提醒我的,不是妳。」
杏夫人面色又變,這次怒火是對著李慕白爆發。
「你這是什麼意思?竟敢……」
「他哪裡錯了?」不待李慕白回話,聶冬雁便咆哮過去。「再怎麼樣你還是繼室,我娘才是正室夫人,而且娘是生我養我的人,慕白說要先行去祭拜娘又有什麼不對?」
始終默然無語的司馬青嵐若有所思地看看李慕白,再望回聶冬雁。
是因為這樣嗎?
如果是他,他絕不會說要先去祭拜她的親娘,因為他想不到這層上面去,事實上,沒有任何人會這麼想,死人總是被擺在活人後面。
但李慕白卻想到了。
司馬青嵐不覺蹙眉。為什麼李慕白想得到,他就想不到?
「你娘已經死了……」那女人活著時,她爬不到那女人頭上去,現在還得被死人壓在底下嗎?
杏夫人還想爭勝,沒想到才一句話便點燃聶冬雁的熊熊怒火。
「娘死了你就可以進佔她的位置,」她怒不可遏地跳起來大吼,「娘死了你也可以拿她的衣裳去改成你的穿,娘死了你還可以竊取那些外公特地送來給她作嫁妝的珠寶首飾和紫貂、黑貂、銀貂三件貂皮。而你……」
驀而轉向聶文超,繼續嘶聲大吼。
「你這個負心郎,你辜負了娘的深情厚愛還不夠嗎?我告訴你杏姨偷了娘的首飾和貂皮,你竟然也說娘死了用不著那些東西,可你知道嗎?娘之所以交代絕不可以拿那些首飾和貂皮作陪葬,是因為娘知道杏姨絕不會替我準備嫁妝,所以特意要留給我作陪嫁,但杏姨卻連這也要偷得一樣不剩,半枚戒指也不留給我,只剩下空空的首飾盒……」
她哽咽了。
「娘去世前常常拿來戴在我頭上、耳上,掛在我頸子上、手上,憐愛的告訴我說那……那是留給我作新嫁娘時穿……穿戴的,那些所有的一切全……全都被偷光了,我……我只能抱著一個空首飾盒懷……懷念娘的音容笑貌……」
李慕白默默起身將她攬入懷中,她索性靠在他胸前嚎啕大哭,他歉然地對大家點點頭,然後帶著她轉身離開。
好半天,餐桌上是一片令人難堪又哀傷的沉默,沒有人吭聲,沒有人有任何動靜。然後……
「還給她。」聶文超面無表情地說。
「老爺?」杏夫人忐忑地覷著丈夫。
「那些首飾和貂皮,全還給她。」
「但是……」那些可都是關外才有的名貴珠寶,中原少見,尤其是那三件貂皮,她怎捨得再還回去。
「那是她的嫁妝。」
「我們可以另外準備一份給她嘛!」她不甘心啊!
「還給她。」
「可……可是有些我已經送人……」她想蒙騙過去。
聶文超猛地往桌上捶了一拳,鏗鏗鏘鏘的所有菜餚全混了,再如同獅吼般咆哮一聲,「全還給她,聽見了沒有?」
杏夫人駭了一大跳,連忙點頭,「是是是,我現在就去拿還給她。」隨即慌慌張張的跑了。
而司馬青嵐依然驚愕不已。
她竟然哭了!
打從十歲開始就不曾掉過眼淚的聶冬雁竟然哭了,而且是當著所有人面前,為什麼?
因為李慕白在她身邊嗎?
司馬青嵐靜靜地垂下眼眸,深思。
那個李慕白,在那副清秀文弱的外表下,他到底是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