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並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歡看書。」放下書,額爾德溫和地俯視緊偎在他身邊的梅兒。「你不喜歡我看書?」

  「不是,只是很奇怪,每一回我見著阿瑪,他總是在看書,而且只要額娘不去煩他,他就能一直一直看下去,真佩服阿瑪那麼有耐心。」梅兒俏皮地皺皺鼻子。「唔,對喔!大哥你也很有耐心,難怪喜歡看書。」

  有耐心的人都喜歡看書?

  奇怪的推論。

  「莊親王府的幾位阿哥們不喜歡看書嗎?」

  梅兒聳聳肩。「到年紀唸書的只有哥哥和大弟、二弟,他們都跟額娘一樣坐不住,總是看沒一會兒書就偷溜出去玩。不過……」咬著手指頭,她蹙眉沉吟。「小弟就不太一樣了,雖然不過才四歲,可他就跟阿瑪一樣不愛笑也不愛鬧,連哭都不會,老是拿那雙跟阿瑪一模一樣的冷眼瞧人,好像在嘲諷人似的,怪詭譎的!」

  「像你阿瑪,嗯?」

  斜斜地飛過去一眼,「可不是像極了!」梅兒嘻開小嘴兒。「我敢擔保他長大以後必然會同阿瑪一個樣兒,到時可不知會不會有第二個額娘來讓他傾心,也對他傾心。」

  「幸好只有他一個,而非你所有兄弟全都像你阿瑪。」

  梅兒噗哧笑。「沒錯,幸好,幸好!」

  拈起一塊淡綠色的糕點放入嘴,「你像你額娘?」額爾德漫不經心地問。

  「除了嘴像我阿瑪,」梅兒指指自己的嘴。「其他全跟額娘一個樣兒。」

  隱約泛出一抹奇異光彩的瞳眸凝住她手指的部位,「你的嘴……」額爾德微微一瞇眼,移開。「很誘人。」

  梅兒哈哈大笑。「你這話最好別讓阿瑪聽見,他會殺人的!」

  「你阿瑪看上去也大不了我多少。」

  梅兒笑得花枝亂顛。「這話更不能讓阿瑪聽見,他會把你撕成碎片餵狗!」

  額爾德認真想了一下。「興許真的會。」

  「一定會!」梅兒斬釘截鐵地說。「這種列屬禁忌的話唯有額娘可以說,也只有額娘可以任意嘲笑阿瑪,或許會惹來阿瑪不悅,但他絕不會對額娘冒火,無論額娘做任何事,阿瑪可以十成十的容忍下來。反過來……」

  她噗哧笑出聲,「阿瑪只要一個字說不對,額娘就會對阿瑪又罵又踢又打,跟個凶婆娘似的,再不行還有一哭二鬧三『我死給你看』,那種撒賴招數連我看了都覺得好丟臉。但是……」垂眸,歎息。「我知道額娘愛死阿瑪了,而阿瑪也同樣深愛額娘,額娘不知跟我說過多少回當年阿瑪為她豁命流血的往事,教人聽了好生羨慕呢!」

  「你期待承貝子也能為你豁命流血?」

  猛抬眼,「才不是咧!我又沒有虐待狂,何況我們連面都沒見過,他怎麼可能為我做那種不要命的事。我是說……」梅兒又咬起手指頭來了。

  「瞧,我身邊見過的男人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就連皇上,即便他最愛皇后又如何?除了皇后,此刻後宮裡還不是照樣排著十幾位嬪妃等待皇帝蒞臨指教,往後興許更多。那麼多男人裡,唯有阿瑪才是最專情的男人,他最愛額娘,一生也只有額娘一個女人。」她得意又驕傲地抬高細緻纖巧的下巴。

  「你……」額爾德眼眸深沉。「希望承貝子只有你一個妻子?」

  梅兒聳聳肩。「那種事我是不敢奢望啦!只希望他能允許我擁有一個清靜的私人空間,好讓我獨自安靜的過活,我可不想同後宮嬪妃那樣爭奪一個男人的寵愛,很難看耶!」她又不是狗,老是去跟一大群母狗搶一根爛骨頭。

  「何用他允許,忘了嗎?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就連策凌親王見了你也得屈膝叩安,更別提承貝子,想要什麼,你只消說一聲,誰人敢不從?不想見他,你只消說一聲,又有誰人敢不遵?」額爾德淡淡地提醒她。

  「不,不對,」梅兒不以為然地猛搖頭。「倘若我嫁過去了,他是夫,我是妻,妻從夫,天經地義,夫尊重妻,理所當然,論什麼公主,論什麼尊卑,那都是毫無意義的。額娘說過,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倘若我倆沒有感情,端著公主的架子又有何用?我只覺得可笑!倘若我倆有感情,又何必讓一個空幻的頭銜橫亙在我們之間?我只覺得愚蠢!」

  「那要論什麼?」

  「自然是論倫理綱常。」

  
《只想愛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