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真要穿這樣出去?」
「現在京城裡的女人不都這樣穿的嗎?」
「將軍大人不會同意的。」
「唔……那弱柳就跟將軍爺撒嬌,要不就哭給他看,一定沒問題的!」
無雙不禁噗哧失笑。「好,夫人,無雙倒要看看您的『沒問題』到底有多沒問題。」
而慕容勿離一看到弱柳的穿著,頭一個反應是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繼而又相當危險地瞇了起來。「你要穿這樣跟我出去?」
「是啊!將軍爺,您不覺得很好看嗎?」弱柳得意地轉著圈子。
「好看?」慕容勿離輕輕冷哼,而後神情忽地一沉。「去給我換下來,否則別想跟我出門!」一說完他就大步走出去了,根本不給弱柳機會撒嬌或施展哭功,弱柳不禁愣住了。
「嘻嘻嘻,看樣子還是將軍大人棋高一著呀!」
「可是……」弱柳哭喪著臉低頭看著自己。「人家覺得這樣很方便嘛!」
「男人的衣服當然方便啊!」無雙雙手一扭,將弱柳轉了個方向,然後往內室裡推回去。「但別忘了您是堂堂國公夫人,可別下了將軍大人的面子呀!」
「現在又不是要上哪位大人家作客。」弱柳不滿地咕噥。
「可要是在路上碰著了哪位熟人呢?」
「……裝作不認識?」
見弱柳乖乖換回女裝,慕容勿離這才滿意地牽起她的手走出寢室,邊說:「別不高興,待會兒上東市看完雜劇後,再帶你上胡市逛逛去,聽說有新的胡舞,這你就該高興了吧?」
「將軍爺不是說不能進市場嗎?」
「我也說過只要不被人逮著就行了,我想還沒有人敢逮我吧?就算真被人逮到了不正好,我就可以早點辭官回鄉了。」可惜這全是在作夢,誰不知道他是皇上的心腹親信,除非是傻了或瘋了,否則,是沒人敢來碰他的。
「對喔!弱柳怎沒想到!」弱柳恍然大悟地猛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那將軍爺,咱們到市場裡就大聲吆-一下你是二品大將軍,說不定很快就有人會報上朝廷那邊,明兒皇上就會召見你去質問,而你就可以說:『臣自知有罪,立刻辭官退隱!』」她故意壓低嗓門作出實在不怎麼像的男人嗓音。「然後,我們過兩天就可以回鄉去種田了,您認為如何?」
「……」他倒認為,皇上會吵著要他說說胡市有什麼好玩的。
兩人說著說著,經過涼亭時,三個在涼亭四周嬉戲的三歲左右小娃娃不約而同喜呼著跑過來。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女娃兒叫著,「娘!」分別抱住了弱柳的大腿。
弱柳喜悅地在兩張酡紅的小臉蛋上各印上一個香吻。「你們要乖乖聽話喔!娘會買柿子餅回來給你們吃的。」
而另一個小男孩則抱住了慕容勿離的大腿。「爹爹!」
慕容勿離蹲下身,慈愛地摸摸他的小腦袋。「真兒,幫爹爹照顧你兩個姊姊,別讓她們被人給欺負了喲!」
小男孩猛點頭,一臉驕傲的神情。「真兒知道,真兒會保護姊姊的!」
慕容勿離也很驕傲。「要爹爹買什麼回來給你嗎?」這個孩子雖最小,可也最懂事聽話。
小男孩想了一下。「爹爹教真兒寫字。」
「你想學寫字?」慕容勿離有點驚訝。「你拿得住筆嗎?」
「可以,真兒拿得住!」
「好,那你先去請無雙姨教你拿筆的姿勢,爹爹回來就教你寫字。」
小男孩立刻興奮地去纏住無雙了。
兩個女兒天真活潑得敦人歡喜十分,兒子又乖巧懂事得使人心疼,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令為人父者驕傲的呢?
「將軍爺,早些時伯父有信來,上面寫了些什麼呢?」一上馬車,弱柳就急著問。
「也沒什麼,」慕容勿離淡淡道。「說是瑞荷已嫁給一位殷商做繼室,而黛菊的精神仍不太穩定,每每看到小男孩便強說那是她的,總是搶了就跑、伯父只好送她進庵裡療養。」
弱柳聽了怔仲片刻。
「姊姊真的很可憐啊!」若是她生了那樣的孩子,怕也是會像姊姊一樣癡了吧?不過,至少她不會摔死孩子,怎麼說都是自己的骨肉呀!
「別說她了,說說你吧!」見她情傷,慕容勿離心就不忍,趕緊轉開話題。「上兩個月我不在,你都做了些什麼?」
「沒啊!將軍爺不在,弱柳就不想出門了嘛!」弱柳愛嬌地抱住他的手臂。「弱柳寧願在府裡陪著孩子們玩,每次都玩得弱柳累死了,哪裡還會想要出門呢?」
「那你又知道現下京城裡的女人都喜歡做些什麼打扮?」真是不明白現下的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麼,居然開始著起男裝來了!一出門就見一大堆女人不但身穿圓領胡服腰繫革帶,甚至頭戴軟腳樸頭腳踏高統皮靴,他實在不懂得那樣男不男女不女的有什麼好看?
「弱柳有耳朵的嘛!聽那些出門的丫鬟們回來隨便說說聊聊,弱柳不就知道了。」
唉!女人就是嘴多。
「以後少聽她們胡扯!」
弱柳心虛地吐了吐小香舌。「喏!將軍爺,待會兒我們順便上平康坊瞧瞧去好不好?您每回都說下次下次,可都沒有一次真的帶弱柳去過,問無雙她們,她們又支支吾吾的不肯說清楚,到底是怎樣嘛?」
慕容勿離又歎氣又無奈地搖搖頭-「你真想知道那兒的女人究竟是幹什麼的?」
「對啊!將軍愈不想讓弱梆知道,弱柳反而更想知道嘛!」
「好,那我就告訴你。」
弱梆馬上瞪大兩眼,期待地瞅住慕容勿離。
「北裡的女人大都知書能言、多才多藝……」
弱柳笑了。「是嗎?」那麼盧老夫人是在稱讚她羅?
「……許多文人秀才都喜歡上那兒談詩論文以為雅事,特別是那些到長安來應考的舉子和新及第的進士……」
弱柳笑得更開心了。盧老夫人在稱讚她優雅嗎?
「……待盡情談論過詩文之後,如果那些文人秀才們有興趣的話,北裡的女人就會陪他們……」
「嗯?」做更風雅的事嗎?
「……睡覺,而且做晚上就寢之後我們最愛做的事,這樣你明白了嗎?」
弱柳的笑容驀然凍結住了。
「現在,你還想不想去平康坊看看?」
「……」
CCCCCCCCCCCCCCCCCCCCCCC
人家說十年風水輪流轉,那倒也不一定,有時候沒幾年就轉過來了。
欣賞完了雜劇逛胡市,弱柳開始嚷嚷著肚子餓,自從讓慕容勿離養大了胃之後,她就愈來愈會吃了,可總是胖不起來,怎麼看都是瘦伶伶的。不過,大夫說是體質的關係,瘦歸瘦,弱柳夫人的身子可是愈來愈健壯了。
既然大夫這麼說,慕容勿離倒也安心了,可有一點他見了總是不太舒服,弱柳身上那些傷傷疤疤雖說淡了許多,可還是清清楚楚地擺在她身上,怎麼趕也趕不走。不是他嫌她身子難看,而是他看了傷心、摸起來更心痛,所以,他一再吩咐大夫幫她找找看有什麼靈藥來幫她治治,多少錢他都不在意。
反倒是弱柳自己全然不在意,她總說:「將軍身上也有好多傷疤呀!弱柳這樣與將軍不正相配?」
相配什麼呀?
她是女人家呀!而且,他還覺得她身上的傷比他更多呢!
「啊——勿離、勿離,那家酒肆最大,肯定有位置,我們去吃吧!」
慕容勿離笑了。「那可難說,說不定最先客滿的就是它!」雖然他很喜歡聽她柔柔軟軟的聲音喚他的名,但她總是別彆扭扭的說不好意思,總要他催她,她才肯喚那麼一,兩聲。可只要一出府門,身旁又沒有其他婢女奴僕,她就會主動喚他的名,而且喚得可親熱了,這也是為什麼他特別喜歡單獨帶她出門的緣故。
是有位置,可也僅剩下一個最角落裡的位置了。不過只要有就行了,弱柳立刻拖著慕容勿離去搶位置,然後點了一大堆點心小吃,又替慕容勿離叫了一壺酒。大概是她真餓了,食物才上一半,先送上來的點心就盤底朝天了。
「吃慢一點,沒人跟你搶呀!」
「人家餓嘛!」
慕容勿離無奈地搖搖頭,只好繼續嚼他的酒。可過了一會兒後,他發現弱柳突然停下吃食,側著耳好似在傾聽什麼似的。
「弱柳,你……」
弱柳連忙噓了一下,然後指指她身後的人無聲地說:盧老夫人,而後又繼續專心傾聽。
「真沒想到那畜生竟然如此奸詐,一開始入贅過來,總是表現得那般謙恭孝順,可一旦掌握了盧家的產業之後,他馬上臉一翻變人了!」盧老夫人怒氣沖沖地說。「不但私自把寵愛的妾婢帶進府裡來,一個不痛快就對香蘭拳打腳踢,昨兒個他居然連我也打!」她指指臉上的瘀青。「我看他是想把我和香蘭活活打死了好接收盧家的財產!」
「太過分了,娘,姊夫怎可以連您也打!」盧翠蘭忿忿不平地叫道,隨即轉對身邊的夫婿。「正豪,岳母大姨子受了委屈,你能不管嗎?」
「我不是不管,只是……」崔正豪為難地欲言又止。「其實別說是你們,崔家也不太好呀!自我娶了翠蘭之後,是岳母勸我說王公子很能幹,如果兩家能合作的話會更好,既然是岳母說的,我當然聽了。可現在……」他搖搖頭。「現在崔家的生意全被太原王家給牽制住了,我放不下手也收不回來,只好看他們的臉色做事,如果硬跟他們翻臉,崔家有九成會完蛋,這樣我又能如何呢?」
「可是……」盧香蘭哽咽著抬起滿是瘀腫烏青變形的臉。「我受不了了呀!他三天兩頭便打我一次,打完了就把我關在柴房裡不給吃,若不是娘偷偷拿食物給我,我早就活活餓死了!」
盧老夫人歎著氣。「你們不知道,年前香蘭還被他打斷了一條胳臂呢!」
盧翠蘭抽了口氣。「天哪!這怎麼得了,他真想弄出人命才甘心嗎?」
「他是故意的,」盧老夫人歎道。「他是要讓我們不敢反抗他。」
「那……那……」盧翠蘭轉個眼又對上夫婿了。「正豪,不能讓我娘和姊姊先躲到家裡頭去嗎?」
「那是不可能的事!」崔正豪斷然拒絕了。「你自己心裡也很明白不是嗎?是因為你娘的勸誘,崔家的生意才會被太原王家牽制住,所以娘就氣上岳母了,既是如此,娘又怎會同意讓岳母避到家裡來呢?瞧今兒個光是要和岳母見個面,我們都得偷偷摸摸的溜出來呢!」
盧翠蘭不禁黯然垂首。「說得也是,因為如此,婆婆也常常找我的碴,一點小事就可以讓她嘮叨上半天,不過幸好婆婆只刮耳幫子,否則我也慘了!」
「那我怎麼辦?」盧香蘭開始掉淚了。「我不想再回去挨打了呀!我好怕,真的好怕呀!」
崔正豪眉頭一皺。「這……你們找不到什麼人幫你們出頭嗎?」
「哪有那種人哪!」盧老夫人喃喃道。「我們是名門,他們是世家,兩方認識的人都差不多,所以誰也不能偏幫,我們能找誰?找官府嗎?不死人官府能管這種夫妻間的家務事嗎?而且,我們也丟不起這個面子呀!」
「那……那我出家好了!」盧香蘭脫口道,可話才剛說完她就突然驚恐地瞪住酒肆門口低喘了一聲。「天哪!他怎會到這裡來?」
弱柳馬上掉頭看過去,只見一個年輕斯文的男人目露凶光地大步走向盧香蘭,看他滿臉通紅肯定是已經喝了不少酒。下一刻,弱柳便驚愕地瞧見盧香蘭突然兩手抱住腦袋哭叫。
「不要,不要打我啊!對不起,我下次不敢了,我下次不敢了呀!」
而那男人卻依然筆直地走過來,而且劈頭便罵,「你這個賤人,人家跟我說我還不信,原來,你真跑到這兒來向崔家求救了!真該死,丟臉居然丟到這裡來了,你就是學不乖嗎?好,那就再讓我來好好教訓你一頓,讓你知道誰才是說話的人!」說著,當著眾目睽睽之下,他居然揚手一揮就甩了過去。
「等等!」崔正豪及時撈住那只「凶」手。
這也沒什麼,怎麼說也是大姨子,都在他跟前「行兇」了,再怎麼說不方便管也不能不稍微管一下吧?
可慕容勿離卻又驚又怒地發現,早已被人家畫清界線的弱柳居然也衝了過去,而且,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那個表面斯文的偽君子,最誇張的是,她竟然還順手抓住他把他也給一起拖了過去——害他灑了自己一身酒。
「你是不是男人啊你,居然打女人,男人不是該保護女人的嗎?想打人不會去打仗,不敢去打仗就躲在這兒打女人,還敢說人家丟臉,你才丟臉呢!」
對她這一陣破口大罵,最感驚訝的大概是盧老夫人和盧香蘭。
「弱柳?!」盧老夫人驚呼。她為什麼會在這兒?而且,她為什麼要幫她們?
「盧老夫人,」弱柳嚴肅地對她點點頭。「你放心,弱柳會幫你們的,就算弱柳幫不了,我夫君一定幫得了!」正在拍拂身上酒漬的慕容勿離聽了不由得白眼一翻,她卻還很認真地轉首問他:「對不對?勿離。」
還敢問他?
慕容勿離冷哼。「我為什麼要幫她們?」
「因為她們很可憐啊!」
慕容勿離更是冷笑。「我說她們是惡有惡報,活該!」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嘛!」
「不然要怎麼說?」
弱柳小嘴兒嘟起來了。「幫幫她們嘛!」
慕容勿離面無表情地低眸睇視她。「好吧!既然你這麼求我,我就幫,不過,要等到她們留在你身上的傷全看不見了,我才幫!」
聽到這兒,盧老夫人與盧香蘭不覺瑟縮了一下,而那個被罵得一頭霧水的斯文偽君子——王公子也聽明白了。
「你這個剋死盧家獨子的臭娘兒們憑什麼來罵我?我打我妻子關你什麼事?你是不是被打習慣了不打不爽?既是如此,我就替你丈夫來教訓教訓你!」大概是醉昏了頭,他居然連別人的老婆也敢打。
不過,他連弱柳的一根寒毛也碰不著,手臂不過才舉起一半而已,他整個人就飛出去了,不但砸碎了一大堆桌椅,連酒甕也碰破了好幾個,
「誰敢碰我妻子試試看,我會立刻斬下他的腦袋!」慕容勿離神情陰沉鬱怒地盯住那個掙扎著要爬起來的王公子咬牙切齒地說道,好似在等待對方有任何異動,便可立即實現誓言。
「你你你……你居然敢打我?你……」說一半,好不容易才爬起來的王公子突然張口吐出好幾顆牙齒,一見自己兩手都是血,不禁大驚失色,旋即更是憤怒地咆哮。「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太原王家的人,你居然敢打我,你不想活了嗎?只要我上官府告你一狀,你就算不死也得坐上半輩子牢了!」
「太原王家?」慕容勿離輕蔑地斜睨著他。「那是什麼東西?」
「你!」
「啊——對了,就是那些從前朝傳下來,包括隴西李氏、太原王氏、榮陽鄭氏、范陽盧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趙郡李氏等舊氏門閥,自以為是名門世族,身份高貴的禁婚家嗎?」慕容勿離嗤之以鼻地哼了哼。「在我眼裡,連個屁也不是!」
「喂喂喂,勿離,你這樣也罵到人家了耶!」弱柳突然舉手抗議。「人家這個屁至少也幫你生了三個孩子說!」
慕容勿離不禁失笑。「怎會?你已嫁給了我,是我慕容家的人了不是?人家喚你慕容夫人,可不是崔夫人喲!」
弱柳想了想。「也對。」
慕容勿離憐愛地擁她入懷。「你是我的妻子,千萬別忘了。」
見他們在那邊旁若無人地卿卿我我,王公子更是氣得七竅生煙。「好,那我就到官府裡告你一狀,看你怕是不怕!」說罷,他真的轉身要去官府。
就在這時,有那多事的人去把管理市場的胥吏給叫了來,那胥吏一來,便大刺刺地甩著鞭子問:「是誰?是誰膽敢在我的市場內惹事?」
王公子馬上瘸了過去。「官爺,是他!」他指住慕容勿離。「瞧瞧我,我又沒怎地,他就把我打成這樣了!」
「咦?王公子,是你啊?」胥吏一見就認得這個三天兩頭跑來胡市找胡姬的秀才。「居然有人敢把你這世家秀才打成這樣?真是太過分了!好,待我來替你出這口氣!」說著,他向前兩步氣焰囂張地用鞭柄指住慕容勿離。「喂!你這狗才,膽敢隨意傷人,乖乖跟我上官府報到吧!」
慕容勿離兩眉一挑。「你不先問問誰是誰非?」
「甭問!我已經知道了!」
慕容勿離雙眼倏瞇。「就憑他一面之詞?」
「王公子這一面之詞已經夠份量了!」胥吏斷然道。「他可是太原王家的人,說出的話頂得官府大老爺的話,我只聽他說的便足夠了!」
「是嗎?」慕容勿離唇角一勾勾出一抹嘲諷的冷笑,看看得意洋洋的王公子,再看回霸道跋扈的胥吏。「好,那我就看看你這奴才能為太原王家做多久的奴才!」
胥吏臉色一變。「你敢罵我是奴才?」
慕容勿離打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你本來就是奴才!」
「狗才!」胥吏怒-一聲,猛然上前一步鞭子一揚正待甩出去。
「官爺,如果我是你,我是絕對不敢去惹翻這位大爺的喲!」
胥吏踉蹌一步差點摔倒,轉頭一看卻是另一位他熟識的人。「屈公子?您……您為什麼這麼說?」
那個胥吏熟識的人,一位搖著扇子,文質彬彬的白衣文士微微一笑。「因為你不認得他,我卻認得他。」
胥吏驚疑地覷了神情冷峻的慕容勿離一眼,現在才發現對方的氣勢凌厲得非常嚇人,不覺有點膽寒。「他……他是誰?」
「他呀……」白衣文士望著慕容勿離微微一笑,而後以扇掩嘴地在胥吏耳際低語了一個名字,胥吏一聽差點嚇出一身尿。「所以說,你最好別惹翻他比較好,傳聞他可是最喜好把部下的腦袋斬來掛在軍前的喲!」
尚未說完,胥吏已經雙腳一軟,撲通跪了下去。「大將軍饒命啊!卑職不知是大將軍駕臨,所以……所以……請大將軍饒命、饒命啊!」說到後來,他竟然開始咚咚咚地磕起頭來了。「卑職尚有老母妻兒要奉養,請大將軍饒過卑職吧!」
情勢突然急轉直下,四周眾人看得又是驚奇又是滿頭霧水。
慕容勿離冷冷地注視著又磕頭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胥吏。「你不歸我管,我也沒興趣管你,你自己該當知道如何作,自己去職司報到吧!」
「謝謝,謝謝大將軍不殺之恩!謝謝大將軍不殺之恩!」胥吏喜出望外地又磕了個響頭後便急急忙忙走了,連掉在地上的鞭子也忘了撿。
慕容勿離慢吞吞地又對上目瞪口呆的王公子。「現在,你還要叫什麼奴才來幫你嗎?」
「你……」王公子畏怯地吞了口口水。「你究竟是誰?」
慕容勿離正待開口,沒想到那個白衣文士居然大刺刺地坐在一旁看起熱鬧來不說,還自言自語地咕噥起來了。
「哎呀呀呀!人要是笨還真是笨,這樣還聽不出來嗎?誰人不知道定北國公、震北大將軍最愛斬……啊!謝九師兄的酒。」他舉起剛從慕容勿離那兒飛過來的酒杯,向慕容勿離敬了敬。
「喝你的酒吧!十師弟。」慕容勿離沒好氣地說。
「小弟遵命,九師兄。」
當慕容勿離的視線再轉回來時,王公子的臉色已然一片慘白,身子還在簇簇發抖,慕容勿離不禁感到有點失望,他原以為對手應該更厲害一些才對。
「你……」他才開口說了一個字,王公子便嚇得蹬蹬兩步跌坐到地上去了,不但看得他直翻白眼,就連弱柳都很同情那個坐在地上拚命發抖的人。「總之,我最恨把人當畜生打……」說到這兒,他順便瞄了一下盧老夫人,後者果然渾身一抖也跟著退了好幾步。「所以最好不要再讓我聽到那種事了,否則……哼哼,後果自理!」
語畢,他轉向弱柳。「這樣可以了吧?」
「可以了、可以了!」弱柳拚命點頭。
「好,那就走吧!」扔下一錠白銀,慕容勿離一把拖著弱柳便走。
「咦?啊——等等、等等,弱柳還要……要……啊——盧老夫人,」他不肯停,弱柳只好扭頭往後叫著。「如果還有麻煩的話,請儘管到景風門的將軍府那兒找弱柳,弱柳一定會……」
轉個彎兒,聲音聽不見了,白衣文士這才仰首飲盡杯中的酒,然後起身一搖兩晃,慢條斯理地走出酒肆。
「沒戲可看了,走羅!走羅!」
酒肆裡一大堆石雕木塑又呆了好半天之後,才開始有人動了起來。
「天爺,沒想到弱柳居然嫁給了震北大將軍!」崔正豪開始後悔自己對待「妹妹」的絕情了。「不知道如果我去找她的話,她會不會幫我呢?」
而盧老夫人,她依然垂首佇立許久後,才慚愧地低喃,「沒想到我那樣對待她,她居然還肯幫我,我……我……我真不是人!」
正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她做什麼便得回什麼,還真是「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