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厲千魂劍眉微挑。「為何?」
楚無極哼了哼。「你不肯娶我女兒,若是紫采衣也不嫁我兒子,我南槍的臉面豈不全被你們刷光了!」
「只是為了臉面?」
「沒錯!」
「倘若采衣不能嫁給令郎呢?」
「就由你來娶我女兒。」
「兩者都無法從命呢?」
「那就劃下道來吧!」
好,話全說清楚了,他就是為了面子,不答應就是不給面子,不給他面子就是看不起他,大家就來打一場有關於面子問題的糊塗仗吧!
厲千魂不由沉默了,他不曾想過要浪費時間去勸南槍不要計較面子那種無謂的問題,因為南槍是出了名的愛面子,要南槍下要計較面子,不如要猴子開口說話的可能性大一點。
然而追根究柢,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兩字「虛名』,光是南七省的霸主不能滿足楚無極,他不要雄霸一方,要的是稱霸整個武林,要的是武林中所有人都對他俯首稱臣,要的是任何人一提起南槍就滿心崇仰、敬畏。
他已經被虛榮心控制住了。
沉吟許久後,厲干魂終於又開口了。「我不想跟楚大俠動武,沒有那種必要,但我們可以相互切磋一番,楚大俠認為如何?」
要打就非得分出勝負不可,但若僅是切磋,就不需要論輸贏了。
一絲錯愕飛快地掠過楚無極瞳孔,使他臉皮肌肉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原狀。
「很好!」長槍重重的在地上頓了一下。「那就來分個勝負高低吧!」
看得出他原以為厲千魂絕不會跟他打,因為江湖上人人皆知,閻王索雖是北地霸主,但行事向來低調,若非萬不得已,閻王索並不喜歡與人爭鬥,更不喜歡樹敵,既是如此,娶他女兒應該是最好的抉擇,橫豎閻王索不在乎名聲,做他南槍的女婿也不會辱沒閻王索,屈居在他之下又有何不可?
豈料厲千魂竟選擇和他打,那表示閻王索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這使得他在憤怒之餘還有點遲疑。
倘若他輸了怎麼辦?
「相互切磋只是求個更進一步,並不需要分出勝負。」厲千魂提醒他。
「如果要打,非得分出輸贏來不可!」楚無極堅持道,態度十分強硬。
厲千魂的劍眉又挑高了,他知道,南槍在逼他選擇另一條路,因為南槍不知道他只有這一條路,差別只在於如何走而已。
「無論楚大俠如何想,對我而言,這僅是一場武學切磋。」
楚無極瞇著眼注視他好半晌。
「老實告訴我,厲閻王,為何你堅持不願娶我的女兒,只因為你認為你們不合適,或者尚有其他原因?」譬如閻王索並非如他所以為那樣不在乎名聲,所以閻王索不願意做他的女婿而被他硬生生壓下一頭?
眸子稍垂即揚,「那確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厲千魂沉沉地道。「我曾對我妻子發下誓言,我絕不會再帶另一個女人回家與她一同分享我的床,男人的誓言不容違背。」
原是乖乖坐一旁,垂首斂眸打定主意半個宇也下吭的紫蘿衣,聞言猝然抬起頭來,驚訝的眸子感動地望定厲千魂。
是,他是對她發過誓,但他倆都很清楚,那個誓言是針對「不管任何理由,他都不能再幹那種事」那句話,他卻把後面的話全都給包含進去了,她也知道,他既然說出口,就是真有那個心,並非臨時拿這做藉口來堵楚無極的嘴。
這一生,他只會有她一個妻子,不會再有其他女人,不管是妻或妾。
情不自禁地,她伸手覆住他擱在大腿上的手背,他沒有出聲,連看她一眼也沒有,但他的手輕悄地翻轉過來,用他那大大的、粗糙的手掌緊緊地包裹住她的柔荑,彷彿在告訴她,即使當時的誓言並不包括這點,那麼他現在說的正是在對她發下另一個誓言,以補足當時的不完整。
頓時,她的心宛如沐浴在晉北雪冬裡的暖爐中似的,熱呼呼的融化了。
「你瞧!」紫晨衣突然推推身側的紫醒衣。
「嗯?」紫醒衣疑惑地循著紫晨衣的視線看去。「啊!」
十九年來,她們頭一次見到紫蘿衣流露出那樣柔媚迷人的模樣,就像沉浸在深愛中的女人。
紫晨衣與紫醒衣不由相視一笑。
用不著讀書人,不,應該說是,讀書人也不一定做得到,但眼前這位豪邁粗獷的男人就保證可以讓凶悍粗魯的紫蘿衣轉變成一個溫柔嬌媚的女人了。
「所以你寧可和我打?」楚無極臉皮緊繃,咬著牙根說,那怒意,清清楚楚。
「切磋。」厲千魂更正他的說法。
「很好,」楚無極怒極猛然起立,「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聲落,身影一閃而逝,不過瞬間,咆哮聲已自屋外傳來。「閻王索,還不快快滾出來,今天南槍北索非得分出個高下來不可!」
虛名真有那麼重要嗎?
厲千魂下以為然地搖搖頭,而後緩緩起身,正待舉步走,卻被紫蘿衣扯住,他回過頭來,紫蘿衣兩眼央求地瞅住他。
「老大,什麼狗屁虛名都不重要,答應我,別跟他拚,輸了也罷!」
厲千魂雙眸睜了睜,似乎有些意外,依紫蘿衣好強的個性,就算卯上性命也要打贏的,但現在她卻要他不必拿命去拚,輸了也無所謂,這是為什麼?
因為在她的心目中,他的性命比什麼都重要!
自她盈盈的眼眸中,厲千魂可以清清楚楚的解讀出她的心語,於是,他輕吁一口氣,再傾身深深吻住她的唇,好半晌後才離開她。
「不許罵粗口!」
「狗屁才不是粗口呢!」她下服氣地提出申訴。
「是粗口,不許再說!」他不容置喙地斷然道,然後,宛似牛皮般粗糙的手掌輕輕撫上她柔嫩的粉頰,「放心,」他低喃。「我只是跟他切磋武學,不需要拿命跟他拚,即便他要跟我拚,我會先認輸,絕下會讓他傷到我,嗯?」
聞言,紫蘿衣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泛現一波寬心的燦爛笑靨,放開揪住他的手,目注他大步走出去,她感喟的輕輕歎息。
普天之下,也只有這個男人能讓她心甘情願的臣服啊!